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現實的一幕出現了。
明明便利店結款機前站著一位女仆,店員卻好像完全看不見她。
我是在店門口看到這些的。
那位不是愛佳的女仆黑江小姐麼。
她手里提著裝有方便飯團和飲品的袋子,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
黑江小姐是個存在感很稀薄的人,【開始時沒注意,過了好久才發現人就在旁邊】這類情形我也碰上過好幾次。不過看到今天這種情況我就覺得自己以前遇見的那些其實還遠遠不算一回事。
因為已是黃昏店員會有點松懈也不奇怪。但是,無視對方轉過身去忙著洗餐具果然還是太過了吧。
黑江小姐看著店員的背影,臉上露出困擾的神色。張了張嘴好像說了什麼,空氣中開始出現不安穩的氣氛。、
沒辦法了。
「麻煩結賬」
我走到結款機前,向店員打招呼。
黑江小姐用大吃一驚的眼神看著我。店員也終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趕快一邊好奇的看著眼前的女仆一邊開始結算。
「非常感謝您」
「哪里」
我和黑江小姐一起離開了便利店。
「那個,黑江小姐接下來要去哪里?」
「這邊」
「方向一致呐。那就一起走吧」
「是」
我們並排前行。
不禁偷偷瞄了瞄她。
和美雪一樣個子不高。雖然年紀比我大,但臉看上去卻像是我的同級生一樣。這讓我產生了和她聊聊的想法。
「黑江小姐為什麼會來這里。」
「……奉美雪大人之命,來這邊照顧麗子大人、可憐大人、白亞大人的日常起居」
「啊,是這樣啊」
「我們就住在神樂坂大人家對面的房子里」
「是這樣啊!」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來到愛佳第一次玩自動販賣機的那個公園,家就在前面不遠了。
「難不成,這就是你的午飯?」
「是的」
「很辛苦啊」
「不會」
走到公園入口處,黑江小姐突然站住了。
「那麼,我就去這里用餐了」
「?不回去屋子里吃嗎?」
「我是侍者,不可以和大小姐們在同一場所進食」
「…………」
想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我也在清華院呆過所以知道,清華院里有著各種各樣的規則條例。不能用庶民的標准去以一概而論。雖然那些規矩不見得全對,但正所謂各家有各家的情況。就算我在這里對黑江小姐說「那樣是不對的」,結果也只會為她添麻煩而已。
所以——
「我也來喝點什麼吧」
我看了眼公園的自動販賣機
「可以一起坐嗎」
黑江小姐用帶著詢問的意思的目光看著我。
「啊啊不過,要是你希望一個人獨處的話那就算了,我怎麼都行」
「為什麼?」
「你不喜歡的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
黑江小姐的表情很茫然。
「非常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不明白神樂坂大人提出這個提議的理由」
感覺她是真的不明白吧。
「不,該怎麼說呢……」
我撓了撓頭。
「一個人吃午飯,不是顯得有點寂寞的嘛?難得兩個人遇上了,還是一起用餐比較好一點……我是這麼認為的啦」
完整的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感覺這還真有點羞人誒。
「…………」
黑江小姐的表情發生了少許變化。那是見到未知之物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的人的表情。
「其實我也沒想的多深……」
「是這樣啊」
黑江小姐的語氣,就像在說【世上也有這種奇人啊】一樣。我覺得,這些女仆和大小姐一樣,也是相當不知世事的類型。
我們一起在公園長椅上坐下。
黑江小姐從手提袋里取出飲料瓶擰開。
結果沒擰動。
……還是沒擰動
黑江小姐冷淡的臉上,開始出現一絲慌張的神色,還不自覺咬緊了嘴唇。我仿佛能聽到她「這可怎麼辦」的低語。
所以我伸過手,幫她把瓶蓋擰開。
「非常感謝」
雖然表情依舊平靜,但黑江小姐的語氣似乎帶著一絲「啊啊,闖禍了」的自暴自棄味道。
「偶爾會有特別難擰開的情況啦」
所以我幫她找了個小台階。
黑江小姐轉過頭盯著我。
「神樂坂大人,真的是位非常細心周到的人」
「沒有那回事」
「不」
黑江小姐輕輕搖了搖頭。
「我經常目睹您這類行動。例如上課的時候,還有庶民部活動的時候」
「誒,是這樣嗎?」
我都沒注意到。
「因為我是愛佳大人的女仆」
「這樣啊……」
原來如此,雖然我沒意識到,但只要愛佳在她都在附近待機吧。而且存在感還能稀薄到近乎隱形的程度………這也是女仆的特殊技能之一?
「男性的各位,都是如此的嗎?」
「?」
「和神樂坂大人一樣,對自己周圍的人與事都這麼上心」
「啊啊——嗯,我覺得大家都是這樣的」
「是這樣啊」
黑江小姐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喝了一口水。
然後,取出速食飯團漂亮的將包裝紙剝的干乾淨淨,不愧是女仆。
接著,雙手捧起三角形的飯團,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該怎麼說呢,她這吃東西的樣子和啄食的小鳥挺像的。雖然相貌平凡,但這麼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黑江小姐身上的氣質很獨特。
肌膚通透而潔白,相對的頭發和瞳孔都很黑。
明明周圍是熱到不行的公園,沒有樹蔭蟬鳴聲又很吵,可黑江小姐周圍的空間卻給人種身處森林深處的感覺。非常的幽靜。
我因為想著這些而陷入沉默時,黑江小姐站起身。
「愛佳大人,也變得開朗了很多」
然後朝向我、
「公人大人到來之前,那位大人過得真的很郁悶」
……嘛,在教室里一直處于孤立狀態變成那樣也沒辦法的吧。
「身為從屬女仆對此一點辦法沒有實在讓我很難過。所以,我一直都想就此向神樂坂大人道謝」
黑江小姐向我深施一禮。
「非常感謝您」
「沒有沒有,不必啦」
我也有點慌了。
……不過,還確實是。
我坐在長椅上仔細想了想愛佳的狀態。
她現在有庶民部。交到了可憐這第一個朋友,家里雖然出了那事,但現在過得還算快活。
「既然那家伙得到了這些,那我來清華院也算有意義了」
我小聲念叨了一句。
同時,我聽到黑江小姐也輕聲念了一句
「………神樂坂大人,真是位溫柔的人呢」
「沒有啦」
因為不知道怎麼把話題繼續下去,我們雙方都陷入了沉默,讓人感到一點不安的那種。
仰頭向天上望去,可以看到和夏日十分相襯的氣勢十足的高積云。
——那家伙,接下來會變成怎樣呢……。
突然感到一股視線,于是我把頭轉過去
結果和正在盯著我看的黑江小姐目光相交了。
黑江小姐好像慌了頭,用和她形象不符的神速把臉扭向一邊。
雪白的肌膚,已經從耳根到指尖紅成一片。
「怎麼了?」
「……不,什麼事也沒有」
「真的沒事嗎?沒中暑什麼的吧?」
「是的」
我們已經來到我家門前。
「那就再見了」
「是」
我正要去開門。
「……那個」
一聲小小的呼喚阻止了我。
「怎麼了?」
黑江小姐的眼睛和我對視了一秒,然後閉上。
「雖然神樂坂大人說,男性的各位都是如此。但我覺得……一定,不是那樣的」
「誒?」
黑江小姐鄭重的再次深施一禮,然後快步自己的房子走去。
我目瞪口呆的目送她離開。
——被誇獎了。
雖然內向有羞于和人交流,但我覺得黑江小姐也是個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