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內心事各人愁

晚宴過後,折騰了一番,眾人也乏了,只見一個個妃嬪忙說「乏了」之由而退下
最後皇上笑著:「今日大家都疲累了,都回去守歲吧!」
大家一哄而散,乾清宮又恢復往日的寧靜之息。

隔日早晨起,今年是大年初一,讓語閣為我梳洗,茵兒在旁幫我挑選髮簪,語閣邊梳著邊道:「今日是初一呢,皇上放咱們一天假,讓另一批宮女伺候著皇上」
我笑道:「皇上體貼咱們辛勞,明日可要好好謝恩」
茵兒則選了一支鑲著淺紫色寶石的髮簪,邊說著邊幫我插上:「姐姐,今日想去哪兒?」
我摸了摸那支髮簪,道:「今日?去禦花園好了,初一嘛,咱們去賞蘭花」
隨即我朝茵兒道:「把十一爺送與我的那支髮簪拿來換上,別白白了人家一番心意」
茵兒轉身去拿那支髮簪,語閣瞧我春風滿面的道:「蘭花?稱的上姐姐蕙質蘭心」
我看著銅鏡中的她,拿起妝台上的一支簪子,看了看,便道:「這支送與妳,我知道妳喜歡青綠色」
她笑了笑,忙跪下:「謝謝姐姐」
我扶了她一把,道:「妳我之間何必鬧什麼虛禮?快起」語閣笑著起身
茵兒剛好拿著那日十一爺送與我的淺青色的髮簪,拿著便幫我換下,插好說道:「十一爺好眼光,這翡翠甚是好看」
我摸了摸那支簪子:「難為十一爺呢…」
我今日戴上,是不想白了你一副心意,我到底明白,你是有那份心的,但我更明白,我是不能真的暸於你那份心的。
我瞧了瞧妝台上的一支淺粉色的玉鐲,笑道:「語閣有的,妳自然有」
茵兒拿了,笑道:「謝謝姐姐」
我瞧瞧銅鏡裡的自己,起身道:「禦花園去」。

出了寒煙閣,走了幾步路,直達禦花園去,一進禦花園,聞著滿地的花香,我笑著道:「好香」
茵兒笑著摘了一朵蘭花,道:「真的好香」說完便拿給語閣細聞。

我們看了梅花,想起六爺答允我的《梅花落》,便笑了聲:「梅花真是好看,我特喜愛臘梅」
語閣笑了笑:「養心殿內皇上肯定命人放了好幾枝梅花,皇上很是喜愛梅花」
我笑而不語,茵兒扶著我又走了幾步路,往聞花亭去,卻見四爺、五爺、六爺、七爺、十一爺五人在那談天說笑
到了亭中,我欠身請安:「王爺們吉祥」
四爺道:「起吧」
五爺笑道:「坐吧」
我笑了笑,擇了唯一一個空位,便是五爺和十一爺身邊,十一爺看了我頭上的髮簪,我微笑著看著他,他無聲笑著
此時七爺看著我道:「今日不必當值?」
我笑道:「今日皇上放奴婢一天假」我看著石桌上沒有茶水,便喚道茵兒語閣下去備茶水。
六爺道:「今日梅花開的甚美」
七爺笑道:「是阿,這到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我插嘴道:「王爺想起了何人?奴婢倒是想起了唐玄宗的寵妃梅妃」
五爺莞爾笑道:「當年楊貴妃因唐玄宗寵愛梅妃,便氣急敗壞的貶稱梅妃為『梅精』」
十一爺笑道:「這女人爭風吃醋可真是不容小覷!」
亭中眾人笑而不語,唯有一直都未說話的四爺,他看向前方,那眼神彷若看到世外桃源,令我有些沉迷…
此時,六爺笑道:「不如由我來吹笛,寒水吟唱,來助助興吧!」
眾人點了頭,此時於剛剛望向前方的四爺也轉過頭來看著我,彷彿是在贊同我吟唱一曲,看著他,我興致極高,笑道:「那奴婢來一曲《1洞仙歌》好了」
我看著六爺,他的笛聲如此清淨無雜質
我唱道:「2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敧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我噤了聲,坐下道:「今日寒冷,喉嚨甚緊,奴婢唱的不好,請各位爺見諒」
我看向六爺,他給我一個微笑,我抿嘴笑著,他總是懂,我的歌聲和他的笛聲,總是如此和諧,好似我們兩本該就是如此。
五爺笑道:「妳和六弟的聲音總是如此令人陶醉其中」

七爺笑道:「許久未聽琳妃皇嫂開金口,倒有妳和六弟的笛聲,為咱們解解饞」
六爺道:「弘曕不敢」
我沉沉的道:「這無情的時光,總是把美好的事物偷去了」
此時四爺開口:「3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我看著他,你有苦衷嗎?昨是今非…你想說什麼呢?
我嘆了一口氣,低聲吟誦道:「4春色,春色,依舊青門紫陌。日斜柳暗花蔫,醉臥誰家少年。年少,年少,行樂直須及早…」
眾人都愣了愣,包含著四爺,他看著我,極為驚訝。
此時五爺忙著打圓場和緩氣氛:「今日這是怎麼了?四哥和寒水如此愁思」
我眼底有一片淒哀,隨即笑道:「寒水莫愁,只是隨著四爺應景吟了詩罷了」
隨後我看向亭外風光,梅花…你喜歡梅花嗎?
平日裡最為笑盈盈的十一爺也吟道:「5南浦,南浦,翠鬢離人何處。當時攜手高樓,依舊樓前水流。流水,流水,中有傷心雙淚…」
此時吟完他看向我,隨即輕輕搖了頭,又安靜的坐在石桌上,我正欲想說些什麼,只見茵兒和語閣急忙的到來,茵兒道:「奴婢來晚了,禦茶房有些活耽擱到了,請爺們和姐姐莫要見怪」
我隨即笑道:「來了便好,給爺們上茶水吧」
眾人坐下,飲著茶。只見此時梅花落,亭內心事各人愁…

※ (1)洞仙歌:為蘇軾之作,蘇軾為《洞仙歌》寫了序,大意是說他七歲時見到一姓朱的老尼,曾在孟昶(五代時蜀國後主)的宮中,一日大熱,蜀主與花蕊夫人夜晚在涼摩呵池納涼,作一詞,朱老尼記得說給了蘇軾聽,後來,蘇軾但記其首兩句,才有了這首《洞仙歌》。
※ (2)「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敧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大意如下:花蕊夫人的冰雪肌膚靈秀身段,清涼得沒有一點汗,臨水的便殿吹來一陣涼風,使得殿中充滿了淡淡的清香,清風吹開了繡簾,明月從吹開的繡簾隙縫窺探,借著月光,看到夫人她還沒睡著,枕上散亂著秀髮和髮釵,索性起來兩人牽著手到無聲的庭院,只見稀疏的星星閃爍在銀河,輕輕的問「夜多深了?」「已經三更了」皎潔的月光也黯淡了,玉繩星(指北斗七星中的斗杓)也漸漸低沈。時間不停的流轉,屈指算算,西風何時再來?無情的時光在暗中把美好的歲月都偷換走了!
※ (3)「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源為李清照的《武陵春》,大意如下:春風停息,百花落盡,花朵化作了香塵天色已晚還懶於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風物依舊是原樣,但人已經不同,一切事情都結束了,想要訴說苦衷,眼淚卻早已先落下。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聽說雙溪春色還是美好景致,也打算坐隻輕舟前往觀賞。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只是恐怕漂浮在雙溪上的小船,載不動許多憂愁。
※ (4)「春色,春色,依舊青門紫陌。日斜柳暗花蔫,醉臥誰家少年。年少,年少,行樂直須及早…」:源為馮延已的《三臺令》,全詩有三首,在此為第一首,大意如下:春天啊!嫵媚動人的春天景色啊!金陵城內依然是一副奼紫嫣紅,春光駘蕩。夕陽斜掛,柳條翦翦花艷麗。誰家的少年郎醉臥在這令人癡迷的景色之中啊?年少啊!年輕的生命多麼美好!人生短促,當珍惜年光,趁著年輕時候及時享樂,及早有些作為。
※ (5)「南浦,南浦,翠鬢離人何處。當時攜手高樓,依舊樓前水流。流水,流水,中有傷心雙淚…」:為《三臺令》的第三首,大意如下:南浦城啊!南浦江!昔日一別音訊渺渺,茫茫天涯妳究竟人在哪裡?南浦江樓曾經是妳我攜手共遊的地方。如今依然是滔滔不絕的江水縈繞著城樓前。流水啊!流水!滔滔不絕的流水啊!連綿無盡的南浦江流中,摻和著多少傷心人的淚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