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出其東門(3)

他捧茶在手,只是笑,"你且說來聽聽。

" "備,《三國》里指的是大漢皇叔劉備,劉備一生功業,建國蜀中,成為蜀國之主。

而無患即指平安。

"我的手指輕輕彈在細瓷茶盞上,有清脆悅耳的響聲,玎玎如鈴。

我的笑容松弛而安定,"蜀中與川北相近,王爺是想告訴我,我遠在川北的爹娘妹妹都平安康健。

" 他的笑容欣慰而舒展,"你全猜中了。

我派去的人已經來回報,你爹娘的身體都好,無一點病痛,而你爹爹這兩年興修水利,開挖渠道便利航運,政績頗佳,在百姓間的口碑亦好,很得愛戴。

" 川北貧瘠之地,爹娘都好,我便稍稍放心了。

我心下感動,語氣也不覺便得溫柔,道:"多謝王爺告訴我這些。

"又擔憂道:"邊地苦寒,爹爹的腿腳一直也不大好,若是身子骨酸痛可怎麼好呢?" 玄清笑起來時眼睛會彎成好看的新月的弧度,他說:"過了中秋就要入冬,只怕時氣越發不好。

昨日有邊使入川,我便請溫太醫找了幾方祛濕松骨的膏藥,一並送去給甄大人了。

" 我心下安慰,更是感念他的細心體貼,于是道:"多謝王爺費心了。

" 他朗聲笑道:"我哪里有什麼費心的呢,費心的是溫太醫,一聽說我要去的膏藥是給川北甄遠道大人的,連夜選了最好的藥材研制了新膏藥送到我府上的,我不過是順水人情罷了。

" 心內低低的歎息了一聲,也是感慰。

宮里,幸好還有個溫實初。

然而也不願意玄清多心,于是矜持笑道:"溫太醫與我家本是世代相交的故友,如今肯這樣幫忙也是難得的了。

"微微黯然,這世間,本就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也難為溫實初的一片心意了。

然而面上轉了笑意,半是嗔道:"只是王爺的謎語九曲十八轉,要猜到當真是繁難不已。

" "若是簡單的,以你的聰慧,一定是即刻猜出來了,又有什麼意思。

"他彈指笑著,似乎是在細細品味白菊茶的清雅滋味,"昨日是中秋,我料想你必定會想家,所以特意選了個難解的謎題,也好舒緩一下你的思鄉之情。

" 玄清總是這樣,在無聲無息處無聲無息地給我以感動,並不是驚濤駭浪一般澎湃的幸福的沖擊,而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地一點一滴地浸潤,叫我並不會不自覺地去抵抗。

心里這樣一點點地溫暖著,仿佛茶盞中被水浸泡開了的一朵朵白菊,舒暢地伸展著。

忽地想起浣碧昨夜所說的那句話——"王爺若有了家室,必定沒那麼自在,也再不會像現在這樣偶爾能見一次了。

" 想偶爾見一次也不能了,他不能,我也不能。

想到此,心里也不覺微微黯然,神色也寂寥了下來。

正巧浣碧捧了一大束菊花進來,不過是尋常的銀絲蟹爪菊花,並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但是姿態自然,潔白如霜,亦十分清雅可觀。

浣碧只遠遠站在南窗下,認真換了花束插瓶。

因她在,我一時也不說話,玄清也不便說,于是只沉默著相對坐著喝茶。

片刻,浣碧抱了換下的開到大半殘敗的黃菊下去。

她走得匆忙,一點細碎的花瓣從她的懷抱中漏了下來,焦黃到發黑的顏色,微微蜷起,似一點萎靡而焦灼的心。

他的婚事,他若不說,我是半個字也不會向他提起的。

只作不知罷了,我能說什麼呢。

良久,茶亦涼透了。

他終于道:"昨天,阿晉惹你生氣了?" 我搖頭,淡淡而疏離的微笑一直保持在唇角,"阿晉說話一向爽利,若他說了什麼,我也不會生氣的。

" 他的眼瞼微有些疲倦地半合著,輕輕道:"他很多嘴",想了想又道:"那麼,你知道了?" 我的手指淡漠地劃過桌面,道:"知道了。

我只是為王爺高興。

"我慢慢道:"沛國公尤府的小姐,自然是好的,何況太後又喜歡。

"我含了一口茶水在口中,茶水亦是冰涼地洇在舌尖喉頭,冷靜道:"沛國公當年與太祖皇帝一同征戰沙場,出生入死,才有了這份功名,也是一刀一槍打回來的。

沛國公家世顯赫,已經榮耀了百年,雖然現在手中早沒有了實權,但家教甚好,教出來的女兒家必定是大家閨秀、風華出眾。

靜嫻……"我微微沉吟著笑道:"一聽就知道是溫柔大方的好女兒家的名字,先恭喜王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