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闖庵

無數朝陽城居民湧到皇宮四周.看著莊嚴肅穆的皇宮建築,以及宮前甲胄在身的軍人,深植于骨里的敬畏,讓狂熱的人群漸漸冷靜下來,不再繼續向前.

然而民眾的人數實在太多,密密麻麻,黑壓壓一片,從皇宮宮牆上向下望去,仿佛小半個朝陽城,都被飄著落葉的汙水浸泡著,場間彌漫著緊張而暴戾的氣氛.

上千名軍士和數百名箭手,在人群之前形成幾道防線,負責維持秩序,一百多名苦修僧和十余名西陵神衛神情警惕地看著天空,不知什麼時候,有三名蒼老的西陵紅衣神官從皇宮里緩步走出,神情肅穆.

在場的數萬人追著十幾只黑色烏鴉來到此地,卻失去了黑色烏鴉的蹤跡,不免有些焦慮,集體仰著頭望向空中,四處尋找著那些黑色的線條,想聽到那些嘎嘎難聽的叫聲,看上去就像無數仰首待哺的鵝.

有人望向皇宮西南方向,籠罩在清淡天光里的白塔寺,忽然發現,那十幾只黑色烏鴉就在白塔的後方的空中不停盤旋飛舞,不由大聲叫了起來.

"在那邊!"

冥王之女居然敢進白塔寺,難道她不怕死嗎?皇宮前的數萬人議論著,咒罵著那個妖女居然膽敢對佛祖不敬,漸漸再次變得狂熱憤怒起來,揮舞著拳頭,亂糟糟地向白塔寺跑去,逾千名軍士和修行者們,沒有阻攔這些憤怒民眾的意圖,反而被人潮人海推動著,一道向白塔寺趕去.

……

……

之前某刻.

甯缺背著桑桑跑到寺牆下,沒有減速,腳尖輕點牆上一處微微突起的磚,身體騰空而起,伸出手掌攀住牆沿,腰腹用力身體一折,便掠上了牆頭.

白塔寺寺牆高近兩丈,普通人根本沒有能力越過,但對于他來說,並不是太過艱難的障礙.站在高高的寺牆之上,他轉身望向後方,發現那些憤怒的民眾暫時還沒有追過來,也沒有看到苦修僧的身影,稍微放松了些,抬頭向頭頂望上一眼,看著那些在空中飛舞的黑色烏鴉,神情微寒.

那些黑色烏鴉似乎能夠感覺到他的焦慮憤怒和毫不遮掩的殺意,嘎嘎亂叫數聲,黑翅亂撲,飛向更高的空中,然後盤旋不去.

甯缺從寺牆上跳了下去,落到地面順勢彎膝,卸下大部分的反震力,回頭看著桑桑蒼白的小臉,擔心問道:"有沒有事?"

桑桑被震的很難受,但搖了搖頭.

在朝陽城里住了一個冬天,甯缺帶著桑桑來白塔寺三次讀經學佛,他自已來的次數更多,對寺中的地形建築非常熟悉,在靜寺園中高速穿行,很快便掠過側殿,進入相對安靜的後寺,然後向著不遠處的白塔奔去.

白塔寺里的鍾聲還在不停地回響,和城中各處佛寺的鍾聲遙相呼應,寺里的大能僧人都已經出寺去城中尋找冥王之女,哪里想到甯缺居然敢帶著桑桑來這里,而且黑色烏鴉此時飛的比較高,所以暫時還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行蹤.

……

……

月輪國乃是佛國,有煙雨三百寺的說法,又有煙雨七十二寺的說法,但無論是哪一種說法,位于朝陽城的白塔寺,永遠是佛國首寺.

此寺的曆史極為悠久,只比瓦山爛柯寺稍晚些年頭,但與爛柯寺一樣,都是懸空寺在世間的山門,無數年來不知出現過多少高僧大德.


白塔在修行界的地位也極高,輩份極高的曲妮瑪娣,便是在此寺剃發,傳聞白塔寺住持也是一位大悟的高僧,擁有類似知命境的實力修為.

這座佛寺最著名的當然便是那座白塔,就像爛柯寺是先有瓦山棋局的傳說,再有爛柯寺一樣,此處也是先有白塔,才後有佛寺.

看著湖中那座白色的佛塔,甯缺忽然覺得有些隱隱不安,他帶桑桑來過三次白塔寺,自已還偷偷來過幾次,但從來沒有靠近過那座白塔.

但他計劃要去的地方,便在這座白塔下方,而且實在是被滿城民眾追的苦不堪言,再不找個地方歇息片刻,他很擔心自已會被活活累死.

白塔寺後有片面積不大的湖泊,湖中有小島,白塔便在島上.

湖心島上還有一座很不起眼的寺庵,島與湖畔有道窄橋相連,時值冬末春初,湖水沒有結冰,幾枝殘荷敗枝,伸到窄橋之上,看著頗有幾分天然之美.

嘎嘎,黑色烏鴉難聽的叫聲,從空中傳來.甯缺背著桑桑從一座古鍾後閃身而出,順著湖岸奔上窄橋,向著橋對面的湖心島沖了過去.

十余名僧侶從禪房殿中走了出來,指著在空中盤旋飛舞的黑色烏鴉震驚議論,然後便看到了橋上甯缺的身影,不由發出震驚的呼喊.

白塔寺內,頓時響起無數密集的腳步聲,聽著這些僧侶的喊叫,不知有多少人一邊呼喝著,一邊咒罵著,向後寺湖畔追了過來.

甯缺知道已經驚動了寺中僧人,再次被人發現了行蹤,繼續加速在窄橋上奔跑,腳掌踩斷那些干枯的荷枝,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刀柄.

跑過窄橋,甫出橋頭,他握著刀柄的手微微一緊,樸刀出鞘,帶著一道寒光向前方斬落,只聽得砰砰兩聲,兩柄鐵杖被震飛到空中.

有兩名白塔寺的苦修僧,聽到呼喊後,便一直隱藏在橋頭,意圖偷襲甯缺,卻沒有想到,甯缺早就知道他們的位置,竟是搶先出了手.

兩道極深的刀口出現在這兩名苦修僧的身上,從臉部一直拉到腰間,鮮血狂噴,看著極慘,頓時倒地而死.

甯缺看都沒有看這兩名苦修僧一眼,身法沒有任何停頓,握著樸刀繼續向前奔跑,撞破木門,便闖進湖心島上幽靜而簡樸的庵堂.

庵堂的窗上蒙著厚紗,一片昏暗.

忽然,一道極凜厲的破空之聲響起,庵內的天地氣息驟然一凝,一根鐵杖攜著凝結的天地元氣,當頭向著甯缺頭上砸來!

以杖引天地元氣,聲勢如此懾人,此人的境界極為強悍,念力極為雄渾,而且出手的時機極為老辣,即便以甯缺的能力,猝不及防之下也不好應對.

但甯缺早就知道庵堂里是誰,所以他才會闖進這間庵堂,怎麼可能沒有防備,手中的樸刀自下向上一撩,重重砍到那根鐵杖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