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以長安戰無敵(下)

極西荒原天坑底部,生活著很多農奴,他們侍奉著懸空寺里的僧侶,維系著那個社會的存在,在昊天的眼中,生活在地面上的人類其實也就是些農奴,都是類似于螞蟻般的存在,任勞任怨地重複著乏味的人生.

只是千萬年間,螞蟻群中有總有那麼特立獨行的幾只出于種種原因或沒有原因,而決定暫時把目光脫離腐葉泥土向湛藍青天望去.

看見青天,那些螞蟻的生命便會發生極大的變化.有的螞蟻因為看見所以向往,有的螞蟻因為天空的遙遠而憤怒,有的螞蟻因為看見所以恐懼,于是顫抖著臣服在泥土里,因為得到天空的恩賜而感激.

但無論是哪一種結局,那些螞蟻已經不再是普通的螞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已經離開了螞蟻的范疇,因為他們可以飛.

夫子和軻浩然,毫無疑問是無數年來最不可思議的兩只飛螞蟻.甯缺說觀主是飛螞蟻,並不是在嘲笑對方,而是表達自已的尊重,"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想明白,觀主你早已超凡脫俗,眼光不在人間,那你為何不把眼光再投到青天之上?"

甯缺看著長街那頭認真請教道.

"道門與書院的理念,從來無法相通,我與夫子的看法,也不相同.任何開始,都必須有結束,任何循環都必須有終結,這才是真的循環."

觀主的聲音從風雪中傳來.

"就像夫子留在人間的這座長安城,自絕于天,縱使再如何強大,也不過是一潭死水.又像你現在寫的乂字符,猙獰勃發,卻無歸途,所以談不上圓融,也就沒有選擇,那麼又怎麼攔得住我?"

甯缺看著風雪中說道:"沒有選擇,難道不是自由?"

觀主說道:"沒有選擇不是不選擇."

氣息與陣意不停發生著碰撞,朱雀大道上出現無數道極細而鋒利的線條,街道上不時響起氣泡破滅的輕噗聲,雪殘符破.

觀主的聲音在風雪中近了幾分.

"就算有驚神陣加持,弱小如你,也不可能守住這座城.按照你的性情,你應該早在前些天便逃離,結果你依然在街上,這讓我有些意外."

"老師把這座城留給我,我只好留在這座城里.而且如果我明白的更早一些,也許前兩天便已經把驚神陣修複如初."

甯缺說道:"而且很遺憾的是,這幾年她在長安城里呆的時間太長,我自已太懶,什麼事情都讓她去做,結果她走過的地方太多,留下的氣息太多,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長安城現在的危險是我們夫妻的責任."

"你說的對,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早就已經逃出長安,但既然是她和我的責任,而她現在已經死了,那我只好留下來扛,因為她是我的妻子,這個帳總是要認的."

觀主知道他說的是誰,說道:"哪怕明知守不住?"

"因為知道,所以要守,知道守不住,還是要守."

甯缺說道:"這是我的知守."

說完這句話,他看著風雪中越來越清晰的那道身影,雙手緊握刀柄,左膝微曲,身體緊繃如弓,揮刀砍落.

他明白觀主說的是正確的.

他還沒有找到那個字,他還不能完美地調動驚神陣.

他以前會的唯一神符是二字符,那代表著切割與絕對的執拗,但那也代表著平行的對立,與周遭的天地很難發生聯系.

昨夜他悟出了乂字符,那兩道平行對立的線條相交,開始相通,于是可以借用驚神陣里的天地之力,擁有了五境之一的威力,但兩條線的四角入天落地,卻是漸行漸遠,無法循環回複,只能逐漸散溢.

但他還是想試一試,因為他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夠對抗這座千年雄城.

兩刀破風雪而去,呼嘯漸厲.

觀主神情甯靜,再次以掌拂面,青衣飄搖,氣息直沖天穹.

無量與寂滅的完美結合,讓他把這場戰爭融入另一個尺度里.

甯缺手中的陣眼杵,滾燙的像是火山里的融岩.

他看著長街那頭觀主飄搖而起的身影,體內的念力不停疾出.

湖水沸騰,青磚微顫,整座長安城里的天地元氣,仿佛都被甯缺召集到了朱雀大道之上,向著觀主狂湧而去.


長安城上方的天穹,驟然放晴,那些從昨夜一直盤桓到現在的雪云,在極短的時間內消散無蹤,露出湛藍的青天.

一座城的威壓,轟擊到觀主的身體上.

幾乎同時,自天穹落下無數道雷,轟擊在這座城里.

觀主的身影在風雷中飄渺不安.

昊天的憤怒與人間的力量,借由觀主和甯缺的身體,真實地碰撞到了一起.

沒有落雪,卻有落雪聲,暴雪.

沒有風起,卻有嘯風聲,狂風.

整座長安城籠罩在暴烈的天地元氣沖撞里,無數建築的牆體表面被震出了裂縫,除了恐怖的風雪聲,根本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

…………風雪漸停,散向四野的云又回來了些,長安城上的那輪日頭有些黯淡.

朱雀大道安靜無聲,觀主和甯缺相對而立.

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沒有十余里,只有十余丈.

甯缺能夠清楚地看到觀主的臉.

他看到了觀主臉上的傷痕,那道斷眉以及斷指.

觀主向他走來.

街面上的圓粒小石頭簌簌而動,向兩邊避去.

甯缺低頭咳嗽起來,顯得很是痛苦,唇角溢出血絲.

然後他霍然抬頭,看著觀主,毫無預兆地一拳擊出.

他此時的眼眸很冷靜,所以很殘忍.

就像是草原上盯著獵物的年輕公虎.

他站在原地揮拳,拳頭來到十余丈外,來到觀主的面門之前.

自修行浩然氣入魔以來,他的身體強度便越來越可怕,他的力量越來越可怕,所以他從來不擔心近戰,他一直等著觀主來到身前.

蘊藏著磅礴浩然氣的拳頭,就像是夜色里探出的虎爪.

鋒利,而且致命.

…………觀主舉起手掌,握住甯缺的拳頭.

甯缺現在的拳頭,可以擊垮一幢小樓,但擊在觀主的掌面,卻像是擊中了荒原深處那片大泥沼,又像是落進了一片大海.

就連余簾的拳頭,都無法威脅到觀主,更何況是甯缺的.

觀主笑了笑.

甯缺左手握著的陣眼杵,忽然間大放光明.

長安城的天地元氣,盡數經由陣眼杵湧入他的身軀,從他的拳頭里暴發出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