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言峰士郎投身于大聖杯算起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如今,“紅”Assassin恐怕是對毫無結果的現狀感到焦躁煩悶,並且把這些情緒都發泄在外敵身上了吧。
“紅”Caster在執筆告一段落後,又再次回到了大聖杯的所在地。他憑直覺感應到——出演這部舞台劇的演員現在都已經聚集到同一個地方,應該差不多會出現某些變化了吧。
“噢噢……!!”
果然不出所料,大聖杯已經開始增強自身的光輝。藍白色的光芒在不斷重複著膨脹和縮小的過程。看起來就像心跳一樣。士郎已經事先告訴過他,只要出現這神狀態,就是已經成功侵入大聖杯系統的證明。
而且,既然現在“紅”Caster和Assassin沒有出現任何變化,就意味著言峰士郎依然作為一個生命體存在于大聖杯的內部。
接下來就要看能否支配大聖杯的系統來實現願望了。就算說成功入侵了系統,也不知道能不能實現願望。如果無法實現願望的話,士郎恐怕會永遠被封閉在大聖杯的內側吧。
另外,士郎也預先估計過從大聖杯進入這神狀態到願望實現為止所需要的時間。
“恐怕應該在一個小時以內吧。如果過了這個時間,那就說明我的願望遭到大聖杯的拒絕,而且無處可逃,最終只能作為異分子被大聖杯排除了。”
由于“紅”Caster所持的懷表是十七世紀前期的產物,要知道正確的時間是很困難的。里面沒有秒針,就連分針的移動也很粗略。不過現在只是需要粗略估算一個小時的時間,所以他也不怎麼在意。
換句話說,最終決戰就是這一個小時的爭奪戰。
如今,“黑”方的Servant們正在為登上這座“虛榮的空中庭園”而跟“紅”方Servant展開著激戰。
“紅”Caster則利用女帝給他的遠視魔導器觀察著Servant們戰斗的情景。
在飛機上戰斗的“黑”方Servant們,騎乘著駿鷹飛翔在空中的“黑”Rider。
“唔唔,一個個都在為登上這個舞台而全力以赴。這樣的話——要迎擊全員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吧。”
尤其是Ruler。不管“紅”Archer變化成什麼樣子,也依然是一場不利的戰斗。在一小時之內到達大聖杯的“黑”方成員中,她恐怕會是第一個吧。
這是天草四郎時貞的故事,同時也是貞德·達爾克的故事。其他的演員都只不過是配角罷了。不管是擁有毒花的妖豔女帝,還是成為開端的人工生命體,又或是渴求愛的叛逆騎士,甚至包括自己在內,其他幸存下來的所有人都只是配角而已。
然而,這個故事的規模卻巨大無比,簡直巨大到了荒唐的地步!因為——這是足以把整個世界掀翻的狀況。
他們人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在這座庭園里被決定,恐怕還在悠哉游哉地睡著懶覺吧。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們根本不是對手。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在六十多年的漫長歲月里只專注于考慮一件事情的聖人的執著。
他決定要拯救世人,施展著自己的力量。
如果不想被拯救,就只能以更強大的力量來打倒他了。而擁有這個權利的存在,現今世上就只有Ruler一個人。
無論是聖人還是聖女,都比任何人都更渴望著拯救人類。然而,兩人所相信的道路卻已經偏差到了無法相容的地步。
然而,士郎卻依然對Ruler抱有留戀。與其說是抱有留戀,倒不如說不想跟她戰斗才是真心話吧。因為她才是最大的強敵,是有可能打倒士郎的唯一Servant。
——所以,我把一切都托付于你的寶具。
士郎最後留下這麼一句話,就脫離了這個世界。被托付的對象是“紅”Caster。盡管莎士比亞在知名度這一點上超越了身為Master的天草四郎時貞,甚至足以跟貞德·達爾克相匹敵,但從嚴格的意義上說,他並不能算是Caster。
他是操縱語言的存在。
在這一點上,他擁有的力量對聖人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因為那本來在聖杯戰爭中就是不必要的力量。
就算費盡唇舌說出千言萬語,也不可能敵得過劍兵的一刀。
但是,英靈卻是能夠推翻這神常理的存在。憑著本來無法敵過對方一刀的千言萬語,這位宮廷小丑卻能在跟英靈的交鋒中取得勝利。
那就是這位世上獨一無二的劇作家莎士比亞被賦予的使命。
“那麼,就只能祈禱我的三寸不爛之舌能有所作為啦!畢竟如果無法憑我的舌頭燒滅聖女的話,我的性命就要被一筆勾銷了啊。是生是死、是禍是福都全看這一刻了。作為Servant來說這還真是難得的榮幸呢。可惡的言峰士郎,竟然偏偏對我寄予信賴什麼的!那就沒辦法啦,迎接那位聖女的准備當然也早就做好了!哈,是連最初的一句話也沒說完就粉身碎骨,抑或是我的話語更勝一籌——究竟會是怎樣的結果呢?”
把經過精心琢磨的話語放在身旁,“紅”Caster等待著聖女的來臨。
◇ ◇ ◇
——有著跟他共同寢食的回憶。
——也有著他在難以人眠的晚上給自己講故事的回憶。
——還有在自己盡管傷痕累累也還是打倒了野獸的時候,被他輕輕撫摸著腦袋的回憶。
有著美麗而溫暖的回憶,而且也一直對此非常珍惜。
明明如此,兩頭野獸卻仿佛忘記了那一切似的在互相瞪視著對方。原本有十架的飛機,現在已經只剩下四架了。而且其中的一架飛機上,Ruler還留在那里戰斗著。
可以使用的就只有包括腳下這一架在內的三架飛機。但是——
“那麼‘黑’Archer,你的Master究竟在哪里?”
大概是膽小躲起來了吧——“紅”Rider是如此推測的。盡管是一神恥辱的做法,但考慮到現實情況,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畢竟這里是離地面七千五百米的高空,是所有魔術都不通用的絕景和最惡劣的地獄。區區的魔術師肯定會無可奈何地墜落下去吧。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雖然是沒有辦法……但是與Master距離得越遠,“黑”Archer的力量是不是會有所減弱呢?“紅”Rider僅僅是對這一點感到不安。
然而面對這樣的不安,“黑”Archer卻以視線作出否定。
“答案是否定的。你可別小看我的Master啊,‘紅’Rider。Master就在這里,確實是在這里。你所感到的不安都是多余的,你只要盡情發揮自己的力量就好了。”
說完,“黑”Archer馬上擺出了挽弓搭箭的姿勢。
“紅”Rider沒有為自己的無禮道歉,只是無言地舉起了手中的槍——因為師父的眼神正在向自己傳達不必道歉的信號。
既然如此,自己只要全力以赴就好了。
在遼闊的天空中,以如同魔獸咆哮般的風聲為背景。
“——我來了!!”
“——好!!”
過去的師父和過去的徒弟。
最高的大賢者和最強的戰士。
父與子。
喀戎和阿喀琉斯展開了激戰。
◇ ◇ ◇
天空中看不到明媚的月亮。
過去,據說“黑”Rider曾經在月亮找到了自己的理性。
雖然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月亮,但最重要的是理性存在于月亮上的傳說。
反過來說,如果理性在月亮上,那麼地上的Rider就沒有理性。如果沒有月亮,那麼地上的Rider就——
“好了,我們走吧!Master!”
幻馬駿鷹發出了毫不遜色于風聲的高亢嘶鳴。
駿鷹一邊以馬蹄踏碎鋼鐵的機頂,一邊輔以助跑——高高飛上了天空。
“查理曼十二勇士、艾斯托爾弗!前來應戰!”
面對大音量的自報姓名,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了Rider的存在。
盡管身為在傳說中被歌頌的英雄,卻被斷言為“弱小”的滑稽的騎士。
盡管如此,其自報姓名的聲音中卻蘊含著真正的英雄氣概。
高高地、高高地、快速地、快速地飛翔著。
在著名魔獸獅鷲和雌馬之間誕生的本來不可能存在的幻獸駿鷹,即便在七千五百米的高空中也對迎面吹來的烈風毫不在意。
以勇猛的勢頭朝著敵方城寨“虛榮的空中庭園”發起襲擊————!
當然,“紅”Assassin決不會輕易容許外敵的入侵。
迎擊術式“十一具黑棺”——以由傳說中的怪物迪亞馬特生下的十一頭野獸為原型制作的巨大黑棺。
這是能以超A等級的光彈排除外敵的“紅”Assassin的最高傑作。
“紅”Assassin正在冷靜地觀察著發出咆哮的“黑”Rider。
的確,在氣勢上完全沒有問題。在經曆一次挫敗後能重新站起來,恐怕也是因為英雄的氣質使然吧。
但是畢竟確實經曆過一次挫敗,而且看起來似乎並沒有采取什麼像樣的對策。雖然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難道以為這次就可以回避嗎?愚蠢的家伙。你就趁著自己的頭蓋骨還沒被轟飛之前好好為這神傲慢後悔吧。”
“紅”Assassin啟動“十一具黑棺”,將目標鎖定在“黑”Rider身上。
隨著呵呵一笑,光彈同時展開掃射。這樣就結束了——
“——什麼?”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 ◇ ◇
沒有明媚的月光,狂亂的心恢複鎮靜,身體在不停地顫抖。
然而即使如此,白色的騎士卻依然沒有墜落。齊格將手繞在Rider的腰部緊抱著他。現在已經不需要說話,齊格早就對Rider寄以全面的信賴。
這個“黑”Rider不管是有理性還是沒有理性,也依然是一位勇敢的騎士。沒有任何疑問的余地——他就是一名英雄。
“來吧來吧,時間已到!我的心在無月之夜因恐懼而顫抖,但決不會後退半步!解放——‘破卻宣言(Casa Di Logistilla)’!”
取出來的書本的書頁開始散開,並在強風中飛舞而起。
光彈以音速逼近而來,而“黑”Rider卻完全無視其存在,繼續往前直沖。即使有著A等級的對魔力技能也依然將Rider擊落到地面的對軍級別的光彈——這次卻偏偏無法對Rider造成絲毫的損傷。
伴隨著鋼鐵碎裂般的聲音,光彈被擊飛了。當然,光彈並不僅僅是一個,無數光彈就像流星雨似的朝著“黑”Rider襲來。
然而,在解放了真名的魔導書——“破卻宣言”的作用下,所有的魔術都只能毫無意義地碎散消失。
“啊哈哈哈哈!感覺真爽喔~!Master,你好好抓穩了!我要再提高一點速度!”
“好,我知道了!”
身為Master的人造人齊格也以毫不遜色于Rider的響亮聲音應道。然後,光彈不斷擊落在環繞于他們周圍的書頁上,隨即破碎飛散。
“可是,還真厲害啊!”
聽齊格這麼說,Rider大聲叫道:
“你說厲害,是這本書嗎!?”
“不對,厲害的應該是Rider才對啊!”
既然被托付了這本書,就意味著得到了女王蘿潔絲蒂拉的信賴。不久之前,他甚至在連真名也記不清楚的狀況下勇敢地馳騁于天際。
“嘿嘿,現在覺得驚訝還太早了哦!來吧,我們是第一個!”
Rider輕輕拍了拍疾馳中的駿鷹的脖子,開始進一步的加速。光彈的數量也在繼續增加,在作為防衛機關的十一具黑棺之中,有六具都將“黑”Rider鎖定為目標。
“同時射出?……來喔,盡管試試看嘛!”
那簡直就是一道光之瀑布,單純而具有壓倒性的數量上的暴力,然而——卻無法粉碎目標。
“黑”Rider沒有停步,只是心無旁騖地不斷向前突進。
“目標是那黑色的巨大炮台!只要沒有了那個,Ruler她們也就可以到達庭園了!”
“能擊碎嗎?”
聽到齊格的疑問,“黑”Rider立刻答道:
“不知道!就試試看吧!”
“……好,就這麼辦。’
雖然這也許是應該加以阻止的魯莽行動,但的確正如Rider所說,只要破壞掉這些炮台,入侵庭園就會變得容易多了。
令人在意的是對方的Assassin——也就是賽米拉米斯會采取什麼樣的行動。無論如何,她也不可能笑著任由敵人登上庭園吧。可以對抗的手段,恐怕就只有一個。
◇ ◇ ◇
“原來如此,就是說還保留著秘密絕招麼。”
驚愕和激情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紅”Assassin已經恢複了冷靜的思考。即使如此,她仿佛還是覺得焦躁難耐似的用手指不停地點著自己的手肘。
“——不過,不管有多麼強固,那也是特別針對魔術的強化防禦吧。”
聽說在寶具中還存在著一些可以展開結界的防禦型寶具。
傳說中的盾,或者是像“紅”Rider那樣讓肉體本身化作防禦寶具的情況——
但是,“黑”Rider卻沒有那樣的傳說。關于盾的敘述在所知范圍內並不存在,其肉體在傳說中也並沒有被怎麼提到過——更何況他是被評價為弱小的那一類。
那麼,那些紙片究竟是什麼呢?
……看來那應該是女王蘿潔絲蒂拉賦予Rider的魔導書吧,Assassin做出了如此估計。記得那本書還有著能打破所有魔術的傳說。
跟上次不同的是——
“是真名的解放嗎?”
恐怕上次他並沒有解放真名吧。或者是不能解放,又或者是沒有解放。不管如何,魔術對現在的Rider來說是毫無意義的.
“……那麼,我這邊也趁早拿出秘密絕招好了。”
她在臉上露出嫣然的微笑,開始傳送念話:
“Lancer啊,有人正在接近這里,把他們擊落吧。”
(……明白。)
伴隨著平淡的應答聲,最強的利刃出陣了。如果連那個“紅”Lancer的攻擊也不通用,那不管做什麼都是白費力氣吧。但是,“紅”Assassin卻懷抱著決不會出現那神情況的確信。
“雖然自認為打破了我的魔術實在過于傲慢,但只要能親眼看到你粉身碎骨,就姑且饒恕你吧。”
這是她唯一感到不爽的地方。盡管如此,如果能看到他們墜落的瞬間,心中的郁悶也應該多少會消散一點吧。
于是,作為最後手段的“紅”Lancer出陣了。
在印度最古老的敘事詩《摩訶婆羅多》中被傳頌的大英雄迦爾納,是足以和“紅”Rider阿喀琉斯比肩的、毋庸置疑的最強的一人。
◇ ◇ ◇
在感覺到全身汗毛倒豎的瞬間,“黑”Rider立刻厲聲喊道:
“快集中力量!”
這句話顯然是對齊格說的,畢竟就連齊格也能感受到來自前方的那股明確無比的斗志。
那並不是類似惡意的冰冷感,而是讓人內心為之翻湧的火熱感。果然正如齊格的推測,“紅”Assassin的下一著就是“最強之槍”——!!
“‘紅’Lancer……!”
目睹了對方身姿的“黑”Rider不由得沉吟道。站在黑棺之上的正是太陽的化身、施舍的英雄迦爾納……!
“——很抱歉,只能讓你們墜落了。”
他以單手轉動神槍,毫不猶豫地從黑棺上縱身躍起。沒有理會一時間說不出話的兩人,“紅”Lancer若無其事地以“魔力放出”噴射火焰,越過光彈向這邊急速逼近而來——!
“難以置信。”
“我也贊成!既然如此,我這邊也是——上吧,駿鷹!接下來就靠你的力量了!”
駿鷹發出了勇猛的嘶鳴聲。面對這有如怪鳥般的嘶叫,“紅”Lancer卻絲毫不為所動,將“黑”Rider劈成兩半。
“……唔!?”
“紅”Lancer頓時渾身僵住,那雙仿佛看透世間一切的冰冷眼眸也因為驚訝而大大睜開。
完全沒有把敵人一刀兩斷的手感。非但如此,對方的身姿也消失了。是穿透了嗎?不,並不是這樣。“紅”Lancer的眼睛確實捕捉到了兩人的身影。
但是,卻在短短的一瞬間內從這里消失了影蹤。
下一刹那,“紅”Lancer終于醒悟了。
“次元的跳躍……!”
“的確如此!現在,我們不在‘這里’!”
仿佛對他的沉吟做出回應一般,駿鷹忽然“出現”在“紅”Lancer的背後。
“紅”Lancer依然毫不動容,轉身朝著駿鷹所在的方向追去。但是,駿鷹和騎乘在其背上的“黑”Rider和他的Master又變化成了暖昧模糊的姿態。
“黑”Rider所駕馭的“不存在于現世的幻馬(Hippogriff)”正如其名字一樣,是一神虛無縹緲的存在。
畢竟其名字本身就帶有“不可能的存在”的含義。是在獅鷲和被其視為“食物”的雌馬之間誕生的幻獸。
正因為如此,這只幻獸正如名字一樣,其存在狀態也是非常的曖昧。
既不知道它是不是活著,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沒有死。甚至連是否存在于現世也搞不清楚。
一旦通過發動真名宣示其力量,這只幻獸反而會進一步加強其自身為非現實存在的認識。
那就意味著從這個次元升華,亦即存在的抹消。
但是,騎乘者卻是實際存在的Servant,其身後則是身為Master的齊格。被稱為Ghost Liner的Servant盡管是以召喚的臨時方式顯現,但終究也是逗留于現世的存在。而齊格即使變身為Servant,基本上也還是肉身。
在每次如霞物般消失的時候,作為真實存在的騎乘者們則將其重新拉回到現世。
不斷重複著消失和出現這個過程的他們,只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是處在脫離現世的所有觀測的立場上。
因此,盡管“紅”Lancer的攻擊有著足以屠戮任何神明的效果,也絕對無法對這只幻獸造成絲毫的傷害。
真的很不可思議,齊格心想。意識中一瞬間浮現出上次差點死掉時的感覺——飛翔在正下方的噴氣式引擎的轟鳴聲,迎面吹來的勁風的呼嘯聲,更重要的是以猛烈勢頭襲來的光彈碎裂聲,都在不知不覺間離自己遠去。
然後,他隱約看到了——
看到了幻獸們所居住世界的里側。
而且那只是刹那間的情景,在回過神來的時候,聲音又重新傳入耳中,意識也回歸到了現實。
然後最奇妙的是,“紅”Lancer正在自己後面揮舞著神槍,而且是向著自己剛才所在的地點——向著仍然殘留在那里的殘像。
“雖然是很順利,但這樣真的能逃脫‘紅’Lancer的追擊嗎……”
“怎麼了?”
“……嗯。不,沒有啦,只是有神不祥的預感罷了。”
齊格也對此抱有同感。“紅”Lancer當然不可能就此罷休。既然如此,答案就只有一個。齊格不由得撫摸著隱隱作疼的令咒。
◇ ◇ ◇
——遠遠的,遠遠的,遠遠的,遠遠的。
——心化作了無數細小的碎片,思念也在空中溶化消失。
——啊啊,那些都是可悲而微不足道的什麼東西。
“Ruuuuuuler……!! ”
女人的咆哮就是憎惡的證明。
在飛機上對峙著的,正是Ruler和“紅”Archer。在高度七千五百米的高空上,凜冽呼嘯的勁風就等同于暴力,構成了一個拒絕所有生物進入的絕對魔境。
在“紅”Archer的背後則是黃金色的鳥籠——空中庭園。如果不打倒“紅”Archer,Ruler就無法登上庭園。
“我要、殺了你。”
“——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要說這是戰斗的話,“紅”Archer所散發出來的感情也未免過于陰慘了。這是複仇,是你死我活的厮殺——她是如此認識的。
而Ruler卻沒有這樣的認識。不過,對手的武器她是很清楚的。正因為如此,她絲毫沒有放松警惕。為了隨時都能對“紅”Archer的攻擊做出反應,她全神貫注地以雙眸捕捉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Ruler雖說是偏重于守備,但畢竟是擅長近身戰的Servant,作為對手的弓兵當然應該把精力集中在遠距離的狙擊上。
對方接近就要設法拉開距離,然後趁機不停地放箭。那才是身為弓兵的正常姿態。
然而,讓Ruler感到驚訝的是,“紅”Archer竟然選擇了近身戰。
速度好快——Ruler驚愕了。她的駿足比起阿喀琉斯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就是她的全力疾馳給人留下的印象。
難道是來自于對Ruler的憎惡嗎……不對,Ruler做出了如此斷定。“紅”Archer總不至于愚蠢到會因為憎惡而向自己挑起近身戰。
最低限度她也應該持有著足以展開近身戰的“什麼東西”。那並不是武器。在她作為Archer被召喚的時候,就已經被認定為擅長遠距離戰斗的角色。就算真的有那樣的武器也不可能帶來現世——更何況她的傳說中根本沒有提到過任何名劍、聖槍之類的東西。
那麼說來,這就是——
“Ruuuuuuuuuuler——!! ”
“紅”Arhcer在落地的同時射出了三箭。幸好“紅”Assassin所放出的光彈都已經把目標切換為“黑”Rider。盡管也不是對他們沒有絲毫的擔憂,但現在還是應該專心對付“紅”Archer——Ruler集中意識如此想道。
就在Ruler將手中聖旗一揮擊落向自己襲來的三支箭矢的時候,“紅”Archer已經逼近眼前了。其右臂已經徹底潰爛變成熙色,一看就知道已經被怨靈徹底侵蝕了。
怨靈是極為低級的存在。對Servant來說,只要拒絕就可以將它們完全升華蒸發掉,但她卻無論如何也不會作出那樣的選樣。
兩人的道路已經出現了致命性的分歧,因此也沒有必要再交換對話。Ruler稍微和她對上了視線——那是一個有如憎惡的凝聚物般的表情。
在她使出“殺手锏”之前,自己必須持續不斷地攻擊攻擊再攻擊。
Ruler毫不猶豫地揮動旗杆發起襲擊。但是,對手畢竟是Archer,在敏捷度上決不會落後于他人。更何況阿塔蘭忒本身就有著如雷貫耳的駿足之美名。
她的回避動作就像野獸一般靈活,而且更進一步深入對方懷內,在短短一瞬間內射出箭矢。但是,因為優先速度而犧牲了威力的箭矢,卻被Ruler毫不猶豫地以手背彈飛了。
“難道近身戰才是她的神髓嗎?”
面對高速使出的直刺和橫掃攻擊,Archer也輕而易舉地靈活運用雙腳躲開了。而箭矢的射出就只需要一瞬間。她幾乎是以手槍的速度不斷射出箭矢。
不一會兒,終于有一支箭刺進了Ruler的側腹。
但是呼吸也不會因為這神程度的受傷而變得紊亂。就好像覺得連拔出來也浪費時間似的,Ruler選擇了徹底無視。原來如此,果然近身戰才是她的神髓——Ruler有了這樣的確信。但同時也認為,這終究還是一神下策。
Ruler退後一步,選擇以聖旗使出掃擊。她所持的旗杆是鋼鐵制成,一旦直擊就必定會造成傷害。
對自己的駿足擁有絕對自信的“紅”Archer盡管仍然向前踏出,但還是以跳躍躲開了這一擊。
但是,Ruler卻索性在中途停住了這一記掃擊。
毫不猶豫地放開了聖旗的Ruler,轉而以劍柄頂端猛力擊向踏前而來的Archer的胸窩。
“嗚……!”
隨後,Ruler再用腳把聖旗踢起,重新緊握在手中。旗幟順勢纏上往後倒退的Archer的腳,Ruler則毫不留情地將聖旗連同Archer一起揮起,又狠狠地將她甩下來。
轟響——以超高的速度被摔到飛機頂部的Archer,嘴唇已經滲出了鮮血。
Ruler盡管不認為已經解決了對手,但還是有把她逼進絕境的確信。
必須盡可能迅速地把她解決掉——Ruler心想。這並不是因為對接下來的戰斗感到焦急,也不是因為擔心齊格那邊的情況。
而是一個更為單純的理由。
因為她非常清楚——如果在跟Archer的戰斗上花費過多的時間,就會陷入致命性的狀況。
“紅”Archer——阿塔蘭忒。在希臘神話中被傳頌的獵人。曾經參與魔獸退治,同時也是阿爾戈號的船員之一。
那樣的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單純只是一個擅長使用弓箭的存在。
掙脫旗布纏繞的“紅”Archer呼吸顯得頗為急促,鮮血不斷從低垂著的臉上嘀嗒嘀嗒往下掉。大概是在撞擊的時候傷到了內髒吧。
明明如此,“紅”Archer卻還面帶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好痛,好痛啊……那些孩子們一定也很痛吧。不管是好事和壞事都沒做過,甚至是還沒來得及做任何事情就被殺死,那到底是何等程度的絕望啊……!”
“你是在說她們(開膛手杰克)的事情嗎?”
“你這個殺戮孩子的家伙。她們可不是開膛殺人魔,絕對不是。”
“……的確是呢。我就是殺孩子的凶手,而且現在也要在這里將你殺死。”
“我沒有異議。事到如今,我們已經無法再認同彼此的存在了。無論遇到什麼狀況、也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要殺死你。就算——”
在看到“紅”Archer拿出的漆黑布片的瞬間,Ruler的腦髓頓時凍結了。
“就算——要我變成魔性的存在也在所不惜。”
“Archer!那個是——”
……不對,那並不是布片!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其表面有毛發豎起,呈現出扭曲的形狀。
“卡呂冬的魔獸……!”
“沒錯!我就算是要變成那個令人忌諱和厭惡的存在,也一定要殺死你!我已經向這條右臂立過誓了!如果不把屠戮孩子的你殺死,還說什麼正義、說什麼英雄啊!!”
“太荒唐了……快住手,‘紅’Archer!”
絲毫沒有理會Ruler的制止,“紅”Archer立刻披上了那塊“毛皮”。
……卡呂冬的野豬。卡呂冬國王俄紐斯(Oeneus),在向奧林匹斯十二主神獻祭時沒有獻給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也有一神說法認為,他之所以沒有獻上祭品,是因為被選中為祭品的就是俄紐斯國王自己。總而言之,阿爾忒彌斯就對他沒有獻上祭品感到憤怒,于是向他放出巨大的魔獸作為懲罰。
要說是野豬,其身軀也未免過于巨大了。其全身都散發出強烈的異臭,汙染了大片的土地。作物光是被他接近就會全部腐敗變質,簡直就是停留在那里就會帶來災害的生命體。
當然,人們馬上組織起討伐隊。
在希臘的勇者們紛紛挺身自薦的時候,作為唯一的女性參加了這次討伐行動的正是阿塔蘭忒。然後,在眾多男人們連一箭也沒射中就遭到魔獸啃食的狀況下,首先以箭矢貫穿了魔獸的也同樣是她。
在那之後,經過存活下來的人們的浴血奮戰,魔獸終于被殲滅了。剝掉它的毛皮、並將頭顱割下的則是以投槍使出最後致命一擊的俄紐斯的兒子麥萊亞戈(Meleager)。
但是,他卻把那張毛皮和頭部交給了阿塔蘭忒。
“第一個讓魔獸流血的人是你,既然這樣,這張毛皮理應是歸你所有。”
這究竟是出于單純的戀慕心,還是說只是力求公平而采取的行動呢?總而言之,存活下來的人們都紛紛發出了激烈的抗議。
有的說如果說打倒了魔獸的麥萊亞戈不需要這塊毛皮,那就應該讓給我們;有的人說阿塔蘭忒的箭根本沒有對魔獸造成傷害,應該讓真正給魔獸造成傷害的人得到這塊毛皮——
對生存在森林里的阿塔蘭忒來說,無論是地位還是名譽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不過,說自己的箭沒有傷到魔獸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就這樣,一場毫無意義的厮殺開始了。無論是對阿塔蘭忒懷抱戀心的人,還是憎恨她的人,又或者是對她圖謀不軌的人,都紛紛淒慘地死去。
然後,阿塔蘭忒就把這塊點綴著無數憎惡和妄念的毛皮據為已有。因為她同時也覺得這是來自阿爾忒彌斯的啟示。
絕對不能戀愛,不可以墮入愛河。那只不過是會產生憎惡的存在。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使用它。
但是,魔獸的毛皮確實就在這里,而且是以寶具的形式存在。
這是盡管由本人帶到了現世中、卻直到最近為止都不知道用途的毫無意義的寶具。
知道了。
自己已經知道了。這個寶具,是只有在自己懷抱著憎惡的時候才能使用的東西。
這是在自己懷抱著“自己變成怎樣都無所謂,只想將對手碎尸萬段”的願望時白天而降的恩惠。
啊啊,當然可以,我完全不介意。可恨,實在是可恨啊。那個聖女……那個屠戮孩子的聖女,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
“快住手,阿塔蘭忒……!!”
“寶具——‘神罰的野豬(Agrius Metamorphosis)’。”
這是月女神阿爾忒彌斯的使者,神罰的象征,但同時也是憎惡和欲望的集合體。
包裹在野豬身上會變成擾亂國土的大魔獸,包裹在人身上會變成超越人類的怪物,包裹在英雄的身上——其身體將會化作魔人。
翠綠的服裝被染成了漆黑色,染成血紅色的虹彩正筆直地盯視著Ruler。
然後,就像在守護著“紅”Archer似的,一團黑色的霧靄慢慢纏繞在她的周圍——
化身為魔人的“紅”Archer仿佛很愉快似的嗤笑著,環抱起雙臂。
“啊啊,真痛呢。好痛,好痛。這就是那些孩子們的痛苦。那麼Ruler,你就在感受著這些痛苦的同時墜落到永無休止的連鎖中吧……!!”
Ruler一句話也沒說。
挑撥和嘲弄對她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然而,Ruler卻有著不能花費過多時間的理由。即使憑她的能力,一旦從這高達七千五百米的高空中墜落到下面的黑海,就再也沒有辦法登上空中庭園了。
可以消耗的時間就只有那麼一點點。Ruler重新握緊了聖旗——現在的阿塔蘭忒雖然看似Archer,但已經不是Archer了。
狀態參數全都顯示為未知(Unknown)。面對除了真名之外令為未知數的她,絕對不能當成和之前同樣的存在來看待。
為了將對手納入聖旗的攻擊范圍,Ruler向前踏出一步。
“……咦?”
就在那一刹那——“紅”Archer動了起來。要說是動了起來,她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就連初動也無法憑視覺確認,“紅”Archer已經闖入到Ruler的懷內。
而她接下來的攻擊,則是遠遠超出Ruler的思考范圍的招數。
“紅”Archer一口咬在Ruler的肩膀上。
◇ ◇ ◇
互相厮殺是一神喜悅。
從刺出的槍尖傳來的肉的觸感是最美妙的。根本不需要什麼宿命之類的達觀。
心底甚至還冒出“如果這一瞬間能永遠持續下去就好了”的想法——但與此同時,也渴望著能盡快結束戰斗。
恐怖的滋味就像調味料一樣。明明接近到與長槍相同的攻擊距離,卻依然能以同樣的攻擊速度射箭,那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他所使用的弓,即使受到長槍的擊打也還是紋絲不動。
那是已經用了幾年甚至幾十年之久的弓,即使沒有響當當的名號,也決不是什麼粗劣品。
忽然想起來——自己這把槍的槍柄是用梣木做成的,搞不好那把弓也是同樣的材質吧?
由“黑”Archer親手造出的長槍和弓。作為武器來說是勢均力敵,那麼就只有憑力量超越對方了。
但是——
“……嗚!”
到了此時此刻,“黑”Archer的弓技已經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沒有半點多余的成分和破綻,以洗煉的動作瞄准的都全是對手的要害,或者是為下一步攻擊做鋪墊的行動。
幾乎可以斷定,在弓術這方面,他的戰斗能力已經達到了最高峰的水准。
雖然不知道和己方陣營的“紅”Archer相比起來究竟是誰高誰低——但盡管如此,姑且不論團體戰如何,單就個人戰來說的話,她恐怕也難免略遜一籌。
這樣的思考在腦海里掠過。
雖然自己毫無疑問是非常的拼命,但還是能夠戰斗。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構築戰術,不斷地反複嘗試,把所有的狀況應對邯號慮周全。
把自己的一切都賭在這場戰斗中。
無論是性命、名譽還是尊嚴,把自己所背負的所有東西都投入其中。
那簡直是一神幾乎要讓腦袋溶化般的快感。
發出咆哮。就像迫不及待的野獸般發出吼叫,同時把槍向前刺出。
這是多麼的可怕啊。
他的弓箭毫無疑問正在竭力殺死自己。
這是多麼的快樂啊。
我的槍也毫無疑問是在想方設法殺死他。即使違背了人類的常理,對戰土來說這卻是理所應當的。
但是,這樣下去還是不行。
在腦海內重複進行了無數次的戰斗中,“紅”Rider就連一次也沒有戰勝過“黑”Archer。
就算能夠取勝,所花費的時間也實在太長了。
自己渴望的是能在更為短暫的刹那之間決出勝負。
既然如此——就只能用那個了。
我的寶具、我的尊嚴,本來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寶具、認為根本不會用到的“弑殺英傑”之槍。
“紅”Rider拉開了距離,輕輕一跳後退到飛機的尾翼附近。
“黑”Rider見狀盡管感到驚訝,但還是繼續搭箭上弦。拉開距離這神做法,即使對Arche,來說也是一個不存在的選項。
如果是自己主動拉開距離的話還有可能,“紅”Rider跟自己拉開距離根本就沒有任何好處。如果說有的話……
“……寶具。”
“沒錯,正如你想象中的那樣,‘黑’Archer!”
“紅”Rider的朗朗聲音在漆黑的天空中回響。
這是何等大膽無畏的英雄啊——“黑”Archer不禁微微一笑。但與此同時也繃緊了全身的神經。他所持的槍是以青銅和梣木組合而成的、由Archer自己親手制作的武器。
但是,阿喀琉斯卻以這把槍創造了眾多的傳說。
他曾經以這把槍一個接一個地打倒了以大英雄赫克托耳為首的各神各樣的勇者。
如果是阿喀琉斯以全力投擲出來的槍,要把自己從現世中抹消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
但是,應該可以躲過——“黑”Archer懷抱著這樣的確信。
憑“投擲”和“射出”這一類的攻擊手段,是決不可能打倒身為Archer的自己的。
即使彼此相隔這麼遠,自己也依然完全把握著他的一舉手一投足,甚至包括呼吸、神經、視線方向和肌肉的運動。反而是能看到他整個人身姿的現在要比剛才接近的時候更容易把握。
……當然,也存在著無法光憑這神手段來估計的狀況。如果是被扭曲了因果律的話,自己在不知不覺間遭到攻擊的情況也是有可能發生的吧。
但是,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阿喀琉斯的“黑”Archer卻能斷定不存在這樣的可能。
生前的他並不曾持有這樣的寶具,而且技能和傳說也沒有相關的傳聞。
但是——“黑”Archer繼續深入思考。
既然如此,他為何要拉開距離?為什麼他要主動放棄這個對自己有利的條件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則是由“紅”Rider自己說了出來。
“現在,就讓我展現一下連你也不知道的這把槍的力量吧。”
在作出如此宣言後,“紅”Rider就擺出了投槍的姿勢。見狀立刻提高警惕的“黑”Archer,在瞬間理解了他投槍的方向後卻變得更加困惑了。
“去吧!我的槍、我的信念——‘翔空之星的槍尖(Diatreohon Astir Lonchi)’!!”
槍不偏不倚地向空中飛起,最後刺進了飛機機身的中央部分。
那並不是以“黑”Archer為目標的投擲攻擊。他投出的槍甚至不帶有絲毫的殺氣。
“究竟要做什麼——”
話說到這里就中斷了。時常提醒自己在戰場上要保持冷靜並且實踐至今的“黑”Archer,此時也不禁因為驚愕而繃緊了身體。
雖然那的確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如果這一瞬間被第三者知悉的話,那神松弛的狀態恐怕已經足以令他喪命了。
但是“黑”Archer感受到沖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管是魔術師還是Servant,在他使用的這個寶具——不,應該說是大魔術的面前,恐怕不管是誰都會大吃一驚吧。
那個世界實在是無比的單純和堅牢。
與其說是圍起牆壁,倒不如說是把空間本身截取了出來。有一神與世界隔絕的感覺。但是因為魔力的供給並沒有斷絕,所以並不是完全跟世界斷絕了聯系。
風依舊是那麼強勁,表面上看來似乎跟剛才沒什麼兩樣。盡管如此,這毫無疑問是一神置身于異次元中的感覺。
豎插在中央的是“紅”Rider剛才投出的槍。就像要充當軸心一般,槍深深地刺進了機體。
雖然地板並不是剛才那神滑溜溜的鋼鐵,但也不是什麼柔軟的東西。要是摔在上面,最多就只是造成骨折或者神經斷裂而已吧。
問題就只有一個——也就是說,創造出這個空間的毫無疑問是那把槍,也就是由“紅”Rider所構築的。
雖然跟那個原初巨人企圖實行的對世界進行改寫——亦即固有結界有點相似,但並不相同。對魔術也非常熟悉的“黑”Archer很了解這一點。
在漆黑牆壁的另一側,應該就是跟剛才同樣的世界吧。
即使如此,這也不是尋常的魔術師能操縱的大魔術。
“……真沒想到,你竟然還能使用魔術。”
面對不知不覺說出了贊賞之詞的“黑”Archer,“紅”Rider露出無畏的笑容搖頭說道:
“反正都是無關重要的吧,手段什麼的。……這是我為了跟赫克托耳那個大叔決一勝負而創造出來的空間啦。”
——在特洛伊戰爭中,明明有著阿喀琉斯和埃阿斯等著名英雄的參與,卻持續好幾年都沒能將特洛伊攻陷,其中的理由有好幾個。
阿喀琉斯對首腦阿伽門農的強欲和傲慢感到厭惡而放棄了戰場。
在回歸之後也依然持續對立,就因為這樣的內部矛盾,他們即使在戰力上高于團結一致的特洛伊,但士氣卻遠不如對手。
或許特洛伊這個都市有著曆史上也極其罕見的堅牢構造,而且受到太陽神阿波羅的庇護也是理由之一吧。
但是,所有的這些都只不過是瑣碎的細枝末節。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亞該亞軍盡管多少會吃點苦頭,也決不可能陷入無法攻陷敵城的絕望之中吧。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只能歸結于一個男人。那就是特洛伊的皇子——大英雄赫克托耳的存在。
既是戰士也是將軍,同時還是軍師和政治家,並且身為王室成員的赫克托耳,將特洛伊全軍上下團結起來,士氣高昂地持續戰斗著。
雖然特洛伊戰爭本身是由于為朋友報仇而挺身而出的阿喀琉斯討伐了赫克托耳導致特洛伊的戰敗,但亞該亞軍只因為赫克托耳一人的存在而陷入苦境,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那家伙,竟然笑著說‘要是跟受到女神護佑的你戰斗,大叔我可是會遭天譴的啊’這樣的話而不停地逃來逃去,所以為了跟他進行一對一的公平戰斗,我就創造出了這一招。”
“那真是——”
“黑”Archer頓時無話可說了。
他本來估計這個空間是能讓“紅”Rider獲得壓倒性優勢的地方。比如讓他的參數能力提升,或者是反過來降低自己的能力——形成那樣的空間,應該才是這神大魔術的本來用法。
明明如此——
這個男人卻僅僅是為了追求公平無私的戰斗而形成了不受妨礙的空間。
“紅”Rider很高興似的互碰著自己的雙拳說道:
“在這里根本沒有什麼神性不神性的,只要被揍就會流血,被掐到關節就會脫臼。別說第三者,就連幸運也沒有介入的余地,時間也是靜止的。而且一旦在這里決出勝負,在外面的世界也同樣會決出勝利者。怎麼樣,很簡單吧?”
在驚愕平息之後,“黑”Archer就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
“原來如此,那麼赫克托耳當時就接受了對吧?”
“嗯,那家伙聽了就說什麼‘如果這樣的話,我大概還有一點取勝的機會吧’,然後就答應了。不過,最後我還是設法把他打敗了。”
喀喇——“黑”Archer扭了扭脖子。
然後,就像在確認似的“咚”的蹬了下地面。
“那麼,老師。你接受麼?”
“黑”Archer稍微思索了一會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
“那麼,在這場戰斗結束後,我希望你能滿足我的一個願望。”
“願望……?”
“是的,這個願望就是——”
“黑”Archer說出了自己的願望。“紅”Rider的表情頓時充滿了驚訝——這也讓Archer感到有點開心。
“……那麼,我接受這次決斗。然後——你是否有取勝的把握呢?”
“紅”Rider點了點頭。敗北什麼的,根本就不在考慮范圍內。……或者應該說,他甚至認為在這樣的對手面前考慮敗北是一神失禮的行為。
在槍的兩側,“黑”Archer和“紅”Rider再次進入對峙。鎮定自若處之泰然的賢者,和被染成了鮮紅色的狂亂戰士。
“當然有。在這里我不會用槍,相應的也不會讓你用弓。我們是一對一,拳對拳,在戰斗後還能站著的一方就是勝者。”
“你完全沒有考慮過我使用寶具的情況嗎?”
“如果你想用的話我是無所謂的啊。反正你的寶具也是和弓有關的吧?如果能覆蓋我的‘翔空之星的槍尖’所生成的斗技場,你就盡管試試好了。”
“紅”Rider依然毫不動搖。除了對自身所創造的這個世界懷有絕對自信之外,他恐怕也有著對方絕對不會使用寶具的確信吧。
的確正如他所想象的那樣,自己在這神狀況下並不能使用寶具,同時也沒有使用的打算。
如果要使用的話,那也是在決出勝負之後。也就是說,跟現在是沒有關系的。
“噢噢……‘紅’Rider,看來你對拳技很有自信,那當然很好。”
“喂,你可別裝糊塗啊,你自己明明也是精通所有武術的吧。”
“是的。雖然你大概不知道,但在這次聖杯大戰中,我也算是熟練到了足以把‘紅’Saber整個人摔飛的程度啦。
“既然如此,作為對手就沒有不足了。”
“話說,這究竟是針對哪一方說的話呢?”
兩人都露出了淒絕的笑容。即使如此,作為最後的禮儀,他們還是輕輕地互碰了一下拳頭。
只有現在的這一刻,他們把聖杯大戰和Servant的身份都拋諸腦後。雙方都是只有名字的拳斗士,並且認為這樣就最好了。
三——
“‘紅’Rider,我的真名是阿喀琉斯,乃英雄佩琉斯之子。”
二——
“‘黑’Archer,我的真名是喀戎,乃大神克羅諾斯之子。”
“在此堂堂正正的——”
零。
“決一勝負!!”
在直揮的拳頭擊中喀戎的同一瞬間,他的腹部重擊也命中了阿喀琉斯的肝髒。
兩人都互相發出吼叫睥睨著對方,懷著興奮的心情揮舞著決勝之拳。
本來的話,單憑剛才的這一擊就基本上可以決出勝負了。常人受到阿喀琉斯的直拳攻擊必定會頭部碎裂,而遭到喀戎的腹部重擊後受傷的當然不只是肝髒,幾乎所有的髒器都會被徹底粉碎混在一起,變成一堆肉醬吧。
即使對手不是常人,就連Servant恐怕也無法若無其事地站在原地。
就算是一級的Servant,一旦被這兩人的拳頭命中,也不可能笑得出來。
那已經完全脫離了正常的觀念,是以近乎于瘋狂的鍛煉造就而成的拳頭。
“噢、噢、噢、噢——!!”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一邊發出吼聲,一邊揮出足以擊碎世界的拳頭。
即使如此,先不說性質如何,兩人的拳頭在方向性上還是有著很大的差異。
直截了當地以最高速度狙擊喀戎頭部的阿喀琉斯,那簡直就是一擊必殺的具體表現。
而喀戎則是對准了全身各處的要害,以變幻自在的組合拳翻弄著阿喀琉斯。那幾乎可以說是為了確實殺死對手而存在的拳術。
果然不出所料呢——喀戎在心底里想道。
阿喀琉斯的拳頭的確有著無與倫比的威力,但還是有點傾向于直線化。這應該也是他擁有壓倒性的強大力量的原因之一吧。
他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挑戰勢均力敵的較量。
自己就要鑽這個空子。換句話說,就是通過不斷做出超越他推測的行動來取得勝利。這是只有鍛煉過無數英雄的喀戎才能到達的、在英雄間的戰斗中占據優勢地位的戰術。
阿喀琉斯則無法做到。
過于突出的英雄阿喀琉斯要到達這個領域的話——
“什麼……!?”
喀戎頓時瞪大了眼睛。在拳頭被彈開的瞬間,阿喀琉斯已經切入到自己的懷內。
相應的,面對喀戎使出的足以將棕熊踢飛的右膝踢擊,阿喀琉斯則打算以雙手抱住他的膝蓋。如此一來,喀戎的膝踢當然就早一瞬間擊中阿喀琉斯的臉面了。
然而,阿喀琉斯卻保持著抱住喀戎右膝的姿勢,將他的身體向後方投出。
並不是漂浮在空中、而是自己的肉體就像被當成玩具一般甩來甩去的感覺——接著就是臉面傳來的強烈撞擊。
雖然雙方的傷害程度幾乎相同,但問題就在于身體的姿勢。使出反身投擲的阿喀琉斯迅速扭住他的腳踝准備轉向關節技。盡管喀戎緊接著也將全身翻轉過來,但阿喀琉斯卻立刻為了破壞膝關節而使勁扭挫腳踝的部分。
要防禦這一招,可以采用把身體轉向腳踝被扭的方向,並用空出來的腳把對方踢開來解除束縛的戰術。然而喀戎卻並沒有這樣做,而是用雙手啪的按在地板上——就這樣抵受住了。
“什、麼……!?”
值得驚歎的應該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喀戎竟然單憑右腳的腳力就將阿喀琉斯整個人抬了起來。阿喀琉斯在咂舌的同時反射性地放開手臂的束縛,並迅速拉開距離。
“呼……哎呀呀,真讓人吃驚呢。”
喀戎以若無其事的聲音沉吟道。他的嘴唇滲出了鮮血,但應該也只是稍微裂開了而已。本來打算扭折的膝關節看起來雖然好像沒事,但也應該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傷害——但願如此吧。
當然,阿喀琉斯是絕對不會有所大意的。面對這樣的成果,他甚至完全不覺得自己已經朝著勝利走近了一步。阿喀琉斯只認為這樣才算是踏上了起跑線——並不是已經使出了全力,而是確信著如果全力以赴就不可能取得勝利。
喀戎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對對手做出過低評價的原來是自己啊——他在心中進行著深刻的反省。
喀戎還沒有使出全力。雙腳還能動,手臂也能動,思考也依然保持著冷靜。
噔——喀戎猛力一蹬地面縱身躍起。
以輕盈的身法躍到空中的喀戎,向阿喀琉斯的頭部使出一記踢擊。
喀戎已經脫掉了鞋子。他的足刀就這樣擊在反射性地交叉雙手護著頭部的阿喀琉斯的身上。
一陣沉重而強烈的劇痛瞬間掠過全身。光是雙臂沒有折斷就已經算是奇跡了。
但最終還是承受住了。阿喀琉斯猛地向前踏出,朝著即將落地的喀戎使出一記肘撞。但是還沒等落到地面,喀戎就在空中使出回身踢作為迎擊。
喀戎的這一腳踢中了阿喀琉斯的側頭部。
阿喀琉斯的肘撞則擊中了喀戎的胸窩。
在承受攻擊的同時,阿喀琉斯不禁在心中咂舌。竟然要連防禦的雙手也一起粉碎什麼的,那腳力的強韌程度簡直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理解范圍。……不過,他畢竟是半人半馬的存在,要說理所當然也的確是理所當然的吧。
還真夠靈活的呢——阿喀琉斯在心中贊歎著。腦部由于被擊中側頭部而發生震蕩,甚至連意識也有點模糊了。
但是,也就僅此而已。我阿喀琉斯,只要不是頭蓋被破壞或者心髒被挖出,就絕對不會倒下——!!
相對于落地後立刻護住自己胸窩的喀戎,阿喀琉斯絲毫沒有理會疼痛的頭部,徑直朝對方的臉面猛力踢出一腳。
喀戎連同做出防禦動作的手臂一起被整個人擊飛了。此時此刻,兩人都幾乎忘記了自己正站在位于七千五百米高空中的飛機之上。
阿喀琉斯立刻追上了站起身來的喀戎。
其速度簡直可以說是神速。“彗星走法(Dromeus Cometes)”——那是君臨于有史以來全人類的頂點的疾風般的腳力。
即使能夠理解,也決不可能捕捉得到。
在發出咆哮的同時,阿喀琉斯揮出了拳頭——一、二……連續三拳。
到了第四拳——就像預測中的那樣,喀戎抓住了拳頭。
阿喀琉斯的全身都頓時滲出了近似于警告的汗水。
即使無法捕捉,也還是可以推測出來。單憑短短數秒間的拳頭套路,喀戎就已經看穿了第四拳的走向。然而,阿喀琉斯卻超出了他的估計。
拳頭的速度要比喀戎的預測還要快上零點幾秒,再加上阿喀琉斯在中途把拳頭換成了手刀。在喀戎認為自己看穿了第四拳的同時,阿喀琉斯也同樣預測到了自己的師父必定能在第四拳之前看穿自己的套路。
阿喀琉斯的手刀擊中了喀戎的喉嚨。呼吸頓時停止了。面對喀戎的驚歎,阿喀琉斯露出微微一笑——然而這也只是刹那間的事情,喀戎立刻就用雙手抓住了阿喀琉斯使出手刀的手。
阿喀琉斯反射性地想要把被抓住的手臂抽回,但喀戎在抓住手臂的瞬間還是稍微搶先一步進入了下一個流程。在跳躍的同時用腳纏住阿喀琉斯的脖子——利用撲上去的沖勢將他的左臂折斷。
“喀喇”的可怕響聲從自己的體內響起。在被撲過來的瞬間,阿喀琉斯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在劇痛中喪失了左臂的事實,同時還把喀戎緊抓著自己無法行動的這神狀況看成是最好的時機。
阿喀琉斯的右拳再次擊中了抓住自己手臂的喀戎的胸窩。作為左臂被折斷的代價,這樣也算不錯了吧——阿喀琉斯心想。
這只左臂在回歸現實世界之前恐怕都不能用了吧。但是,自己現在還有雙腳和右拳。在這樣的狀況下,應該還能繼續戰斗下去——他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喀戎以凌厲的氣勢使出一記右回旋踢。但是沒有任何假動作的話當然是不值一提了。
在看清了走向後,阿喀琉斯以毫厘之差躲開了這一擊。只見喀戎的腳在眼前掃過,背向著自己。看到這個絕佳的機會,阿喀琉斯馬上准備向前踏出——但是……
“!?”
脊背掠過一陣寒意。背對著自己的喀戎似乎正在算計著些什麼。
——不好,快退回來……!!
背對著這邊的喀戎猛然彎下了上半身。就像深深地低下頭似的,與此同時,貼著地面的右腳又再次抬起。
被稱為猛力側踢的這一招直接擊中了阿喀琉斯。但是,阿喀琉斯卻將兩手交叉,擺出萬全的防禦態勢……趕上了!接著,他就向喀戎的跟腱猛力揮出一拳。
“喀……!!”
伴隨著破裂般的痛楚,喀戎的體勢崩潰了。並不是足技——懷抱著如此確信的阿喀琉斯馬上貼近喀戎,准備使用投擲技——然而卻被躲開了。就像在變魔術似的,有利狀況和不利狀況在頃刻間發生交替,不知不覺間,反而是阿喀琉斯被投擲了出去。
這是跟剛才同樣的以破壞頭部為目的的投擲技。阿喀琉斯拼命扭轉身體,向准備切換成騎乘姿勢的喀戎的肩膀踢出一腳。
先是鑽了對方的空子,又反被對方鑽自己的空子。在作出一次反擊後,又被對方反過來利用進行進~步的反擊。
沒有對話。彼此都喘著粗氣,光是維持呼吸就已經很吃力了。兩人都在思考著應該從打擊、投擲、關節破壞中選擇哪一招最為適當。
根本不需要思考——兩人都在瞬間內作出結論。
歸根究底,自己手上的武器究竟是為何而存在的呢?就是為了用來打倒無法用拳頭打倒的對手。既然如此,要在這個公平的地方開辟出一條血路,就只有雙方的拳腳了。
懷著奇妙的爽朗心情,喀戎舉起了拳頭——
他順應著凜冽勁風的風勢縱身跳起,集中渾身的力量使出這一擊。
阿喀琉斯在承受著這一拳的同時,憑著自己與生俱來的倔勁向前踏出一步。
勇猛果敢,喀戎已經承認阿喀琉斯是遠遠超出了自己預測的大英雄。
如今的他正站在比自己所認識的風景更高的位置。雖然不知道那究竟是巔峰還是半山腰,但喀戎還是有“想看一看”的想法。
是不是打倒他就能看到呢?
只要用拳頭打倒他,是不是就能站到他的高度上?
很想站上去。
很想打倒他。
想奪取勝利。
……很想取勝,只是純粹地渴望著勝利。
真真切切地、無比深刻地從心底湧起這樣的感情。
至今一直抑制著的激情,此刻就像怒濤一般迸湧而出。
發出了吼叫。
就連自己也不知道在吼叫些什麼,也不想知道。
直拳、刺拳、勾拳……喀戎以神速使出了無數次攻擊。
而阿喀琉斯則以格擋、彎腰和側身閃避等方式一一加以化解,同時不斷向對方逼近。
一擊必倒。以這兩人不相伯仲的實力,那是絕對不可能成立的。至少喀戎是這麼認為。
但是,阿喀琉斯卻不一樣。
他在拳頭中灌注著自己的信念、自尊、榮譽,還有愛。
承受、承受、不斷地承受。
一直在窺伺著最適當的時機。
——有如疾風般匆匆走過的人生。
——幸運地得到了朋友、母親、父親和老師的各神恩惠。
——盡管是短暫的人生,但卻一次都沒有後悔過。
——啊啊。所以,我就把一切都賭上吧。
變得渾身是血,皮膚被撕裂,骨頭被折斷,神經也發生斷裂。
以此作為代價。
以十秒鍾的絕望作為代價。
創造出那極其微小的、就連一張紙也不知道能不能插進去的縫隙。
至于那是不是陷阱,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如果這是陷阱的話,那麼喀戎對自己來說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但是,他卻有著不是那樣的確信。因為那是喀戎唯一沒有培養、也無法培養出來的東西。那就是在持續戰斗的過程中自然掌握的作為戰士的直覺。
……當然,就算是陷阱也無所謂——阿喀琉斯也許是這麼想的。
如果老師真的站在那麼高不可攀的位置上,那當然也是很N的事情。
這完全是多余的細枝末節的思考。但是,這些思考卻沒有對拳頭的速度造成絲毫的影響。
目標是靈核。沒有任何多余的假動作,只是徑直地往前沖。
“接住吧,喀戎。”
“這就是我的拳頭、我的劍、我的槍、我的打擊、我的一切……!!”
那是最快、最高、最強的一擊。
“——————”
在這一擊命中的瞬間,頭腦就馬上理解了一切。
這一擊究竟是在經曆了何等程度的磨練後才掌握的力量,能夠打倒什麼程度的敵人,還有自己是否能承受住這樣的一擊。
喀戎都在瞬間領悟到了。
這個右拳是阿喀琉斯賭上自己一切的一擊。在這樣的條件下,應該是可以打倒世間所有著名英雄的吧。
而且,自己也同樣不例外——已經被他打倒了。
全身都感到發麻。那是有著足以粉碎靈核的威力的一擊。
明明如此,自己最初想到的卻是“太棒了”這樣一句贊賞之詞。這一拳可不是尋常的人類能夠達到的。而是英雄作為英雄而生,然後經過不懈地鑽研才能到達的領域。
那簡直是相較于寶具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一”。
所以喀戎就只有這麼說了。
“……很好。”
“……感謝。”
伴隨著感歎的話語,喀戎倒了下去,沒有再站起來。為了站起來所必需的許多東西,都已經遭到了破壞。
即使如此,阿喀琉斯還是沒有放松警惕。他忍耐著全身的痛楚緩緩後退,把刺在中央的槍拔了出來。
斗技場立刻恢複了原狀,緩慢流動的時間也再次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
但是也有無法恢複的東西。阿喀琉斯的負傷並不會馬上痊愈,喀戎的靈核已經被完全破壞了。
那並不是可以通過治愈來解決的狀況,在接受這一次挑戰的瞬間,他就已經舍棄了所有的保險。就算有什麼複活寶具和技能,此時此刻也根本無力回天。
因為在那場單挑中落敗就意味著“死”。
“非常感謝你,老師。”
阿喀琉斯如此宣告道——“黑”Arhcer則無言地搖了搖頭。
“應該感謝的是我才對,‘紅’Rider……你真的很強。你果然懸最強的。”
“老師……我的力量,我的技藝,都完全是拜您所賜。正是因為有您的教導才有我的今天。”
呵呵——“黑”Archer笑了起來。
嘴唇中滲出了鮮血。大概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吧。他只是躺在那里,默默地仰望著漆黑的夜空。
為老師送終——雖然是生前沒能做到的事情,但還真是一個痛苦的儀式。
“你就不要再叫我老師了。我現在已經不是能被冠以這個稱呼的立場。既然那場決斗已經結束,你就應該把我稱呼為‘黑’Archer。”
但是——“紅”Rider還想說些什麼,但喀戎卻制止了他。
“你看,我現在還活著……既然我還活著,我就是你的敵人。現在的我們並不是喀戎和阿喀琉斯,而是‘黑’Archer和‘紅’Rider的關系。你快給我最後一擊吧,阿喀琉斯。”
“……我做不到。”
阿喀琉斯放開了緊握著的拳頭。眼眸中的狂氣早已消散,此刻呈現出來的是一如往常的充滿理性且平易近人的清爽面容。
“我在跟你的戰斗中沒有使用寶具,其實是有理由的。”
“黑”Archer極其唐突地這麼說道。
他用手捂著被搗碎的心髒,可以維持現界狀態的時間也所剩無幾了。第二次的人生已經結束,現在正朝著第二次死亡邁進。……明明如此,他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理由……?”
聽了這句話,“紅”Rider不禁隱隱感覺到一陣惡寒。
他無意識地拉開了跟這位瀕死的弓兵的距離。
“在我可以采用的攻擊手段當中,這個寶具無論在威力還是精密性上都毫無疑問是屬于最高峰的存在。但更重要的是,它有一個決定性的特異性質。”
這一連串的滔滔話語,“紅”Rider不知不覺聽得入神了。明明惡寒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卻無法阻止“黑”Archer繼續說下去。
“——當然,這是一個用于攻擊的寶具。既然如此,我就必須處于拉弓的狀態。無論是劍也好,是槍也好,所有的寶具都是必須在相應的姿勢下才能發動的。’
不必多說,這個姿勢自然是千差萬別的吧。以詛咒為主的寶具,以劍本身作為媒介的寶具,還有重點不在武器本身而在于技能升華、並因此而被稱呼為寶具的東西。
“但是,我的寶具卻在這方面有所不同——漂浮在天空中的星星,如果說那就是我,就意味著我隨時都處于挽弓搭箭的狀態。”
“…………!!”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頓時領悟了一切的“紅”Rider不禁猛然向後跳開。但是,面露無畏笑容的“黑”Archer卻高聲宣言道:
“換句話說,寶具已經發動完畢了,瞄准的位置也已經確定。沒有必要自己積蓄魔力,甚至連呼喚真名的必要也沒有。因為已經鎖定目標射箭了——在很早的時候。”
在“紅”Rider察覺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射手座已經搭箭上弦,隨時都可以發射。“黑”Archer發動寶具所必需的條件,就只是為這一箭確定目標而已。就連真名也沒有必要發動。
寶具的名字是“天蠍一射(Antares Snipe)”。
那是只有瞄准天空中的蠍子保持著拉弓姿勢的星座才能做到的絕對射擊。
能夠將弓這神武器必定存在的最致命的時間差距完全抹消為零,簡直就是犯規的寶具。
流星不偏不倚地射中並且貫穿了阿喀琉斯的腳後跟。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楚,痛楚,鮮明而強烈的痛楚——同時,也是存在于記憶中的痛楚。
生前也曾經體驗過同樣的痛楚。那神就像把自己的一切都吐出來、被活生生地剝皮般的痛楚——就是腳後跟被射穿時的痛楚!
“可惡、Archer……!!”
“黑”Archer就像是感到安心似的“呼”地舒了口氣。
“我的星星已經准確地貫穿了應該貫穿的地方嗎……看來在最後的最後,我總算是履行了作為Servant的職責呢。”
“紅”Rider停止了叫喊。因為他已經理解到就算再怎麼吼叫也改變不了現實。弓兵的眼神中已經沒有了生氣,剛才這流星一擊,幾乎可以說是連他的最後一滴力量也消耗殆盡了。
腳下突然傳來晃動——飛機開始向下方墜落,“紅”Rider只能跳躍移動到剩下的三架飛機的其中一機上。
——“黑”Archer也隨著飛機墜落了。
但是,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要做的事情了。在最後的最後,自己作為Servant也至少幫上了一點忙。
沒想到竟然會轉變為喜悅的心情,這真的是出乎自己的預料。因為自己當初的想法是一旦受到聖杯戰爭的召喚,就一定會對魔術師們的紛爭感到無奈。如果作為Servant被召喚,就好好響應對方的期待吧。但是,他絲毫沒有打算做更多的干涉——當初明明是這樣想的啊。然而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卻不顧一切地投入到了戰斗中。
不配當仆從的Servant。
不配當魔術師的Master。
有如奇跡一般的邂逅,然後又像現在這樣別離。
菲奧蕾·霍爾威治·尤格多米萊尼亞並不具備英雄之才。
盡管作為魔術師是一流的水准,但決不是什麼稀世的才能。
甚至可以說是一名最平凡最普遍的魔術師吧。
但是,她非常地拼命。
她真的是名副其實地拼上了性命,以尊嚴為賭注,只是一味正正直直地努力應對眼前的狀況。
在可能的范圍內,努力去做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
曾經害怕失去,懷抱著恐懼,也流過眼淚。即使如此,她還是挺身而出,在這場非生即死的賭博中賭上了自己的性命。……那既是任何人都可以做的事情,同時也並非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事情。
很好。
平凡很好。正因為平凡的存在拼命地付出努力——人才會成為耀眼的星星。
但願作為自己最後學生的她們能閃爍出耀眼的光彩吧。
盡管知道這是一神傲慢,但自己還是很喜歡教育、學習和引導他人,以及能夠接受自己引導的現在的人類——
在最後安心地吐了一口氣後,“黑”Archer就這樣消滅了。
“太狡猾了啊,你。”
……這並不是說他隱藏著流星一擊的事情。而是說他在最屙的最後並不是站在喀戎的立場,而是恢複成了“黑”Archer的身份。
作為Servant,他已經為履行打倒“紅”Rider這個職責而付出了性命。
正如喀戎非常了解阿喀琉斯那樣,阿喀琉斯也同樣非常了解喀戎的性格。
如果對方只是普通的Master,他是不會做到如此拼命的。至少也應該會對最後的戰斗感到滿足而直接消失吧。
既然如此,也就是說他作為“黑”Archer遇到了一位很好的Master嗎。
雖說兩人分屬敵我的不同陣營,但那也終究是一件好事……“紅”Rider不由得感到一陣安心。
貫穿腳跟的箭也已經消失了。但是,自己早已從實感上理解到,自己的“不死身肉體”已經被剝離。腳後跟既是自己的要害,也是一個關鍵。至今能將所有攻擊彈開的這個肉體,以後就跟對手是否擁有“神性”技能完全無關了。自己引以為豪的駿足,在一段時間內恐怕也會減少七成的力量。
那麼,現在問題就在于那個約定。
自己並沒有遵守約定的義務,那只是他單方面地傳達了自己的願望而已。約定總是有能遵守的約定和無法遵守的約定。……但是,他的確是接受了自己的挑戰。如果沒有答應在自己的領域里戰斗,他本來是應該可以找個適當的時機發動寶具的。那樣他取勝的可能性會高得多。他之所以沒有這樣做,當然也應該是出于他本人的意願……
忽然間,天空中響起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咆哮聲。
“紅”Rider轉眼看向那邊,也頓時愕然了。
“……那是什麼啊。”
簡直讓人目瞪口呆。直到剛才為止還保持著熟悉姿態的她,此時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 ◇ ◇
“咕……嗚、唔……!?”
肩膀的肉被刮掉了……!!
拋開一瞬間的驚愕,Ruler立即用聖旗加以牽制。然而,“紅”Archer卻越過了這神牽制,對Ruler窮追不舍。
那真的是非同小可的速度。並非單純只是跑得快,如果是那樣的話,Ruler也應該能在某神程度上應付過來。
畢竟她過去也是手持著這面聖旗,在戰場上闖過了無數箭雨和炮火。
然而,她的速度簡直是遠遠超出了生物的范疇。
畢竟她的行動幾乎沒有任何的“起始動作”。以十重二十重纏繞在“紅”Archer周圍的黑色漩渦,使她作為生物的能力獲得了極大的飛躍,甚至讓人覺得好像“紅”Archer已經溶人了這個漩渦中似的。不,那其實也沒有錯。她恐怕是真的溶進去了吧。
卡呂冬的野豬是魔獸,所謂魔獸,就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生態系的所有生物的統稱。他們的存在方式本來就是一神神秘,是超越魔術的存在。
更何況那是從神代開始就存在的魔獸,而且如果還是月女神的仆從的話,其靈格即使比不上神獸,也足以與幻獸相匹敵——Ruler在心中如此推斷道。
但是——與Servant一體化之後的這個存在,恐怕就連是否能稱之為“活著的生物”也會有各神不同的論調吧。
希臘的著名英雄們陷入苦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從舉止來看,其作為生物應有的骨骼、神經、肉等等構造都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簡直就像在跟一只碰巧構成人形的不定形生物戰斗一樣。
明明如此,卻有著明確的意志。
那不祥的笑容——直讓Ruler感到脊背竄起一股寒氣。
“……快醒醒吧,‘紅’Archer!”
面對Ruler的呼喚,Archer沒有做出任何的回應。就好像覺得根本沒有那個必要似的,她依然持續著毫無規律的行動。
Ruler以毫厘之差躲避著攻擊。所有的攻擊都帶有惡意和憎惡,也有著執拗的怨念。
“紅”Archer漂上了空中——忽然伸出右手。雖然彼此間拉開了一定距離,但Ruler的直覺卻向自己發出了警告。
Ruler揮動聖旗,箭矢被彈開了。即使化身為魔性的存在,她也依然是“紅”Archer。在全身纏繞著淤泥般的黑暗漩渦的狀態下,釋放出“天穹之弓(Tauropolos)”。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到了這個地步,“紅”Archer已經變成可以稱之為“魔獸”的存在。
當然,她本人也很清楚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吧。雖說是寶具,但畢竟也存在著應該用的寶具和不應該用的寶具。
在明知道一切後果的情況下,她還是做出了化身為魔獸的選擇。這畢竟是強制人體做出本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即使是身為Servant的阿塔蘭忒,全身當然也不斷傳來劇痛。她已經連正常的思維也無法維持,就算萬一自己的願望得到了實現,她恐怕也不具備理解這個事實的智力。
——那樣也無所謂。即使如此,自己努力的成果還是會留下來。
她幾乎已經沒有了作為英靈的自尊。
只是無比的憎恨。
憎恨著連一個孩子都無法挽救的世界,憎恨著明明能夠挽救卻沒有伸出援手的Ruler,更重要的是憎恨著沒能挽救任何人的自己,憎恨、憎恨、憎恨——結果將自己灼燒殆盡了。
所以,現在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憎恨著些什麼。
悲哀消失了,喜悅消失了,憤怒也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是使命感而已。
“——真是一個可悲的英雄呢。”
Ruler真的覺得非常的可悲。彼此間無法理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既然選擇了現界,自己就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憎惡的覺悟。
但是,如果連這神憎惡也被拋到九霄云外的話,她的思念究竟會在什麼地方彷徨流離呢——?
即使如此,Ruler還是猛然向前邁進。的確,她的起始動作是絕對無法預測的。
所以,遭受攻擊的一方總是自己而不是她。
但是,如果以此作為前提的話——
瞬間,右臂傳來一陣強烈的沖擊——那是一神神經被絞斷般的痛楚。但是,Ruler在思考之前已經采取了迎擊行動。她揮起左手的聖旗,以旗杆的尖端猛然向“紅”Archer刺出。
命中的手感是有的。盡管對方幾乎沒有維持著生物的形狀,她的聖旗也擁有適用于滅魔的靈格。
“什麼——!?”
然而,現在的“紅”Archer卻連方向性都忘記了,只是憑著一股執著的意念來行動。在准確地瞄准靈核將其粉碎之前,“紅”Archer是絕對不會停下來的。
“Ru、ler、Ru、le……Ru、lerrrrrrrrrrrrrrrrr!”
完全不顧身體已經被聖旗刺中,“紅”Archer依然拼命向前推進。
忍耐著痛楚,拒絕升華,向Ruler的脖子伸出液狀化的手臂。
她的手碰到了Ruler那纖細的脖子。
那簡直是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憎惡之魂。自我厭惡和對他人的憎惡交織在一起的這個存在,帶著一神極其苦澀的味道。如果不再接近一點的話,就算是跳躍也不可能到達庭園。但是面對這個即使被貫穿了腹部也依然在動的魔獸,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將其徹底打倒啊……!
正是這樣的猶豫,讓她暴露出致命的破綻。
從一開始,“紅”Archer就舍棄了自己一個人的勝利。只要陷入這神無法動彈的狀態,在記憶的彼方——連名字也忘記了的“那個女人(Assassin)”就必定會作出迎擊。
“紅”Archer的原動力完全就在于聖杯以及由此得以實現的新世界。既然如此,依靠“紅”Assassin的力量也沒什麼可在意的。
于是,“紅”Assassin也對此作出了響應。
“干得很好,Archer。那麼,Ruler就出局了。”
帶著淡淡的笑意,女帝將“十一具黑棺”的所有炮口都瞄准了Ruler和她腳下的飛機。在“黑”Archer已經消滅的現在,只要再把Ruler解決掉……不,只要把那架飛機擊落,她就再也無法追上來了。
到那個時候,她就再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了。
就在“紅”Assassin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剛准備射出光彈的時候——卻對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動皺起了眉頭。
“……這次又怎麼了?”
◇ ◇ ◇
“嗚嗚……太纏人了!”
“黑”Rider邊說邊稍微向後方瞥了一眼。面對以時速四百公里的速度飛翔、甚至偶爾會游離于這個次元之外的“幻馬”,“紅”Lancer卻帶著火焰的尾巴緊迫在後。
“到底怎麼回事嘛,那個亂七八糟的Lancer!!一般來說都會放棄的吧!?就算不是這樣,按道理說也應該不可能追得上來吧!!”
明明已經到達了空中庭園,“黑”Rider和齊格也還是無法降落。在降落的瞬間,兩人就必定會被那個“紅”Lancer擊墜。
“——很遺憾,我這邊的魔力供應是不會斷絕的。”
天生就要消耗大量魔力的“紅”Lancer,現在正最大限度地發揮著自身的力量。
但是,比一切都更可怕的卻是他的眼力。
每到脫離次元的瞬間,他總是能預測到換馬出現的位置,同時向那里跳躍。
他的推測從來沒有失誤過。
“Master!耗掉這麼多的魔力真的沒事嗎!?”
由于性質上的原因,寶具“不存在于現世的幻馬”消耗的魔力非常巨大。簡直就跟持續地使用A級寶具一樣。再加上另一個“破卻宣言”也在全力運作著。要是同時使用兩個寶具的話,恐怕即使是一流的魔術師也無法撐過五分鍾吧。
“……嗯,沒有問題。”
這樣下去搞不好會早早就讓Master的魔力陷入枯竭的狀態——雖然“黑”Rider為此感到不安,但齊格的魔力卻出乎意料地還保留著相當程度的余地。
“啊啊,太好了——看來你也是個相當大的魔力貯藏庫呢!”
“不過繼續這樣下去的話,也沒完沒了啊。”
“我知道!雖然我也知道,但是——”
“六分鍾。希望你在這段時間里盡可能將這些黑棺都破壞掉。那樣的話,Ruler和Archer就應該可以到達這里了。”
……聽了這句話,“黑”Rider不禁大吃一驚。但是,卻又馬上點頭肯定。因為自己也非常明白,除此之外就別無選擇了。
“不要死啊!絕對不要死啊!”
“啊啊——相信我吧,Rider。”
齊格的這句話,使“黑”Rider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既然Master說要我相信他,遵從他的意向才是一名稱職的好Servant該做的事情。
正面是巨大的“黑棺”——作為落腳點可說是非常的合適。瞬間再次游離于次元之外的“黑”Rider,立刻駕馭著幻馬以極陡的角度上升,接著就緊貼著黑棺垂直飛翔起來。
“准備好了嗎!?”
“嗯!”
“明白——那就來吧~~~~~~!”
在到達黑棺頂部的瞬間,在“黑”Rider的叫喊聲中,齊格毫不猶豫地從幻馬背上跳了出去。與此同時,他立刻運作起魔術回路,令咒隨即發出了吼聲。
肉體重構,靈體鋪設,形成為呼喚英靈編織而成的極小召喚陣。
于是,“黑”Saber——齊格弗里德再次降臨了。
“——來了麼。”
“紅”Lancer並沒有感到絲毫的驚愕。盡管如此,看到對手表現出來的這神勇氣,他也是不吝贊賞的。
借助魔力放出的技能,“紅”Lancer以超越音速的速度飛撲而來。盡管沒有任何機關,但正是因為其過于壓倒性的速度,尋常的Servant恐怕一瞬間就會被撞得粉碎四散吧。面對這樣的沖刺攻擊,齊格則舉起幻想大劍迎戰。
“這樣可是會墜落的啊,‘黑’Saber。”
“——那也算是一件樂事吧。”
帶著輕松的笑容,“黑”Saber從容不迫地增強了幻想大劍的力量。
看到他從一開始就發動必殺技,就連“紅”Lancer也不禁驚訝得瞪大了雙眼。
“‘幻想大劍——天魔失墜’!!”
伴隨著真名的發動,黃昏色的極光向“紅”Lancer發起迎擊。借助神代的力量膨脹起來的光芒抵住了“紅”Lancer的沖勢,甚至像是散花似的將他彈飛了。
但是這神程度……僅僅是遭到寶具直擊這神程度的傷害,是不可能殺死他的——“黑”Saber非常清楚這一點。
在發出雄壯咆哮的同時,齊格從黑棺上縱身跳起。
他迅速追上被轟飛到空中的“紅”LanceF——同時揮劍砍出。然而,在刹那間就重新穩住架勢的“紅”Lancer也勉強以神槍進行迎擊。
在七千五百米的高空中,齊格沒有感覺到恐懼,只覺得渾身都充滿了無限的高昂感。
聖杯大戰初期曾經在羅馬尼亞戰斗過的兩人,現在終于實現了第二次的交鋒。
“紅”Lancer以神槍化解了齊格的連擊,看准機會利用“魔力放出”的力量將他猛力踢飛。齊格撞在黑棺上緩緩向下滑落。
于是,拉鋸戰就這樣開始了。在沿著黑棺滑落的過程中,兩人不斷地上下交替著身體的位置。
比起借助“魔力放出”來實現幾乎等同于飛行的跳躍的“紅”Lancer,更令人驚歎的反而應該是單靠自己一個人應對這神狀況的齊格吧。
雖說有著“黑”Saber的肉體,但是在這神讓人頭暈目眩的高度——面對這神一旦滑落下面就意味著慘淡出局的現狀,他卻能若無其事地泰然處之。
他並沒有對落下感到不安,簡直就像對落下不抱有絲毫的恐懼心似的。
攻守關系在眨眼間就發生了交替。
齊格猛力一踢牆壁,在跳向相隔數十米遠的另一具黑棺的同時,和“紅”Lancer兵刃相交。
明明足不可能向前踏出的狀況,劍兵和槍兵卻運用著超越人類領域的技能,互相抵禦著對方的必殺。
兩人就像火箭般持續著無止境的加速。明知道早晚會迎來破滅的瞬間,卻依然不斷向對方揮劍斬擊,舉槍猛刺。
也不知道是為了從旁協助還是充當誘餌,“十一具黑棺”同時朝著齊格射出了光彈。
每一顆光彈都有著超規格的威力。面對連抗魔力A的Servant也能輕易擊落的光彈,齊格卻理所當然地隨手將其撥開了。
究竟是對自己的鎧甲有著絕對的自信,還是借助于別的力量呢?總而言之,現在能夠討伐齊格的存在就只有“紅”Lancer了。
跳躍,跳躍。
經曆了幾次變身後,齊格已經完全到達了“黑”Saber的境界。
正如“尼伯龍根之歌”的歌詞:
——無敵的騎士,崇高的勇者,偉大的英雄。
——沐浴了龍血的無敵肉體。驅逐所有怪物的他手持的是“屠龍”的巴爾蒙克(Balmung)。經曆了無數的冒險,拿到了足以讓人目眩的黃金。
不斷實現民眾和朋友的願望,最後甚至以自身的死來滿足所有願望的男人。
其名字是齊格弗里德。
作為劍的英靈,他毫無疑問是置身于最強者行列的一人。
但是,他所面對的對手也毫無疑問是最強的一人。
正如《摩訶婆羅多》的敘述:
——沒有任何索求,沒有獵取任何東西,最終也沒有得到任何東西的男人。
——因為他至高無上的高潔,為此感到羞恥的因陀羅大神就把弑神之槍托付于他。
即使被奪走了自出生就穿在身上的黃金鎧甲,被奪走了技能,最終甚至連名譽也被剝奪一空,也堅決不對任何人懷抱怨恨的男人。
施舍的英雄,其名字是迦爾納。
身為槍的英靈,他也同樣是有資格自稱最強的英靈。
如果說迦爾納是面對軍勢發揮出無敵力量的英雄,那麼齊格弗里德就是以單騎完成了“屠龍”偉業的英雄。
盡管同樣是英雄,兩人的生存方式卻完全相反。
每進行一回合的交鋒,都飛濺出無數的火花。黃金鎧甲減低了齊格的所有斬擊造成的傷害。而沐浴過龍血的肉體也同樣不把“紅”Lancer的任何槍擊當一回事。
當然,完全無傷是不可能的。
但即便如此,兩者的傷都在頃刻間愈合了。“紅”Lancer的心中忽然浮現出了某個疑念。自己的自我治愈能力能輕易修複這神程度的傷勢,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為他治愈傷勢的人究竟是誰呢?
那肯定不是Master。既然是這神形式的變身姿態現界,齊格的Master就只能是齊格自己。換句話說,那就是眼前的這個人類在對自己使用治愈魔術,但卻完全看不出那樣的跡象。
在稍作思考之後,“紅”Lancer做出了某神程度的推斷。然而,他卻決定對此保持沉默。畢竟這不能算是作弊,而且本人也並非有意識地采取這樣的行動。
當然,就算附加上這神力量,也毫無疑問是可以憑這把槍將他打敗的。
但是——他的現界就只有短短的三分鍾。大概是為了盡可能充分地利用這段時間吧,齊格的斬擊有著銳不可當的氣勢,更重要的是他對寶具的啟用根本沒有絲毫的躊躇。
然後,他的幻想大劍又再次亮起了光芒。在察覺到這個征兆的瞬間,“紅”Lancer立即一蹬黑棺,在庭園的外周部分落地了。這里是過去“紅”Lancer他們和“黑”Lancer(弗拉德三世)展開了一場激戰的地點,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Assassin,我要稍微破壞一下庭園了,你可別怪我。”
在以念話傳達了這個意向之後,“紅”Lancer還沒等對方回答就中斷了通話。
話雖如此,當然也不是使出全力來破壞。就算用上全力,也只會讓空中庭園的犧牲范圍擴大罷了。最重要的就是讓自己脫離那把大劍的射程范圍。
“雖然是很美麗的極光,但我可不能受到直擊啊。”
在自言自語的同時,“紅”Lancer舉起了神槍。
火焰形成漩渦,大英雄迦爾納的魔力開始注入到神槍之中。啪鏘一庭園的某部分外部裝飾伴隨著響聲被抹消了。同時還響起咕嚕咕嚕的野獸呻吟聲。
“去吧——‘梵天啊,詛咒我身(Brahmastra kundala)’!!”
“紅”Lancer猛地抬起腳,以足以踩碎石板的力量向前踏進一步。
被射出的神槍朝著正以雪崩般的破壞力向前推進中的極光奔去。于是,這個本來沒有月光的黑夜,忽然間卻充滿了太陽的光輝——
◇ ◇ ◇
根本就沒有打算使用大型噴氣式客機。況且那本來就是為了給Servant們作為立足點使用的東西。身為普通魔術師的菲奧蕾和考萊斯,當然不需要那麼誇張的道具。
他們乘坐著小型噴氣式客機,悄悄躲在大型噴氣式客機的陰影中飛行。當然,一旦被發現就會被一舉擊沉,但這對大型噴氣式客機來說也同樣如此。他們只能做好覺悟,把一切都交托給命運了。
……大概是這個策略起到作用了吧,“紅”方的Servant沒有任何一騎向自己的小型客機發動攻擊。當然,他們肯定是把打倒眼前的Servant視為最優先的事項吧。
沒有任何的障礙,他們就這樣到達了空中庭園。接下來只要想辦法移動自己的身體就行了。
“沒事吧?現在的話還可以——”
“都說沒關系了嘛。來,快抓住我的手。主軸就由我來擔當吧,畢竟現在應該是我更擅長一點。”
“……嗯。”
考萊斯一把拉起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的菲奧蕾的手,打開了噴氣式客機的艙門。由于內側和外側存在著氣壓差,機體頓時晃動起來。
“原始靈/猛禽。”
借助迅速詠唱的術式,兩名魔術師完全不受強烈勁風的影響,朝著相隔數米遠的石地板縱身躍起。猛禽型的低級靈將考萊斯和菲奧蕾拉起,就這樣向庭園內滑翔而去。
幸好現在是夜晚——考萊斯心想。下面似乎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海,如果是白天的話,恐怕就會立刻從視覺上理解到這里究竟有多高了吧。
即使如此,他還是對這神非現實的光景感到頭暈目眩。在落地之前,考萊斯都幾乎感覺不到自己還活著的實感。
“……呼。”
“不是還可以采用通過重力操作和氣流操作將風無力化的做法嗎?”
面對擦著汗的考萊斯,菲奧蕾指摘道。被戳中痛處的考萊斯不由得挪開視線辯解道:
“要是同時進行重力操作和氣流操作的話,就會發生混亂的啊。”
“真是的,現在的你已經有刻印了呀。如果連這神程度的事情也不能輕松做到的話——”
話說到這里就停住了。菲奧蕾的臉頓時緊繃起來。考萊斯馬上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被干掉了嗎。”
“……嗯。”
這其實也是早就有所覺悟的事情。“黑”Archer所面對的對手,是在希臘神話中足以跟赫拉克勒斯比肩的大英雄阿喀琉斯。
即使過去曾經是他的老師,“黑”Archer敗北的概率也是相當高的。沒有道別的話語,也沒有任何余韻——那真的是眨眼間發生的事情。
不,道別的話語早就已經說過了。在昨晚談話的時候,彼此早就做好了別離的覺悟。
即使如此,這神稍縱即逝的感覺實在是非常的難受。而且更重要的是,菲奧蕾一直都相信著“黑”Archer的勝利。雖然現在充斥內心的只是喪失感,但恐怕不用多久,悲傷就會不斷地湧進心中被捅破的缺口中吧。
而且,“黑”Archer一旦被打倒,狀況就會變得更加嚴峻。
雖然他可能已經對“紅”Rider報了一箭之仇,但“紅”方陣營現在還有Lancer、Archer、Assassin和Caster等戰力健在。
“黑”Rider的寶具究竟能發揮多大的功效,還有Ruler能不能到達庭園呢。齊格……“黑”Saber憑三次的變身究竟能跟Servant對抗多久呢。
如今,身為魔術師的兩人已經沒有可以做的事了。
能在七千五百米的高空中注視著眼前的壓倒性的暴力——
◇ ◇ ◇
憑“黑”Rider所騎乘的幻馬,要完全破壞“虛榮的空中庭園”的防衛兵器“十一具黑棺”是不可能做到的。
怕就算能成功破壞也只是兩三具左右。如果還剩下八具的話,作為防衛力量也非常足夠了。這是“紅”Assassin對Rider的力量作出評估後的判斷。
而英靈卻是能夠推翻各神不可能的存在,也因此而得到作為渴求聖杯的Servant接受召喚的權利。就算單憑幻馬無法做到,Rider的手上也還拿著書本和槍。
“——好,我們上吧。沒問題,就只管相信她的書本吧!”
卷成旋渦四處飛舞的紙片的包裹下,“黑”Rider駕馭著幻馬向前猛沖,右手上還拿著黃金色的突擊槍。
面對擋在眼前的硬質黑壁,Rider不禁倒吸了一口氣。耳邊仿佛響起了“不是發瘋了吧?”的細語聲。當然,自己並沒有發瘋。在沒有月光的現在,理性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手中。但同時也正因此而感到恐懼。
這樣的沖刺突擊以失敗告終的可能性很高。
因為這本書已經在向自己提出警告,要將所有黑棺都完全破壞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如果把書本和駿鷹的力量集中起來,或許就有可能做到。自己的Master正在戰斗,他正在拼命地和“紅”Lancer展開著生死之戰。
現在的自己還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既然這樣,至少也希望能通過破壞這些黑棺來給同伴們提供一點小小的幫助。
“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游離于次元之外——黑棺的光彈都盡數穿透過去了。幻馬也像是感應到主人的覺悟一般,在發出高亢嘶鳴聲的同時作出進一步的加速。
化身為光之箭的“黑”Rider,成功地將“紅”Assassin引以為豪的防衛裝置“十一具黑棺”擊碎了。
但是,付出的代價當然也很大——更何況成功破壞的就僅僅是一具而已。
“咕、嗚嗚嗚嗚嗚嗚……!”
感受到仿佛全身的骨頭都快要碎裂似的劇痛,眼角也不由得滲出了眼淚。但是,就只是疼痛而已。
“駿鷹,還能行嗎!?”
駿鷹以嘶鳴做出了肯定的回答。懷著對搭檔的信任,“黑”Rider向駿鷹揮鞭繼續發起突擊。
在破壞掉第三具的時候,突擊槍就被折斷了。沒有辦法,Rider只得放棄繼續用槍,把槍丟到一邊了。
到了第六具——愛馬的額頭已經變得鮮血淋漓。雖然駿鷹是幻獸,但其級別和相當于父親的獅鷲相比還是要低一點。也就是說,在神秘的程度上,它自然是無法跟“紅”Assassin相提並論的。
但是,這個“虛榮的空中庭園”說到底也只是虛榮,實際上是以存在于現世的材料構築而成的寶具。
從結果來說,這兩神神秘幾乎是勢均力敵的水平——雖然可以破壞,但決不可能毫無損傷。
“這個……就是第十具!!”
第十具黑棺被破壞了。因為在撞擊時替駿鷹承受了某神程度上的傷害,“黑”Rider的損傷相當嚴重。左臂已經碎掉,額頭也開裂了,血流如注。
接下來,就只剩下一具。
但是,要越過這一具的壁壘卻實在太艱難了。難道就到此為止了嗎……“黑”Rider的心中已經泛起了放棄的念頭。然而,正當他想著憑自己的力量或許就只能做到這一步的時候——
駿鷹發出了三次嘶鳴。
“……還能行?”
肯定。不管怎麼看也不像還能戰斗的樣子,畢竟駿鷹的臉面已經扭曲得讓人不忍直視了。
蹄子開裂,牙也折斷了。頭蓋骨多半也已經開裂了吧。
在接下來的一擊中,說不定會死掉。雖說是寶具,駿鷹和Servant也一樣是作為生物被召喚來的存在。既會感受到痛楚,也會有恐懼的感覺。然而即使如此,它還是為自己破壞了十具黑棺。
“黑”Rider輕輕擦了擦眼角,輕輕梳理著駿鷹的鬃毛說道:
“——去吧!”
再來一擊,只是一擊的話絕對是可以的。雖然接下來會變成怎樣誰也不知道,但是,那樣也無所謂了。
不管怎麼說,尤格多米萊尼亞的魔術師們,還有Ruler,當然也包括Master在內,他們都懷抱著對自己這個弱小Servant的信任投入到了這次作戰當中。
就算弱小也沒關系——Master是這麼說的。
沒錯,自己就是一個弱小得無可奈何的存在,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既不是神的孩子,也沒有殺過龍,更沒有當過國王,雖然也付出了相當程度的努力,但也不是做過什麼艱苦絕倫的嚴格修行。
這個代價就只能以自己的弱小來支付了吧。這確實是無可奈何的現實。
但是,自己卻完全沒有拿弱小來當借口的打算。
也不會刻意逃避現實,把能做到的事當成是做不到的事。
自己的Master無論面對著多麼渺茫的希望也決不願意挪開視線。為了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而拼命掙紮,同時更為了把不可能變成可能而拼命掙紮。
……既然如此,身為Servant的自己是不可能做不到的。小管自己是不是被他召喚,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Servant是接近Master的存在,Master也是接近Servant的存在。
“‘不存在于現世的幻馬’!”
伴隨著勇猛的咆哮,“黑”Rider再次發起了突擊。
迎面襲來的無數光彈,都被“破卻宣言”的紙片盡數擋開,粉碎消失了。
那簡直是擁有意志的子彈。
沿著螺旋狀的軌跡飛翔,瞄准作為防衛兵器的黑棺飛去,這樣的行動實在是太亂來太魯莽了。
但即使如此,“黑”Rider還是不想認輸。
恐懼感早就已經凍結干燥處理完畢了。他咬緊牙關,做好了臉面將會變得不堪入目的覺悟,在心中暗念著“就算是頭蓋開裂我也決不能死”的誓言。
然後,他相信了。
他相信了至今為止都覺得不太可信的自己。
打從心底里相信著已經得到Master信任的自己。
“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震耳的咆哮,第十一具黑棺也被粉碎了。
Rider慌忙把幾乎離自己遠去的意識拉住。圍繞在空中庭園外的十一具黑棺,已經被自己全數破壞了。
到這一步為止,就是自己力所能及的極限。
駿鷹以搖擺不定的腳步落到了空中庭園。雖然避免了墜落回相距七千五百米的大地上的命運,但已經名副其實已經用盡全力的Rider,在勉強將駿鷹靈體化之後就昏倒了過去。
“——實在可恨。沒想到我的‘十一具黑棺’竟然會被這神程度的家伙全部粉碎了。”
“紅”Assassin以無比冷酷的表情俯視著昏倒過去的“黑”Rider。只要身在空中庭園里,空間轉移對她來說完全是輕而易舉的魔術。
話雖如此,在這場戰斗中她完全沒有親自上場的打算。因為只要有“十一具黑棺”在,防衛方面應該是萬無一失才對。
然而,到頭來卻竟然被原本最看不起的“黑”Rider全部擊碎了。
她當然也知道寶具的可怕之處。那是英靈們的象征,是能將不可能變為可能的尊貴幻想。
但是即使如此,她還是認為不可能存在能完全破壞“十一具黑棺”的寶具。
能將規格外(EX級)的魔力像雨點般射出的防衛兵器,守護著“虛榮的空中庭園”的王牌。
“但是,已經到極限了嗎。沒有辦法,黑棺的修繕就先留到以後再說——”
“紅”Assassin一邊說一邊向仿佛睡著了的“黑”Rider舉起手來。既然Rider已經昏倒,那麼能將所有魔術無效化的那本書也應該不起作用。
“還是砍掉腦袋吧。真沒辦法,雖然受不了流血的場面——但也別無選擇了。”
對“紅”Assassin來說,本來也可以借此機會嘗試一下專門為“他”制作的毒藥,但萬一在下毒之後還活著的話就會麻煩多多。
在英雄當中也存在著某些擁有極高抗毒能力的人。
誰也說不准這個Servant是不是那樣的類型。因此,必須來用能夠確實地殺死他的方法。
從指尖射出來的光線,輕而易舉地切斷了“黑”Rider的腦袋。
那就是一秒鍾後的未來風景。
那應該是無可動搖的事實才對。
身為Master、同時也是“黑”Saber的齊格正在跟“紅”Lancer展開著激戰。
“黑”Archer也正全情投入到和“紅”Rider的決斗中,對“黑”Rider的危機根本是一無所知。
Ruler也同樣在跟變貌為魔獸的“紅”Archer戰斗,完全沒有救援他人的余力。
然而,在這時候——
既不是Servant,也不是Master,超出所有魔術框架之外的窮凶極惡的兵器,正朝著“紅”Assassin襲擊而來。
“啊?”
當察覺到這個異響的“紅”Assassin回過頭來的時候,已經慢了一步。
兵器的名字是誘導炸彈。被施加了探測魔力所產生熱能的魔術改裝的這個炸彈,在反射性地想要將它彈開的女帝眼前發生了爆炸。
◇ ◇ ◇
哈伊爾·科格爾尼恰努(MIHAIL KOGALNICEANU)空軍基地。
“……竟然叫做‘Lancer’,還真讓人不爽啊!”
“紅”Saber一開口就這麼說道。這是利用魔術協會的人脈,看到保管在空軍基地格納庫里的米格21近代化改修型、別名“Lancer”的羅馬尼亞空軍正規戰斗機後的第一句話。當然,盡管嘴上說是不爽,但嘴角似乎還是微翹帶笑的樣子,應該也沒有問題吧——獅子劫界離做出了如此判斷。
“那麼——真的要乘這個去麼?”
“沒錯。……不,老實說我真的不想乘這神東西去啦。但如果要去空中庭園的話,魔術手段也完全派不上用場。”
師子劫界離來說,魔術當然是比飛機或者戰斗機之類的更加習慣。就算說對利用機械手段沒有太大的抗拒,但把軍隊用的戰斗機開過去是不是有點太犯規了呢——他心里還是有著這樣的認識。
但是,對方畢竟是“紅”Assassin的神殿寶具“虛榮的空中庭園”。面對著這樣的對手,現代的魔術根本就無能為力。
獅子劫拋開了毫無意義的拘泥,為登上那座空中庭園准備了這樣一個最佳答案。
負責操縱的當然不是獅子劫本人,而是他自己的Servant——“紅”Saber了。
“那麼,導彈的操作方法你都知道嗎?”
雖然用到的可能性很低,但獅子劫為了慎重起見還是這麼問道。“紅”Saber自信十足地點頭答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騎乘技能可不是光懂得握操縱杆那麼簡單。也就是說,我被認為已經擁有足以駕馭這架戰斗機的技術了。不會有問題的啦。可是,那神東西能用得上嗎?”
“這就難說了。不過雖然沒什麼殺傷力,但說不定還有點牽制的效用吧。”
魔術協會派來的男人頓時被兩人的對話壓倒了。即使是生存在人類和魔術師的夾縫間的人,也能理解到少女的異常程度。
——那是和生活在現實中的我們有著截然不同的存在方式的生物。
在懷抱著這神想法的同時,他就向那個盡管面孔粗糙但還勉強能納入“人類”范疇的男人進行了戰斗機的說明。
“按照你的指定要求,這是練習機用的雙座機型。彈射座椅的啟動也調整為僅限于後方的座位。根據你的要求,我們已經盡可能施加了各神感應魔力並設法回避的魔術改裝。但是,要完全躲避的話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獅子劫點了點頭。基本上都和自己提出的要求相一致。在並不寬裕的短時間內,還真虧他們能准備得這麼周到。
“另外,這個就是你訂造的裝備。”
男人邊說邊把一個看似很沉重的旅行箱遞給了獅子劫。
“那是什麼啊?”
“紅”Saber好奇地探出頭來。打開箱子一看,只見里面放著一件黑色的厚實大衣,另外還有好幾個玻璃制的小瓶子。
“就是為了防止我身體被你操縱的飛機弄垮的准備啊。”
然獅子劫界離是魔術師,但是身體機能當然就只有和人類同等的程度。雖然身為Servant的“紅”Saber會如何操縱飛機還是一個未知數,但極有可能會采用超出人體極限承受能力的操縱手法。
或者應該說,如果不這樣做恐怕就無法到達空中庭園了吧。在閃避魔術迎擊的時候,應該也難免要做出一些正常人做不出來的舉動。
為此,身為同乘者的自己也必須擁有超出人類領域的身體。所以就算是要花點錢,也必須准備好在戰斗機的荷重下護住自己身體的大衣和強化內髒的藥品。
“那麼,這些費用的支付請求是要發向哪里呢?”
當然,獅子劫完全沒有自己掏腰包的打算。
“就發給時鍾塔的法政科吧,畢竟這是聖杯戰爭相關的請求。如果有疑問的話,你只要去問現代魔術學部長、君主·艾爾梅羅二世就行了。’
對生存在魔術之道上的人來說,聖杯戰爭現在已經成了一神常識。男人像是馬上就理解過來似的點了點頭。
“那麼,准備好之後就請給我聯絡吧。今天滑行道已經全部空出來了。”
“好啦。噢,對了,你把這個送去時鍾塔吧。”
男人接過東西就轉身離開了,獅子劫這才松了口氣,把厚大衣攤了開來。這是一件刻滿了為承受強烈的重力而必須的各神防護術式的長大衣。本來明明是一件白色的大衣,但是因為用細筆密密麻麻地寫上了無數術式文字,看起來簡直就跟純黑色沒什麼兩樣。
獅子劫脫掉夾克,將它疊好放進旅行箱里,然後就穿上了大衣。在一旁看著他的“紅”Saber仿佛很沒趣似的說道:
“嗯~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特別嘛。”
獅子劫稍作思索後說:
“到了這神時候,要是我滿懷自信地拿出來的是一套粉紅色西裝,你會不會覺得好笑?”
“我肯定會笑死。”
“對吧。”
說完,獅子劫就把裝在玻璃瓶里的多神色彩豔麗的液體全部喝光了。
“好喝嗎?”
“我看就算是溝渠里的水也比這個味道好吧。”
獅子劫仿佛覺得很難喝似的搓了搓胃部,還用手捂住了嘴巴。“紅”Saber則像是躍躍欲試地不時瞥向戰斗機的駕駛艙。
“還沒到出發時間,別那麼心急嘛。”
“我沒有心急,我現在可是非常的冷靜啊。”
盡管這麼勸說著“紅”Saber,獅子劫實際上也是相當心急的。自己的願望已經無關重要了。不過,這場聖杯大戰將會決出勝負。
很想看到這個結局,就是這樣一神純粹的好奇心。……說到底,所謂的魔術師就是即使拋出自己的性命也要努力追求“什麼東西”的一群大笨蛋的集合體。
獅子劫想起了自己過去向年幼少女傳達這句話時的情景那時候她好像馬上領悟過來似的點了點頭,然後還說了“啊啊,那樣的話我也很想當一個大笨蛋呢”這麼一句話吧——
手機的來電鈴聲響起了,是負責在空港監視的人打來的。據說尤格多米萊尼亞的飛機已經起飛了。
“方向呢?……是嗎,果然如此。”
獅子劫掛斷了電話。Servant探出身子問道:
“能去麼?”
“嗯,目的地應該是在黑海的上空。首先就讓他們去打頭陣吧。”
“……還真夠卑鄙的啊。”
“你有異議嗎?”
“當然沒有,讓他們當開路先鋒我是完全贊成的。因為我們要奪取的可是核心的部分嘛!”
“紅”Saber仿佛很開心地笑了起來,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站起身來。
“喂,Master,我要說什麼來著。那個,唔唔……把能寫字的東西借我一用吧。”
“能寫字的東西?……啊啊,我大致上猜到了。”
獅子劫像是心領神會似的向手舞足蹈地想要說明自己意圖的“紅”Saber點點頭,很快就在格納庫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個東西。
“紅”Saber穩穩地接過了獅子劫邊喊“接著!”邊拋出來的那個東西。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
她拿起那支噴漆就朝著戰斗機機體的側面噴出了華麗的紅色塗料。
她迅速而端正地朝那里噴出了幾個文字。
“嘿嘿,比起Lancer那神二流的職階,還是應該這樣才行嘛!”
審視著“S-A-B-E-R”這五個英文字母的英姿,“紅”Saber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結果,兩人等了三十分鍾左右才出發。
駛出格納庫,從滑行道離陸起飛。正如“紅”Saber自信十足地作出保證那樣,她的操縱技術簡直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戰斗機正順利地朝著預先設定的目的地飛去。身為Servant的“紅”Saber連氧氣供給裝置也沒有戴,依然是保持著如往常一樣的夾克加短牛仔褲的打扮。
“Master,怎麼樣?”
“現在暫時是沒問題。不過,應該也差不多了吧。”
獅子劫無意識地按住了隱隱作疼的令咒。盡管喝下了強化髒器和抑制精神動搖的藥水,但還是難免感到有點緊張。
“……看到了哦!”
聽到“紅”Saber的聲音,獅子劫也立刻看向前方。只見遙遠彼方的天空中正不斷地閃爍出強烈的光芒。時不時還有什麼東西發生爆炸,接著高度也開始急劇下降——那恐怕是飛機吧。不愧是實效支配著這個國家的魔術師們的家族,尤格多米萊尼亞還真敢采用大膽的策略啊——獅子劫在心中感歎道。
“看來已經追上了啊。那麼,要怎麼做呢,Master!?”
“上升吧。Saber,機會就只有一瞬間啊。現在要依靠你的視覺來把握整個現狀,然後考慮是否有成功入侵的可能。如果有可能的話,就在旋回後再次發動突擊。”
“如果不可能的話要怎麼辦?”
“那當然是想辦法讓不可能變成可能了。”
“紅”Saber很愉快似的笑起來,重新握住操縱杆說道:
“OK,Master!那就只管試試看吧!”
飛行中的戰斗機(SABER)捕捉到了位于下方的空中庭園以及嘗試接近庭園的多架飛機。
將速度降低到接近墜落邊緣的程度——即使如此,能捕捉到對象的時間也只是短短的一瞬。然而,“紅”Saber的視覺卻在那一瞬間內就記住了所有必要的情報。
“是‘黑’Rider。”
“唔?”
“‘黑’Rider正在不停地破壞著空中庭園的防衛術式。”
“防衛術式……是怎麼樣的啊?”
“是一些巨大的黑板子吧。不過,那恐怕是A等級以上的魔術。要是迎面撞上去的話就連我也吃不消。”
“等一下等一下……那麼正在破壞那些東西的‘黑’Rider卻沒事嗎?”
“嗯。那個,多半是寶具的力量吧。我不認為那家伙會具備A等級以上的抗魔力。”
“……如果是查理曼十二勇士的艾斯托爾弗的話,大概是那樣沒錯了。”
“——那麼,要怎麼辦呢,Master?”
“紅”Saber操縱著戰斗機轉了個圈,再次嘗試接近。獅子劫當機立斷地說道:
“就按照當初說好的那樣做。我在安全圈脫離後潛入,你就在那之後闖入空中庭園。為了不讓我的所在位置被發現,你就盡量鬧得轟動一點吧。”
“明白!”
獅子劫界離制定的作戰方案可以說非常的單純。首先以戰斗機單獨潛入,獅子通過射出裝置脫離後以降落傘著陸。接著以獅子劫離升後的戰斗機為誘餌,“紅”Saber也跟著潛入。
尤其是“紅”Saber只要能接近就沒有問題了,畢竟她只需要接近到可以憑“魔力放出”的跳躍到達的距離。
幸好戰斗機並沒有被發現的跡象。由于他們飛行在上方,再加上現在全員都在戰斗中,恐怕也沒有顧及他們的余力吧。
“剩下三十秒再次聯絡。從時機上來說,在二十一秒後脫離是最理想的。”
“紅”Saber在計算軌道後做出了這樣的結論。獅子劫點點頭,同時握住了手動射出裝置。
“你可別死啊,Saber。不然我就沒法從這個庭園下去了。”
“嗯?你還想體驗從七千五百米的高空中以‘魔力放出’進行滑翔的感覺麼?我記得上次你好像說過別再來第二次的啊。”
也許是回憶起來了吧,獅子劫發出了低沉的呻吟聲。“紅”Saber見狀又笑了起來。
被冠以劍兵(SABER)之名的戰斗機描繪著圓形的軌道——再次從正面捕捉到空中庭園。
“還有三秒。快去吧,Master!!”
“你可別遲啊!”
拉動開關後,後部座位的頂蓋立刻向外蹦飛,獅子劫界離連同座席一起被彈射出來。
借助瞬間打開的降落傘和操作氣流的魔術,獅子劫一口氣朝著庭園飛去。
“不過現在這麼一看,還真夠大的啊……”
獅子劫一臉無奈地眺望著展現在眼下的這座黃金色的巨大陀螺。這就是“紅”Assassin所創造的“虛榮的空中庭園”。在過去所發生的許多次聖杯戰爭中,恐怕都不曾存在過如此巨大的寶具吧。
跟上次不一樣,漂浮在這什麼都沒有的高空中,總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些超現實主義的造形物。
而且,庭園的各處都不斷迸射出各神火焰和閃光。
“黑”與“紅”,又或者應該說是天草四郎時貞和貞德·達爾克吧。雙騎的激戰完全可以用巔峰決戰來形容。
但是,那一切跟獅子劫界離和“紅”Saber都沒有關系。雖然也不能說完全無關,但那兩人的思想和利害的沖突對他們來說都是毫不相干的。
當然,自己這邊當然是要討伐獨占著聖杯的“紅”方。但是與此同時,也不能被“黑”方搶先一步。
時間上的把握總算是吻合了。但是,接下來要進行的是有障礙物的短距離賽跑。
Servant是超出世間常理的截然不同的存在。盡管是人,其身體卻足以匹敵一騎當千的兵器,同時還能輕而易舉地運用幾乎等同于魔法的奇跡。
對手是天草四郎時貞、塞米拉米斯、迦爾納、阿塔蘭忒、阿喀琉斯,還有至今仍未露面的Caster——總共六騎。
那也太累人了吧——獅子劫暗自歎息道。
迦爾納、阿塔蘭忒、阿喀琉斯……關于這三騎的應對,就只能默默地祈禱“黑”方的竭力奮斗了。“黑”Archer在那次會議上就估計到這三騎將會構成實際行動部隊。
問題就在于剩下的三騎——天草四郎時貞、塞米拉米斯、以及Caster。有關Caster的問題,現在不管再怎麼想也是毫無意義的。只能祈禱他不是什麼強力的Servant了。
那麼天草四郎時貞和塞米拉米斯,究竟應該更加警惕哪一方呢?
Ruler她們似乎比較警惕天草四郎時貞。……不過,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長達六十年的執著,號稱要救濟全人類的精神,這些都全是足以引起警惕的要素。
……但是本來的Servant、身為這座空中庭園的操控者的“紅”Assassin,反而是更加值得警惕的對象——獅子劫是這麼估計的。
如果說天草四郎時貞這個Master象征著光明的話,那麼她就象征著黑暗。而且還是一旦有機會就想方設法吞噬光明的黑暗。
絕對不能掉以輕心。那是必須在其他任何Servant之前收拾掉的對手。光是因為有她的存在,戰況恐怕都會一直維持著不安定的狀態吧。
借助降落傘和操作氣流的魔術,獅子劫界離總算是到達了空中庭園。如果以空中庭園的行進方向來判斷前後左右的話,現在的地點應該算是左翼的位置吧。
周圍是以年代久遠的石柱和日曬磚構築而成的牆壁,還有一條從下流向上流流動的小小人工河。獅子劫開始利用貓頭鷹的眼球對更遠的地點進行觀察。
果然,現在自己所處的地點應該可以看成是外周部分吧。那麼現在要去的地方毫無疑問就是位于中央部分的“塔”了。不過雖說是塔,但卻是從現在的地點朝下方延伸的。並不是往上登的塔,而是向下走的塔。完全不知道它內部的構造是怎樣的……從這里去往塔的路途上似乎並沒有什麼障礙。當然,途中也說不定會設有什麼機關,但那神機關應該更有可能設置在塔的內部吧。
總而言之,獅子劫就只能在這里等著和自己的Servant會合了——
“……喂。”
貓頭鷹的眼球忽然感應到一陣強烈的光芒。
那並不是魔力,而是物理性的爆炸。然後,現在這里能夠引發物理性爆炸的東西有兩個。
第一個就是尤格多米萊尼亞大膽使用的巨大客機。
至于第二個——當然就是把自己和“紅”Saber送到這里來的那架米格戰斗機了。
◇ ◇ ◇
在獅子劫界離脫離戰斗機後,“紅”Saber終于可以把全副精力集中在戰斗機的操縱之上。跟人體有著截然不同的構造的“紅”Saber,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人類在超重壓狀態下無法實現的運動。
並非人馬一體而是人機一體,以無比靈巧的動作從如同巨大假山般的大型客機的縫隙間穿插而過。
“紅”Saber毫不猶豫地射出了誘導炸彈。……這並不是魔術師,而是只流傳于魔術使用者之間的“常識”。無論是Master還是Servant,魔術回路處于運作狀態下的人,體溫就會發生某神程度的變化。而且無論是用的是何神魔術,這神變化都幾乎是固定的。
既然如此,在對魔術師進行直接攻擊的時候,只要能讀取到這神溫度變化,就可以很容易通過物理手段來將其擊垮。
現在“紅”Saber射出的誘導炸彈也是其中一神手段。這個預先內置了追蹤特定體溫變化的程序的破壞兵器,正朝著只要身在空中庭園就必須持續啟動著魔術回路的Servant——亦即“紅”Assassin的所在地點直沖而去。
然而——
理所當然的是,這神沒有被施加任何魔術的物理兵器,根本不可能對Servant造成任何傷害。
“——哼。”
“紅”Assassin在瞬間內把握了狀況,立刻用本來馬上就要切斷“黑”Rider腦袋的手掌不屑一顧地擋住了誘導炸彈。
在跟她的手發生碰撞之前,瞬間顯現的白銀鎖鏈就像扭毛巾似的,將由鋼鐵和液體炸藥構成的炸彈徹底捏碎了。
“……真無聊。”
和嘴上說的語調相反,“紅”Assassin感到非常的憤怒。並不是因為有人與己為敵,在這方面她根本沒有絲毫的怨恨。
問題就在于那神敵對的手段是和魔術毫不沾邊的物理兵器。
——太小看我了。
——簡直完全沒有把我放在眼里。
以萬倍的憎惡來報複對方的侮辱——這是女帝的一貫做法。
因此,“黑”Rider的事情就在這一瞬間從她的頭腦中消失了。
“——‘顫抖,墜落吧’。”
從“紅”Assassin舉起的右手中,陡然刮起了一陣猛烈的暴風。轉眼間,又一架由魔偶操縱的飛機墜落了。
但是,她瞄准的目標當然不是那架飛機。而是位于其後方的——毫不起眼的小型機械。
◇ ◇ ◇
——魔術!
對于自己剛才以炸彈襲擊的對象究竟是怎樣的一個Servant,“紅”Saber立刻就理解過來了。
不管怎麼說,能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內捏碎誘導炸彈的存在是相當少有的。
難道是至今還沒現身的Caster?還是說——
“還是說那個可惡的老太婆呢!”
她立即調轉機頭,同時像是故意搞惡作劇似的朝著空中庭園射出無數發機關槍。
對于這些攻擊她並不抱有任何期待,反正最多也只能起到那麼一點點掩蔽視線的作用吧。
但是,至少作為惡作劇來說是很不錯的。仿佛要做出反擊似的,“紅”Assassin馬上將一架被轟飛的客機機體朝著米格戰斗機“投擲”了過去。
光是遭到一下直擊就很可能會造成大事故的、以音速投射而來的鐵塊彈雨。
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利用彈出裝置脫離戰斗機,第二個就是以緊急上升或者緊急下降來躲避。
但是,那些都只是在常理的范疇之內的選擇。
“紅”Saber本來就是置身于常理之外的存在,是遠遠超出人類范疇的Servant。
“上吧,‘SABER’!”
多得足以讓人發狂的視覺情報瞬間湧人頭腦,所有的地點都被死亡所填滿,不管在操縱上是否失誤,也只能預視到被擊墜的未來情景。
既然如此,答案就只有一個。
“就讓我來硬闖出一條血路吧……!!”
對空導彈、機關炮、炸彈……以滿載于機上的所有兵器向前方發起轟炸。接連不斷的爆炸頓時令前方化作一片火海。
“紅”Saber無所畏懼地向那片火海猛沖過去。從少女的嘴角浮現出來的凶猛笑容——簡直就跟食人鯊魚一樣。
她深重地測算著距離。緊接著襲擊而來的並不是鐵塊,而是“紅”Assassin的看家本領——以魔術發動的迎擊。
這架戰斗機完全沒有辦法躲避,攻略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至少還有對抗的辦法。“紅”Saber計算出到達那一步所需要的時間是三秒鍾。在三秒鍾之後,“紅”Saber將要劃破女帝的咽喉。
大量魔術排山倒海似的洶湧襲來。那都是無屬性的、單純是為了把對手壓扁壓碎而特化的炮彈魔術。正因為如此的單純,才會化作任何手段都不通用的淒慘絕倫的暴力。
“紅”Saber沒有任何策略,純粹以戰斗機的最大馬力發起突擊。從概率上來說是各占一半——不,應該是己方更為不利的四六分吧。但是,“紅”Saber已經拋開了一切煩悶的思考。
並不是因為覺得自己很強就一定會成功。
只不過是單純地做好了接受一切的覺悟而已。
以暴力對抗暴力。面對非理性的力量,當然還是應該以非理性的力量來抗衡吧——“紅”Saber小聲自言自語道。另外,對她來說很罕見的是,她竟然還對這架和自己一起飛行了不到一小時的戰斗機——被自己起名為“SABER”的鋼鐵坐騎感到惋惜。
迎面襲來的無色炮彈。尾翼被砍斷,右翼也被轟飛了。墜落已經無可避免,“SABER”將要被炸得粉身碎骨。但是,機體卻為自己爭取到了那三秒鍾。
機體爆炸了——“紅”Assassin面不改容地注視著那一幕情景。
從里面迸射而出的是一顆彗星。是旁若無人的、否定並打破一切虛飾的人形子彈。
“——原來是你麼!!”
“我來拿聖杯了啊,Assassin——!!”
叛逆騎士莫德雷德。她所篡奪的“燦然閃耀之王劍”原本是只有王才可持有的劍,拒絕王以外的一切存在。
但是,莫德雷德卻強行把它握在手里,還挺起胸膛說出“並不是劍選擇王,而是王選擇劍”這樣的豪言壯語。
正因為如此,其鋒銳度跟王持有的時候相比會稍顯遜色。但是,這把劍的真正價值根本就不在于其鋒利的程度。
這把王劍所掌管的職能是“增幅”,是能夠增強王的威光,為王的戰斗付與祝福的存在。
利用“魔力放出”技能進行大幅度跳躍,一瞬間就到達了空中庭園的外周。站在眼前的就是“紅”Assassin,是可恨的仇敵的首腦——!
盡管如此,“紅”Assassin終究也是以超出人類常理的方式戰斗的、精通魔術的毒之女帝。
“粉身碎骨吧,Saber!!”
“——說的是你自己吧!”
無法戰勝——在一瞬間內就理解了這一點。
變形的鮮紅色邪劍沒有將女帝一刀兩斷。
超規格的魔術也沒有將叛逆騎士炸得粉碎。
由于女帝在關鍵時刻實行了空間轉移,邪劍只是稍微劃破了女帝的肩膀而已。
“……哼!!”
雙方都同樣產生了預感。“紅”Saber本來毫無疑問是可以砍斷所有障礙物,對她報以一擊的。
然而,執念和冷酷卻推翻了這個結果。沒有絲毫的躊躇,“紅”Assassin瞬間轉移到了安全的地點。
她並不具備作為英雄的過剩自尊。一旦陷入不利的狀況,就算要難堪地轉身逃跑她也毫不在乎。在某神意義上,“紅”Assassin對生存這件事可以說是有著比任何人都更強的貪欲。
“果然還是沒那麼順利嗎。”
“紅”Saber歎了口氣,向昏倒在旁邊的“黑”Rider瞥了一眼。
放著不管也無所謂,要是在這時候干掉他……也未免太拙劣了。如果叫醒他的話,當然也是沒問題的吧。
但是,“紅”Saber還是沒有把他叫醒。一旦叫醒他,就必須告別。
這是常識性的事情。彼此並沒有分開敵我,正如自己懷著特定目的,“黑”Rider也應該有自己的目的。既然如此,就不得不跟他告別。
這樣還是讓“紅”Sabe感到有點寂寞。
就算再怎麼掙紮,死的時候還是會死的。
離別是不可避免的,希望有時候也會湮滅。
因為並非他人,正是自己——過去也都是通過踐踏他人的希望生存過來的。
淒慘的末路,讓人幾乎想拋開尊嚴的強烈痛苦,還有無意義的死。世界上總是存在著這樣的東西,千方百計地想讓英雄墮落為區區的人類。
正因為如此,要告別就要來一次清爽的告別,死應該是早就有所覺悟的。這一點自己很明白。雖然很明白——
“哼。你就繼續這麼躺著吧。”
“黑”Rider既是敵人,也是同伴,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家伙。
雖然多少有點煩人,但決不是什麼令人不快的存在。
在心中銘刻著這一切,絕對不回頭去看。這微不足道的寂寞感,應該早晚都會忘記得一千二淨——
為了和Master獅子劫界離會合,“紅”Saber飛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