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程咬金的聲音,從甲葉嘩嘩作響的聲音里云燁就知道,老程還沒有回家,估計去兵部繳了令就匆匆的趕到李孝恭這里來了.
云燁的鼻子有些發酸,怔怔的不知道些什麼好,老程看都不看在座的諸人,抬手就把毯子給云燁蓋上,醫生才要張口,程咬金就把他拎起來扔到外面,沉聲:"老子挨軍棍挨了無數,每天甯可連著肉扯布片,也不會***裸的露在外面,子,能走麼?如果能走就和老夫回去."
云燁二話不,放下外袍就站了起來,程咬金踹了一腳程處默,又瞪了一眼牛見虎,兩個人趕緊摻住云燁抬腿往外走.
程咬金走了兩步,又回頭:"都是千軍萬馬的主帥,也都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漢子,怎麼一個個就對一個十八歲的沒爹孩子下死手欺負,嶺南的生意我程家不沾,我老程祝你們財源滾滾."完就大踏步的離開了,李靖的臉面頓時成了大色,李孝恭,等人也訕訕地低頭不語.
到了馬車跟前,程咬金見云燁上了馬車,自己跨上戰馬,云燁掀起車簾叫了聲:"程伯伯"老程看他一眼:"別裝瓜慫,有話回家再."一抖馬缰,棗馬當先起步走在前面.
沒幾步就到了程家,程夫人迎了出來,老程卻陰著臉一不發,任由丫鬟給他解衣卸甲,程夫人躬身站在一邊,不敢語,程處默更是早早就跪到了院子里.牛見虎見狀也跪了下來.
穿著短衣的程咬金捧起茶壺咕嘟咕嘟灌了一壺,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對程夫人:"我不在的這一年多,聽家里產業增長很快,很是興旺發達啊,夫人持家有方啊."
從來都是人前教子.人後勸妻,連云燁都聽出老程話語里濃重的諷刺意味,更不要與他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老程這一次是真的動怒了.
"老程家都有些什麼人才,有什麼樣的本事,我會不知道?如果沒有云家幫襯你們會發財?以前連酒館都經營不好,現在風光大了,成千上萬貫的錢財如同流水般的往家里湧.還要跑到嶺南去占地.你們就不怕有一天野心大了,連天下都想擁有嗎?
你們送到軍前的信老夫看了,越看越害怕,越看越擔心,卻什麼話都不能,強忍著直到陛下調我回京.兩千里地,我跑了六天就回來了,還好趕上了.富甲天下的名頭程家擔不起,你云家也擔不起,子.你現在搞到在京城寸步難行的地步,原因就是你太聰明了,記住了,子,記到心里.沒人願意和聰明人打交道,甯可和傻子結伙,也沒人會相信聰明人.
子啊,老夫有時候衷心的盼望你傻一些,可是你總能從絕境里逃出來,還毫發無傷,皇帝開始給你下絆子,一向疼你的皇後也給你下絆子,他們無非想看看你的極限在哪里,直到今日,你的底限他們還沒有探到,一個窮困的嶺南在你的手下變成了遍地黃金的富饒之地,三千精銳老兵,子你也下得去這個手?你知道三千老兵代表什麼嗎?
有這三千老兵,你在一年時間里可以用他們做骨干組起十萬大軍,這麼龐大的一股力量誰會不膽寒?跟何況你云家要錢有錢,要糧有糧,這簡直是天造地設的造反良機.
陛下起于軍伍會看不出來?李靖號稱軍神會看不出來?李孝恭,李大亮,尉遲那個不明白,可有人給你提醒過一句麼?
都安得什麼心思?文臣里老于世故者不知凡幾,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唐儉那個是不是見慣了刀光劍影的老狐狸,他們都在等,子,他們都在等你**膨脹的那一天."
到這里,老程哈哈大笑起來,撫摸著云燁的頭發:"好孩子,你是一個真正的善良孩子,這些心底齷齪的混蛋一次次的失望,因為他們從你身上看不到半點**膨脹的意思,一個血氣方剛的十八歲孩子,無視那些海市蜃樓,把家里的錢都用來蓋了書院,哈哈,你知道我得到這個消息是如何的歡喜,整整喝了一夜的酒.
幸虧你對皇帝沒有半點隱瞞,一切都攤在光天化日下進行,讓那些想要找你麻煩的家伙無處下嘴,最妙的就是你居然把洪城弄成這些老兵的頭子,這一招想必陛下都想不到,沒人喜歡百騎司,沒人喜歡,就你不避諱,明明白白的告訴陛下你就是想發財,蓋書院,順便給自己的孩兒留一片產業.
子,壽陽腹中的孩子真的與你有關?"手打www.sdxsw.org
了一大通話,老程才喘口氣,好奇的問云燁,程夫人也回過神來趕緊給老程張羅著洗浴,還有飯食,程處默長松一口氣,把牛見虎扶起來,兩個人殷勤的給老程拿來葡萄釀,還對云燁擠眉弄眼的希望他幾句好聽的話,讓老程的心更加好一些.
哪里知道云燁此時已經汗流浹背,心悸不已,自己到底還是被所有人坑了,他們不再和自己作對,而是都大開方便之門,捧著,哄著自己發揮出最大的能力為他們所用,這就是傳中的捧殺.
長孫,李二一再的警告,自己似乎過于相信曆史了,以為那些名臣勇將們都是善良的好人,偏偏忘記了他們都是經過無數風雨的老狐狸,自己太嫩了,如果自己但凡有一點野心,就會被這股風潮推到**,站在風口浪尖上的感覺很美妙,也很危險,這個世界上肯對自己破這些事的只有老程和老牛兩個人了,最多還有李綱,其他的幾位還認識不到這些.
現在回想,老找自己麻煩的魏征出發點都未必是惡意的,在興化坊工地上嚴格的檢查,對云家各項產業的調查,其實都是一種愛護.
轉變的太厲害了,好人一瞬間變得猙獰,壞人刹那間成了慈眉善目的善人,這讓云燁的大腦混亂成了一團漿糊.
"如人在荊棘林,不動即刺不傷,妄心不起,恒處寂滅之樂,一會妄心才動,即被諸有刺傷.有心即苦.無心即樂"云燁把這句話顛來倒去的念了好幾遍,忽然很想去天水麥積山走一趟,見見檀印老僧,熟悉的地域,熟悉的環境也許可以讓自己得到幾分安樂.
"子,問你哪,壽陽果然懷了你的孩兒?"手打www.sdxsw.org程咬金的聲音似乎來自天外,把云燁從迷惑中解脫了出來,呆呆的望著老程,不知道些什麼好.
"如果壽陽懷的孩兒是你的,子,陛下難道沒有處罰你?"手打www.sdxsw.org程咬金又問.
云燁指指自己的屁股,示意這一頓板子就是因為這件事挨得.
"就這些?"手打www.sdxsw.org老程瞪大了眼睛問云燁.
"就這些,我挨了整整二十竹仗,一下都沒減免,也一下都沒被放水,挨得結結實實."云燁的話讓程處默,牛見虎迷糊,卻引起了老程的一陣大笑.
"子,你現在最想干什麼?"手打www.sdxsw.org
"侄安排好家里,准備帶著拙荊去找一下檀印老僧,好好學一陣子佛法,看看佛祖能不能感化我這顆鐵石一樣的心.順便看看佛祖能不能為我帶來一位孩兒."
云燁笑著對程咬金,並且給程咬金深深地鞠了一躬.
"去吧,檀印老僧不在麥積山,如今在嵩山少林寺當監院,他的前一封書信里還特意提到了你,希望能和你討論一下佛法,老夫很想看看到底是你帶壞他,還是他感化了你."
對于云燁的舉動程咬金大是贊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有這樣才會看清楚整個局面,不被萬物所擾,才會有一個清醒的認識.
"處默,見虎,想不想去少林寺見識一下,我們都帶上家眷,一群人去少林寺比較熱鬧,我聽那里有七十二項絕藝,三十六門神通,寺廟里藏龍臥虎,高人無數,武功最高的是一位掃地的老和尚,藏經閣不可不去,《易筋經》《洗髓經》為天下至寶,不去就太可惜了."
為了不至于太寂寞,云燁努力地忽悠兩兄弟和他一起動身去少林寺旅游.
程處默的眼睛都亮了,趕緊像狗一樣可憐巴巴的瞅著自己的父親.
"想去就去,看老夫作甚,只是,子,你從那知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老夫去少林寺也不是一兩回了,為何聞所未聞,難道是那些禿驢騙了老子?"手打www.sdxsw.org
"伯父您就好好的在長安將養,我們也就去兩三個月,秋天就會回來,再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如果少林寺有好東西,子一定弄回來請您品鑒."
"將養個屁,你在嶺南弄了一大攤子事,老夫不得幫你收拾乾淨,再順便賺倆錢花."
"可是您嶺南的生意程家不沾的."程處默覺得老爹不厚道,剛完的話就要吞回來.
"傻子,程家當然不會粘,但是你娘可以沾,如果必要,我們和離,這樣程家就不沾了,裴家沾就是了."老程把自己不要臉的風格發揮到了極致.
只是沒有注意到背後正在咬牙切齒的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