和平飯店 第八十一章 彩云彩月

來南京是羅崗的提議,他想在面對蘇童之前,先找一個實力不太強大的戰神練練手。

根據蘇童所提供的信息,這一次參與宇網系統開發的大型真人秀游戲《回憶——春秋》的地球戰神一共有三個,蘇童,馮林和索非亞。蘇童的級別最高,是中級地球戰神,原動力指數兩萬七千多,索非亞次之,是初級地球戰神,原動力指數一萬九千多,最差的是馮林,他的原動力指數只有一萬三千多。

羅崗和哈達大神此行的目的,就鎖定在馮林身上。馮林的原動力指數只有一萬三,比羅崗還低兩千,即便是沒有哈達大神領域的幫助,羅崗也有機會擊敗他。只要能夠擊敗了馮林,就能獲取一些和戰神作戰的經驗,最重要的是會增強羅崗戰勝蘇童的信心。

羅崗和哈達大神這樣長途飛行,絕對瞞不過天上那些監視器,但是對于已經成為游戲體驗者的高級人類們來說,他們的行蹤卻是隱秘的。因為一旦來到玩具世界,游戲體驗者就必須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辦事,他們無法從高級人類那里獲取任何和這個世界有關的信息資料。

按照蘇童提供的信息,另外三個體驗者張超,馮林和索非亞都來到了大宋國,打算把大宋國一分為三,然後以三個國家的君王的身份展開游戲的角逐。大宋國既然來了三個人,那麼其它國家里也一定會有高級人類降臨,這些人即便不是戰神級別的,但是鈦甲戰士級別的一定不在少數。

很顯然,宇網的游戲設計者是想要把數億乙級玩具生活的地區劃分成幾十個面積從幾萬平方公里到一兩百萬平方公里大小不等的幾十個國家,國家的君王全部由高級人類的游戲體驗者擔任,模仿幾千年前的春秋時代,進行國家之間的吞並和融合。

高級人類雖然是以神仙的身份降臨到這個世界的,但是如此大范圍的國家君王易位,國家分裂重組,一定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造成極大的混亂。因此在最初的一段時間內,高級人類戰士將會忙于整合自己的國家,很難彙合在一起。這樣的局面將會給羅崗帶來很多方便,只要發現戰神落單,羅崗就打算發起攻擊。

那艘花船劃到羅崗和哈達大神附近停了下來,一個懷抱琵琶的黃衣女子輕啟朱唇,柔聲說道:“良宵美景,公子何不到船上坐坐,讓小女子彈一曲琵琶,為公子消愁解悶。”

此刻的羅崗一副書生打扮,羽扇綸巾,的確有一幅古代紈绔子弟的樣子。而哈達大神因為身體外形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所以只能打扮成了一個書童。一主一仆在河畔徘徊,難怪會被人認為是尋花問柳之徒。

哈達大神因為把畢生精力全部傾注到了領域的開發中去,早就已經對女色失去了興趣,他來到南京,急于想找人打聽一下那幾個高級人類的動向。因此哈達大神看到有花船來打攪,皺了皺眉頭,拉起羅崗准備離開。

大戰在即,本來羅崗也沒這個心思。但是當羅崗看清楚那個黃衣女子的面貌的時候,不由愣了一下,脫口喊道:“彩云?”花船上的那個女孩子,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和快樂居里的那個妓者彩云一模一樣。

“撲通”一聲,琵琶失手掉落,花船上的女孩子長身而起:“公子見過我的彩云姐姐?”

原來是彩云的妹妹,難怪長得如此相像。在快樂居的時候,彩云曾經告訴過羅崗,她本是大宋國臨安人士,因為父親犯法被連累賣為天妓,沒想到她還有一個妹妹,也成了妓者。“小姐可是姓陳?”

“小女子陳彩月,見過兩位天神。”陳彩月盈盈下拜。彩云是天妓,能夠見到她的人自然是天神。彩云看到天神居然毫不驚慌,看來在這個世界神仙並非是鳳毛麟角,百年難得一見的。彩云問道:“我姐姐在天上生活得可好?”

“你姐姐她……很好。”羅崗這樣回答,等于承認了自己天神的身份。

羅崗真的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形容彩云的生活。一個做妓者的女孩子,即便是真的生活在天上,應當算是一種好的生活嗎?好在彩云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妓者,她加入了希望神教,成了神教的一名聯絡員,人生總算是有些希望了。

彩月的臉上顯出一絲欣慰的表情:“天神能否到船上來,和我講講我姐姐的事情,我……不收錢的。”

花船輕輕在河面上穿行,羅崗搜腸刮肚編造了一個關于彩云的謊言。羅崗告訴彩月,說彩云已經成為了天上神女,每日玉液瓊漿,逍遙自在。彩月靜靜地聽著,臉上不斷變換著或喜或悲的神色。

當羅崗的謊言說完,卻發現彩月正在以一種懷疑的眼神看著他。“為什麼你的話,和大賢者的話不一樣呢?大賢者說天空已經被惡魔占領,天上的神仙們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為了躲避惡魔的追殺,最近有很多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呢。”

“大賢者?”羅崗問道:“誰是大賢者,也是最近從天上下來的嗎?”

“是啊,大賢者姓張名超,難道你們不認識?”彩月很奇怪,同樣是從天上來的神仙,怎麼會不知道呢。

羅崗和哈達大神對望一眼,同時放聲大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原來這個大賢者就是蘇童說的那個張超。

雖然在戰神的資料中並沒有張超的名字,但是能夠被蘇童掛在嘴邊,並且先于索非亞和馮林說出口來,一定是一個非同一般的人,如果不是新晉級的戰神,就一定是聯邦科學院的元老級人物。

哈達大神伸手在懷里鼓搗了一下,待到拿出來的時候,掌心處就出現了一塊黃燦燦的黃金。從黃金的大小和成色來看,這絕對是一塊重量超過五公斤,純度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金子。哈達大神把金塊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地說道:“彩月小姐,那個張超在哪里,帶我們去見見,這是給你的辛苦費。”

羅崗知道,在乙級玩具的世界,依然沿襲中古時代的貨幣,使用的是貴金屬。這麼一大塊黃金,折合白銀數千兩,對于誰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彩月如果有了這樣一塊黃金,她就很可能擁有了贖身的本錢。

彩月的目光久久注視在黃金上面,可以看得出來,這一塊黃金對于她來說的確意義非凡。可是奇怪得很,彩月竟然深吸一口氣,又把黃金推了回來:“我這就帶你們去見大賢者,但是……我說過不收錢的。”

“彩月姑娘,我和你姐姐彩云姑娘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羅崗看到彩月不收,于是繼續編造他的謊言:“在天上的時候,彩云姑娘曾經幫過我的忙,這塊金子是你姐姐讓我帶給你的。”

彩月依然搖搖頭,眼睛里有淚光閃現:“謝謝天神的美意,可是大賢者說我的姐姐已經死了,她不可能給我黃金的。”

羅崗對這個張超更感興趣了。一個高級人類以神仙的身份降臨在乙級玩具世界,要想編造謊言欺騙這里的人可謂易如反掌,但是他竟然以謊言來欺騙一個妓者,實在是有點大材小用了。要知道張超是一個游戲體驗者,他現在最主要的工作是如何整合自己的游戲資源,如何和其他游戲體驗者展開競爭才對。

然而羅崗的驚訝遠不止如此,當他聽了彩月下面的話的時候,隱隱覺得這其中還有一絲陰謀的意思。

彩月說道:“大賢者就在鳳棲樓,是大賢者告訴我,將會有兩個天神降臨秦淮河,我是專程來接你們去鳳棲樓的。”

“咦?張超怎麼知道我們會來?”哈達大神莫名其妙:“彩月姑娘,張超怎麼說的?”

彩月一指河對岸的一座三層木樓:“一炷香之前,大賢者告訴我,你們正在在河對岸徘徊,並且告訴我你們的樣子和裝束,讓我把你們接過去一敘。”

彩月這樣一說,羅崗也想起來了。彩月的花船並非是偶爾路過此地看到了他們才靠岸的,這艘船是直接從河對岸駛過來的。這個張超還真有一點本事,竟然對他們兩個的行蹤摸得一清二楚。

“彩月姑娘,你不會弄錯吧?”常識告訴羅崗,除非利用高級人類的偵查系統,否則不可能這麼快就鎖定他們的位置的。

彩月問道:“兩位可是一個叫做紮果,一個叫做羅崗的天神?”

羅崗和哈達大神面面相覷。這簡直太不符合邏輯了。羅崗和哈達大神本來以為,天網和宇網的大型真人秀游戲在本質上並不會有太大卻別,但是如果把高科技偵測系統也帶到游戲中來,這還是一個游戲嗎?

花船靠岸了,彩月指著鳳棲樓第二層窗口的一個人影說道:“兩位天神請看,那就是大賢者。”

在風棲樓二樓的欄杆旁邊,擺著一張茶幾,一個年逾古稀的老者坐在茶幾旁,正在對著羅崗和哈達大神招手。這個老者一身儒生打扮,鶴發童顏,舉手抬足之間的確有一種大賢的風范。

“是你!”還沒等羅崗看清楚那個大賢者的模樣,哈達大神就已經一聲斷喝,從花船上跳了下來,向鳳棲樓奔去。

羅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慌忙跟在哈達大神身後,暗暗凝集桃花劫功戒備。

哈達大神三步並作兩步沖到二樓,一腳踢飛了大賢者面前的茶幾,指著大賢者的鼻子罵道:“好你個七號,才一百多年,你小子竟然謀朝篡位了。”

大賢者身後兩個書童摸樣的人突然長身而起,雙手在空中快速舞動,把被哈達大神踢飛的茶幾,以及茶幾上的茶具一一接住,又輕輕放在大賢者面前,竟然一滴茶水也沒有落地。

大賢者優雅的笑了笑,指著茶幾前面的兩個蒲團說道:“主人,請坐。”

哈達大神和大賢者之間的對話把羅崗給弄糊塗了。從兩個人的表現來看,他們不但認識,而且還很熟悉。哈達大神稱呼大賢者為七號,而大賢者卻稱呼哈達大神為主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羅崗迷惑的看這兩個人,跟著哈達大神緩緩坐了下去。

這個時候彩月也跟了上來,她聽到大賢者竟然叫一個小孩子主人,也不由得驚呆了。

大賢者給羅崗和哈達大神分別斟了一杯茶,說道:“你放棄了自己的權利,由另外一個人來繼承,這是很正常的啊。”

哈達大神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點,他注視著大賢者,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我本來以為,繼承我身份和地位的應該是三號副本,怎麼會是你?在我的記憶中,三號副本的各項生理指標都比你優越。”

“不錯。”大賢者點點頭:“在你的二十四個副本中,的確是三號副本最優秀。而我只能排在二十二位,本來不應該由我來繼承你的身份的。可是我比他們都聰明,我懂得抓出機會,機會只出現了一次,並且只存在了三分鍾,卻被我抓住了。”

“哦,有這種事情?”哈達大神非常驚訝:“我的遺囑是不能更改的呀?”

大賢著說道:“一百一十四年前,你引爆了頭部的一枚微型炸彈,被聯邦政府宣告生物死亡。按照你的遺囑,聯邦科學院立刻開啟了身份搶救程序。二十四個副本被全部集中在一起,接受聯邦科學院的檢測。如果不發生意外,絕對會是三號取代你的位置,而我依然還會是一個副本。”

“于是你殺死了三號?”哈達大神點點頭:“可是這樣依然不足以讓你取代我啊?”

“如果我把其他二十三個副本全部殺死呢?”大賢者得意地說道:“自從我被制造出來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一直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為了這一天,我進行了一百多年艱苦卓絕的修煉。

你給我們每一個副本,配備了一台月亮,讓我們同步接收你的記憶。你是一個文官,你教給我們的知識中並不包含武技。其他二十三個副本只是被動的學習,被動的記憶,他們完全接受了你安排給他們的命運。

可是我不同,我不承認命運。同樣是人類,你為什麼擁有自由,為什麼可以隨意摧殘我們的身體?”大賢者的情緒有些激動,面目猙獰了起來,他的樣子再也不像一個儒生,而像一個屠夫。

哈達大神說道:“沒有我,就不會有你,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我自然有權利拿走。”

“可是我不願意!當你拿走我的第三條肋骨的時候,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感受?當你挖掉九號副本的眼睛的時候,你有沒有想到過他的痛苦?我們都是人類,我們擁有相同的基因,只不過因為我們是克隆體,你就可以隨意宰殺嗎?”說到這里,大賢者幾乎是在怒吼了。因為極度的憤怒,大賢者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

哈達大神沉默了。在和乙級玩具接觸的這一百多年里,哈達大神已經對玩具們的痛苦有所了解,他也認為這樣的社會制度和道德標准是錯誤的,因此他才不惜以自殺的方式繼續留在乙級玩具世界。可是他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副本對自己竟然也存在著深深的仇恨。


大賢者端起茶杯,品一口茶,穩定了一下心神說道:“一百多年啊,我在那個漆黑的小房子里面刻苦修煉武功,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你絕對不會像想得到,那有多麼艱難。”

在每個高級人類的家中,都會有一塊專門為副本開辟的空間,這個空間視正本的經濟狀況而定,小的幾十平方米,大的幾千幾萬平方米,副本的數量也從一兩個到幾十個不等。

這些副本自從被生產車間克隆出來的那一天起,就被當作動物一樣飼養在這個空間里。副本們沒有自由,不可能過正常的社會生活,但是他們可以學習知識,並且能夠通過月亮同步接收到正本的思想和記憶。副本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正本提供需要更換的人體器官,以及在正本完全死亡的情況下,從中挑選一個最優秀的副本替換正本。

與冷凍在冰櫃里的私人寵物相比,羅崗覺得副本的命運更淒慘。因為寵物被冷凍在冰箱里,各項生理活動都停止了,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度過幾年乃至幾十年的等待時期。

可是副本不同,他們時刻都是清醒的,他們擁有和正本一樣淵博的知識,他們懂得喜怒哀樂。每一個副本每天都在恐懼中度過,他們擔心正本會隨時割取他們身上的某個器官。這樣的日子,的確和地獄一樣難熬。

大賢者竟然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偷偷學會了武功,的確是一個奇跡,可想而知,大賢者為此曾經付出過什麼樣的艱辛。

大賢者繼續說道:“你像飼養動物一樣飼養我們,根本無視我們的存在。可是你做夢也不會想到,在你飼養的副本中間,有一個人已經在戰斗力上超越了你,你的原動力指數只有三十多,而我的原動力指數卻已經達到了三百四十多,成為了一名高級鐵甲戰士。

本來,我是打算在你靠近我的時候把你殺死的。可是我還沒有想到我沒有等到這個機會,你就已經死了。當我得知科學院將會從我們中間挑選一個變成正本的時候,我立刻開始了行動,在三分鍾之內殺死了其他副本。”

哈達大神陰沉著臉說道:“你殺死了二十三個人,難道就不害怕被丟盡熔解池?”

“哈哈哈,人,你說他們是人?你什麼時候承認過他們是人?”

大賢者縱聲大笑:“他們只是副本,在高級人類眼里他們只不過是一堆新鮮的人體器官而已,什麼時候擁有了做人的權力了?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我很害怕,但是我卻發現他們根本不在乎。

因為我也是一堆人體器官,一堆人體器官突然工作不正常,從而導致了另外一堆人體器官的壞死,請問這一堆人體器官會因此負什麼法律責任?不過,我還得感謝你,因為沒有你就不會有我,如果不是你很怕死,你購買了一份最高級的複活保險,高級人類就不會承認我正本的身份。一百多年了,我一直在尋找你,今天……”大賢者看著哈達大神,眼睛里流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

“怎麼?你想報仇?”哈達大神也微笑。因為有羅崗在身邊,哈達大神根本不懼怕大賢者。

“不。”大賢者搖搖頭說到:“在做了一百多年真正的人類之後,我已經不再恨你了,因為我也有了二十四個副本,我也經常從副本身上摘取人體器官更換,我霸占了你的一切,因此我能理解你。我之所以找到你,其實是想和你合作。”

大賢者的這個提議的確出乎羅崗的意料,一個克隆人竟然要找他的克隆母體談合作,的確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哈達大神也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抬起一個孩子腦袋,好奇地問道:“哦,我和你之間還有什麼可以合作的?”

“要想實現你們兩個地計劃,你們需要我的幫助。而我要想獲得這次游戲的勝利,也需要你們兩個地幫助。”

大賢者按動腰帶上的一個按鈕,居然拉出一幅虛擬屏幕來:“《回憶——春秋》是一款很特別的游戲,體驗者一共分兩類,一類是戰斗型的,一類是智慧型的。戰斗型的玩家因為具有先天優勢,因此為了保持游戲的平衡,宇網給予了智慧型玩家一項特別的技能——天眼。”

羅崗恍然大悟,原來大賢者是通過天網的偵測系統找到他和哈達大神的。在一個處于冷兵器時代的國都里面,能夠掌握信息的主動權,的確可以平衡因為戰斗力不足造成的劣勢。

《回憶——春秋》是宇網公司開發的第一款大型真人秀游戲,也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具破壞力的一款游戲。參與這款游戲的人不僅包括三個戰神級別的人,而且還有一百多個鈦甲戰士級別的人,另外鋼甲戰士和鐵甲戰士的數量更多的數以千計。

這樣一群恐怖變態的人類如果真的在地球上展開戰斗,造成的影響是毀滅性的。一個戰神可以在舉手抬足之間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座城市,即便是一個普通的鐵甲戰士,也可以在一個小時之內殺死數百乃至上千人。當這款游戲正式投入運營的時候,也就預示著一場空前的浩劫降臨在了乙級玩具世界,乙級玩具世界的文明水平將會大幅度倒退,甚至會退回到洪荒年代。

在宇網公司的計劃中,繼《回憶——春秋》之後,續集將會是《回憶——夏朝》。《回憶——春秋》這款游戲計劃持續五十年,因此不難想象,在五十年後,整個乙級玩具世界將會蕭條到一個什麼地步。

在《回憶——春秋》計劃投入市場之初,宇網公司憑借軍方作後盾,采取的是完全排他性的政策,只允許軍方人士參與游戲。這激起了其他人的強烈不滿,最後宇網公司作了一定的妥協,允許十個文職人員以個人身份參與到游戲中來。大賢者張超就是以文職人員的身份,在七天前降臨到南京城的。

不過因為這款游戲的對抗性太過強烈,面對軍方鈦甲戰士甚至戰神的威脅,其他高級人類雖然得到了十個名額,但是卻只有張超一個人有膽量參與進來。地球聯邦軍隊以這款游戲雄辯地證明,只有他們才是地球的絕對主導。

大賢者張超簡單的交待了一下這款游戲的特征之後說道:“紮果,我們的基因雖然一模一樣,但是我們此刻已經是兩個完全獨立的人了,因此我們之間的合作是有可能的。作為一個智慧型的玩家,我擁有天網強大的監視系統作後盾,我可以鎖定其他玩家的具體位置。

根據游戲規則規定,我可以利用我的智慧,隨意整合這個世界的一切資源,包括與高級戰士的結盟。當我得知你得到了一個戰神級別的戰士的時候,我就想到了和你合作的可能性。”

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建議。如果羅崗能夠得到大賢者的幫助,他就可以輕易鎖定目標的位置,並且可以在不想發生沖突的時候避免和他們碰面。

哈達大神突然想起了什麼,眼睛放光,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你並不是想要和我們合作,而是在尋求我們的幫助。這其實是天網和宇網之間的較量,整個游戲中只有你一個非軍方人士參與,你想以這種方式向軍方證明,天網是不可替代的。”

“聰明,不愧為哈達大神。”大賢者點點頭說道:“如果我能成功驅逐了三個戰神級別的游戲玩家,那麼這款游戲就算是失敗了,宇網取代天網的時間就會推後幾十年。幾十年啊,如果天網的替代系統再不能夠推出來的話,我們也就只好接受作為一個玩具的命運了。”

哈達大神一拍桌案,興奮得說:“我才不關心天網和宇網呢,我只關心那三個該死的家伙現在的位置。”

“這麼說你是答應和我合作了?”大賢者也很高興,殷勤的給哈達大神斟了一杯茶。

大賢者在虛擬屏幕上點擊了幾下,屏幕上就顯出了一百多個小紅點和三個黃點。黃點代表的是三個戰神,紅點代表的是鈦甲戰士,至于那些鋼甲戰士和鐵甲戰士,因為他們的實力有限,根本不在考慮范圍之內。

“在這個城市中,一共存在著三個鈦甲級的戰士,不如我們就先拿他們練練手如何?”大賢者指著一個移動中的紅點說道:“他正在向城北移動,估計是去接收那里的兵營了。”

大賢者的建議和羅崗不謀而合,他也打算找幾個不太厲害的人類訓練一下自己:“如此正好,我們這就去收拾他。”

大賢者點點頭,坐下的蒲團突然緩緩升空,無聲地向欄杆外面飄去。原來作為一個智慧型玩家,他不但擁有天網的監視系統作後盾,而且還可以擁有一定量的高級人類裝備。從這個蒲團下面發射出的藍色熒光判斷,這是一個性能十分卓越的飛行器,它不但可以高速飛行,而且還擁有超強的防護罩,能夠抵擋鈦甲戰士能量彈的攻擊。

三個人光顧著自己說話,卻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彩月。彩月聽了三個人談話的內容,臉上顯出驚駭的神情,指著空中的大賢者說道:“騙子,原來你們都是魔鬼!”

大賢者的蒲團在空中一個回旋,飛到彩月上空哈哈大笑道:“天空既然已經被魔鬼統治,我們從天上來,自然也是魔鬼了。你知道的太多了,消失吧。”

大賢者一擺手,那兩個書童模樣的高級戰士各自抽出一把鋼刀,獰笑著向彩月走去。

“慢!”羅崗用身體擋住彩月:“她是一個無辜的人,放了她吧。”

“羅崗,我以為你擁有了戰神級別的實力,你已經開始根據自己的實力來思考問題了,可是我卻沒有想到……”大賢者搖搖頭,不再理會羅崗,率先向河對岸飛去。

羅崗擔心自己走了之後,那兩個高級戰士還會對彩月不利,只好一手抱著哈達大神,一只手抱著彩月緊隨大賢者而去。那兩個戰士,實力應當在中級鐵甲之列,不具有飛行的能力,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羅崗帶走彩月。

天空中突然出現了幾個飛行的人影,在秦淮河上立刻引起一陣騷亂。有的人尖叫著四處尋找藏身的地方,有的人則跪倒在地上對著天空膜拜,另外也有一些人對空中指指點點,並沒有顯出什麼驚慌的樣子。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天空中時常有人影飛過,很多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我現在相信了,你的確見過我的姐姐。”雖然是第一次飛行,但是彩月卻一點也不驚慌。彩月摟著羅崗的脖子,問道:“你們真的是來毀滅我們的嗎?”

“小丫頭,你覺得你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嗎?你願意永遠這樣生活下去嗎?”在羅崗另外一只手臂上的哈達大神說道:“如果生活是一種苦難,那麼毀滅對于你來說就不是災難,而是解脫啊。”

“可是,我畢竟還活著啊!”只要還活著,就會有希望,人不就是因為希望才活著的嗎?

向北持續飛行了大約十五公里,下面出現了一片連綿數里的大兵營。在一個面積很大的操場上面,此刻正有上萬名宋國的士兵集結。士兵們排列成一個長寬各兩百米左右的大方陣,手中的火把把天空照的一片通紅。

在距離兵營大約兩公里的地方,羅崗和大賢者緩緩降落在地面上。根據大賢者的資料,那個鈦甲戰士就在方陣的正前方。接下來的事情,就該輪到羅崗單獨表演了。大賢者和哈達大神因為戰斗力太弱,去了只能是給羅崗添麻煩,因此留在原地等候。

羅崗雙腳離地一米左右,如同鬼魅一般向那個方陣方向漂去。此刻的羅崗,心情十分緊張。雖然羅崗知道自己的實力遠遠高于即將面對的敵人,但是他從來沒有和鈦甲戰士交過手,不知道鈦甲戰士的實力如何,因此對于自己能不能取勝,並無十足的把握。

羅崗借助夜色的掩護,從方陣後面靠了過去。在方陣的正前方,正有一個人在大聲訓話。從這個人的穿著打扮上來看,他的確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此刻,他的訓話似乎已經到了尾聲,高舉右手呼喊道:“女王陛下萬歲!”

“女王陛下萬歲!”上萬人同時呐喊,聲音有若雷鳴一般。

羅崗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女王陛下,就是那個唯一的女性地球戰神索非亞。按照張超,索非亞和馮林之間的協議,他們三個將會把大宋國一分為三。索非亞得到大宋國的國都南京以南的地盤,馮林得到北方的地盤,而張超得到大宋國東部靠海的地盤。張超因為得知羅崗和哈達大神的消息,因此沒有到自己的領地去。

看來,這個索非亞已經成功奪取了王位,正在派遣自己手下的戰士接收大宋國的軍隊呢。

“士兵們!”那個高級戰士繼續呼喊道:“從今往後,英明的女王陛下將會帶領你們跨上統一整個大陸的征途。你們不再是普通的戰士了,你們是天神的士兵,你們必將得到天神的庇護,死後能夠進入天堂。”

高級戰士縱身躍起,飛到一百多米的空中,高聲呼喊道:“誠心誠意歸順女王陛下的,必將得到女王陛下的庇護,否則的話……”

那個高級戰士右手一揮,一顆能量彈電射而出,“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兵營陷入一片火海。

對于普通人來說,能夠飛天遁地,釋放霹靂閃電的人,是他們無法抗衡的。當一萬多名戰士看到這個人舉手投足之間就摧毀了一大片營地,立刻就驚呆了。旋即,整個操場沸騰了,山呼萬歲聲,掌聲交織在一起。如果說戰士們剛才還有所懷疑的話,現在他們是誠心誠意歸順了。


就在這一片歡騰聲中,一片粉紅色的刀影突然從隊伍的最末端飛了出來,無聲的旋轉著直奔空中的那個鈦甲戰士。

那個鈦甲戰士成功立威,正自高興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危險襲來,身體慌忙上升,同時發動了原動力護甲。

粉紅色的刀影緊貼著鈦甲戰士的雙腳飛掠而過,前沖三十多米後一個回旋,再次向鈦甲戰士的腰部斬過來。

鈦甲戰士此刻已經有所防備,拔出腰間的光劍,照准桃花刀的中央部分劈下去。然而桃花刀和光劍相交,卻沒有發出預想的撞擊聲,桃花刀竟然無聲的一分為二,成為兩把稍微小一點的桃花刀,繼續旋轉著撲向鈦甲戰士。

“嘭嘭”兩聲悶響,兩把桃花刀分別擊中鈦甲戰士的左右腰。鈦甲戰士的原動力護甲藍光大盛,兩把桃花刀迅速變小,最後消彌于無形。

鈦甲戰士接下桃花刀,在空中一個回旋,四處尋找發動襲擊的方向。這個時候,又有一把更大的桃花刀從隊伍末端飛了出來。這個鈦甲戰士已經有了經驗,他等到桃花刀飛到身體旁邊的時候,突然一個側身,讓後桃花刀的鋒芒,然後光劍閃電一般連續揮動了三次,把一把桃花刀切成了四片。

桃花刀一分為四,威力大大降低,鈦甲戰士不再理會身後飛回來的桃花刀,左手一舉,一枚能量彈電射而出,轟擊在桃花刀出現的地方。

“轟隆”一聲巨響,羅崗所在方位三十米范圍之內的數十個戰士被能量彈炸得血肉橫飛,哭爹叫娘,場面一片混亂。

羅崗的身體冉冉升空,冷笑著說道:“鈦甲戰士,不過如此!”

“你——你是誰?”那個鈦甲戰士想撲上來,可是立刻就停住了,瞪著驚恐的大眼睛,不住地往後退卻。因為他驚駭的發現,在羅崗身體周圍突然冒出來數十把巨大的桃花刀,這些桃花刀比剛才飛過來的桃花刀大了何止一倍有余,他們無聲地顫抖著,圍在羅崗周圍旋轉,並且桃花刀的數量還在持續增加中。

“D級人類——羅崗。”羅崗的聲音中,充滿了強大的自信。

羅崗的話音剛落,數十把巨大的桃花刀傾巢而出,呼嘯著飛向那個鈦甲戰士。鈦甲戰士嚇的亡魂皆冒,轉身就跑。然而他的速度和桃花刀比起來,差距何止數倍,剛剛飛出不足一百米,就被桃花刀追上了。鈦甲戰士無可奈何,只能轉身迎擊。鈦甲戰士把光劍揮舞得如同風車一般,拼命想要阻止桃花刀的襲擊。

一把把大桃花刀被光劍攪碎,變成更多把稍微小一點的桃花刀。數十把桃花刀被攪碎了,變成了數百把小桃花刀。數百把桃花刀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鈦甲戰士的光劍再也不能阻止他們前進了。一把把桃花刀沖擊著鈦甲戰士的原動力護甲,原動力護甲的光澤越來越暗淡,大有瓦解之勢。

“不玩了,不玩了,我退出游戲!”那個戰士一邊拼命的揮動光劍,一邊哀鳴一般的呼喊:“別打了,你贏了,我退出。”

然而已經晚了,在羅崗收回桃花刀之前,依然有四五把小桃花刀突破原動力護甲的防范,切割到鈦甲戰士的身體上。四五蓬血霧在空中飛揚,鈦甲戰士慘叫一聲,雙臂和雙腿被桃花刀削成數段,直挺挺的從空中摔落。

大宋國的戰士們都嚇傻了。先前他們剛剛見識到了自己的新統帥的雷霆之威,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以為那是天地間最強大的戰士。可是僅僅過去了三分多鍾,他們奉為天神的統帥卻被人砍掉雙手雙腳,慘叫著從空中掉了下來。

戰士們再也不敢在這里停留了,紛紛呼喊著四散奔逃。對于這些戰士們來說,對女王陛下的忠誠,遠遠沒有對自己的生命忠誠。在惡魔一般的恐怖存在面前,逃命才是第一重要的。

上萬人一哄而散,諾大的操場轉瞬之間變得靜悄悄的,只有那個鈦甲戰士偶爾發出一兩聲痛苦的呻吟聲。

羅崗緩緩降落在鈦甲戰士身邊,看著這個血肉模糊的高級戰士,心中有一絲獲勝後的喜悅,也有一種不知所措的茫然。

經過短暫的三兩分鍾的戰斗,讓羅崗對自己的實力有了重新的認識。原來,自己成為戰神之後,鈦甲戰士在自己眼里真的再也不是恐怖的存在,而成了可以任意宰殺的可憐蟲了。

這個鈦甲戰士雖然原動力指數並不高,他只是一個初級鈦甲戰士而已,然而羅崗也沒有使用全部的力量。羅崗的第一把桃花刀目的並不是在于偷襲,而是示警;第二把桃花刀是為了試驗一下對方的實力;甚至最後數十把桃花刀一起發出去的時候,也只是使用了四分之一不到的力量。可以這樣說,即便對方是一個高級鈦甲戰士,羅崗也有能力一擊必殺。

那個鈦甲戰士掙紮著抬起頭,臉上的肌肉因為極度的痛苦而扭曲著。鈦甲戰士憤怒地說道:“你是哪個軍區的,為什麼不遵守規則?高級鈦甲戰士襲擊低級鈦甲戰士,屬于跨級別攻擊,已經違反了宇網的游戲規則。我要到統帥部告你去,扣除你的積分。”

真不愧為是一個高級戰士,在身體受到如此重傷的情況下依然說話鏗鏘有力,吐字清晰。不過他的眼光卻差了一點,羅崗哪里是高級鈦甲戰士,分明是一個戰神級別的人啊!

羅崗倒是很佩服這個戰士的骨氣,放出一把桃花刀在他面前環繞。

“別……別砍了!”羅崗剛要誇獎他幾句,那個戰士卻突然開始求饒了:“太過分了,更換手腳還不行啊,那得花多少錢啊,需要使用四五個副本拼湊呢。求求你別砍了,再砍我不但要破產,而且還會退化成鋼甲戰士的?”

死都不怕,居然還怕花錢。羅崗心中直樂,無聲地收回了桃花刀。

突然,一束巨大的光束從天而降,把那個鈦甲戰士籠罩其中。羅崗抬頭望去,只見一架醫療飛船已經來到上空,正在緩緩向地面上降落。

羅崗知道,根據高級人類的網絡游戲規則,參與游戲的玩家都會受到二十四小時的全天候監控,一旦發生危險,或者玩家想中途退出游戲,高級人類就會派遣救生船下來把玩家接回去。

這和二十世紀初葉的網絡游戲相類似,在原始的網絡游戲中玩家一旦陣亡,就會出現一道空間傳送門,把陣亡了的玩家傳送到出生地點複活。高級人類這樣做,是為了保護玩家的生命安全,畢竟玩具們死了千千萬萬他們可以不在乎,但是參與游戲的玩家可都是高級人類,死一個就會很麻煩。特別是像《回憶——春秋》這樣對抗性非常激烈的游戲,安全保衛工作更是必不可少。

從羅崗擊敗這個鈦甲戰士到醫療船出現的那一刻,中間只經曆了不足四分鍾,可見高級人類的反應速度十分靈敏。

醫療船停穩之後,從船上走下來五個身穿白大褂的人,其中兩個俯身檢查了一下戰士的傷勢,把戰士台抬上一具擔架。另外兩個人一人扛起戰士的一條斷腿,跟在擔架後面。最後一個白大褂則緩步向羅崗走來。

“胳膊,把我的胳膊也拿回來。”那個鈦甲戰士在擔架上欠起身,請求道:“還熱乎呢,一定能接得回去,用正版的好。”

“你是誰,資料庫中並沒有你的資料?”那個白大褂走到羅崗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羅崗,說道:“跨等級攻擊是不被允許的,任何玩家都不能襲擊低于自己兩個等級以上的玩家。,我是游戲巡視員,鑒于你違反了同級作戰的原則,被警告一次,扣除游戲積分一千點。”

所謂同級作戰原則,和新手保護是一個道理。在大型真人秀游戲中,游戲玩家將會按照原動力指數高低劃分不同等級,戰神級別玩家的不能主動攻擊中級鈦甲戰士;高級鈦甲戰士不能主動攻擊低級鈦甲戰士,而中級鈦甲戰士則不能主動攻擊高級鋼甲戰士,以此類推。按照這種規則,在乙級玩具世界,與人類戰士直接作戰的只能是高級人類的低級鐵甲戰士。

這樣做完全是出于對游戲平衡的考慮,否則的話只要三個戰神級別的戰士來一場大對決,這款《回憶——春秋》游戲就可以結束了。

羅崗不是正式在冊的游戲玩家,因此他根本就不在乎什麼游戲積分。羅崗冷笑一聲,丟下目瞪口呆的游戲巡視員不理,向來路上飛去。

然而當羅崗飛回到原先降落的地方一看,卻驚呆了——哈達大神不見了,大賢者也不見了,只有彩月姑娘正躺在地上呻吟著。

羅崗抱起地上的彩月,發現在彩月的右肩胛骨處有一個直徑大約一厘米粗細的窟窿。彩月的衣服,以及窟窿周圍的血肉被高溫燒灼,已經焦糊一片,因此並沒有多少血液流出。

是高級人類的激光發射器!羅崗如墜冰窟,心中後悔不迭。羅崗只想著去偷襲別人,卻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己的人卻被別人給偷襲了。從彩月的傷口上判斷,偷襲者一定是高級人類,他們擊傷了彩月,虜走了哈達大神和大賢者。

大賢者的原動力指數只有三百四十多,只是一名高級鐵甲戰士,在這個鈦甲戰士橫行的世界,他這點實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哈達大神的實力就更差勁了,他的原動力指數還不到四十,玩具世界里的一個本領稍微高一點的武者,就可以把他擊敗了。

“彩月!”羅崗搖晃著彩月的肩膀大聲呼喊:“他們兩個呢?”

彩月艱難的抬起頭,臉上帶著驚駭的神情,咳出一口鮮血:“閃電……閃電!”

彩月翻來倒去就是這個詞。羅崗知道,彩月說的閃電一定是激光發射器發射的時候產生的炫光。看來敵人出現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擊倒了彩月,至于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彩月一點也不知道。

羅崗飛到一千多米的高空舉目四望,在夜幕的掩映下,偶有幾家燈火閃耀,除了遠處的秦淮河依然明亮之外,到處都是死一般的黑暗,哪里有敵人的影子?

此刻,那上萬名亂兵已經蜂擁而至。這些嚇破了膽子的戰士們分裂成大大小小數十股,多的上千人,少的幾十個,如同打了敗仗一般嚎叫著四散奔逃。羅崗擔心彩月被亂兵所傷,只好飛到地面上,抱著彩月混在亂兵之中,懵懵懂懂地往前走。

其實羅崗對兩個人的失蹤並不是很焦急。哈達大神不用擔心,因為他擁有常人難以攻破的領域,他已經成了死不了的存在了。即便是哈達大神的肉身被摧毀,他也可以憑借領域的力量逃生,並且很快就會依附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重生。

而大賢者和羅崗相識只有幾個小時,這個哈達大神的副本身體雖然自稱為大賢者,但是其實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大惡人,羅崗對他的印象並不好,他的生死更不會放在心上。

但是兩個人的失蹤,給羅崗帶來的困擾是顯而易見的。沒有了大賢者的偵查系統,羅崗在這個世界上幾乎變成了聾子和瞎子,他不能及時確定敵人所在的位置。而沒有了哈達大神的領域幫忙,羅崗要想通過擊敗蘇童的方式,成為一名高級戰神的計劃幾乎沒有了實現的可能。

剛剛燃起的希望又破滅了,現在的羅崗很困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

“姐姐,我好疼!”躺在羅崗懷里的彩月突然扭動了一下身子。

羅崗看到,彩月的臉上掛滿了晶瑩的淚珠,她在彌留之際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彩云。羅崗摸了摸彩月的額頭,發現像火一樣滾燙。羅崗知道,彩月的傷勢很重,必須采取救治措施了。羅崗心一橫,再也不顧及驚世駭俗,抱著彩月騰空而起,向著南京城方向急飛而去。

“媽呀,又來了!”正在像沒頭蒼蠅一樣狂奔的士兵突然發現人群中有一個人影騰空而去,嚇得魂飛魄散,哭爹叫娘了起來。

十幾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羅崗抱著彩月直接飛越城牆,在南京城的一條比較寬闊的大街上降落。此刻已經是午夜,這座中古時代的大都市已經進入了夢鄉,大街上沒有行人,也沒有路燈,只有打更人沉悶的梆子聲偶爾會響起。

羅崗抱著彩月,焦急地在大街上奔跑,很快,一塊牌匾吸引了羅崗的視線。這是一家藥鋪,木制的門廊上掛著一塊牌匾:安家大藥房。羅崗在藥房門口停了下來,伸手拍響了大門上的銅環。

許久,門內才響起一個抱怨聲:“誰呀,抓藥明天早上來。”

羅崗把門環拍得更響:“先生,急診,有人受傷了,快開開門啊。”

“大半夜的,還讓人睡覺不睡覺了。”雖然是抱怨,但總算是開了門。一個伙計模樣的人睡眼朦朧的看了羅崗和彩月一眼,說道:“到里邊等著吧,我去叫先生來。”


足足等了一刻鍾,才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先生打著哈氣走了出來。老先生瞥了一眼羅崗懷里的彩月,迷迷糊糊的說道:“傷在哪里?”

當老先生看清楚彩月肩膀上的傷口的時候,他一下子跳了起來,睡意一掃而光。老先生氣憤地手腳顫抖,指著羅崗怒吼道:“畜牲啊,簡直禽獸不如,一個小姑娘犯得了什麼錯,你竟然拿燒紅了的鐵棍把她的身子紮個窟窿,你……你也下得去手啊!”

看來老先生把羅崗當作凶手了。羅崗也不爭辯,焦急地問道:“先生,能不能治?”

“現在後悔了,你打的時候為什麼不後悔?”老先生一邊數落羅崗一邊替彩月把脈,大聲喊叫道:“順子,拿秘制膏藥來。再燒一壺熱水,給病人洗洗傷口。”

處理好彩月的傷口,在傷口的兩側各貼了一塊膏藥,老先生又讓順子抓了幾副草藥放在羅崗面前。老先生陰沉著臉,連看都不看羅崗一眼說道:“十五兩銀子,回去好好長長記性,以後可不能這麼打老婆了。你娘子傷在肺葉,能不能活過來,就看今晚上她能不能退熱了。”

十五兩銀子,這個老先生肯定在訛詐。不過羅崗看在他的正義感上,並不和他計較,于是羅崗把手伸進褲袋里面,開始利用新近學會的造物本領,打算制造一塊金子或者銀子出來。四五秒鍾之後,羅崗感覺到手里已經有一塊硬梆梆的東西了。可是當羅崗拿出來的時候卻發現,那並不是一塊金子,也不是一塊銀子,而是一塊黑乎乎的鐵疙瘩。

羅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鐵疙瘩放在桌子上說道:“對不起,拿錯了。”

羅崗只好把手再次伸到口袋里,繼續制造金銀,可是拿出來一看,卻是一塊銅塊。第三次更是離譜,羅崗竟然拿出來一塊石頭。羅崗一次次把手伸進口袋里,一次次拿出鐵塊石頭之類的東西。羅崗急得滿頭大汗,心中不住的後悔,最近一段時間為什麼不刻苦練習一下造物的本領呢?

開始的時候,老先生還能斜著眼睛,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看著羅崗手忙腳亂的表演。老先生的伙計更是手持一根木棒,虎視眈眈的站在羅崗身邊,他等待著一旦確定羅崗支付不起醫藥費,就要對羅崗棍棒伺候了。

可是慢慢的,當羅崗拿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兩個人的臉色就越來越白,眼神也從最開始的不屑一顧,逐漸變得恐慌了起來。

羅崗的衣服是自己制造出來的,經過十多天的修修補補,從外觀上看已經和這個時代的衣服差不多了。羅崗制造的褲子很貼身,可以清晰地勾勒出大腿的輪廓來。褲子上的口袋也很小,即便是放進去一顆乒乓球大小的東西也會鼓出一大塊來。可是當羅崗一次次把手伸進口袋,一次次拿出拳頭大小的東西來的時候,褲子依然很貼身,口袋依然很平展,那些東西究竟從哪里出來的呢?

當羅崗第十八次從口袋里把手拿出來的時候,他終于成功地變出了一塊金子。這個時候,老先生面前的桌子上已經堆滿了十七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鐵疙瘩,甚至玻璃彈子了。

羅崗松了一口氣,把那塊金子放在桌子上說道:“老先生,夠了嗎?”

老先生已經不能回答羅崗的問話了,他已經口吐白沫,暈倒在太師椅上了。羅崗回頭再看那個伙計,只見他臉上帶著驚駭的神情,正手扶著木棍搖搖欲墜。在順子的雙腿之間,出現了一片亮晶晶的水漬,他已經被嚇得尿褲子了。

羅崗拿起草藥,送到順子面前說道:“小兄弟,麻煩你幫我煎一副藥可以嗎?”

“鬼啊!”順子丟掉木棍,哭喊著,連滾帶爬地逃出了藥房。

既然被當作了鬼,羅崗也就不好在這里停留。羅崗一手拿著草藥包,一手抱著彩月離開安家大藥房,穿街走巷,很快飛出南京城的城牆,再次來到秦淮河畔。羅崗打算找到彩月當初乘坐的那艘花船,把彩月交給她的姐妹們照顧。

此刻的秦淮河依然燈火通明,上百艘花船往來穿梭,歌舞聲,嬉笑聲不絕于耳,真不愧為不夜天,消金窟啊!

羅崗站在秦淮河畔舉目遠眺,河面上雖然熱鬧非凡,但是卻哪里去找那艘花船呢?

“姐姐,我好冷!”彩月打了一個冷顫,身子下意識的往羅崗的懷里靠了靠。

羅崗低頭看時,發現彩月臉色蒼白,一點血絲都沒有。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啊,做個妓者已經夠淒慘的了,現在竟然飛來橫禍,被高級人類的激光器擊中了。羅崗雙臂環抱,憐惜的把彩月摟入懷里。

突然,羅崗的心中一動,一股暖流逐漸升騰,桃花劫功不識時宜的發作了。這樣的情況,已經很久不曾有過了。羅崗自從學會了哈達大神的造物本領,他已經幾乎忘卻了自己的桃花劫功,除了在發射桃花刀的時候偶爾而用一用之外,其他時候根本意識不到它的存在。

暖流順著胳膊一路向前,竟然流入了彩月的體內。羅崗感到有些慌亂,因為他十分清楚桃花劫功的內力一旦進入彩月的體內,將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羅崗用意念牽引桃花劫功的內力,希望讓它們離開彩月的身體。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羅崗的內力仿佛已經不再受意念的控制,如同江河決堤一般向彩月的體內渲泄而出。

羅崗大急,如果任憑桃花劫功的內力肆虐,恐怕羅崗連自己的身體都控制不了了。羅崗的目光四下尋找,想要找一處僻靜的地方把彩月放下來。一旦身體脫離了接觸,即便是桃花劫功再不受控制,也不會對彩月的身體造成影響了。

正當羅崗心急如焚的時候,懷中的彩月卻突然嬰嚀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天神,這……是神力嗎?”雖然很費力,但是彩月畢竟能夠說話了。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過來了。”羅崗顧不得尋找僻靜的所在,柔聲問道:“彩月,你感覺怎樣?”

“好舒服,就像洗溫泉一樣,我現在一點也不疼了。”彩月的臉上竟然顯出一抹嬌羞,把頭更深地埋在羅崗的懷里。

桃花劫功竟然可以療傷,這還是羅崗第一次發現。羅崗嘗試著主動把一部分桃花劫功的內力輸送到彩月的體內,彩月的身體劇烈的痙攣了一下,摟住羅崗脖子的雙臂抱得更緊了。羅崗心中一驚,以為桃花劫功的副作用發作導致彩月想歪了,于是慌忙撤去內力。

“疼……好疼啊!”彩月在羅崗懷里嬌喘,一瞬間冷汗都冒出來了。

羅崗害怕彩月出問題,慌忙再次把桃花劫功輸送到彩月的體內,彩月喘息了幾聲,呼吸逐漸平靜了下來。如此反反複複,只要羅崗把內力傳進彩月的身體,彩月就平靜許多,一旦撤銷內力,彩月就渾身顫抖,連連喊疼。

為了拯救彩月的性命,羅崗只好不斷的催生內力,輸送到彩月的體內。說來奇怪得很,在以往的時候,羅崗的內力流入女人的身體之後,會在女人的身體內漫游一周,然後重新返回到羅崗的體內。

一進一出之間,內力就會增加幾分。如此周而複始,生生不息,羅崗無論做多久,都不會感覺到勞累。可是這一次不同,羅崗的內力竟然有去無回,彩月的身體就如同一個無底的深淵一般,把羅崗的內力全部吞噬掉了。

羅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在乎彩月的生死,非要拼盡一切力量把她救過來。如果說是因為彩月的姐姐彩云,肯定是不正確的。因為自從羅崗知道彩云是希望神教的教徒,她之所以接近自己是為了引誘自己進入希望神教的地下宮殿之後,羅崗對彩云就已經不再留戀,甚至有些厭惡了。

對于一個僅僅相識了幾個小時的女孩子,她的生死本來不應該讓羅崗如此緊張。羅崗的愛心如果真的如此泛濫的話,玩具世界每天都在發生的慘劇會令羅崗發瘋的。但是羅崗卻莫名其妙的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似乎懷里這個女孩子是他最親最愛的一個人似的,必須要救活了才肯罷休。

整整一個晚上,在秦淮河畔,兩個身影緊緊相擁在一起。偶有尋花問柳之徒從旁邊經過,看到他們的樣子,都會發出會心的微笑,甚至有的還會打個唿哨,對他們指指點點一番。

當公雞的第一聲啼鳴劃破秦淮河的寂靜的時候,羅崗終于耗盡了體內最後一絲內力,無力的摔倒在地上。而彩月經過羅崗一整夜的治療,傷口已經完全愈合,變得面色紅潤,神采飛揚。彩月傲立在秦淮河畔,一陣風吹過,彩月的發梢伴著河畔的垂柳輕輕搖晃,宛若降臨人世間的神女一般。

羅崗蹲在地上,累得大汗淋漓,氣喘籲籲。然而羅崗沒有注意到的是,站在身邊的彩月並沒有看他,而是望向高高的天空,眼睛中充滿了迷茫。

彩月低聲呢喃,自言自語地說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怎麼突然不明白了?”

羅崗沒有注意到彩月的異樣,喘息道:“彩月姑娘,你……你還疼嗎?”

“不疼了。”彩月彎腰扶起羅崗:“天神,你為什麼要救一個平凡的女子?”

“不知道。”羅崗搖搖頭:“可能是一種本能吧。人類是應該互助互愛的,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人的生命之火在我面前熄滅。”羅崗真的不知道,因為此刻他依然在為自己一整夜的所作所為感到奇怪。不過一切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彩月已經轉危為安,羅崗很欣慰。

羅崗活動了一下手腳,一絲恐慌襲上心頭。羅崗發現,他體內的桃花劫功完全消失了。以前充盈的丹田變得像干枯的河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了。羅崗嘗試著發動桃花刀,沒有出現;嘗試著發動原動力護甲,沒有出現;嘗試著飛行,也沒有做到!

羅崗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不要說面對中級地球戰神蘇童,就是一個低級鐵甲戰士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把羅崗擊敗。

一絲凌厲的目光在彩月雙眼中一閃而沒,彩月的右手舉了起來,放在羅崗的脖子上。彩月的五根手指頭劇烈的抖動著,似乎想要收攏在一起,但是她的手卻不聽她的意識的指揮,怎麼也收攏不起來。彩月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她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內心似乎在經曆什麼痛苦的掙紮。

“彩月,你……不舒服嗎?趕快回家去吧,這里很危險。”羅崗稍稍恢複了一點體力,對彩月露出一個艱難的笑臉。“這是給你的藥,回去之後馬上吃,你就不會疼了。”

“從來沒有人像你一樣關心過我。”彩月的淚水奪眶而出。

羅崗想要說幾句話安慰一下彩月,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對于一個妓者來說,她的人生的確是淒苦的,她所得到的那些建立在金錢關系上的關愛,有幾分是真實的呢?羅崗伸出右手,輕輕地抹去彩月臉上的淚水:“別哭,小心傷口疼。”

短短幾個字,似乎給予了彩月極大的震撼,她的身體猛然一振。彩月呆呆的望著羅崗的臉,本來迷茫的目光開始逐漸變得清澈,最終成了一種堅定。彩月似乎下定了決心,猛然一跺腳,放在羅崗脖子上的右手順勢下滑,插進羅崗的臂彎里。

“天神,看你的樣子似乎很累,不如回小女子的住處,歇息片刻可好?”

“如此……打攪了。”羅崗點點頭,跟著彩月往前走。

此刻羅崗的確已經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除了彩月的住處,他真的不知道應該去哪里。哈達大神不見了,大賢者也不見了,這兩個宗師級別的人物的失蹤給羅崗帶來的困擾開始顯露端倪。

羅崗本來以為,憑借自己的一身武功,即便是直接闖進高級人類的地球基地中去,他也能打下一片天地來。如果幸運的話,他還很可能被高級人類的軍方選中,成為一個高級將領,繼續去完成希望女神交給他的任務。

可是現在不同了,羅崗的功夫突然之間消失無蹤。羅崗恐慌的發現,像他這樣的人,即便是在乙級玩具的世界,要想生存下去,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羅崗以前建立在強大實力下的自信,在這一刻宣告土崩瓦解。

不過羅崗很奇怪,自己失去了一身武功竟然沒有太過焦急和悔恨,反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沒有了武功,他的希望和計劃就隨之破滅了,壓在他肩頭的擔子也卸下來了。難道真的像哈達大神所說的那樣,一個人考慮問題的角度是根據自身實力為出發點的,能力越高,想得越遠。如果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窩囊廢,思考的事情就少了,煩惱也會隨之減少。

秦淮河是慵懶的,特別是在清晨。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在此刻已經進入沉沉的夢想,偶爾有幾個著急歸家的客人讓花船靠岸,那一份依依惜別的眼神讓人很容易產生錯覺,以為他們真的是一對情真意切的戀人呢。

羅崗發現,自己在彩月的攙扶下走在河畔的大堤上,竟然收獲了不少羨慕的目光,他的內心泛起了一絲得意。

做一個平凡人真好,因為平凡人要求得不多,更容易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