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傳 外篇《 月‧落輝》

序前



『你愛所有的人?為什麼呢?』

引渡使輕輕問著。

『因為每個人都有值得我愛的理由。』

伊莫色斯笑了笑,說了下去。

『立因斯是我的弟弟,國師很優秀,愛莉蒙露西的氣質,溫絲朵紗蕾的率真,畢西爾的溫和……而身為國王,我理當愛這片土地與人民……』

『緹依呢?你也愛他的吧?』

『是的。我愛他……則是因他對我付出了遠深過別人的愛……』



『我希望能儘量保留我的外貌。』

『即使不復記憶?』

『只是希望,若哪一次遇見了他,能夠觸動些什麼……』

『這又是為什麼呢?求得越多,你只會付出越多的代價,也許你會因為自己的殘缺而後悔的。』

『沒有關係。因為即使過了這麼久了,我還是想給予他救贖……即使過了這麼久了,我還是希望,能為他做點什麼……』

『……父王……』

『嗯?』

『不,沒什麼……』


序章 深淵

序章 深淵





說是無奈嗎,又何嘗有過歎息。



黑暗與光明,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存在。

而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與生活在光明下的人,他們過的日子,自然也是完全不同。

源自於背神,源自於受黑暗吸引,源自於一個遙遠的詛咒……因而才讓這群人聚集在這裏,成為一個極端的團體。

最初的堅持與信念早已遺失了,在上千年時間的洗禮之下。

剩下的是他們被教導的,殘留下來,如灼燒般的狂熱與仇恨。

——是那群自命正義的人將我們驅趕至地底的!

他們仇視著象徵神恩神寵之光明的代表——祭司。

當然,信奉著神與祭司的信徒們也是可憎的,在他們的眼中,那些人都是出賣了自己的靈魂以獲得好處的卑劣存在,若說他們打從心底排斥神,神的信徒就是他們打從心底瞧不起的對象。

所以,在渴望增加同伴的同時,他們也進行著妨礙對方的行動。

干擾他們自以為神聖的儀式,奪走他們的生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錯的,消滅光明!消滅他們的神!

看不順眼的東西自然是完全剷除比較好,但是他們沒有那麼強大的能力,只能用各種方法增進己方的力量,然後讓一些人去執行他們所謂的崇高使命,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應該被信奉的只有他們的大神,總有一天,大神會重臨這個世界,眷顧他們這些虔誠信奉的子民,降罪於那些虛偽的祭司,讓他們得到世界的主導權,讓所有排擠他們的人都畏懼……

很多人認為他們是瘋子,但是他們從來不這麼認為。

也許有人對教義產生過質疑,然而在大眾的追從下,這樣的質疑沒有多久就會自然消失。

神現,神賜,神存在。

陰森的地底,他們的唱頌不曾間斷……



「二隊、七對準備好了嗎?」

統一黑衣蒙面的打扮,他們在地道口集合,待得集合完畢,便又要到探查到的地點,對祭司公會的人進行攻擊了。

「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回報的聲音傳回來之後,召集人點點頭,然後看了看底下的人群,皺眉。

「統禦司呢?」

大家左看右看,然後非常有經驗地回報。

「報告,統禦司大人翹班了。」

「什麼!」

每次行動,職位最高的人都是負責帶領的,而這一次就是由統禦司負責,但是這個應該領隊的人卻鬧失蹤消失不見了?

感覺到召集人的怒氣,回報的人覺得也許該修改一下語句,回報得精確一點,所以他怯怯地舉起手。

「對不起,更正,統禦司大人又翹班了。」

「……」

這句更正惹來了隊伍裏面一片轟笑聲,不過在召集人越來越鐵青的臉色之前,大家總算識相地安靜了下來。

「……這是第幾次?」

底下的教眾屈起手指開始數,然後報給他一個可觀的數字。

召集人的理智線一下子繃斷了。

「那沙因薩若——!」

很可惜的是,那個他怒吼的名字的主人,現在正翹班鬧失蹤,無法回應他。




章之一 交織於命定

章之一 交織於命定





又有誰知道呢?我來到這世上,是為了你。



『如果能夠選擇,你會想跟我互換身分嗎?』

『不一樣的啊。就算互換了身分際遇,我還是我,依然不可能成為這樣的你……』



從許久之前,世界還只有一個國家時,祭司公會就已經是超然的存在,神的信仰與神殿遍佈世界的各個角落,階級分明的制度下,屬於高階祭司的人們,絕對是萬中選一的人才。

而神座祭司毫無疑問是其中的精英。

以歷史的脈絡來看,神座祭司可以說是神留下來的遺產,儘管有關那段過去的紀錄總是模糊不清,人們也逐漸忘記了最初神座祭司的貢獻,但對他們的崇敬還是不變。

一脈單傳,永遠由其後代繼承的模式,也曾經讓一些人提出抗議,認為如此一來,坐在那八個位子上的人,不一定有與之相符的能力,然而每一屆的神座表現出來的力量與才能,最後都會使大眾心服口服——那樣的能力是隨著血緣傳承的,他們終究是不同於凡人的存在,也是凡人無法比擬的。

無論是魔法還是武技,都讓人望塵莫及,頂多在個性及德行上有點問題。

所謂的「怪胎」,每隔幾屆總是會出現一個,或許是強得莫名,或許是體質特異,而當前的第三十五屆,要說誰最奇怪,大家都會說出同一個名字。

破虛神座.帕黎修蒙.席德列斯。

他的怪異,可以說是從誕生時就開始了,也就是他那不同於歷代破虛神座的外貌。

淺黃的發,灰色眼眸,席德列斯家的人一向是黑髮黑眼,千年以來,一向如此。

因為他是前代破虛神座由聖水潭中抱回來的,所以沒有人能否定他的身分,只不過,人們私底下還是會覺得他「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議論紛紛。

而他那被視為軟弱的好脾氣,也是前所未見。

像是不會拒絕任何人一樣,即使別人出言侮辱,他還是報以微笑,這樣的處世讓人難以給予他尊敬,而要扯到軟弱,則是關乎了另一件事情。

高位者如果在品德個性上得不到別人的尊敬,那麼還有一個選擇,就是他的才幹與強悍。

而很遺憾的,這位破虛神座最出名的就是,他只會防禦。

就算是在對D.M.B的戰鬥中,他也依然只防禦不攻擊——不管有幾個敵人把火力往他身上轟。

如果他是帕蕾基西若家的星鏡神座,也許眾人的感觸不會這麼深刻,畢竟星鏡神座的絕技定位就是絕對防禦型的,也就是恰好跟破虛神座是兩個極端。

明明該是主掌攻擊的人,卻完全不攻擊,這可說是極其糟糕的情況了。

再加上他從來不求表現,只把別人拜託的或是公會要求的事情處理得中規中矩,所以對於他這個人,聽過的人印象都不是很好,他的同伴看他的眼光甚至可說帶著鄙視的意味了。

唯一讓人稱許的,可能是那纖細漂亮的外表吧?

但也就是這樣的模樣,更加深了他人認定他無能軟弱的形象。

這二十幾年來,帕黎修蒙就是在這般的認定下度過的。

從孩童到少年,從少年到成人,一直一直,都是這樣帶有既定認知的眼光在審視他。

他早已學會不去在意,也不奢求誰理解或瞭解自己,他也習慣孤獨,不被人需要,反正日子還是可以過,世界依舊日升月落。

就算被罵了,也不會覺得屈辱憤怒,若從書上說的來看,是不是因為他不夠愛自己?

可惜,他連有沒有喜歡過自己都不知道。

禮儀書上說的東西,咒文書上說的東西,他都能學得分毫不差,只是未必能做出來。

只是微笑,微笑,再微笑。

笑成了習慣,空洞也成了習慣。

如果有人知道,也許會問,這是不是很悲傷呢?

沒有悲傷,當然也沒有快樂。

因為那些他從未學會、感受,也不曾擁有。

如同缺乏了什麼一樣的不完整,卻又無處去尋遺失的那一塊。

即便是弦月,也有週期性圓滿的一天,而他的缺漏,卻使他只能是彎月。

彎彎的月亮啊,就好像在微笑一般。










每日清晨,他起床的時間幾乎是固定的,簡單梳洗過後,便是為盆栽添添水,到外面露個臉,看看有沒有公會的命令下來,沒有的話,就清閒地度過一天。

十分單純的生活。

他會笑著跟每個眼神對上的人道早安,即使對方不太想理會他,因為無論好感是否存在,他還是覺得要友善對待每一個人。

今天祭司公會來了命令,要他前去公會聽任務說明。

這樣情況應該是要跟人合作的任務,他也很習慣了——收拾收拾,就朝祭司公會出發。



「破虛神座,請您在這裏稍等一下。」

「好的。」

接待的人要他先坐下等候,他也微笑著應答,甚至不問為什麼。

事實上就算讓他在這裏等到黃昏,他也不會心生不滿或是焦躁不安,他總是這樣,很悠閒的,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

負責接待他的人站在一旁,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這位評價不是很好的破虛神座,他今天是第一次看到。

說他好脾氣,應該沒有人會反對的,至於其他傳言,現在也無從證實,他只是單純看著這位地位尊貴的神座的長相,暗暗讚歎著。

這樣清秀漂亮的男人,他是第一次見到。

若說一眼就讓人著迷,倒也還沒到那種地步,只是他微笑的時候,那淺淺溫潤的感覺,卻使人好像看到了一種相當美麗的光芒。

如果只看表面,大家應該會喜歡他的吧?他心裏想著。可惜,工作與戰鬥的能力,才是這個環境需要的。

很快的,裏面有了負責人出來,向帕黎修蒙解釋狀況。

「破虛神座,我先向您說明任務的細節……」

見帕黎修蒙只是看著他,沒有多問,他就說了下去。

任務解說完畢之後,帕黎修蒙還是沒有提出任何疑問,他遲疑了一下,才補充說明。

「本來昊絕神座應該和您一起執行任務的,但是他接到命令後沒有理會,因此才會……」

「噢。」

帕黎修蒙點了點頭,溫雅的笑容還是那樣無懈可擊。

「沒關係。」

「如果您有需要,也許可以到菲伊斯神殿找他,再開始執行任務,畢竟命令也下達了……」

「謝謝,我明白了。」

他回答得禮貌,但似乎是一副不打算去的樣子。

今天他確實有點反常,以前他是不會連續兩次打斷別人的話的,而今天這種情況,當然有其原因存在。

帕黎修蒙對別人的感覺,一向介於「沒感覺」跟「好人」之間,要說有哪個例外,絕對是這位「昊絕神座」。

但是他對他的觀感,也只是到達「不想接觸」的境界而已,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認真討厭過哪一個人,可以讓他覺得不想接觸,實在也不簡單。

相反的,昊絕神座.格瑞特.諾曼登如果曉得自己刻意忽略的任務是要跟帕黎修蒙一起做的,一定會懊悔不已吧。

過去只要有任何相處的機會,他根本是爬也會爬來,比黏人的蒼蠅還要煩。

而鮮少出現情緒反應的帕黎修蒙,現在難得的覺得自己很高興。也不管任務讓他一個人做,還要他自己去找人幫忙合不合理,道謝之後就離開了。

「要給破虛神座一個人做?能完成嗎?」

旁邊的人在帕黎修蒙離開之後終於忍不住插了嘴。

「是啊,破虛神座每次執行任務,不是都靠一起去的人才完成?」

因為任務多半是攻擊D.M.B據點之類的,不會攻擊的帕黎修蒙去了根本只是在當人型障礙物。

「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回答的人聳聳肩。

「做失敗了,換人做罷了,他貴為神座也不會被處罰吧?我們該關心的是自己的事情。」

確實本來就是這樣啊。

即使剛剛還在同一個房間裏談話,他們也是不同世界的人。

沒有交情、沒有關係,當然也不需要有什麼同情或關心。









熱鬧的市街,喧嘩的人群,幾乎是每個城市必備的產物,而繁華的都市中也總會有某些特種行業的營業場所供人娛樂,現在,某兩名男子就正在一家這種性質的樓子裏。

「要你帶我去找樂子,你帶我來這種地方?」

「男人找樂子當然是上妓院啊!」

「神座祭司公然上妓院還說這種話啊!」

提出抗議的一方很快就被對方熟練地捂住嘴巴。

「噓!只要你不說,誰會知道啊!」

而對方的反應是直接手指挾上勁力讓按著自己的手腕噴血,好擺脫制服。

「那沙因薩若!你對朋友下手怎麼這麼狠毒啊!」

格瑞特連忙壓住自己的手,施展回復咒文,那點皮肉傷一下子就不見了。

「我可真懷疑我當初選朋友的眼光。」

那沙因薩若以喃喃自語般的低聲這麼說著。

這兩個人會一起出現在這裏,其實是很奇怪的組合。

一個是翹了任務的昊絕神座,一個是翹了任務的D.M.B統禦司,就算兩人有翹了任務的共通點,以雙方陣營敵對狀態來說,也不是這樣就可以湊在一起和平說話的吧?

也許見了點血不算和平吧,不過兩個人一起來「找樂子」是不爭的事實,妓院這種地方居然還是神座祭司拐邪教的統禦司來的,這就更加不可思議了。

「你如果不想進來,在門口就要說了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你拖進來了啊!」

「反正都進來了,就盡情享受一下啦——」

「這種地方你喜歡自己來就好了,為什麼要拉我來!」

「嘖嘖,你這個人也就是臉皮最好利用,你難道不知道嗎?靠你這張臉,就算是特級的大牌小姐也會想過來招待我們的,搞不好還只收半價呢,不然我哪會帶你來搶我鋒頭?」

聽了他這番言論,那沙因薩若不悅地皺起眉頭,但正如格瑞特所說,他這張俊得過火的臉即使擺出不高興的神情,也還是照樣能迷倒一大群人。

現年二十五歲的他,是個有著修長身材的俊美青年,純黑色的頭髮直順地披在肩背,同樣是黑色的眼睛瞧起來有種明亮舒服的感覺,而無可挑剔的臉孔一向是讓人嫉妒的焦點,雖然他現在這手交叉在胸前還翹腿的姿勢有點囂張,不過格瑞特早就習慣了。

說要靠他的臉吸引小姐的格瑞特本身其實長得也不差,紅色的頭髮搭上藍色的眼睛,在他本人來說是「十分搶眼的顏色」,英俊的外表加上他所擅長的甜言蜜語與各種騙取情感的手段,讓他尋找戀人一向不成問題,目前為止真正碰壁大概也就一次而已。

格瑞特在跟女人說話的時候,總會把那沙因薩若趕走,理由也很簡單,「很英俊」站在「極為俊美」的旁邊,那失色可不是不少而已,對方若從頭到尾眼睛都看著他旁邊那個傢伙,即便他甜言蜜語說得再好也是沒有用的,那感覺說多鬱悶就有多鬱悶。

所以,那沙因薩若也很習慣他的過河拆橋,這幾乎是每次都會發生的事情。

「等紅牌來了,你又會叫我自己吃自己吧?」

那沙因薩若很直接地預言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我要走了。」

「喂!不要這樣啊!我答應了麗娜小姐今天會帶個超級美男子介紹給她的,你這樣我怎麼跟她交代?」

這個朋友到底是怎麼當的?

除了把他賣掉還有什麼啊?

「妓院的小姐也是很可憐的,你……」

「是啊!所以讓她們可以接到英俊風趣的客人,不也是拯救她們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好方法嗎!」

跟用下半身思考的人討論這種問題是沒有意義的,那沙因薩若很快就看清了情勢放棄。

「愛爾蒂娜知道了會生氣的……」

他嘀咕了一句。

「哦?」

像是捕捉到了一點影子,格瑞特將手臂搭到他的肩上,語氣曖昧地問著。

「嗯?你跟愛爾蒂娜發展到什麼地步了?」

「誰像你這個滿腦子欲望的色胚。」

那沙因薩若以不屑的口氣罵了他一句,但那張俊臉白皙的肌膚還是泛起了幾分紅暈。

看他這副模樣,格瑞特在覺得好笑而想取笑他的同時,也覺得有點羨慕。

跟真心喜歡的人情投意合,似乎是難以強求的事情啊。

因此看到這種純情幸福的傢伙,他就格外想逗弄對方。





在兩人的談話中,外面女子交談接近的聲音也傳來了,那沙因薩若頓時臉色一變,起身想逃走。

「慢著!不准跑!」

格瑞特眼明手快抓住他的手,不讓他有機會逃脫。

「誰理你!」

抽回了右手又被抓住左手,格瑞特這人要死纏爛打的時候真的很難擺脫,於是他乾脆用上了他的腳——以對待朋友的力道把他踹出去。

「嗚!」

腰部傳上來的痛真是難以形容,都快痛出眼淚來了,只是格瑞特還來不及開罵,那沙因薩若就跳窗跑了。

真不愧是翹班翹成專業的統禦司,臨陣脫逃的技術一流。

接下來……就是他要怎麼跟沒看到美男子的女人們交代的問題了。



為了避免忘記,祭司公會的人有給他任務的相關資料,讓他帶著,而帕黎修蒙來到這附近之後,才開始煩惱任務問題。

任務很簡明易了:消滅這個據點,因為距離祭司公會不遠,他就直接過來了,過來了以後才思考其他事情。

雖然攻擊人、傷人、殺人這些事情他都不會做,但他還是覺得,至少要過來一趟才算有誠意,至於過來之後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

人在該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容易發呆,發呆的時候,就會開始想事情。

儘管帕黎修蒙是很少思考什麼事情的,但有些事情,還是常常在他腦袋繞。

其實他並不喜歡當個神座祭司。

這不是適合他的職業吧,從自己的表現,以及他人的眼光中,他可以深切感覺到這一點。

別人所談論的,他長得根本不像席德列斯家的人的事情,他也略有所感。連他自己偶爾都會覺得,會不會是弄錯了?哪里弄錯了呢?

說不定真正的破虛神座另有其人。他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若是這樣,他又是誰呢?

這許許多多的想法,只構成疑惑,還不至於成為困擾或煩惱。

如果他成為破虛神座是不對的,他希望能夠修正這件事情。

錯誤修正了,回歸正軌了,大家就不會困擾了吧,即使不會有人懷念、想起他這個給大家帶來困擾的人。

思索到這裏,他看了看任務單,想了想,決定直接往那間屋子走去。

然後,從容不迫地敲了敲門。

在門打開了一個縫後,不等對方反應,他就微笑著發問了。

「請問,這裏是D.M.B的據點嗎?」

他認為他的態度很有禮貌,問的問題也沒什麼不對的。

但是,裏面的人忽然就倒抽一口涼氣,發出驚呼,隨即是一聲「神座祭司!撤!」……

慌張奔跑的聲音,消滅證據的爆炸聲,還有瞬間挪移的魔法波動……

「呃……」





帕黎修蒙還想說點什麼的,可是沒有人會理他,他很想告訴他們,他不會做什麼,東西可以慢慢收,也不必走得那麼急,還有他口有點渴了,不知道能不能讓他喝杯茶之類的……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裏就已經人去樓空,成了廢墟。

「我只是想口頭規勸,不要在這裏集會嘛。」

帕黎修蒙愣愣地說,又重新看了一次任務單上面「消滅這個據點」這行大字。

要消滅的是據點,那麼人沒消滅,也沒關係吧。

東西他們自己消滅的,沒有指名要他親手消滅,所以也符合了吧。

既然人都跑了,應該也不會回來這裏了,那麼……

「嗯……任務完成了。」

帕黎修蒙這麼判定,要是祭司公會的人知道了過程,不知道作何感想。












「從妓院的二樓跳窗逃走,簡直像是白嫖一樣……」

一面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那沙因薩若一面抱怨。為了閃避群眾異樣的眼光,他只好立即瞬間挪移,現在移到哪了他自己也不曉得,還得再確定一下。

遠離了那個損友之後,就這麼回去實在有點不甘,但是要自己找樂子,對地面上不熟的他來說困難了些,他甚至連基本的經濟能力都沒有。

也許下次格瑞特拜託什麼,他應該選個比較能做的答應,再收取一些費用——損友嘛,當然不會有義務幫忙這種事。

不過抓他去給女人欣賞這種事絕對不做。

而現在,既然沒得玩,回去睡一覺比較實際。

判斷出這是什麼地方後,那沙因薩若決定前往距離這裏最近的據點,據點內一向設有傳送回本部的魔法陣,利用魔法陣回去比較方便。

當格瑞特還在女人堆中打滾的時候,他應該已經在地底準備好睡一場好覺了——正常來說是這樣。

只是現在的狀況就是不正常的那種。

在他靠近設立據點的那間屋子時,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其中最不對勁的地方就是開著的門,D.M.B的據點都儘量隱密不張揚,大白天的,不可能連門都沒關好啊。

簡單以魔法偵測後,他得到了裏面只有一個人的結論。也就是說,據點多半被破了,而裏面的那個人……是敵人。

雖然他大可以不管,直接繞路去別的地方傳送回本部,但是敵人還在現場,他坐視不管也太過分了點,於是,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後,他沒聲沒息地進入了屋內。

屋內一片黑的狀況,是不太能奢望用眼睛觀察敵人了,然而,隨著腳步聲的接近,居然也帶來了對方弄出來的光亮,兩個人面對面時都是一愣,根本還沒看清楚對方的樣子,那沙因薩若就先動手了。

「請等一……」

對方訝異的聲音沒有讓他的動作停下,光亮也因對方沒有辦法集中精神維持魔法而中斷,然而一片黑暗中,對方居然準確防禦了他的攻擊,這讓他甚感吃驚。

他從來不曾失誤的,尤其是占了優勢的情況下。





接下去保持的好奇心的連番攻擊都被擋下之後,雖然內心為了對手的能耐而喝采,他還是決定讓這場戰鬥結束,制住對方。

方法也很簡單,就是輕輕鬆松,突然瞬發的一個束縛咒。

當然,他也不忘在對方中招的瞬間,把該下的禁制都施一施,好確保對方沒有反擊的可能。

然後,他順手以魔法照亮了這裏,準備看看這難得的對手長什麼樣子。



帕黎修蒙在中招倒下的時候,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他本來也想好好解釋他沒有惡意的,他只是想進來看看還有沒有人在,或者有沒有茶水可以借喝的,沒想到會有人來到這裏跟他打起來。

仔細想想私闖人家的房子確實理虧,因為這一點心虛,他一時在感覺到魔力波動時沒做出防範措施,就這麼被制服了。

接著,在他還沒想好該怎麼辦的時候,視線出現了光明,他們終於可以瞧清楚彼此。

當那沙因薩若那張俊美的臉孔映入他眼中時,他一下完全呆住了。





那沙因薩若在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後,把那句「你是什麼人」硬生生吞了下去。

手鐲、服飾、家徽,D.M.B隨便抓個白癡來也認得出這是神座祭司,更何況是他這個有個好損友的人。

有這種武技水準的,是神座祭司也不奇怪,過去的任務中這一個他好像還沒看過,而就近瞧了瞧對方的臉,他也暗自想著,神座祭司果然都是些俊男美女啊。

猶如神的恩賜一般,天生就註定會漂亮的臉孔,與那特殊清靈的氣質,這就是神所選定的子民嗎?

在目光對上那雙灰色的眸子時,他忽然覺得心中彷佛有什麼被觸動了一下,因為不明顯,他並沒有注意。

現在應該是該怎麼處理的問題。

他對神座祭司受俘於D.M.B的人會有什麼反應很好奇,可是偏偏眼前這個人完全沒有反應,唯一的反應大概就是一直睜大眼睛盯著他瞧。

如果是女人他還能理解,男人?……

他剛才施的那堆封印明明沒有封住他的嘴吧?

「找到了。」

等了半天,當他猶豫要不要自己先開口問一些問題時,這位漂亮的神座終於說話了。

「你果然是存在的……我一直這麼認為,一直這麼認為……」

「唔?」

那沙因薩若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就在這時候,令他訝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剛才分明束縛住他了,但是這個人居然動了,他抓住了他的手,忽然露出了一個好美好美的微笑。

「請你殺了我吧。」

「啊?」

那沙因薩若張大了眼睛跟嘴巴。

「殺了我,取走你的手鐲,成為破虛神座吧。」

到底是他搞不清楚狀況還是這個人瘋了?

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

「這種事怎麼可能啊!活得好好的要別人殺你做什麼!」

那沙因薩若忍不住朝他的頭用力拍下去,教訓起他來。

「你怎麼這麼奇怪!落到敵人手裏也不必這樣自暴自棄吧!啊,你已經掙脫了……我不喜歡殺人,這種事情不要找我啦!」

因為眼前的情況詭異到他腦子也亂了,當場他只有個想法——趕快離開這裏到正常一點的地方去跟正常人說話,這只是幻覺而已,明天就忘了。

於是抽回自己的手後,他連忙出了屋子,把之前所有覺得該做的跟想問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不是的,請等一下——」

帕黎修蒙掙紮束縛是用了神賜的能力,然而在他追出去時,那沙因薩若早就瞬間挪移不見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明白他已經離開這裏後,帕黎修蒙怔怔看著前方,說不清心頭湧現的情緒是什麼。

若按照書上的解釋,也許該叫做失落吧?

原來他也是可以產生情緒的……

摸摸緊扣在手腕上的鐲子,他抿著唇,努力想思考出一個方法來。

那個人才應該是破虛神座的。

那麼近似於那些肖像的長相,他絕對不會認錯的。

想到這裏,手鐲的冰涼,似也滲進了他的肌膚。

他早該不在意的,早該不在意的。但說不定……一直都只是他以為自己不在意而已。

世界上果然有一個真正該是破虛神座的人存在……

所以他,果然是錯誤的,對吧。










回到本部的那沙因薩若本來想往床鋪一窩睡個好覺,可惜他連床都還沒摸到,就被人逮著了。

「統禦司大人,薩爾路長老說只要看到您,就通知您過去見他。」

聽到這樣的傳話,那沙因薩若也只能暗念一聲倒楣。不過其實跟倒楣沒什麼關係吧,身為領隊還翹班,這根本是不可能不被抓包的啊。

如他所料,一頓訓話是免不掉的,薩爾路長老接見他之後,隨即數落起他的隨便,同時精神訓話,這一念就是半個小時過去,雖然無聊到很有催眠的效果,但他總不能在這裏直接倒下去睡吧?

薩爾路長老是他唯一親近的「高層」,從小他的魔法、知識都是由他教授,可以說是他一手拉拔上來的,他也明白這位長輩是為他著想的,然而有些事情他還是想遵循自己的意願行事。

長輩跟晚輩太過親近的結果就是,晚輩很容易沒大沒小。

「你自己也該好好反省一下!當初你是怎麼成為統禦司的?」

被問到這個問題,那沙因薩若的眼中透出一絲迷茫,然後是陷入思考的神情,薩爾路長老本來期待他會藉由回憶努力的路程而激發起上進心,但那沙因薩若很快就給了他一個令人吐血的答案。

「統禦司死了,我就當上統禦司了。」

薩爾路沒有當場失態還真是修養十足。

「那之前呢?之前你又是怎麼當上司祭主的?」

換了這個問題之後,那沙因薩若因為不必再回想思考而顯得很高興。

「其中一個司祭主死了,所以我就當上司祭主了。」

原來是因為流程一模一樣所以不必思考。

只是這種答案也太玄了點吧。

「……你的答案省略了很多過程吧,那沙因薩若。」

「有嗎?可是,他們不是我殺的喔,我沒有殺人。」

這真是太奇怪了。薩爾路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夠關注他,以致於現在搞不清楚這些事情。

「你為什麼沒到場?」

他決定放棄研究,追究別的事情。

「……」





總不好說去找樂子,還被格瑞特那渾蛋拉去妓院……

「你當上統禦司之後,到底有沒有盡過這個位子該盡的責任?放著職責不顧,人就自己跑掉,這是正確的態度嗎?」

那沙因薩若歎了口氣,要是這話是其他人對他說的,就算是教主,他也可以絲毫不理會直接當耳邊風,但偏偏這話出自他喜愛的長輩的口,不能不給他回應。

他就算跟著出任務,也沒怎麼出手啊。

通常只有神座祭司會來的任務他才會去,不為什麼,只為了在一旁旁觀。

要是薩爾路曉得他去都只注意盯著神座祭司看,大概會直接氣暈吧。

但是,以他的狀況來說,確實是盯著看比較有價值啊。

哪個人知道他只要看到了招式,就能立刻學起來?

靠著這偷看偷學的本事,神座祭司的絕技根本已經被他學得差不多了……

「你有沒有聽進去?」

「我知道了,我會反省……」

「下次任務不准再逃避!我會盯住你的!」

「好、好……」

只要精神講話能結束,他什麼都好。

薩爾路放過他之後,感覺更加疲憊的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床就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值得感恩的東西,直接就倒下去睡得不省人事了。





章之二 呼喚

章之二 呼喚





我之於你,是永遠的不放棄。



『我們有沒有,任何一個相似的地方?』

『我不知道……但是這並不重要。』



再見到格瑞特,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那沙因薩若本來以為一陣子不會看到他的,畢竟他要來不太方便,不可能太頻繁。

神座祭司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入D.M.B的總部,對別人來說也許是很值得震驚的事,但對知道內情的人來說就不是了。

從初代以來,諾曼登家的人就跟D.M.B有著曖昧不清的關係,一直斷絕不了,模模糊糊,就算沒在D.M.B兼個職位,也常常提供一些情報,或者在對D.M.B的攻擊上手下留情。

像格瑞特這樣混到對組織很熟悉的也不是沒有,但這事情終究不是每個基層人員都知道,為了避免麻煩,他來這裏的時候就不會穿神座祭司服。

雖然對這裏很熟,要來這邊還是得注意別被祭司方的人發現,叛徒的罪是很重的,誰也不想落到那種境地,來的次數多了畢竟還是比較不保險,所以格瑞特如果來這裏一次,通常要過半個月以上才會再來。

但是……總部半個月來一次,風化場所卻可以天天去,那沙因薩若其實很懷疑他的標準是什麼。

怕被人發現跟D.M.B有關係,難道就不怕被人發現上妓院?

只能說在碰上跟情欲有關的事情時,格瑞特的腦袋就變成漿糊了,就是典型會中美人計的那種人。

偏偏神座祭司那種特殊的壽命跟體質……他即使縱欲過度也不會早衰早死,真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沙因薩若——你好狠的心啊!那天居然拋下我一個人在房間裏就走了——你知不知道很痛啊!」

兩個人遇見的地方是在某條走道上,格瑞特一看到他就一臉哀怨地巴上來,嘴裏邊說著亂七八糟的話,講得好像兩人之間有什麼不乾不淨的關係似的,也讓附近聽到的人心驚,訝異地看過來。

「你別說得好像很嚴重似的!我只不過踹了你一腳而已!」

那沙因薩若先閃過了他撲上來的身影,才回了這麼一句,格瑞特則繼續糾纏了下去。

「你如果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你啊,有必要踹開我逃跑嗎?」

根本是自己臉皮不要也要整他!——那沙因薩若聽了他的話之後臉色一青,面對這種無賴,也只有最直接的方式可以解決。

二話不說拔出佩帶在腰間的雙劍後,他以一個漂亮且無懈可擊的動作將劍交叉卡住格瑞特的脖子,劍鋒則剛好插在牆上。

「不想死就閉嘴,你這淫蟲!」

那把劍只要往中間一絞,格瑞特的頭腦馬上會跟身體分家,雖然他知道那沙因薩若絕對不會這麼做,這只是虛張聲勢而已,但逗人還是不要逗得太過火,以免超越了對方的極限。

不過,他這可愛的朋友到底有沒有發現自己做的動作跟說的話都很適合將眾人誤會加深啊?

「好吧,不玩了,快把你的兇器拿開,我可不想成為史上第一個因為開玩笑而死的人。」

「哼!我的便宜你也想占,欺負我人好?」

當然是欺負你人好啊!這句話格瑞特放在心裏沒說出來。

像那沙因薩若這種好人啊,真的快絕種了……雖然他不多不少還認識另外一個差不多的。














「你怎麼這麼快又跑來了?」

因為沒有要談什麼機密的事情,兩個人隨意靠著走廊就聊起來了,只不過還是有換了個稍微沒那麼多人經過的走廊。

「控訴你丟下我的行為,讓我對美女失約啊。我還忍了三天才來找你算帳呢!」

「……我又沒有答應你什麼,你想怎麼算帳?我一貧二窮三沒錢,什麼都吐不出來,你省省吧。」

「誰跟你要錢?我又不是白癡,當然要你用身體償還啊!下次一定要陪我去討美女的歡心!」

「去你的用身體償還!別把對女人說的話習慣性對我用!」

言語不和沒幾句話就會吵起來,接下來就是看誰比較堅持了,不過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常常發出的小插曲。

「統禦司大人!」

一位年輕的女性鼓起了勇氣湊上前來,雙手遞出一個精緻包裝的東西。

「這、這是我親手做的,請您收下!」

雖然蒙面的情況下看不到臉,不過此刻她應該是滿臉通紅吧。

「謝謝,你真好。」

那沙因薩若面對這種情況已經很習慣了,接過禮物後以漂亮的微笑道了謝,對方便飄飄然地走了。

想當初,他第一次被人攔截送「愛的禮物」的時候,可是驚慌失措到直接逃跑的,這件事情也被格瑞特笑了好一陣子。

「又收到禮物了,你還真是受歡迎呢。」

格瑞特瞧了瞧他,語氣裏多少有點吃味。

「是啊……唉。」

那沙因薩若一面歎氣,一面拆了包裝,將裏面的小餅乾一個一個拿起來慢慢吃掉。

「喲,你喜歡吃餅乾。」

「並沒有。」

「那為什麼吃掉?」

「別人的一番心意,接受了就該吃掉啊,這個還不錯,有的人做的真是……吃到都快哭出來了,也有那種外型正常但是很難吃的,反正千奇百怪都有。這個月還好,只收到八次,有的時候一個月收二十包,吃到我正餐都吞不下去。」

他果然是個好人。格瑞特非常肯定地做結論。

「可是,愛爾蒂娜都沒送過我什麼,為什麼嘛?她是不是其實不喜歡我……我送她東西的時候她也沒有很開心的樣子。」

「你又不是條件差,喜歡濃情蜜意的感覺的話,不會換一個?不過你這種禮物通收的態度,當你的女人的都會不爽吧,簡直就是到處留情啊。」

「到處留情?你有資格說我嗎?」

那沙因薩若瞪了他一眼,然後又繼續哀歎。

「我也在乎她的想法,所以東西我都吃掉,包裝紙也有收拾乾淨啊!愛爾蒂娜這次出任務也快回來了吧,這次收到圍巾披風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喂。」

「怎麼?」

「這些送東西給你,傾慕你的女人裏面,有沒有哪個比較印象深刻的?哪個比較美還是哪個你比較喜歡的?」

乍聞這個問題,那沙因薩若傻了一下,然後才怔怔地回答。

「問我哪一個比較怎樣……問題是她們每一個都蒙著臉,其實我從來搞不清楚誰是誰啊。」

這也實在夠讓人暈倒了。

那些費盡心思送禮的女孩們,要是知道花了這麼多心血卻留個影子都沒在心上人心裏留下,大概會通通心碎吧。

「而且,談這個做什麼呢?我已經有愛爾蒂娜了,我才不會花心。」

這點格瑞特倒是很相信。

一個可以燦笑著說出「因為愛爾蒂娜說想看看我留長頭髮的樣子」就把頭髮留長的男人,根本就是個對愛人死心塌地的愛情笨蛋吧。







從走廊轉移陣地到了那沙因薩若的房間後,就不必擔心談話被人送禮物打斷的問題了。

畢竟這裏的女人們沒有勇氣直接殺到人家房間來送。

關於答應美女的事情,格瑞特又死纏了很久,那沙因薩若不堪其擾的情況下,只好努力想別的話題來引開他的注意力,在挖了挖腦中的記憶後,他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

「對了,有件事我想問你,你們神座祭司是不是都是怪人啊?」

「怪人?從何說起?慢著,你的意思是說我也是怪人?」

那沙因薩若不理會他後面那個問題,直接抱怨起那天的情況。

「那天我離開之後,就遇上了一個神座祭司啊,他居然叫我殺了他,拿他的手鐲去當神座,這不是怪人是什麼?有沒有道理啊?」

聽了他的描述,格瑞特也皺起了眉頭。

「誰啊……該不會你腦袋錯亂記錯了吧?」

「怎麼可能!雖然那時候有點混亂,但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那沙因薩若一面反駁,一面回憶當時那人說的話還有他的衣服。

「是……破虛神座!對,就是破虛神座。」

「什麼!」

這次是格瑞特反應太大讓他錯愕了一下。

「你說什麼……你該不會真的殺了他吧!不可以!」

格瑞特在自己喊完之後也覺得有點蠢,要是已經殺了,他現在阻止也沒有用了吧,而如果殺了,這麼大的事他怎麼可能過了三天還不知道。

「你那麼激動是什麼道理?我哪可能照辦啊,那種不可理喻的要求。」

推開他激動之下按住自己肩膀的手後,那沙因薩若接著問了下去。

「你們很熟?他成天想尋死嗎?不然為什麼會提出這種要求?」

「這個……」

這種事情格瑞特也回得不上來。要說很熟……他是希望能夠很熟,可是就是沒辦法啊。

「這件事情我得找他問一下,我先走了。」

「哦?你居然這樣就要走了?奇跡!」

「……聽起來真不愉快。」

「因為你這次一個女人都沒調戲就要走了啊!」

那沙因薩若對他的德行已經十分瞭解了,被他這樣說,格瑞特也只是聳聳肩。

「你懂什麼,女人哪有他重要?再見了。」

格瑞特匆匆離去後,那沙因薩若還愣在那裏。

「比女人還要重要……那到底是什麼關係?」

因為想下去也只是自尋煩惱,那沙因薩若只好算了。

現在時間還早,出去外面混混,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雖然他答應薩爾路長老下次任務不會再跑掉,但是任務還沒交下來就跑掉,應該不算在內吧?

到時候可以找藉口說人不在沒接到通知,就能交代啦。

至於會不會再被叫去訓一頓,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做出決定之後,當然要快點實行,於是,那沙因薩若什麼都沒帶就直接出門了。

想要他乖乖老實地出任務,果然是很難的事。誰叫他覺得即使沒錢在外閒逛,也比出任務好呢?

像他這樣喜好和平的D.M.B教眾,也十分少見就是了。









「昊絕神座,不好意思,破虛神座外出了……」

得到神殿人員這樣的答覆後,格瑞特皺起了眉頭。

外出?去哪了?果菜市集?花草市集?

根據他對帕黎修蒙的瞭解,若不是祭司公會要他去,他通常是不出門的,如果出門多半也是去這兩種地方,也許累了會停下來找地方喝個茶。

直接鎖氣過去是很方便,不過既然都在外面了,還是不期而遇感覺比較浪漫……所以他決定先跑一趟祭司公會看看。

到了祭司公會之後,沒有找到人,倒是聽說了一件讓他想賞自己一拳的事情。

「昊絕神座,上次您應該跟破虛神座一起出的任務,破虛神座已經自己完成,交了報告上來了。」

發現失去了大好良機的他,一面詛咒自己的同時,也決定以後公會分派的任務不要隨便無視了。









身上沒有錢的那沙因薩若,實行著名副其實的逛街:只能看不能買,只能看不能吃。

或許有人會說,這樣逛街有什麼好玩,但是對他來說,呼吸新鮮空氣,接觸陽光都是好事情,要不是D.M.B缺乏這兩樣,他其實也不討厭那裏。

還有啊,逛街的時候就會遇上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什麼……事……」

在發現衣角被人抓住後,他回頭正想發問,一看見對方的臉,聲帶馬上就僵住了。

「怎麼又是你啊!」

「對不起。」

因為對方的臉色不太好看,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帕黎修蒙決定先道歉。

這個人能找到他的原因,那沙因薩若也猜想得到,多半是上次氣息已經被記憶了吧。

基本上,以他一個住在總部的統禦司來說,氣息被敵方的人記憶了,是很危險的事情,應該把人直接除掉以策安全,但是那沙因薩若不想這麼做。

首先,對方似乎不想危害他,再來,他對這個人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莫名想親近的感覺。

明明才第二次見面。

「你到底想做什麼?不要纏著我叫我殺你!你好奇怪!」

「可是……」

「沒有可是!」

帕黎修蒙頓了頓,想不到話好說服他,不過抓著他衣角的手還是不肯放。

「啊,我們可以互相認識一下嗎?我是帕黎修蒙.席德列斯,目前還是破虛神座,你好。」

「……」

人家都報上名字了,禮貌上還是應該回應一下。

「……那沙因薩若。統禦司。」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

「不考慮!放手放手!」

帕黎修蒙依言放手之後,還是跟在他後面不走。

就算他加快腳步也沒有用,無論走得多快,帕黎修蒙還是跟得上來。

「請你聽我說一下……」

「拜託,請你答應吧。」

「我一直在等你出來,今天好不好容易才等到的。」

「對不起,我是不是很煩,可是……」

就算一直是溫和輕柔的聲音,說多了也是疲勞轟炸。

那沙因薩若猛然停下腳步,惡狠狠朝他伸出手。

「咦?」

「這是搶劫!把你身上的錢交出來!」

「噢……好的。」

帕黎修蒙也真的十分聽話,立即就從身上掏出錢包,放到他手上。

「……」

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沙因薩若深深覺得自己碰到了一個無敵怪人,不過錢既然到手了,他也累了,想一想,索性就抓住帕黎修蒙的手,拖著他往最近的餐館走去,就當做順便聽聽他怎麼說。









吃的東西都上來之後,那沙因薩若毫不客氣就吃了起來,看帕黎修蒙沒動餐具,他忍不住開口問了一下。

「怎麼不吃?這是你的錢買的耶。」

要是格瑞特那個死不肯吃虧的傢伙,一定用塞的也要吃得比他多。

「可是……你跟要殺的物件,應該不要培養什麼情感比較好……」

帕黎修蒙猶豫著回答後,那沙因薩若頓時有種食欲減退的感覺。

「誰要殺你!我只是想弄清楚你的理由是什麼?」

帕黎修蒙睜大了眼睛看他,不曉得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你的長相,跟席德列斯家的人非常相似。」

「哦?所以呢?」

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不過一時也沒察覺什麼。

「……」





帕黎修蒙像是不知道怎麼說下去,這個時候,那沙因薩若忽然收到了格瑞特的魔法通訊要求。

『喂,你怎麼在地表?還有,你現在跟帕黎修蒙在一起嗎?』

格瑞特什麼時候這麼關心他的行蹤了?

『是啊,跟你那個同伴在一起。』

『不要亂來!不可以殺了他!我現在過去!』

『我早就說過我不會殺他了……慢著,什麼?你要過來?你瘋了嗎?他知道我是統禦司了,你要讓別的神座祭司知道你認識D.M.B的統禦司?』

『讓他知道沒有關係的啦!』

那沙因薩若不知道有關係跟沒有關係的區別在哪里,不過要阻止他也來不及了,根本在結束通話後沒幾秒,樓下就傳來了忙亂的腳步聲,往樓梯口一看,來的果然是格瑞特。

帕黎修蒙看起來有點吃驚,那沙因薩若也不曉得該不該表現出認識的樣子招呼他,在他們有所反應之下,格瑞特撥撥頭髮就自己黏過來了。

而他黏的對象居然是帕黎修蒙。

「親愛的小帕!好久不見了,想我嗎?」

伴隨著搭訕臺詞而來的,是緊握住對方雙手的行動。

「……」

帕黎修蒙先沉默了幾秒。那沙因薩若沒有看錯,帕黎修蒙的臉上真的出現了為難的神情。

「諾曼登,你不是說過,如果我喊一次你的名字,你就死心嗎……」

「問題是你根本沒喊啊!我也好一陣子沒去找你了!」

像是被踩到了痛處,格瑞特的臉抽了一下。

「因為你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嘛?」

帕黎修蒙的眼神顯示他問得很真心誠懇,但就是這樣才讓人抓狂。

「你們……到底是……」

那沙因薩若略為傻眼地問,格瑞特倒也直接。

「他是我的追求物件,你不要礙事。」

誰礙事啦?

這段孽緣是從兩人准神座的時代就開始的,格瑞特對帕黎修蒙一見鍾情,之後開始了一段無恥無盡的糾纏,但是無論用什麼方法手段,帕黎修蒙都沒什麼反應,於是在熱情被澆熄了非常多次之後,格瑞特終於想以退為進,向帕黎修蒙提出要求。

『只要你喊一次我的名字,我就放棄。』

他本來是想,消失一段時間,也許帕黎修蒙會發現有他的日子比較好,沒想到帕黎修蒙卻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很開心地回答了一句他畢生難忘,可說是終生之痛的話。

『太好了,謝謝你。不好意思,諾曼登,請問你的名字是?』

格瑞特受到的打擊跟五雷轟頂差不多,也認清了對方眼裏根本沒他這個人的事實。

就算不說他追求他的事,同伴當了那麼久了,卻連個名字都不知道,實在是太可悲了……












「當了這麼多年的損友,我竟然從來不知道你是個同性戀!」

固然格瑞特失敗的戀情很讓人有捧腹大笑噴飯的衝動,但那沙因薩若還是選擇臉色大變質問,同時拉開距離劃清界線。

「你說話有必要這麼……一針見血嗎?還有,我是雙性戀,不是同性戀。」

「這好像也沒好到哪去吧!這麼多年來我根本是不知情而一直被你佔便宜嗎——」

「呿,你少來了,我有興趣的男人絕對不包含你好嗎?」

瞧他說得一臉不屑的樣子,那沙因薩若也沒回嗆他,而是直接轉向帕黎修蒙。

「這個色胚的名字是格瑞……」

「哇!住口!不准告訴他!」

格瑞特果然碰到愛情相關的事情就會智商減半。

「就算他真的喊了你的名字,你這種人也不會信守承諾吧?」

「問題是、問題是這樣就多了一次不守承諾的爛紀錄了啊!這樣印象會扣分的!」

你這樣直接說出來就不會扣分嗎?

「嗯,沒關係,本來就沒什麼可以扣的……」

帕黎修蒙微笑著說,格瑞特再度遭到重大打擊。

要說是沒什麼缺點可扣,那也太自作多情了,誰都知道是沒有原本就半分的意思吧。

「小帕,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不要輕生啊!相信我,這個人只是披著一張還可以看的皮而已,他根本不適合當神座祭司的!」

「你拿該形容你自己的話汙蔑我做什麼?」

雖然那沙因薩若也想解決這件事情,但是被人說得這麼糟糕,還是必須反駁的。

「他一定會適合的,誰都比我適合。」

帕黎修蒙雖是在回答格瑞特,看的卻是那沙因薩若。

「你們就沒有人要跟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那沙因薩若有種只有自己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在他抱怨後,格瑞特想了想,歎了口氣。





「其實過不久你也會發現不對勁的……其實很好說明,簡單來說,你跟愛爾蒂娜是神座血脈,本來也許會成為神座祭司的,只不過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D.M.B搶去了,就是這樣。」

聽完了這簡短的說明,那沙因薩若花了幾秒消化後,跟剛才一樣臉色大變。

「當了這麼多年的損友,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居然到現在才告訴我!」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當了這麼多年的損友』當開頭了……」

還有心情開玩笑,看起來是不太震驚的樣子,事實也的確如此,那沙因薩若馬上就把心思轉到了別的地方。

「難怪我就覺得那個星鏡神座怎麼跟愛爾蒂娜這麼像,搞了半天是姊妹!人生真是處處充滿驚奇……這麼說來,我們是兄弟?誰是哥哥?」

馬上就計較起輩分來了。

「所以,如果你沒有被搶走,我應該不會被造出來的,破虛神座應該是你……」

帕黎修蒙沒有回答他,依然固執著堅持神座職位歸屬的問題。

「不,小帕,你錯了,他可沒有比你早誕生,據說當時就是兩個孩子,破虛神座滴血還很震驚地說『太大滴變成兩滴了怎麼辦』,所以你們是雙生子,沒有什麼因為他被搶走了才有你這回事,你也有擔任破虛神座的資格,跟他一樣充分。」

帕黎修蒙倒像是不知道這回事,不過,會講出「太大滴變成兩滴了怎麼辦」這種話的人,說不定也會講出「不小心抱錯了別家的孩子」……

「我不是孤兒,我有兄弟了耶!」

那沙因薩若完全只有高興的情緒,這讓格瑞特松了一口氣。

「可是……」

帕黎修蒙似乎還是介意著,沒有放棄要他殺了他再取代他的念頭,這當然被那沙因薩若一口回絕了。

「天底下哪有自己要求兄弟相殘這種事的,你有沒有一點兄弟的意識啊!」

才剛相認,都沒怎麼相處過,就要求對方要有兄弟意識,這可能還是難了點吧。

更何況,物件還是情感方面一片空白的帕黎修蒙。





「既然如此,以後休假都找你出來玩吧!我們要多多培養二十五年來都沒培養過的兄弟感情才是。」

那沙因薩若很高興的就這麼自己決定了,反正帕黎修蒙也說不出不。

「休假?你?你有哪天是認真工作的嗎?」

格瑞特對他提出了質疑,那沙因薩若也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又沒領薪水!這算是義工耶!我偶爾也會工作的,這已經很對得起良心了!」

言下之意就是跟他這個領神殿的錢去花天酒地的爛神座比起來,他還是好的。

「怎麼樣?下次約三天後吧?」

在自作主張決定之後,那沙因薩若還算有良心地詢問了一下帕黎修蒙的意見。

「啊,都好……」

「你們聚會少不了我吧?我們是朋友對吧?」

格瑞特完全是因為帕黎修蒙的關係,厚著臉皮打算死纏到底。

「隨便你啦!」

那沙因薩若懶得跟他爭,而帕黎修蒙聽見這樣後,內心實在有點想問自己能不能不出席。

「我……想先回去想想這件事情。」

忽然多了一個兄弟,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如何面對。

面對這所謂的,他從來沒有過的,親人。

「那我送你回去。」

格瑞特笑著想糾纏回人家家裏,不過被那沙因薩若一把抓住了。

「你留下,我還有事情要問你。」

「什麼!我哪有閑功夫陪你啊!妨礙別人的戀愛之路應該被踢死的,你不知道嗎!」

「噢,我知道你的名字叫做格瑞……」

「閉嘴!算你狠,我留下來就是了。」

爭執輸了之後,格瑞特垂頭喪氣地坐下,帕黎修蒙向他們說完再見就離開了,而那沙因薩若也面向格瑞特,神情難得嚴肅了起來。

「你剛才說,反正不久之後我們也會發現不對勁了,是什麼意思?」

聽他追問這個,格瑞特沒勁地回答。

「答案不是很明顯嗎?你已經二十五歲了吧,再過五年,你還是這個樣子,人家可能會說你保養得好,天生娃娃臉之類的,但是再過十年、十五年呢?就算別人不對你們不會老起疑,難道你們自己都不會懷疑?出任務的時候也是,你跟帕黎修蒙還好,沒那麼像,愛爾蒂娜跟娜加卡可就很相似了,任務中看到的話,漸漸也可以推敲出身世了吧。」

那沙因薩若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問下去。

「組織對我們,抱持的是怎麼樣的想法呢?」

格瑞特正想回答一句「我怎麼知道」,但那沙因薩若沒等他回答,就自己說了下去。

「等到事情瞞不住的時候,組織打算怎麼處理呢?會為了害怕我們生出異心,把我們除掉嗎?所以我們只是被培養來利用那幾年、十幾年的時間的武器?即使從小在那裏長大,因為血脈的問題,還是不見容於這個團體嗎……」

他這一串說下來,格瑞特聽得愣了愣,好半晌才一拍他的肩膀。

「你想太多了,未必會這樣子吧?」

「我也希望如此。」

那沙因薩若接受了他的安慰,臉上勉強重新展露了笑容。





「畢竟,我是真的不討厭D.M.B的。所以今天想的這些事情,我還是忘掉吧。」




章之三 意義

章之三 意義





宛如新生嗎?不,也許是,找到了生命裏缺少的那個部分。





“每個人誕生到這個世上,是不是都追尋著種種生存的意義?”


“分析得那麼複雜做什麼?活得快樂就好了啊!”


“看到敵人就動手!”


“是!”


“各小隊組別協調好,做自己該做的事!”


“是!”


“還有,統禦司不要再幫敵人療傷了!”


最後這一句話帶來的效果是一片轟笑聲,當然,被特別提出來揶揄的當事者也無法認真嚴肅地回答一聲是就是了。


“唉,長老真是的……”


集會結束後,那沙因薩若無力地走回自己的房間,被特別指名的感覺真尷尬,而雖然如此,他也不見得會改進。


就在他打開房門時,一個輕柔的女聲忽然從裏面傳出來。


“會在砍了敵人之後對敵人使用回復咒文的統禦司,也只有你一個了吧?”


“啊……”


那沙因薩若在聽見這個聲音後兩秒,才反應過來,朝門內看過去。


“愛爾蒂娜!”


在他房間內等著他的,是因為出任務的關係,已經好幾天沒見面的,他的戀人——愛爾蒂娜。


儘管在看見他時,愛爾蒂娜美麗的臉上沒有出現什麼情緒,不過那沙因薩若並不在意這些,他只是看著她的金髮,她的面孔,走到她面前,然後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總是這樣子,雖然很高興卻不太敢有情感表現,臉皮薄得跟什麼似的。


於是愛爾蒂娜主動站了起來,給了他一個輕輕的擁抱,將頭靠著他的肩膀。


那沙因薩若這才恢復一點說話能力。


“你回來了……我很想你。”


他的手也放到了對方纖細的腰上,僅僅是觸碰,不帶任何情欲意味。


眷戀於這樣簡單的溫存啊,眷戀於這樣單純的關係。


“薩若,你這裏還是一樣。”


愛爾蒂娜一面說一面瞥了瞥房間周遭,意有所指。


一堆來不及吃完的餅乾跟來不及收拾的禮物。


“那、那是……”


那沙因薩若覺得背上開始冒冷汗,但也無從解釋起。


“哼。”


愛爾蒂娜雖然習慣他這種個性,但還是明白表現出了不高興,鬆開手後,直接就離開房間。


“愛、愛爾蒂娜!”


那沙因薩若有點狼狽地想追上去,不過卻得到一句冷淡的話語。


“我剛回來,累了想休息,再見。”


呃?


對方都這麼說了,他當然不好意思再追上去,誰叫他本來就不是格瑞特那種會死纏爛打的類型。


“那麼久沒見面了耶……”


那沙因薩若失神的在床邊坐下,顯得十分沒精神。


戀人這樣的對待讓他感到莫名悲傷,雖然就像愛爾蒂娜習慣他的個性,他也早就習慣這種冷淡……但是這樣實在不太像在交往吧?


按照格瑞特的說法就是“那麼多溫柔可愛熱情洋溢的女孩子喜歡你,你自己要找一個冷淡的不離不棄,不是自找的是什麼”,他也無法反駁,但是愛情就是沒有道理,有什麼辦法?


“算了,搞定自己的女人之前,要先搞定自己的兄弟!”








遠方的帕黎修蒙打了個噴嚏。


約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來了,聚會成員一共是三個,那沙因薩若,帕黎修蒙,以及堅持一定要來湊熱鬧的格瑞特。他們打算先一起吃完午餐,再看看有什麼有益身心健康的事情可以進行。


由於格瑞特上午有事,表明會晚一點到,所以那沙因薩若決定先跟帕黎修蒙會合,再一起到吃飯的地方等他。


帕黎修蒙的外貌在人群中是很顯眼的,儘管他沒有散發出什麼很強大的氣勢,存在感有點薄弱,但那樣的長相依然很引人注目。


那沙因薩若遠遠的就看到帕黎修蒙了,那附近的人也有不少個一直偷偷看著他。在他正想出聲招呼帕黎修蒙時,帕黎修蒙也正好將臉轉過來,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


他看到那張漂亮的臉露出了很美的笑容,然後對方的薄唇輕啟,喊出了他的……


“啊,那沙沙……”


他的……


……名字?


那沙因薩若的臉一下子僵硬石化,這時候,路人們似乎是好奇這個漂亮男人等的物件是誰,而把目光順著他看的方向看了過來,由於不想承認那個詭異的稱呼,那沙因薩若立即轉身邁開步伐,決定裝作不認識。


“那沙沙?那沙沙——我在這裏,你沒看到嗎?那沙沙——”


掉頭就走的後果真不是他能承受的,讓帕黎修蒙再這樣那沙沙個沒完下去,他覺得自己會瘋掉。


“別再叫了!”


下個瞬間,他已經瞬間挪移到帕黎修蒙的身邊,順便堵住他的嘴,再迅速把他拖走。


“那沙沙,你生氣了嗎......”


“我告訴你的名字不是這樣的吧!不要隨便亂改別人的名字!”


“可是,那沙沙比較好記啊。”


“聽起來就像是在叫狗一樣!”


帕黎修蒙像是無法理解他在意的點,疑惑地眨眨眼。


“這樣......應該挺可愛的不是嗎?”


那沙因薩若翻了個白眼。


“可愛什麼啊!男人不需要可愛!這樣叫就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了!”


“叫那沙因薩若難道就有男子氣概嗎......”


帕黎修蒙低聲嘀咕了一聲。


“你明明就記得嘛!我的名字是那沙因薩若!”


“嗯,那沙沙。”


“......”


“你們好了沒啊?我已經到了耶!”


格瑞特催促的魔法訊息忽然發了過來,於是他只好決定先拋下稱呼的問題,帶著人前往餐廳。


“噢!小帕!你今天還是一樣漂亮,三天不見,我對的你的思念積了滿山滿穀,險些失眠......”


一見面,格瑞特馬上就丟了一堆噁心肉麻沒有意義的話過來,充其量只是旁聽的那沙因薩若受到連累,被衝擊得退了一步,而帕黎修蒙則是如同完全沒聽見一樣,只微笑打了招呼。


大概那些噁心話語的衝擊波能量在碰到他的時候會自動往兩旁滑開吧。


對於稱呼的事,那沙因薩若當然不會就這麼算了,吃飯時間是個很不錯的溝通機會,所以這件事又被提出來講了。


“他叫你那沙沙?”


“對!你不覺得很像叫狗嗎?”


“我覺得不錯啊!我喜歡!小帕說什麼都好,對不對?”


結果格瑞特還是老樣子,見色忘友。


“他這樣簡稱我的理由居然是名字太長不好記!這樣子對待兄弟不覺得有點過分嗎?”


他可以任何人談論這個話題,就是不該找格瑞特。


一提到這個,格瑞特立刻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情,只因為某個傷痛再度被用力踐踏了一下。


“你算不錯了吧......至少他還記得你兩個字,我呢?”


“強詞奪理!諾曼登是三個字”


“我說的是名字!名字!”


帕黎修蒙從頭到尾都靜靜在旁看著他們進行低水準的吵架,即使他是吵架的主因。


他只要負責總結就好了。


“那沙沙,諾曼登,菜要涼了”


看樣子稱呼已經定型,再努力也沒用了,兩個人對看了一眼,只能把怨氣發洩在食物上,進行狼吞虎嚥之大業。








“吃完飯要做什麼?”


“野外踏青散步。”


這是沒有錢的那沙因薩若努力想出來的休閒。


“酒店喝酒聊天。”


大概是因為想追求的物件在,所以格瑞特沒有提議到風化場所,但是他提的這個點子,看起來還是有其不良動機在。


“踏青吧……?”


帕黎修蒙對於親近大自然比較有興趣,提到酒,只會回想起一些糟糕的往事。


“踏青有什麼好玩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應該進行一些成年人的活動吧?”


格瑞特提出抗議,然後被駁回。


“吵什麼!三個人有兩個支持踏青,你就該合群才是,都是成年人了還這麼幼稚。”


這樣批評他的那沙因薩若,其實提出到野外踏青也是別有企圖的……


進行野外踏青,地點沒有絲毫難度,幾乎每一座城外面都是一片平原,也就是說,他們只要出城就可以“親近大自然”了,當然,那沙因薩若的目的並非單純聞聞草香。


“我在想,兄弟啊。”


看看地點不錯之後,那沙因薩若笑容滿面地搭上帕黎修蒙的肩膀,便要求了起來。


“席德列斯家的絕技我到現在一次都沒看過呢,算是滿足一下我對招式的渴望,用一次給我看看好不好?這裏場地不錯吧?”


“那沙因薩若!你怎麼這麼卑鄙!居然想偷學?”


面對損友的指責,那沙因薩若只是聳聳肩,沒什麼反應。


“我這哪算偷學!我可不是外人耶!我先在這裏說了,我只要看一次就可以學會,這樣很光明正大吧?”


針對他的發言,格瑞特懶得繼續反駁,只是擺出了看好戲的姿態。


“隨便你怎麼說,不過你想讓事情按照你的計畫走,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嗯?”


彷佛是印證格瑞特的話,帕黎修蒙這時候開口了。


“對不起,那沙沙,我不會攻擊。”


那沙因薩若一時還無法理解他的意思。


“不會攻擊?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他總說他不會攻擊,從以前到現在都沒傷害過敵人。”


格瑞特很善良地幫他解惑,可是,那沙因薩若還是不太能接受。


“說什麼不會攻擊……應該是不願意攻擊吧?”


“反正都是不攻擊,有什麼差別?”


那沙因薩若臉色嚴肅地思考了幾秒鐘,然後再次拍上帕黎修蒙的肩。


“兄弟啊,你到底會不會席德列斯家的絕技?”


帕黎修蒙點點頭。


“我會。”


“既然會那就可以用啊!做一次給我看嘛,好不好?好不好?”


他抓著他肩膀的手不住搖晃,帕黎修蒙被他搖得有點暈。


“可是,我不會攻擊……”


“跟這沒有關係吧!這是演練、演練,不是攻擊,只是練習!你只要對著眼前這片空地做一次就可以了,沒有攻擊誰,也不會有任何人受傷,對不對?”


不知是被搖昏頭了還是從來沒聽過這種論調,帕黎修蒙眨眨眼之後,居然認同了。


“啊……你說的也有道理。”


格瑞特張大了嘴巴,幾乎不敢相信不過一下子的功夫,就讓帕黎修蒙打破堅持了。


“那就麻煩你啦!”


那沙因薩若看向格瑞特的笑容,顯得十分得意。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在他的認知裏,兄弟到底是什麼,這就沒有人知道了。








在帕黎修蒙的堅持下,他們又跑了好長一段路,才找到一片荒地,可以進行所謂的演練。


這所謂的堅持,是因為帕黎修蒙不想傷害任何“生命”,剛剛那裏長了一堆草,自然是不合格的,天之破電下去不曉得會有多少草遭殃燒焦,這種事情帕黎修蒙是打死也不肯做的。


要找到一片夠大又沒有生物的地方,可真是費了不少功夫,差點讓那沙因薩若抓狂到直接放火燒光草再讓帕黎修蒙練招。


反正只要不是帕黎修蒙動的手就可以了嘛!


但是考慮到在自家兄弟心目中的印象分數,他就算有這個念頭也只能擺著不做,以免這件事情影響兄弟之間的和睦相處——他可不想落到像格瑞特那樣悲慘的處境。


“好了,這裏行了吧?我們快開始吧!”


那沙因薩若對於武術的追求,可以說是收藏家境界的狂熱了。


雖然常常被格瑞特譏笑學了不用,不過他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他來說,武術、招式,最重要的,的確是“又多學會一種啦”的滿足感,至於實際運用,由於很多都是威力強大的殺招,他又不喜歡殺人,因此學了以後直接封印的機率很高。


“那,我要開始了喔。”


“沒問題!我已經準備好觀看了。”


得到那沙因薩若的回應後,帕黎修蒙也十分乾脆,說開始就開始。


“天之破。”


皓白手腕揮下的同時,震耳欲聾的雷聲也伴隨而來。


閃現的電光幾乎是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直轟到他們面前的那片土地,激爆出塵煙,而在雷電交錯亂轟之後,待得彌漫的塵埃散開,地面上已經是數個深淺一致的大洞。


那沙因薩若和格瑞特都為了這招的威力而目瞪口呆,心中暗自想著自己能不能接下來,而在答案還沒出現的時候,格瑞特忽然先感歎了一句。


“唉,本來只知道他防禦很強,沒想到攻擊也這麼強啊……”


“哦?他防禦強?你怎麼知道的?”


那沙因薩若原本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格瑞特居然老實回答了。


“在我想推倒他結果反被他壓制住的時候。”


“……”


聽見他的答案後,那沙因薩若的腦袋停止運作了幾秒,然後才以顫抖的手指指向他。


“你……你這個禽獸……”


“過獎、過獎。”


“你到底還有沒有羞恥心這種東西啊?”


“哼!羞恥心這種東西在追求中是不需要的!縛手縛腳只會造成阻礙而已,應該要勇於實行一切才對!”


問題是他也沒有成功啊。


“那沙沙,這樣可以嗎?”


帕黎修蒙轉過頭來,微笑著詢問,就好像完全沒聽見他們兩個剛剛說的話。


“喔,嗯,我已經學會了。”


“好厲害呢,看一次就可以學下來。”


帕黎修蒙笑著表示了他的佩服,被他稱讚了這麼一句,那沙因薩若也覺得飄飄然了起來,不過他沒有因而忘了絕技有兩招這件事。


“兄弟啊,還有一招耶,破空虛斬呢?”


“那個……沒有東西可以劈的話,也看不出什麼啊。”


他看起來很困擾。因為沒有東西劈看不出威力,但是他又不願意去劈什麼東西。


“沒關係!這傢伙給你劈!上吧!”


那沙因薩若一把拖過格瑞特推到帕黎修蒙的面前,動作做得十分順手。


“要被劈的話你不會自己上啊!你這死沒良心的!”


不過,就算是格瑞特,畢竟也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帕黎修蒙不可能真的劈下去的,所以,最後破空虛斬的演練還是拿空氣試驗就是了,反正那沙因薩若只是要學而已。








於是,所謂“促進兄弟情感,彌補二十五年光陰”的相親相愛熟悉彼此計畫,就在那沙因薩若一個人的堅持下持續進行著。由於有格瑞特在,想聯絡感情實在很不方便,所以那沙因薩若約時間的時候都儘量避開他,但只要被發現,他還是會厚著臉皮硬要湊熱鬧就是了。


不過,帕黎修蒙真的有點難約。


“你明天有事嗎?”


“有。”


“後天?”


“有。”


“那大後天?”


“也有。”


剛開始總是出現像這樣的對話,讓那沙因薩若無從下手。


本著不過問兄弟的私事的精神,好幾次他都忍著沒多問,但是次數多了終於忍不住問清楚了,得到答案之後很讓人吐血。


所謂的有事,就是“那天要去看山茶花”、“那天要去逛市場”、“那天可能會到處走走看看有沒有人需要幫助”的事情,根本就是隨時可以變更的行程,也只有帕黎修蒙會認為很重要吧。


那之後那沙因薩若也學乖了,跟帕黎修蒙約會,是要這樣約的:


“那就後天見吧!”


“喔……好的。”


反正他又不會拒絕別人。單方面講好時間,他就會自己移出時間來了,要是徵詢他的意見,只會說有事而已,還害那沙因薩若想過自己是不是被討厭了——但其實只是他太單純,問什麼答什麼而已。


有了相處的時間,自然也會熟起來,雖然感覺不到多少帕黎修蒙的情感反應,不過這樣的進展已經算滿意了。


唯一遺憾的大概就是帕黎修蒙到現在還是叫他那沙沙吧。


“那沙沙——”


無論多少次,那沙因薩若還是無法習慣帕黎修蒙當著路人的面喊著這個稱呼向他招手。


現在他已經不會轉身裝不認識了,但是聽到的時候,肩膀還是會不禁抖動一下,萬分不甘願承認這是在叫他。


“噢,兄弟,拜託你以後不要在街上這樣喊了……”


在他無力地提出抗議時,帕黎修蒙只是張著他澄淨的灰眸,不解地看著他。


“名字……不是拿來叫的嗎?”


“那不是我的名字!”


跟帕黎修蒙爭論某些東西,是說不通也沒有意義的。


而關於稱呼這點,他叫帕黎修蒙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正經嚴肅喊過人家的名字,總是兄弟來兄弟去的,至於到底是兄還是弟,他們兩個從來沒搞清楚過。


每當看著帕黎修蒙的笑容,那沙因薩若也會覺得心情舒緩下來,那是一種放鬆的感覺。


他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想尋求什麼?


在唯一的親人身上……想尋求些什麼呢?


“兄弟,你對我有什麼看法啊?”


適時瞭解一下對方的想法,然後在行為態度上做個調整,是很重要的。


“嗯,那沙沙沒什麼不好啊。”


帕黎修蒙微笑著這麼回答。


感覺很敷衍。那沙因薩若有點氣餒。


想要得到比較聽得懂心思的答案,就得有技巧地發問,因此,那沙因薩若在重新思考之後,重新提問了。


“那,你覺得我當你兄弟如何?”


“沒有什麼不好啊。”


怎麼還是這一句……


“跟別人比起來呢?要是格瑞特當你兄弟,你覺得怎麼樣?”


這個問題,要是那沙因薩若自己來回答,多半會是“那敗類如果是我兄弟,我立即宰了他以正門風”之類的大義滅親答案。


“……”


帕黎修蒙陷入了沉默。由於總算出現了不同的反應,那沙因薩若彷佛努力出現了點成果,覺得很高興。


沉默了!看來我還是比格瑞特那傢伙強吧!


“……他是誰呀?那沙沙?”



良久的沉默後,帕黎修蒙一臉疑惑地問。


那沙因薩若徹底敗了。


忘了他根本不曉得格瑞特的名字,是他這個問題最大的敗筆吧……













章之四 昔溫

章之四 昔溫





人們對於D.M.B的認知,大概就是個長期居於地底,成天想著攻擊祭司界,既陰鬱又狂熱的偏激組織,主要是因為D.M.B的人光明正大出現的時候都不做好事,不是跟祭司作對,就是騷擾一般平民,而大家也理所當然認為住在地底的人是不會有什麼娛樂的,多半無聊又悶,除了仇視祭司沒有別的可做,才會養成親近黑暗、不可理喻的性格……








第一次見到愛爾蒂娜的時候,他六歲。


那明明還只是個對世界懵懵懂懂的年齡,但是在看見愛爾蒂娜的時候,他就是覺得她跟其他人不一樣。


小孩子當然是不會基於欣賞女人的眼光做出這種判斷的,而愛爾蒂娜看向他的時候,眼中流露的驚訝,似乎也是因為與他相同的感應。


“同伴”。


她是同伴。是跟自己一樣的。


儘管那時候,直到之後那麼多年,他都無法理解這種感覺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他們相同的地方在哪里……而他現在知道了,那是因為他們的血脈——屬於神座祭司的血脈。


在整個D.M.B裏面,只有他們。


當初還不明白緣由的情況下,他只是下意識想親近她。因為那種同類的感覺,使他覺得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幫助她、維護她,不管怎麼樣,他都該站在她這邊,不讓她孤立無援,受到傷害。


雖然他也明白不可能,但他還是盡可能地努力。


愛爾蒂娜很自然地接受身邊多了他這個人,在他向她表白的時候,她也乾脆地接受了,即使並沒有露出高興的樣子。


在他面前,她總是鮮少有情緒表露,他們的相處也都是談話居多,情侶該有的接觸,頂多到不怎麼熱烈的擁抱。


既然是喜歡她,那麼當然會想碰她,只是他偶爾的試探都換來愛爾蒂娜嫌惡的反應,因為不希望她討厭自己,也只好規矩保持距離了。


“為什麼不讓我碰嘛。”


如果他提起這個話題,愛爾蒂娜就會不悅地離去。


是因為沒有正式的名份所以覺得不好嗎?他思索過各種原因,也嘗試問過愛爾蒂娜。


“結婚?”


“是啊,D.M.B應該沒有限制不能結婚吧?”


“不要。”


“呃……為什麼?”


“我不想解釋,總之,不可能,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求婚遭到拒絕後,他也曾經鼓起勇氣問愛爾蒂娜是不是另有一個真正喜歡的人,但也只是被斥責“成天想這些無聊事情”,到底有沒有也沒回答。


他們之間一直都是這樣,愛爾蒂娜給他的,便是偶爾的一個微笑,或是難得的一句讚美。


真正看到愛爾蒂娜脆弱的樣子,只有許久以前那一次而已。


那天他們約了一起吃飯,愛爾蒂娜說在西倉庫等他,當他到達時,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讓他立即擔心地沖進去。


“愛爾蒂娜?”


在看見她沾了滿身血時,他嚇得差點心臟停掉,幸好仔細一看,那是別人的血,她並沒有受傷。


她的面前,死了一個男人。


“薩若……”


愛爾蒂娜那驚慌失措的神情他都看在眼裏,連忙想安撫她,但她顯然受到的驚嚇很大,不願意讓他靠近。


“愛爾蒂娜,發生了什麼事?”


“他……襲擊我……我、我……”


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好,不過大概的情形也可以猜想了,不需要問那麼詳細。


“不會有事的,在D.M.B殺人,是……大家都能接受的事情。更何況你只是想保護自己。”


儘管他很不喜歡這種風氣,但是為了讓愛爾蒂娜安心下來,他不得不這麼說。


“但是他們會追查兇手的!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是主教,這樣的話,他們會要我接替他的位子,可是我不行啊!我沒有辦法,我沒有那個能力,我沒有辦法的……”


“愛爾蒂娜……”


“薩若,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不想負擔那樣的責任,我不想啊!”


愛爾蒂娜忽然抓住他的手臂慌亂地說了一堆,勉強整理了一下她的話後,他有了決定。


“我會幫你的,不要擔心,你去把衣服換掉,身上洗乾淨……”


迎上愛爾蒂娜求救般的目光後,他說了下去。


“人就說是我殺的。”


他想為她分擔一切煩惱啊。想要保護她,讓她免於恐懼。


然而那天的一切,只是個開始。








下一次再發生事情時,他幾乎已經忘了之前的事了。


因為那天過後,愛爾蒂娜看起來很快就調節好情緒,很快就恢復了冷靜,如同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他一方面為了她心中沒有留下陰影感到安慰,一方面也為了自己沒能安慰她而失落。


能力優秀,條件又好的人,遭到嫉妒是很正常的,看他不順眼的人一直沒有少過,但他也不在意。他從沒想過侵犯任何人的領域,只是想過自己的自在生活,雖然當上了主教,不過他一點向上挑戰的興趣也沒有,如果可以降職,說不定他還會很高興。


然而他沒有野心,不代表別人不防範他,幾個高階的人不時就會藉口一些事情找他麻煩,某天,他甚至接到了一位司祭主的比試要求。


可能是害怕輸了丟臉,這場比試不是公開的,而是要求在一個空倉庫進行,那沙因薩若也沒有意見,但消息不曉得給誰流了出去,當天居然來了不少旁觀的人。


他在那些觀眾面前漂亮地贏了一場,隔天,那名司祭主死在自己的房間裏,到底怎麼死的,他不是很清楚,組織也只敷衍交代,說是自殺。


就這樣……唯一勝過死者的他,接替了那個位子。


“薩若,依你的實力,跟統禦司比也不為過吧?”


“呃?統禦司那個傢伙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啊,看就知道了,就算打一百次他也贏不了一次的……”


“那你為什麼不挑戰他呢?如果你比他強,你就比他有資格坐那個位子,不是嗎?”


“這個……可是做統禦司要做什麼?現在的日子也可以過……”


愛爾蒂娜不只一次向他提起往上挑戰的事情,他也一直沒有明確地答應下來,他總覺得這種事情很沒有意義,坐什麼位子真的很重要嗎?階級越高,也只是被管得越緊而已,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


就算他不是統禦司,他也還是可以保護愛爾蒂娜吧。


同樣的話題,在他們相處的短暫時間裏一再被提起,那種感覺很糟糕,只是他又無法對愛爾蒂娜發脾氣。


“無論我怎麼勸你,你都不願意嗎?”


當愛爾蒂娜冷著臉,嚴肅地問出這個問題時,他覺得他們之間可能要完蛋了。


雖說即使沒有完蛋,他們的關係也都是似有若無……


“有些事情,不管說再多次都沒有用的。”


那是他第一次那樣跟愛爾蒂娜說話,說出口之後有點後悔,卻也沒有收回來的意思。


“……我明白了。”


愛爾蒂娜的回答一樣冷靜,她沒有當場離去,還是留下來陪他度過了那個下午,聊了一些別的事情,後來好幾天都沒再重提這個紛爭。


他很高興地以為愛爾蒂娜終於能理解他,他們的關係也能更加和諧——的確,那陣子愛爾蒂娜對他的態度是少有的溫柔,讓他的愛情彷佛見到了一線曙光。


當愛爾蒂娜說要到他房間度過假期時,他的喜悅是言語難以形容的。


愛爾蒂娜準時赴約了,他們聊著聊著……然後他不知不覺睡了。


究竟過了多久呢?也許只是幾個小時,也許是一個晚上,無論如何,對他來說,是夠久了。


“你醒了。”


在他張開眼睛時,似層相識的場面,又一次出現。


血泊中的屍體,以及豔麗的面容上染著血的,他心愛的女人。


這一次死在那裏的,是統禦司。


“薩若……”


愛爾蒂娜靠向了他,將他的劍遞過來,並拉起他的手,要他接住。


他沒有問統禦司為什麼會在這裏,沒有問。


他也沒有問她出了什麼事,有沒有受傷……


“為了我,成為統禦司吧。”


她說得是那麼理所當然,如同認定他不可能拒絕。


“已經沒有回頭路……”


是啊。


他總是不禁要想,是不是根本沒有過襲擊,是不是那個司祭主根本不是自殺?


他一步一步被帶著深陷了進去,即使明白了,卻也抽身不了。


他想伴著她,寸步不離,然而他絲毫不能影響她,那麼是否就只能跟著她的軌跡,一路走下去……








“所以呢?有沒有什麼內幕?說來聽聽吧。”


格瑞特對於八卦、內幕這種事情是很敏感的,他總是對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或者別人的隱私感到有興趣。


“你以為我會蠢到告訴你?要是跟你說了,搞不好明天全組織的人都知道了。”


那沙因薩若瞥了他一眼,嫌惡地說。


本著別人的秘密不是我的秘密的精神,格瑞特的嘴巴一向不怎麼牢靠,像是那沙因薩若為了愛爾蒂娜隨口一句話而留了頭髮的事就是給他散播出去的,害那沙因薩若被一些討厭他的傢伙恥笑了好一陣子,但也有女人表示聽到他這麼癡情反而更迷戀他就是了……


“喂喂,我是那麼不分輕重的人嗎?我也曉得什麼事情能開玩笑,什麼事情不能的啦!”


格瑞特抗議的話語在那沙因薩若聽來只是說好聽的罷了。


“是啊,不重要的你就胡亂說出去,重要的你就留著當把柄以後方便威脅我,真是很分輕重呢。”


“……每次說話都這麼一針見血做什麼……”


慶典現在進入活動較為自由的階段,也就是可以走動交談了,中心還是有活動炒熱氣氛,有興趣的人參加,沒興趣的就自己找人玩樂去。


格瑞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所以他自然在第一時間拋下那沙因薩若,跑去到處搜尋美女好來個美麗的邂逅了,戀人不在身邊,損友也跑了,那沙因薩若實在很鬱悶。


“唉,普通人還能喝酒解悶,我卻連這樣也不行。”


屬於組織一年中少數的幾個慶典,應該是值得期待的事,但是像他這樣獨自一人冷清地待在角落,熱鬧的氣氛完全無法滲入肌膚,這種感覺真的很清寂。


他不是個難相處的人,然而二十五年的歲月下來,有的不過是幾個點頭之交,至於深交到可以一起出遊活動的同伴,可說是悲慘掛零。


就算他對人真誠,別人也不想太過親近他,而他本身也沒有積極與人認識來往的意願,只是放著隨緣。


是不是因為氣質的關係呢?


他是神座血脈,是非人類,他們都只是本能地排斥不是同類的人。


所以他只想對愛爾蒂娜好,他雖然覺得格瑞特是個很糟糕的人,還是可以跟他無所顧忌隨便講話。


而帕黎修蒙……


他搖頭,將自己從這個“同類”的理論中拔出來。


也許只是因為骨子裏的感覺不同吧。會加入D.M.B的人,身上多半有著不同原因造成的陰影,然而他並沒有。


而黑暗便是排斥光明……


“薩若,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


聽見沒有預料會聽見的聲音,那沙因薩若驚喜地抬頭,看見了愛爾蒂娜美麗的身影。


她的穿著與平時沒有什麼不同,不過在光線的變化下,標緻的臉龐比平時更加明豔了幾分,神情也似乎柔和了些許。


無論她的本性如何,那沙因薩若看到她時還是只有純然的喜悅。


他多麼希望她也是這樣。多麼希望他們之間就像這樣,單單純純……





“你最近心情好像挺不錯的,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愛爾蒂娜在他身旁坐下後,隨口問了一句。


“是啊是啊!呃……”


由於一時之間的興奮,他沒經過思考就回答了,而回答過後才想到帕黎修蒙的事情最好不要被別人知道比較好,即使是愛爾蒂娜。


但是他都已經說是了,就得找個“好事”來塘塞,要亂說個好事對他來說可不是容易的事,最簡單的“格瑞特介紹了一個漂亮女孩給我認識”這種又偏偏不能在戀人面前說,他現在的處境可說是有點悲慘了。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這幾天心情格外舒爽,可能空氣變新鮮了……”


太過拙劣的謊言下場就是被一眼看穿。


“說謊還不如不要說。”


愛爾蒂娜對他這麼說的時候已經看得出一絲不悅了,他雖然想補救,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愛爾蒂娜……你這陣子都在忙什麼呢?”


轉移話題也許也不是什麼好方法,但是找點話說,總比沉重的沉默好。


“除了組織的事,還能有別的嗎?”


愛爾蒂娜讓他碰了個釘子回來。


“我又很久沒看到你了,所以說話有點顛三倒四的,真抱歉。”


因為實在想不出話題,他只好歎氣道歉了。


如果愛爾蒂娜心裏有他,那麼就算很久不見面,他也能覺得踏實些。


“你不需要道歉。”


轉過頭來面對他後,愛爾蒂娜的態度軟化了些。


有的時候,那沙因薩若也會想,愛爾蒂娜不再花時間在他身上,是不是因為統禦司已經是個人地位的極限了?


再上去的長老跟教主,都不是憑挑戰就可以替換的。


教主一向是由長老公推出來,而長老如果要換人,也是傳給該長老指定的人選,這樣的體制已經確立許久,幾乎可說是不會改變了。


薩爾路長老似乎就有意思讓他當傳人,只是他不知道應不應該接受。


他不排斥這裏,只是他不喜歡未來釘死在某個地方的感覺,還有,他生性懶惰,不想負擔重任。


雖說長老根本就只是坐在組織裏,好像很閑沒事做的樣子,但是只要那個頭銜冠上來,就是責任了。


要是他說出不想接受長老傳人的話來,愛爾蒂娜是不是就會為了勸說而常常來見他了呢?


即使認為有這個可能性,他也不願意這麼做,利用這種手段來達成目的,只會讓他覺得自己很糟糕。


再說,知道自己是神座血脈之後,他就沒有那麼天真地認為只要自己點頭,未來就能當上長老了。D.M.B會容許外人成為長老嗎?他身上流著他們敵人的血液,他們能夠信任他,把權力交到他手上?


“二十五年了,薩若。”


愛爾蒂娜忽然以沉靜的聲音這麼說,彷佛感歎著什麼。


“已經二十五年了,我們待在這個地方已經二十五年了……”


呃……所以呢?


他當然沒笨到把這三個字問出口。


如果順水推舟說個“二十五歲了是不是也該結婚了”之類的話,多半還是會跟之前一樣被拒絕。


“時間過得好快,是嗎?”


他憑著一點猜測試圖附和她的心情,可惜還是沒對上。


“不,時間過得很慢。我總是在想,為什麼這樣的日子這麼長久、這麼緩慢……”


他看不透她的心思。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我還有事,先走了。”


原本正沉浸於沉思中的愛爾蒂娜,忽然便站起來要離開了。


“又……這麼快?”


每日的見面,都這麼倉卒結束,那沙因薩若也說不清那種情緒是失落還是不滿。


“有什麼事,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我喜歡一個人。”


愛爾蒂娜留給他的,便是這樣的一句話語,以及掛著黯然的挫敗。








明亮的火光,喧囂的人群,慶典的氣氛是如此歡娛,卻還是掩蓋不了他現在孤單一人的事實。


愛爾蒂娜既然離開了就不會回來了,格瑞特滾去了女人堆之後當然不可能記得朋友,他待在這裏又沒有慶祝的心情,真不曉得繼續消耗時間的意義是什麼。


想了想,他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地面——雖然禁足不知道解除沒,但是上來透口氣,長老應該也不會計較太多吧。


剛剛實在該要杯酒來,沾個一滴,直接不省人事到明天早上。這樣子還輕鬆得多吧?


就在他心情低落,正哀聲歎氣時,魔法通訊的訊號響起,他也沒想太多,直覺反應就回應了。


“那沙沙?”


這個聲音跟稱呼出現時,他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等意識到是帕黎修蒙,他驚訝得差點吞口水嗆到。


“你怎麼會找我……不,你找我有什麼事?”


帕黎修蒙主動聯繫他這種事,他一向是歸類為“不可能”的,如今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他當然得找出個可信的理由。


會是遇上事情想找他幫忙嗎?但是找身邊的人應該比較快吧?還是,難道某個色胚表面上說要享受慶典,實際上卻跑去糾纏人家了?


“其實也沒什麼事……”


帕黎修蒙帶點遲疑的聲音傳來,語氣中隱約有一種困惑。


就好像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找他一樣。


“只是好久沒看到你了,你禁足到什麼時候?”


那沙因薩若一聽到這句話,心情立即由陰轉晴。


“什麼啊,原來你還是會想我啊?”


“呃……”


似乎是不知道該不該否認的樣子。


“D.M.B現在在舉行創教祭啦,所以這幾天還是走不開,我看看後幾天能不能找個機會混出去。”


“嗯?不必特別麻煩沒關係,我也沒有……”


如果讓他講出“我也沒有那麼想見你”之類的話,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心情大概又會立即跌落下去,那沙因薩若連忙打斷他的話。


“對了對了!不然你要不要來我們組織玩?”


“D.M.B……?”


“是啊!現在慶典期間,守備也比較鬆懈,應該很容易就可以混進來了,有沒有興趣?”


會想到這種亂七八糟的主意的,大概也只有他這個職位責任隨便亂撇的統禦司了,讓神座祭司混進D.M.B來參觀,這根本是誇張過度了吧。


“但是有可能被認出來吧?”


“所以要變裝啊!D.M.B變裝很簡單的啦!面罩蒙上去誰知道你是誰?”


要是愛爾蒂娜戴著面罩來找他,他搞不好還真的會認不出來。


“如果被懷疑怎麼辦……”


“沒有問題啦!我可是統禦司耶!有我在很安全,要信任你的兄弟!”


帕黎修蒙一向不擅長拒絕別人,尤其他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滿了,再不答應會讓對方失望吧。


“那我準備一下就過去。”


“我在這裏等你喔!”


得到帕黎修蒙的答覆後,他便滿心期待地開始等待了,果然有個人能夠陪伴的感覺還是好的,雖然那個人不是什麼人都行。








可能是興奮的緣故,雖然衣服穿得薄,夜風的清寒還是絲毫沒有讓他的身體感到寒冷,若是要使他的熱血冷卻,恐怕要下雪才行吧。


他現在的感覺就好像生平第一次要招待朋友來自己家裏玩一樣——雖然這朋友其實是他分居的兄弟,而這個家也不太能算是家。


等了一陣子,帕黎修蒙總算是出現了,他身上穿著匆匆翻箱倒櫃之下好不容易找出的黑衣,見到那沙因薩若的時候還有點猶豫。


“我找不到面罩,又怕你等太久,所以……”


“那個簡單啦!我的借你,反正我也沒在用,拿去。”


那沙因薩若大方的從懷裏拿出面罩遞給帕黎修蒙,帕黎修蒙也不多話,便直接戴上了。


“這樣應該沒什麼問題了,走,我們進去吧!”


慶典舉行的廣場依舊喧鬧著,不過喧鬧的聲音傳不到這裏來。雖說是以慶典的名義邀請帕黎修蒙來的,但他可沒有帶他去慶典遊玩的意思,只是“藉著慶典的機會參觀D.M.B”而已。


首先他帶他來到的地方,是D.M.B的聖物塑像紀念室,這裏雖然對外開放,但這種地方平時是沒有人會有興趣來的,尤其又是慶典舉辦期間,來這裏完全不必擔心會遇上什麼人。


沒有人活動的地方通常會灰塵滿布,但這裏既然是陳列具有重要意義東西的地方,自然固定會有人打掃,所以室內亮起後,看起來還挺乾淨的。


“要瞭解D.M.B,就要從D.M.B的信仰跟歷史開始瞭解!”


那沙因薩若是這麼說的,不過他完全沒有徵詢帕黎修蒙到底想不想瞭解。


“兄弟啊,你對D.M.B有多少瞭解?”


忽然被問到這個問題,就好像課堂上突然被老師抽考沒有準備的題目一樣。


“嗯……黑衣蒙面……使用黑魔法……崇拜桑德魯大神……”


帕黎修蒙很努力想擠出多一點答案,但是沒有刻意研究過的東西實在很難講出長篇大論來,連重點都提不出幾個了。


有人說,瞭解自己的敵人,才能百戰百勝。


但是他從來沒把誰當成自己的敵人,也不求獲勝啊。


“唉——”


那沙因薩若沒勁地歎了一口氣,同時也包含著別的感慨。


“算了,連我們組織裏的人搞得清楚的都沒有多少,別人當然更不可能清楚了……”


“對不起。”


“不要習慣性道歉啦!現在就來說給你聽吧。”


說著,他從最靠近門口的雕像開始介紹起。


“這尊塑像是達羅修,算是位階比較低的魔物,在文獻記載中,他是由受盡痛苦死去的人的靈魂轉變而成的,也就是說這類的魔物不只一個,只要是這個樣子,符合條件的靈魂轉變成的魔物,一律都以達羅修稱呼……”


自己說話的時候有個人專心聆聽的感覺很好,那沙因薩若很快就愛上了這種感覺,介紹得渾然忘我,而帕黎修蒙又只是安靜地聽,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許久。




章之五 來自何處的悸動

章之五 來自何處的悸動





有沒有什麼,是會讓你一直憶起的......





“要是你的生命裏面從來都沒有我,你會不會覺得遺憾?”


“我們是一起誕生的.沒有你,就沒有我啊......”


“接下來這個是第三代教主用過的兵器,因為他似乎是個很強的人,兵器就被擺在這裏當聖物紀念了......”


那沙因薩若從事介紹從事了三小時後,帕黎修蒙總算開始有點回應跟疑問了.


“初代教主是創教教主嗎?這些都是哪里來的?”


“那個又得牽扯到歷史了,不過文獻記載不在這個房間,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看.”


“好啊.”


帕黎修蒙不排斥吸收知識, 同時他也是個喜歡書的人.


“那沙沙.......這些你都相信嗎?”


“嗯?”


“這些魔物、魔神.......你都相信它們存在?還有你們的教義.....”


那沙因薩若笑著搖頭.


“瞭解越多就越不相信了.如果魔神真的存在,也不會到神權王國獨大了那麼久才出現吧?這種突然冒出來的東西,多半是虛構的.”


“但是你介紹得很高興啊.”


“嗯.雖然知道是騙人的,但是我還是抱持著研究欣賞的角度來看.這是這裏的文化,是很久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東西,還是有其價值在.”


“只是......如果是騙人的,黑魔法的力量來源又是什麼呢?”


黑魔法是帕黎修蒙不能明白的領域,他只有偶爾看D.M.B的人用時會接觸到,而僅僅是那麼一點接觸,他也可以明白那跟祭司所用的魔法性質不同.


“噢,這種力量本源的問題很難探究,說不定只是建立於魔法的基礎做了些手腳,畢竟咒語都很怪嘛,但也有可能真的有什麼強大的存在賦予了黑魔法力量也不一定......”


在帕黎修蒙提出一些關於D.M.B的疑惑後,便越能發現那沙因薩若對這個組織的基礎研究得有多透徹.


說不定他是最瞭解D.M.B的人呢?帕黎修蒙忍不住有了這樣的想法.那麼,今天晚上聽了這些的人,就是第二瞭解的人?


“兄弟啊,你覺得神存在嗎?”


“存在.”


對於帕黎修蒙彷佛不用思考就能給答案的迅速,那沙因薩若抓了抓頭.


“也是,你是神座祭司嘛.....理應是最接近神,少數能聆聽神的存在,是吧?”


我從未聽見過.帕黎修蒙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


就算無法證實,他還是覺得神存在的,一直一直.


“你喜歡這裏嗎?”


“是啊,我喜歡這裏.”


看那沙因薩若笑得一臉燦爛,帕黎修蒙眨眨眼,接續著問.


“那我也來這裏好不好?”


他可無法這樣笑著跟人說喜歡也這裏.所以,這裏說不定比較好?


“不不不.......不要,千萬不要,你生活得好好的,沒必要來這裏的,這裏的生存法則.....不適合你,真的不適合你.”


那沙因薩若聽了以後大驚失色,連忙勸阻他,要他打消這個念頭.


“而且,越是瞭解,再待在這裏看著組織情況,就越覺得悲傷.”


說到這裏,他的神情也多了幾分無奈.


“D.M.B的人在我看來都很可憐.....他們沒有錯,他們只是爭取回到地面上迎接光明的權利,只是維護他們一心相信的事物......只是這樣而已.籨幾千年前的戰爭開始,就是因為最初的“不被包容”才引發的啊......”


“不被包容?”


“是的.不願信奉神、侍奉神的人,被排擠的異端,遭到不公平待遇的人.....他們一直是少數族群,不被重視,甚至被壓迫,8火了自己他們選擇戰鬥,但最終甚至失去了活在地表的權利......”


他說得沉重,帕黎修蒙也聽得愣了愣.


“所以.......祭司是不對的,是壞人嗎?”


“怎麼會呢.”


那沙因薩若還是搖頭.


“站在祭司的立場來看,D.M.B為了私人利益製造紛端,錯的當然是D.M.B.....沒有誰才是好人壞人,一切只是立場不同而已,畢竟人還是不能有兩個立場吧......”











紀念室裏面收藏的聖物真的很多,因為各代教主遺留下來的遺物就占了一大堆,到後來根本是每代教主都想留下點什麼來證明自己的地位,所以看上去這些聖物裏面,有用的實在沒幾樣,其價值都只是“某教主曾經持有”而已。


而歷任教主裏面,比較傑出有貢獻的也就是前幾代,當然後面教主的無能他們也自有自己的一套說法,像是移入地底發展不易,人才吸收不足等等,反正後來的教主幾乎都沒什麼能力帶領組織往好的未來前進就是了,多半只是霸佔這個位子,純粹享受掌權的感覺。


“你看你看,這是現任教主擺過來的聖物。人都還沒死就擺過來了呢。”


那沙因薩若指著那個聖物的時候,語氣裏滿滿的不屑。


“其實擺在這裏根本也沒什麼人會來朝拜,大家又不重視這裏的東西,真不知道在自我滿足些什麼.”


像是這種諷刺嘲弄的話,帕黎修蒙就無法介面了,他所能做的就是聽.


“聽說你們的主席也不是什麼好人呢,號稱光明的祭司界也是這樣嗎?”


雖然是順口問的,但這問題其實有點尖銳,帕黎修蒙頓了頓,才微笑著回答。


“光明的世界中必然有光無法照耀到的黑暗,而黑暗的世界裏也依然存在不被同化的光明,就像你。”


沒有心理準備的忽然間被誇了一句,那沙因薩若那薄薄的臉皮一下子紅了起來。


“噢,兄弟,你這樣說我會不好意思啦……”


不過他的不好意思沒能持續多久,因為門被打開的聲音傳來,這也代表有人到這裏來了。


“慶典還在舉行呢!你居然就跑到這裏來了!”


看見進來的是薩爾路長老時,那沙因薩若臉上抽了抽,感歎自己的壞運氣。


怎麼這麼巧啊!如果是普通人說不定還可以打昏混過去的!


“這個……創教祭嘛!所以我才來這裏看看我們組織的歷史,懷念一下D.M.B過去的光輝輝煌啊……”


那沙因薩若這個人有個大缺點,就是非常不擅長在熟人面前說謊。


薩爾路重重在他頭上敲了一下。


“哪來的光輝輝煌啊!你這小子胡扯的時候都不經大腦,D.M.B要是有光輝輝煌的歷史,那麼教主頭上可能都閃著聖光啦!”


被打這一下很痛,但是那沙因薩若也不得不承認他比喻得很對。


“嗯?這位是誰啊?”


房間裏就這幾個人,薩爾路不可能沒看見帕黎修蒙,所以疑惑地問了一下。


“呃……最近認識的新朋友,我帶他來瞭解組織光輝……組織的歷史。”


就算不太會說謊,這個謊還是一定要說的。


開什麼玩笑!讓長老知道他帶神座祭司來參觀他們的聖物,即使薩爾路長老不為難帕黎修蒙,他也會被教訓個半死好不好!


“哦?”


薩爾路先是訝異,然後很高興地拍了拍那沙因薩若的背。


“不錯啊!你終於會跟誰一起行動了,我看你總是自己一個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朋友要好好把握,知道嗎?”


薩爾路長老總是把他當成自己孩子一樣,現在居然還為了他“終於有個朋友”而感到高興,這也令他覺得挺感動的。


但是格瑞特呢?


“長老,您這麼說有點奇怪,還有格瑞特呢。”


好奇不如立即詢問。


“格瑞特?”


薩爾路嫌惡地呸了一聲。


“你少跟那種人來往!要是你被帶壞了,看我怎麼教訓你!”


……果然是損友啊。








帕黎修蒙的身分沒被識破是很好,但是薩爾路跟著對他熱情起來就有點難以應付了。


從家世詢問到感謝他跟那沙因薩若往來,客套話說了一堆,問題都是那沙因薩若努力擋下來的,對帕黎修蒙的個性有幾分瞭解的他,很害怕帕黎修蒙不小心就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來。


“你這朋友今年幾歲……”


“他很害羞的!請不要問太深入的問題!”


今年幾歲有很深入嗎,帕黎修蒙疑惑著。


“他是什麼職位啊?”


“你一個長老忽然出現跟人家說話,人家都嚇傻了哪回答得出來啊!”


我沒有嚇傻啊,我的職位是破虛神座……帕黎修蒙只能在內心默默回答著。


看他維護的樣子那麼明顯,還一直趕人,薩爾路最後也只好帶著“孩子有了朋友就這樣”的黯然先走了。


“呼,好險……”


那沙因薩若背上都冒了冷汗,現在才能放鬆下來。


“那沙沙,你為什麼那麼緊張?他對你不錯,是個好人啊。”


身為事源的帕黎修蒙完全沒有自覺。


“這是兩回事!你是神座祭司,他是D.M.B的長老耶!”


帕黎修蒙還是不明白。


“好好跟他解釋,就會接受了吧?”


“……事情如果這麼簡單,就不會有祭司界與D.M.B的對立啦。”


那沙因薩若洩氣地說著,靠著牆壁坐倒。


他也想過的。好好溝通,好好說說看的話……如果兩個陣營的人能這麼做,不要強硬地堅持全部要求,各自退讓一步……


就好像他也一直很想找個人,告訴他自己有個兄弟,不是一個人了。但是沒有人可以說,他找不到人分享這樣的喜悅。


有了快樂的事,當然會想跟親近的人分享。


愛爾蒂娜跟他一向不很親密,也不太有興趣聽他的事情。


如果是薩爾路長老,應該可以笑著聽他把快樂的事情說完吧?


但是他不敢抱持著這樣的期待。


因為他不知道,在曝露自己知道自己身世後,有多少的機率會變成關係破裂,有多大的可能性會讓他被D.M.B排擠,而薩爾路長老不再用關愛的眼神看他。


他真的很害怕失去這一切。二十五年來一直環繞著他,他習以為常的這一切。


“那沙沙,那沙沙。”


帕黎修蒙推了推他。


“文獻室。”


居然還催促起他來了。


“噢,那先出去吧,走這邊……”


自從帕黎修蒙這個人出現後,他就常常在想一個問題。


他是否願意拿D.M.B二十五年來的生活,來交換自己的兄弟?


他們終究屬於不同的陣營,不同的世界。


即使他們之間的相處和平融洽,還是難以避免曰後的針鋒相對。


如果有一天終得選擇呢?


這兩者本來就不是能放在天平的兩端比較的……


“你還有什麼選擇呢?”


“就算你定出身黑暗的光明,祭司界也不會接受你。”


“從一開始,你就沒有選擇了啊。”


“無淪是出身,際遇,愛爾蒂娜,還定帕黎修蒙。”


這種帶著黑暗的想法時而會出現在他腦中。


而他也只能苦笑著,說服自己。


有選擇的話,就試著從當下路,找出一種最好的走法。


沒有選擇的話,就順其自然,等待著所有會發生的事情來臨吧。











來到文獻室,解說的功夫就省了,要讓他知道什麼,或者他問了什麼,拿出相關文獻來讓他讀就行了,帕黎修蒙閱讀的速度也不慢,可以說是十分有效率。


但是這樣的流程,也就少了些交談的機會。


所以沒過多久那沙因薩若就開始找事做——也就是在旁邊加上補充注解。


“文獻記載基本上也是有真有假的,像是這一段、這一段,感覺就是捏造的。”


“嗯,我們那邊的歷史書也差不多……”


帕黎修蒙一面說著,一面想起自家神殿裏某本厚厚的書。


“通常編造的地方都是說得比較好聽的部分!人性就是這樣,喜歡把事情美化,欺騙後人有什麼意思呢,又騙不了自己。”


“但是應該不會有人故意編造歷史說自己很糟吧……”


“雖然沒有,但是我就很想這麼做啊!只是,應該也不會有人把我記上歷史吧。”


這麼說完之後,他又自己碎碎念了幾句。


“要是真的記上去,根本不必特別編造什麼糟糕的事情,事實就已經很糟糕了,總是失蹤的統禦司,沒有責任感的統禦司……”


接著,他又把問題轉給帕黎修蒙。


“兄弟,你應該會在祭司界的歷史上留名吧?因為你是神座祭司啊。”


“有沒有留都沒關係啊。”


帕黎修蒙並不怎麼在意這個。


況且他心裏也清楚,大家對他是不會有什麼好評價的。


“怎麼會這麼說?如果什麼都沒有留下就死掉的話,那這個人不就跟沒有存在過一樣嗎?”


就算他這麼說,帕黎修蒙還是覺得沒什麼關係。


“就算我沒有存在過,世界也不會因而少了什麼。”


他總覺得沒有人需要他。


沒有人少了他就不行。


“兄弟!你這想法太悲觀了吧?難得都當上神座祭司了,應該要好好闖蕩出一番事業……我的意思是,要為了生活好好努力嘛!盡可能把事情做到最好呀!”


把事情做到最好?帕黎修蒙想了想那些祭司公會對D.M.B的方針以及發佈給他們的命令。


“不可能。”


那沙因薩若不知道他又想到什麼了,但也深切體認到,跟帕黎修蒙還是不要談太過理論性的東西比較好。


“窩在這裏空氣不好,腦袋都遲鈍了,我們還是出去呼吸新鮮空氣吧。”


“嗯?要走了?”


D.M.B是在地底,說要出去呼吸新鮮空氣,自然就是要離開了。


“萬一來了別的長老怎麼辦,仔細想想,還是挺危險的。”


邀帕黎修蒙來本來就是一時衝動,在薩爾路出現後,那沙因薩若也稍微清醒了些。


“危險?我不會受傷的,我可以保護自己。”


若要問帕黎修蒙對什麼最有信心,那大概就是防禦了。


“什麼保護自己……你要從這裏殺出去?不對,你不傷人的,那你要怎麼保護自己?”


被他不解的眼神盯著,帕黎修蒙回答得也簡單。


“最後辦法,保護罩放了就可以了。”


“……這算什麼辦法啊,你難得還能帶著保護罩走路不成?結界關閉你要怎麼出去?他們碰不到你,不給你食物你還不是會餓死?”


“對喔。”


他這兄弟也沒什麼不好,就是天真單純了點。


要是那沙因薩若知道格瑞特對他的評語是“天真單純得不愧是小帕的兄弟”,不曉得會作何感想。











出了作為入口的山洞,迎接著他們的是柔和的月光,與迷蒙的夜色。


“你急著回去嗎?不急的話,在這裏坐一下再走吧?”


帕黎修蒙想了想,大概也沒有人在等他回去或者擔心他的,所以就答應了下來。


夜深人靜的,兩個人就在這裏吹風閒聊,倒也還挺閒適的。


“兄弟啊,你有沒有喜歡的對象?”


關於戀人的事情,跟格瑞特聊是毫無幫助的,所以他想試著跟帕黎修蒙聊聊看。


“有啊。很多呢。”


“啊……很多?”


那沙因薩若聽了有點傻眼,他原本以為像帕黎修蒙這種含蓄又清心寡欲的人,搞不好根本不懂什麼是愛情的。


“嗯。山茶花、市場的婆婆、那沙沙、娜加卡……”


聽他慢慢數來,那沙因薩若無言。他的猜測還是對的,這傢伙根本沒弄懂他的意思。


“停!為什麼我還排在山茶花跟市場婆婆後面?不,我是說,這跟我說的喜歡不一樣啦!”


帕黎修蒙一臉茫然地看向他。


“我是說愛情,就像常常糾纏你的那個變態對你懷著的那種……不對,那應該是欲望……總之,你有戀人嗎?”


戀人這個名詞,帕黎修蒙至少還是在書上看過的。


“那沙沙,神座祭司是不能結婚的。”


“……”


某個混賬神座濫交得太過火讓他都忘了這件事。


“就算不能結婚,你也可能愛上某個人啊。對了,娜加卡是誰?”


要逼他說出來,還不如用誘導的,剛才那串可疑名單裏面有出現一個像是女性的名字,想來是有什麼特殊關係。


“娜加卡是……星鏡神座。”


想了半天,要介紹也只能這麼介紹,畢竟這是人家正式的身分。


“星鏡神座?那不就是愛爾蒂娜的……”


“愛爾蒂娜?”


帕黎修蒙看了過來,那沙因薩若一下子有點想打自己嘴巴。


搞什麼!明明是要套任的話,結果先把自己的爆出來!


“先說你跟娜加卡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喜歡她?她對你很好嗎?”


帕黎修蒙一向很聽話,既然那沙因薩若這麼要求,他就先回答他的問題,而沒有追問了。


“她……以前常常罵我,有的時候會打我,見面的時候沒有好臉色,也總是說她討厭我……不過她是對我好的,我知道。”


那沙因薩若再度傻眼。


“這樣叫對你好?到底哪里對你好了啊!”


“呃……”


帕黎修蒙也答不上來。


“唉,有打有罵的總比見面都很冷淡好……”


“是愛爾蒂娜?”


帕黎修蒙補問的這一句讓刺在他心頭的那根針又深了一分。


“不要說出來啦!”


“對不起。”


“……”


結果還是這麼無奈。


“兄弟,我的戀人對我很冷淡,到底該怎麼辦呢?”


那沙因薩若抱持著最後一絲希望詢問,希望帕黎修蒙可以給他一個好答案。


“那……就算了吧?”


他果然還是大錯特錯。


“就是不能算了才問怎麼辦啊!你怎麼什麼都算了——要是哪天我要跟你絕交了,你也算了嗎?”


帕黎修蒙愣住的樣子還是那麼無辜,而說出來的話還是那麼讓人心灰意冷。


“如果你堅持的話……”


“……算了,時間晚了,你快回去吧。”


真是鬱悶。鬱悶啊。











創教祭為期七天的時間,對那沙因薩若來說,實在十分漫長。


他膽子沒有大到再把帕黎修蒙找來一次,格瑞特又玩得不見人影,也不曉得勾搭上了幾個女人,愛爾蒂娜就更不用說了,消失得徹徹底底,明明創教祭大家都放假啊,到底有什麼事忙?他完全不能理解。


難道好好一個慶典假期,他只能去找薩爾路長老泡茶?


這不是個正值青春的年輕人該有的悲慘行程吧……


“統禦司大人,您今天有安排嗎?”


“統禦司大人,您今晚有空嗎?”


“統禦司大人——”


年輕女孩熱情而帶著期待的聲音勉強能稍微喚醒他的自尊,讓他拾回“有身價、受歡迎的男人”的信心,但是……又沒有用。


“謝謝你的邀請,但是我還有事。”


“對不起,我有約了……”


“不好意思……”


明明就沒事嘛!還得裝成有事的樣子通通推掉!為了不被發現說謊還得躲到沒有人會發現的地方去!我為什麼不能和可愛的女孩子一起去玩呢?


要問為什麼,他心裏答案可是很清楚的,不就是因為愛爾蒂娜嗎?他又不是格瑞特那種腳踏八條船也面不改色的人,他是很有專情觀念的!


不過,那沙因薩若此時正因為自己的頑固與堅持懊惱中也是事實。滿腹牢騷無從宣洩。


“統禦司大人,上次送您的禮物您還喜歡嗎?”


即使是正要去找個地方躲起來的路上,也會被眼神充滿愛慕的少女攔截下來詢問類似的問題。


尤其祭典期間,大家都勇氣加倍了似的……似乎有創教祭表白,在桑德魯大神的保佑下,成功的機率會比較高的傳言,這些人都不弄懂桑德魯大神是混什麼吃的,連這種傳言都相信……


“我很喜歡,謝謝你。”


在搞不清楚對方送了什麼的隋況下,他通常只能這麼回答。


要不是這些女人都蒙面,以他傲人的記憶力,他也可以完整說出誰送的東西是什麼,甚至可以說出數量跟顏色啊!


要他把五年份的禮物單倒背出來都沒問題,問題就是……對不上物主。


“但是,從來都沒有看您戴過……”


偶爾也會有這種比較纏人的。


到底為什麼會這麼熱情呢,真的沒有人知道他有物件了嗎?


要不是愛爾蒂娜嚴肅警告他不准透露他們的關係……


沒約會要假裝有約會,有戀人要假裝是單身。


嗚。


“因為很精緻,出門打鬥什麼的怕會弄壞,所以我都好好收著。”


結果還是得用這種漂亮話來應付過去,在搭配好用的迷人笑容下,女孩便很滿意地走了。


這張好用的臉只有對愛爾蒂娜沒有用。


“統禦司大人,到第三艙房去,長老找你。”


這下子還真的有約了。


“奇怪,薩爾路長老找我做什麼……”


聽到長老找他,他總下意識會認為是薩爾路,但是到了第三艙房,才知道不是。


光線昏暗的艙房裏有三個長老等著他,而薩爾路不包含在內。





他跟薩爾路以外的長老一向不是很熟,每次換了職位,也沒有什麼正式的就職儀式,只是發了份通知公告給大家知道而已,所以……其他長老跟他講話的次數,有沒有超過五次他都很懷疑。


現在一下子出現三個一起見他,感覺就不會有什麼好事情。他暗歎了一聲,倒也沒有十分緊張。


空氣中沒有殺氣,應該不會有什麼危及性命的事,至少他沒有一踏進來就中了什麼陷阱還是結界,可以心安一點。


“統禦司?那沙因薩若報到,見過長老。”


因為對方不是薩爾路,就得依照禮儀來了,以免被冠上對長老不敬的罪名。


“今天找你來,是有關檢定的事情。”


檢定?


那沙因薩若不太能明白對方在說什麼,但也不能失禮到直接問出來。


“這應該是從你成為司祭主之後就一直拖延到現在的,組織必須檢定你的實力是 否符合你的職位。”


D.M.B什麼時候有這種規矩了?


那沙因薩若的腦袋有點轉下過來。


他成為司祭主的過程是有點曖昧,但是成為統禦司的原因,至少在外人眼中是因為他殺了前任統禦司啊,這樣的資格還不夠充分,必須受到檢驗嗎?


但是他當上統禦司都多久了,還是長老們一直忙不過來?


而且挑在慶典期間,又是什麼緣故了?


“噢……這樣嗎……”


“畢竟以你的年紀,還有許多人不能信服,教主也不能完全放心,才這麼安排。”


裝傻在某些時候是必要的,在這種時候提出質疑是不聰明的做法,不過,他其實很想說,檢定就免了吧,他也不是很想當統禦司,可不可以免了,讓他辭職不幹……


“請問檢定的內容是?”


無論如何,表現出一副乖巧服從命令的樣子,應該會對他比較有利吧。


組織的高層最喜歡聽話的傀儡了。


“武技與黑魔法,就在這裏測驗吧。”


這就讓他為難了。


看這個陣仗,長老大概打算自己來,那他……到底該打贏還是打輸呢?


讓長老面子掛不住,會不會日後被暗算啊?例如要他出戰破虛神座之類的……


“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有什麼疑問就提出來吧。”


長老們表現得一副大方的樣子。


“如果沒通過……會怎麼樣?”


這種問題十分沒志氣,長老們聽了也皺了眉頭。


“要是沒通過,我們就得懷疑你是用什麼手段謀得現在的職位了,用不正當手段取得職位的人,組織不會寬容。”


哇……慘!


D.M.B的紀律條規他是一清二楚的,長老現在說的罪名算是很嚴重的一條,嚴重的話可以處死,雖然他確實犯了這條條規,但要他接受懲處,他還不如叛逃D.M.B。


看樣子也只能用實力證明他的資格了。他好像總是要敞與意願相反的事情啊。


“我明白了,可以開始了。”


當他說出這話後,長老們便開始佈陣,看樣子要先檢定的是黑魔法。


而他話剛說沒幾秒就後海了。


因為他忘記問合格的標準是什麼了。




章之六 逐漸籠罩的夜幕

章之六 逐漸籠罩的夜幕





人在命運之前,是否還能懷抱希望?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沒有離開,你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在乎我了呢?”


“不知道啊。因為你終究定離開了,終究沒有留下來,


我又如何能得知你沒有離開的那個如果……”








發呆。


雖然眼睛直視著前方,但他現在確實是在發呆。


本來嘛,參加會議一向沒有他發言的份,因為他不會提出什麼大家可以接受的意見,所以他就越來越不說話了,出席好像只是一種義務,不提議也沒有人會管他,然而公然發呆就有點過頭了,發言者和會議不被重視的情況下,有的人覺得還是該提醒他一下。


“席德列斯,剛才進行的內容,你瞭解了嗎?”


而最先發話的是態度一向不太友善的九殷神座,這種問法簡直是要人當眾出糗了。


“……”


帕黎修蒙先愣了一下,確定他在跟自己說話後,才搖頭。


“對不起,我沒注意。”


雖是坦率地道歉,但也太老實了點。


“會議中別走神好不好?”


星鏡神座?娜加卡瞪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簡單再說一次吧……”


莫霜神座?西克特淡淡的這麼說,但是馬上遭到反對。


“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人浪費時間,叫他等結束後自己去拿一份紀錄就好了,我們繼續。”


“反正花時間講給他聽也沒有意義。”


身為神座的他們,地位雖是不經競爭繼承來的,不過他們的能力也確實是精英中的精英,彼此都有屬於自己的驕傲存在,所以也格外無法容忍跟看似無能的人共事。


帕黎修蒙唯一讓他們覺得可以認同的能力,就是書寫報告公文的部分,而這種事情其實誰來做都可以,一份做得好的報告跟一份敷衍交差用的報告,在他們眼中沒什麼不同,價值不高。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讓他們瞧不起的人,沒有同等的付出,卻跟他們有一樣的地位,多數人都覺得不滿。


“好的,我明白了。”


帕黎修蒙仿佛聞不到那股不友善的氣味,還是溫和微笑著。


“那麼,我可以通通看紀錄嗎?”


言下之意就是“我可以繼續發呆嗎?”這樣。


反正前面沒聽後面也不懂,反正說給他聽也沒意義,那就通通看紀錄好了。


“你是不是想乾脆會議都不要來參加更好啊!”


脾氣暴躁的人總是會最早爆發,即使他的怒氣對帕黎修蒙完全起不了作用。


“對不起。”


儘管是道歉,但他也沒否認。


“好了,別吵了,快點把事情討論完比較重要。”


在局面發展得更糟糕之前,總會有人出來緩和,畢竟還是正事要緊,這種私人不悅的情緒也就暫時擱置了。


帕黎修蒙正打算繼續進入神游的境界時,娜加卡丟了個紙團給他。


由於丟的手法十分巧妙,紙團是從背後砸到他頭的,沒有人看到,他呆滯了一下,才用魔法把紙團吸到手中。


明明發個精神波很方便,大概就是想砸他吧。


紙團上的意思也很簡單。


“結束後在門口等我。”








娜加卡沒有告訴他找他做什麼——但是會議結束後,帕黎修蒙還是乖乖留下來等了,他一向很聽話的,只要對方的要求是他辦得到的事。


“跟我來。”


娜加卡走到他面前後,只說了這麼一句。帕黎修蒙還是愣愣的,也沒多問什麼麼,就跟在她後面去了。


娜加卡沒有說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要走多久,心裏還想著如果地方遠,跟他說一聲,瞬間挪移也比較快啊,而這時候娜加卡忽然就停下來了。


“你啊!到現在還是這副德行!”


她說著就往他頭上敲,發出了“叩”的一聲。


“好痛……”


“為什麼不躲?你應該躲得掉吧?”


見自己的手敲中了帕黎修蒙的額頭,娜加卡反而更生氣了。


“……”


帕黎修蒙一下子不曉得該回答“因為你想打我所以讓你打”還是“躲開你會生氣”。


“你能不能稍微有點自我意識?我叫你等你就等,我叫你來你就來,也不問原因!”


“可是……你不會害我啊……”


帕黎修蒙心裏有點委屈,但表面上還是維持著笑容。


“你好久沒有找我了呢。”


他這麼一說,娜加卡頓時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


“誰、誰想找你啊!只是你太遲鈍了,我實在看不過去而已!”


帕黎修蒙的父親,也就是前任破虛神座,在他還是嬰兒的時候就意外過世了,他因而被父親的搭檔星鏡神座領養,從小跟娜加卡一起長大。


說是青梅竹馬的關係,又沒有那麼和睦,但也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帕黎修蒙對每個人都是差不多的態度,娜加卡則是把關心用比較奇怪的方式表達出來。


“謝謝你的關心。”


“不是關心!就說指示看不過去!”


娜加卡雖然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成熟美女,但是在情感表達方面,還是跟小女孩差不多。


“每次開會的時候,你難道都沒有什麼想法嗎?每次出人物的時候也是,你為什麼都不動手,讓他們那樣說你!”


指著他罵了一陣後,娜加卡的神情出現了些微的變化。


“我知道你……你明明不是那種沒用的人……可是你也不解釋!D.M.B的那些人有必要手下留情嗎?通通當成垃圾清掉就好了嘛!”


“不是這樣的,D.M.B的人也是人……”


“你這樣只會防禦,乾脆我星鏡神座的位子跟你換好了!”


“啊……可以嗎?”


居然聽不出這是氣話,娜加卡一下子要說的話都快氣到忘了。


“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問你。”


“嗯?”


“為什麼……為什麼當初不跟人搭檔?”


帕黎修蒙眨眨眼,才給了個答案。


“會被拒絕吧……”


“才不會!如果你問我的話……我……”


一句話還沒說完,娜加卡便低下頭,悶悶地問了一句。


“你是不是一直很受不了我?”


“不會啊。我喜歡你,就像喜歡大家一樣。”


原本聽到前面,心跳還漏了一拍,等他後面的話說出來,立刻又沒勁了。


“我不想有搭檔,只是因為不希望有人因為我死去而遭受影響,那樣太難過了。”


帕黎修蒙簡單交代了原因,這個原因也一如他的溫柔。


“你不要說得好像自己會早死一樣啦!”


娜加卡氣呼呼地阻止他說出這種不吉祥的話,剛才的氣氛,也在現在的話題下消失無蹤了。








搭檔的話題結束後,娜加卡就轉過身背對他,看起來氣呼呼的,讓他實在下曉得該問一下還有什麼事,還是直接告別。


找他來到底是什麼事啊?


一直站在這裏也累呀……


“你……諾曼登是下是又開始去找你了?”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娜加卡開口,帕黎修蒙松了口氣。


“是啊,你知道啊。”


格瑞特據說在放假中,今天的會議沒有參加,否則帕黎修蒙也不太可能一個人跟娜加卡單獨見面。


“你到底有沒有明確拒絕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對你抱持什麼企圖啊?那種死纏爛打的爛人,就應該把他打跑啊!”


說到格瑞特,娜加卡就一肚子不高興。


格瑞特糾纏帕黎修蒙是從准神座時代開始的,娜加卡當然都看在眼裏,基於種種的因素,她很想隔離純良的帕黎修蒙與這個濫隋變態,然而一直無法有效拉開他們的距離,主要人帕黎修蒙人太好,格瑞特又太不要臉的關係。


雖然擔心帕黎修蒙被佔便宜都不曉得,卻又礙於各有各的生活要過,無法過問太多,所以除了擔心也不能怎麼樣。


“我有。我知道。我不打人的。”


帕黎修蒙用非常簡單的話語回答了她這三個問題,他很認真,但是娜加卡就是覺得他沒搞清楚狀況。


“你的明確拒絕眼曖昧不清差不多吧?你知道他的企圖?你真的知道?”


至於帕黎修蒙不打人這點,她也沒法子。


總不能要她代替他去把人打跑吧?拿什麼身分來做這種事呀?


“我拒絕好多次了。我真的知道,因為他已經……”


帕黎修蒙說道這裏,聲音小聲了起來。


已經?


娜加卡眼睛一瞪,幾乎要暴跳起來。


“已經什麼?”


“沒……”


帕黎修蒙有點被娜加卡的神情嚇到了,因為擔心說出來會讓氣氛更恐怖,所以他覺得還是敷衍過去比較好。


“娜加卡,我還有事,先走了,對不起。”


為了避免她繼續追問,帕黎修蒙火速以瞬間挪移逃離了現場。


“我還沒問完啊!喂!”


沒想到帕黎修蒙這個老實人也會出逃跑這一招,娜加卡一下子反應不及給他跑了,再跳腳也沒有用了。


“最近常常外出的事情都還沒有問呢……該不會是跟諾曼登約會吧!”


如果帕黎修蒙跟她一向看不順眼的格瑞特兩情相悅,她大概會吐血。


不過,這件事確實是她想太多了。


帕黎修蒙最近常常外出,約會對象是那沙因薩若,可不是格瑞特,只是格瑞特不時會來湊熱鬧罷了……


一口氣逃回愛修諾神殿避難的帕黎修蒙,正反省著話不能說太快。


“嗯……這麼說來,那沙沙又好幾天沒有聯絡了。”


那沙因薩若如果身在D.M.B總部內,他就無法聯絡到他,因為總部有結界阻隔未經允許的通訊、尋人類魔法,就算是風之精也進不去。


上次聯絡到是運氣好,那沙因薩若剛好上來地表透氣,這次就……


帕黎修蒙試著用了一次聯絡魔法,果然沒有回應。


“上次說慶典是七天,也快結束了啊。”



聯絡不上,自然只能耐心等待。


至於那沙因薩若現在的隋況,就不是他能想像的了。









沉重的氣氛籠罩著房問,這樣氣氛的生成,來自許多的原因。


格瑞特看著躺在床上的那沙因薩若,一面檢查著他傷勢的狀況,一面嘴巴上抱怨著。


“搞什麼!好好一個慶典還差點把命都丟了,害我必須拋下剛釣上的美女來探望你,你欠我一次!”


那沙因薩若的狀況可說是很糟,魔法反噬造成的傷害是比眼睛所見還要大的,所幸不是迴圈性傷害,如果是迴圈性傷害,那麼格瑞特來這裏大概是來見他最後一面了。


“你……確定不是因為,面罩拿下來後,發現不是美女,才……決定要來探望我的?”


即使重傷之下身體虛弱,他還是硬要擠出這句話來嘲諷他,順便表示對他人品的懷疑。


“身體都這樣還有心情說風涼話啊?”


格瑞特也對他無可奈何了。


雖說不是迴圈性傷害代表還有救,但是沒人來救的話,那一樣是凶多吉少啊。


“喂……你說,這其實,會不會是蓄意謀殺……”


反噬的魔法能量侵襲過的地方,剛開始痛得讓他想昏死過去,後來變成沒了感覺,這似乎不是什麼好現象。


事發當時產生的撕裂傷都止血了,卻難以癒合,導致他修長的身體看起來傷痕累累,慘不忍睹,這就是魔法能量還未能去除的緣故。


“什麼蓄意謀殺?這不是你自己在檢定中出的差錯?”


“你覺得這個檢定……有道理?就算有,我受傷的消息被封鎖……沒有派人治療……不是要放著我死嗎?”


格瑞特頓了頓,神色有點古怪。


“你怎麼知道消息被封鎖?”


“沒有女孩子跑來哭或者送花送補品來……”


格瑞特難得一次對他無言。


該誇他敏銳嗎?但是用這種方法判斷出來的,怎麼想都覺得很想諷刺一下啊。


“這搞不好只是長老下令讓大家不要來打擾你靜養,以免傷勢惡化啊……”


“靜養……傷就會好?你也已經承認……消息封鎖了吧?”


那沙因薩若艱難地說完這段話後,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不解地看向他。


“這麼說來,你怎麼知道的……”


“……”


現在才想到問這個問題啊?


“我人脈廣,關係好嘛!教主我都很熟了,教裏的大事我會不知道嗎?嘖,你說沒派人來給你療傷,我這不就來了?”


他說是這麼說,但是一般的回復咒文療效有限,以他回復咒文的水準,要忽略傷口上的魔法能量強硬治療,實際上確實是不夠的,如果要以回復咒文作為醫療手段,那好歹也應該多幾個人一起施展才是。


“你也早該知道,統禦司這個職位,一向最曖昧不清,是教主的心腹大患嘛……”


格瑞特一面歎氣一面勸他接受現實,不過那沙因薩若覺得,比起統禦司這個職位,他身上流有的血統才是教主的隱憂吧。


“我會死嗎?”


那沙因薩若這個問題問得很直接,卻也沒有帶著懼怕或是惶恐,只是一個很平靜的問句。


格瑞特一時也不曉得他是在問傷會不會好,還是日後的命運。


“……你會好起來啦!你統禦司的身分也被認可了,一切都會過去,不是嗎?”


那沙因薩若沒有回答,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不說話,又在想什麼?”


“沒有……我只是……想一想,覺得消息封鎖,也許是該慶倖的事……”


因為消息被封鎖了。


所以他可以說服自己,愛爾蒂娜沒來看他很正常。


因為消息被封鎖了。


所以他可以不必知道,若是真的得知他受重傷,愛爾蒂娜究竟會不會來關心他。








格瑞特的假只請了七天,七天一到還是得走人的,當初覺得七天已經很長了,但是那沙因薩若剛好受傷的現在,反而會覺得請得太少了些。


他不曉得他走了以後那沙因薩若會怎麼樣——當然D.M.B如果真的要做什麼,也下會因為他在這裏就顧忌他而下動……但人被丟在這裏不管,他下次來的時候會不會看見屍體?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嗯?肚子餓了……”


“我是說傷勢!”


這幾天格瑞特格外能感受到對那沙因薩若的無奈,他從來沒做過照顧傷患的事情,粗手粗腳的也常常被那沙因薩若抗議,讓他偶爾也會覺得自己是在多管閒事。


“到底感覺怎麼樣?”


“很寂寞、孤苦、悲哀。”


“算了。”


格瑞特對獵物以外的人一向沒什麼耐心,尤其是不能列入狩獵範圍的損友。


“喂……如果真的沒救了,把我弄出去好下好?”


“弄出去做什麼?”


“就算要死,也要呼吸新鮮空氣。”


他覺得那沙因薩若好像因為某種程度的心灰意冷而開始胡言亂語了。


“順便幫我記一下遺言,墓誌銘,思,憑我們多年的交情,幫我埋一下應該沒關係吧?”


他講話變順了,可是內容沒好到哪去。


“你在沮喪些什麼?”


“還是幫我轉告愛爾蒂娜,說希望她偶爾想想我,然後幫我告訴帕黎修蒙,一定要小心你的魔爪,不要對你心軟。”


根本沒在聽他說話。


“我說了,你的傷勢還是有機會治好的……”


“我被組織捨棄了。”


那沙因薩若這句話說得挫敗。


“組織已經拋棄我了。排除我了。這一天還是會來的吧,因為血緣的問題,反正我就是不行。”


聽到這種話,格瑞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了。


他知道那沙因薩若對D.M.B的情感,雖然不敢說比誰都清楚,但是至少他還是明白的。


偏偏那沙因薩若說的是事實,要說謊安慰他,又想不出高明一點的謊言。


“好了又怎麼樣呢,組織既然已經想除去我了,就算這次沒死,之後還不是會繼續暗算?”


這樣的狀況聽起來的確是悲觀的,而且再一次命中事實。


“為什麼你就可以呢?”


那沙因薩若朝他看過來的黑色雙眸,浮現出來的是少許下解,與許多的羨幕。


“為什麼你就能被接納呢……以神座的神分,以祭司界的人的身分……”


“因為你沒有同流合汙。”


格瑞特歎著氣,難得想跟他說明一些事情。


“事實上,同流合汙是不夠的。這裏不存在信任,只存在相對利益的關係。你總是隨心所欲,不能為他們所用,又沒有在祭司界當內應利用價值……”


說到這裏,他苦笑。


“而且你沒有把柄在他們手上。因為你就是D.M.B的人,不像我,他們握有我雙重身分的證據,隨時可以公開,而你的身分,根本不受威脅。”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惱吧。


別人常說,人在羨幕別人時,總是忽略了自己擁有的。


但是神也常常開玩笑,讓想要的人得不到,不想要的人得到。


“……消息封鎖,到什麼程度?我只是想知道,薩爾路長老……”


他問話的聲音有點顫抖,顯示出他的痛苦。


有些事情不知道答案不舒坦,卻又害怕答案是自己不希望的那個。


“……我不知道。活下去吧,有機會自己問他。”


格瑞特能給的,也就是這樣的答案了。








七天的時間一到,格瑞特也就不得不離開了,要走的時候,那沙因薩若還糾纏著他碎碎念要交代遺言,不過被他拒絕了。


他才不想聽他的遺言呢!短短幾天內就變了好幾次,不是女人才善變嗎?


現在他實在沒什麼心情思考自己離開後,那沙因薩若會怎麼樣了,仿佛有種不要去想就不會有事了的逃避想法,當然這太天真了, 他知道的。


應該是,不要去想,不要去看,事情就會按照原來猜測的軌道發展下去吧。


在種種複雜的心情中,他收到了帕黎修蒙難得的通訊聯絡,一方面受寵若驚,一方面也為了對方找他只是想問那沙因薩若的事而沮喪。


“他受了重傷,短期內不可能出現啦,不如我們來約會吧?”


在朋友生命垂危的時候還想著釣他兄弟,這實在是很差勁的行為,不過格瑞特就是這樣的人。


“重傷……?會好嗎?”


帕黎修蒙完全忽略他的邀約,或者是在聽到那沙因薩若受傷之後,後面的話就沒聽進去了。


“很難吧。嗯。最好有心理準備,不要抱持太大的希望。”


騙他說“傷勢下嚴重很快就會好L這種事情,格瑞特沒興趣做,因為他覺得說這種謊很沒意義。


“咦……”


“反正也沒有辦法,還是來約會吧?”


“……”


這沉默應該不是在考慮,就算是在考慮,也絕對不是在考慮跟他約會的事情,格瑞特很有自知之*名*。


“諾曼登,你能帶我去D.M.B嗎7我想我應該能治好他……”


聽他這麼說,格瑞特倒是有點訝異,不知道他哪里來的自信。


然而,他是個很愛趁機索取好處的人,即使他也希望那沙因薩若好起來。


“我幫你這個忙,你要給我什麼謝禮?”


不知道是不是有點為難,帕黎修蒙又安靜了好一陣子。


“那去約會吧。”


聽了他的答復,格瑞特興奮得幾乎跳起來。


“真的?那太好了,應該來好奸規劃一下行程,我想想……”


“地點我決定好嗎?”


“哦?你有想去的地方啊?沒問題!無論你要上山下海我都奉陪……”


“謝謝,那就去那沙沙的房間吧。”


“……”


他居然被擺了一道。


單純老實的帕黎修蒙竟然也會用這種方法設計他,他一時有種下太真實的感覺。


“那麼時間……可以儘快嗎?”


帕黎修蒙不是很會提要求的人,這樣的催促大概是他的極限了。


“好、好,不然我們現在去吧……”


明知他不是為了想早點見到自己才催促的,他還是無奈同意了。


畢竟那沙因薩若的傷,還是早點治療比較好,誰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數呢。


剛離開D.M.B馬上又要回去,這實在有點冒險,但還在安全範圍。


“諾曼登,謝謝你,原來你還是好人的。”


刺傷。


從來沒有女人這麼說過他,今天卻被帕黎修蒙這麼說了,他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唉……那沙因薩若,我真的有點想揍你了……”








平常的隋況下,總部的警備是不會像慶典時鬆懈的,但格瑞特要帶一個人進去還不成問題,在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組織的氣氛不怎麼緊張的時候,對於進出的人員頂多檢查一下識別證明,也不會多問什麼的。


如果不是為了醫治那沙因薩若,格瑞特不會贊同讓帕黎修蒙來D.M.B的,當然他不知道上次那沙因薩若就把人家帶進來參觀了。


不贊同的原因也很簡單,自然是因為那沙因薩若敏感的身世,以及帕黎修蒙神座的身分。


長老會開始有動作,搞不好也是發現什麼了,就算沒有,王少也表示他們開始猜疑他了,這種情況下再讓他們發現他眼神座祭司有來往……那鐵定是無條件格殺了吧。


偏偏這兩個人似乎都沒什麼神經,一點也不擔心被發現會怎麼樣似的……


“這邊。”


識別證明的事情很好解決,格瑞特隨便偽造一下再交給帕黎修蒙使用就行了,臉當然還是蒙起來,才不會引人注意。


當他們進入那沙因薩若的房間時,那沙因薩若正在昏睡,帕黎修蒙步到他身邊,默默檢查起他的傷勢,既沒有發出驚呼聲也沒有露出驚訝的表隋。


他的情感表現本來就不明顯,或者說是缺乏吧,格瑞特也下感到奇陸了。


“還好,還活著,可以治療。”


過了半晌,帕黎修蒙露出了寬心的笑容,顯然很高興。


這樣叫還好啊?


只是還活著就值得這麼高興了?


格瑞特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標準是什麼,而帕黎修蒙也不多說就開始治療了。


沒有念咒的聲音,空氣中流動的能量感覺起來也不是魔法,只見神聖明亮的光芒籠罩了帕黎修蒙整個人,再從他的手流出去,包裹住那沙因薩若,過程非常快速,亦不見傷口的緩緩恢復,光流過的地方便恢復如昔,格瑞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神奇的治療。


“神賜的能力……”


他愣愣地說出這幾個字。因為除了神賜的能力,沒有別的解釋了。


這樣的能力,跟帕黎修蒙的形象倒是異常符合啊。


治療結束後,那沙因薩若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人也完全是健康的樣子,不過還沒從沉睡中清醒,帕黎修蒙確定一切正常後,也露出了一貫的微笑。


“真厲害,這是神賜的能力吧?這樣有生命危險都可以找你了嘛。”


“嗯……一般只要活著就能救回來,但是一個月只能使用一次。”


咦!所以這個月的已經用掉了嗎?


格瑞特暗自叮嚀自己千萬不要在這個月受什麼致命重傷。


“那麼我們離開這裏吧?”


“啊,我想等他清醒……”


帕黎修蒙這點簡單的要求,他沒什麼不能答應的,雖然他很想直接用暴力把那沙因薩若叫醒,但為了避免印象扣分,還是只能選擇等他自然清醒。


“格瑞特先生,您在裏面嗎?長老有事找您。”


這時候,有人敲門通報了這麼一句,格瑞特暗叫了一聲糟糕。


多半要問他剛離開又回來是怎麼回事吧?


“知道了,馬上過去。”


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得不過去交代一下了。


“小帕,我去見長老,你在這裏等,千萬下要出去。”


要是先送他回去再去見長老,一定會有人把他的舉動報告上去的,那反而會有更大的麻煩。


“好的。”


帕黎修蒙答應後,格瑞特便離開房間,前往長老的居處了。


他只希望,不要這麼早就被迫表態……








章之七 觸動‧聲音

章之七 觸動‧聲音





是下是你,讓我懂得了寂寞……


“你不要總定回憶過去,快點看向未來吧。”


“……可是……未來沒有你啊……”






昏睡中的那沙因薩若雖然覺得身體沒有那麼不舒服了,但是這幾天連接著干擾著他,混沌不明的夢還是持續著,讓他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就醒過來。


這些夢是重傷之後才開始有的,以前的夢都很單純,像是走在路上被巨大的烏龜追咬、愛爾蒂娜抱著他說要跟他共渡一生、處在食物堆中吃到撐死、格瑞特被女人甩了跑來找他哭訴之類的,跟現在的夢完全不同。


“是誰……”


“你是誰?……”


“你要告訴我什麼……”


他覺得自己仿佛感應得到什麼,一片朦朧中,他也渴望得知一些訊息……


那天檢定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外,他遭遇的是連續兩次的錯愕與意外。


長老們先進行的是武技的檢定,這個部分沒什麼問題,對他來說很輕鬆,即使保留實力應付,還是照樣過關了。


接下來黑魔法的部分長老們似乎打定主意不讓他好過,布下的是複合型的高深陣法。


在他初看見陣法的時候,還興奮了一陣子,畢竟組織裏會流傳傳授的黑魔法很少有高級的,除了Dark?Murk?Black以外,很難學到別的,現在長老布出來,他剛好可以撿便宜偷學,也算是意外的收穫。


不過真正進到陣中就知道沒有那麼簡單了,變化不斷的陣勢讓他壓力很大,偷學什麼的雖然有在進行,但保命也得兼顧,如果要以強硬的招式破陣,一怕泄了底,二怕用的不是黑魔法不被承認,讓他靠著僅有的黑魔法支撐,好不狼狽。


情況是在他不小心被其中一陣魔法侵襲的時候改變的。


劇烈的疼痛讓他一下子難以進行複雜的思考,心緒莫名放空下,黑魔法的生成變化忽然了然于心,如同他對這些東西熟悉無比。


他可以看穿所有的規律,知道運作的原理,一瞬間他的身心好像融入了黑暗,他一舉手一投足都能控制陣法的變化,那種無盡知識領悟的美妙感覺讓他忍不住想持續體會,因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明明他不是為夜而生的生命,明明他一直自恃光明,但是這一刻他出想不起那麼多了。


他隨著陣勢而舞,他的身姿在一片黑暗中難以被瞧清,只是手足帶出的每一個動作與自身魔法發動的效力,無一不以強大的吸力將陣法的主控權從長老們的手上奪走。


他身在陣中,卻能奪取陣心,隨著場面的失控,長老們的臉上也難掩驚駭——他們看得一清二楚,那舞動的姿態固然美麗,但魔法流動的線條卻含有陣陣殺機。


那個時候也無法思考他是怎麼做到的了,長老們要做的,只有防止自己反遭陣法所害。


而他們盡力催動魔力,仍然難以挽救陣法的控制權被奪走的過程。


他根本不知道局面變得難以收場,不過在陣法為他所奪,即將在他的掌握下進行攻擊時,他發現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因為從來不想傷人,也不樂意見血,他大驚之下欲停止陣勢運作,可是清醒過來的他在那疫苗的時間失去了與黑魔法的同步協調,猛然魔法反噬,他也就成了之後重傷的樣子。


這些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還是不明白。


他還是不明白。








夢境中那襲上來的混沌,總是讓他無法看清楚,但明明想傳達些什麼。


“你想知道什麼”


“這裏有答案,這裏都有答案。”


他聽到這樣的暗示,卻不知該怎麼提出詢問。


何況,這是他的夢啊,他不知道的事情,他的夢又如何給他解答?


就算他真的有想知道的事……


“為什麼組織會是如今這個樣子呢?”


“為什麼呢?”


他知道很多事情是沒有道理的,很多事情,都沒有一個明確的原因。


可是他卻隱約覺得這個問題有其答案在。


關於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在這裏沉浮,為什麼有這麼多人明明不願,卻仍投身黑暗。


“……”


夢境中的聲音,極其細微地回答了他。


刹那間,混沌如同被什麼劃破而出現裂口,透出一線光明,光明的對岸卻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過去……


“我以我的血詛咒你們,終將敗亡毀滅,永不見天日,


我以我的血詛咒你們,一旦接觸黑暗,即無返光明,


我以我的血詛咒你們,無論時過境遷,暗仍如影隨形,


我以我的血詛咒你們,凡蓋直系子孫,亦無脫咒之日……”


一個永世的詛咒,宛如呢喃。


而那熟悉動聽的聲音,卻成了他的夢魘。


“為什麼還不醒來呢?”


帕黎修蒙守候在床前,覺得很奇怪。


說是睡覺,之前也睡很久了吧,傷口治好了,應該是有感覺的,那麼就該清醒才對啊。


難道術法出了什麼問題嗎?


神賜的能力照理說是萬無一失的,但帕黎修蒙擔心事情偶爾會有意外,所以還是決定推一推那沙因薩若,試著把他叫醒。


“那沙沙、那沙沙……”


推了兩下、叫了兩聲,還是沒反應,這使他更加擔憂了起來,只是這時候也有意外狀況發生了。


“薩若?你在嗎?我進來了。”


門外突然出現的女子聲讓帕黎修蒙一下於反應不過來,所以也沒來得及躲起來,便直接讓進來的人看到了。


當看見女子的面孔時,他差點脫口而出一個名字。


娜加卡?


雖然仔細看看從細部與氣質還是可以發現不是同一個人,但是女子的面貌和娜加卡真的十分神似,神似得就像是姊妹一樣,也難怪他會一時認錯。


像是……姊妹?


抓到這個關鍵點,帕黎修蒙幾乎可以判斷出這個女人是誰了。


之前沒有想過,沒想到帕蕾基西若家的情況也跟席德列斯家差不多。


“你是誰?”


愛爾蒂娜進到房間裏來的時候確實吃了一驚,只因為她沒有預料到房間裏除了那沙因薩若還會有別人。


這裏如果有外人,正常來說,應該也只會是那個她討厭的格瑞特,然而這個人並不是格瑞特,就算蒙著面她也可以分辨出來……


那沙因薩若應該沒有認識什麼熟到可以進他房間的人才對啊?


而現在,那沙因薩若昏迷著。


想到這裏,她也表露了懷疑與敵意,針對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子,準備一看出可疑之處,就立即動手。








“我是……來替統禦司大人療傷的。”


帕黎修蒙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了避免對方誤會什麼,自然是得做出解釋。


幸好那沙因薩若在D.M.B的職位他還勉勉強強記得,要是直接稱呼名宇,不被懷疑才怪。


“療傷……?”


愛爾蒂娜有點疑惑地詢問,她並不知道那沙因薩若受傷這件事。


她之所以會來這裏,也是因為觀察到了一些奇怪的現象,才想到會不會跟那沙因薩若有關,沒想到那沙因薩若竟然受傷了。


“是的,統禦司大人在長老的檢定中因為魔法反噬受了重傷。”


因為他問過,格瑞特跟他稍微說過前因後果,所以他現在勉強還可以回答一些問題。


愛爾蒂娜在聽了他的話之後,除了難掩的驚訝以外:心中也產生不少想法,不過魔法反噬這樣的事情讓她嚇到了,當下湊到了床邊,想觀察傷勢,而看到呼吸安穩、氣色正常,身上沒有傷口,看起來沒病沒痛的那沙因薩若時,她頓時覺得是在騙人。


“魔法反噬?重傷?現在怎麼看起來很正常?”


“啊,因為我已經治好了……”


“說謊!魔法反噬怎麼可能隨便就能治好?”


愛爾蒂娜完全不接受他的說詞,雖然他說的都是實話。


沉下瞼孔後,那張嬌美的臉更加冷豔,說出來的話一樣帶有明顯的敵意。


“到底受傷是騙人的,還是你有問題?”


這種情況帕黎修蒙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你的職位是什麼?處於哪個分部?如果你不是來歷有問題的人,就拿下你的面巾!”


如此淩厲的質問與命令式的話語,讓帕黎修蒙不知所措了起來,正當愛爾蒂娜因為他沒有反應而要拔劍的時候,格瑞特剛好回來了。


“啊——我看看我看看,怎麼回事?大美人,今天吹什麼風居然把你吹來看那沙因薩若啦?”


格瑞特一閃進來立即就擋在兩人中間,同時也暗諷了她一句,愛爾蒂娜則只是挑挑眉,沒有對他的話做出反應。


“你來這裏做什麼?”


“奇怪,我不能來嗎?你才是想對人做什麼呢,女人的獨佔欲真是恐怖,居然不能容許自己男人的房間裏有別人。”


“我只是覺得他很可疑罷了,至於我怎麼樣,輪不到你這個聲名狼藉的可恥神座來批評!”


D.M.B裏面知道格瑞特神座身分的人不多,但愛爾蒂娜是知道的,那沙因薩若知道的事情,她沒有道理不知道。


“這人是我帶來的,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你帶他來做什麼?”


“給我可愛的朋友療傷啊!”


“……他真的被魔法反噬?”


格瑞特心裏無奈了一下。才走了沒多久怎麼發生這麼多事情啊!


對於帕黎修蒙什麼都說了,他也感到很棘手,如果承認是魔法反噬,那勢必又得交代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治好的,問題是這個他無法交代啊。


“什麼魔法反噬?魔法反噬還能活到現在給人治療?只是一些輕傷啦,不是你聽錯了就是他搞錯了。”


像是察覺了他敷衍的意圖,愛爾蒂娜審視著他的神情,又尖銳地提問。


“輕陽需要你去請人來治?你不會自己動手?還是薩若不會回復咒文?”


這滿滿嘲諷的語氣說明了她覺得他說的話有多可笑,格瑞特也不管這麼多,眼下比較重要的是把帕黎修蒙安全帶走。


唉,女人長得漂亮就好了,為什麼不能笨一點?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你看起來不歡迎我們,那我們就先走啦。”


說著,他扯了呆愣中的帕黎修蒙一把,把他拉出房間,他們的離去愛爾蒂娜沒有詛止,只是轉頭看向那沙因薩若,若有所思。








“薩若。”


到底過了多久呢?


“薩若,醒醒。”


想起是誰會這麼叫他後,他猛然一震,一下子就張開了眼睛。


然後看見那張總是不帶笑意,卻令他魂牽夢縈的美麗臉孔。


“愛、愛爾蒂娜?我在做夢嗎……”


愛爾蒂娜抓起他的手打了他自己一巴掌,讓他清醒些。


“不是。”


“噢,真的會痛……”


那沙因薩若撫了撫自己的臉頰,怔怔地說,接下來又滿臉訝異地看向自己身上。


“咦!我的傷怎麼會、什麼時候……啊啊啊!愛爾蒂娜!你先轉個身讓我穿衣眼啦!”


剛不可思議地檢視傷口檢視到一半,他就意識到了自己上半身赤裸的事實,再掀開棉被一看,下面也只穿了一件輕薄的短褲而已,這使得他頓時臉紅尖叫,整個人幾乎要跺進棉被裏去。


沒看過男人還怕女人看的,要是格瑞特在,大概會搖頭認為他們之問沒什麼前途了吧。


“聽說你受傷了?”


愛爾蒂娜完全無視他的尷尬,直視著他發問。


“嗯?是、是啦……原來一直要死不活的,今天不曉得怎麼回事,傷好像全都好了……?”


他沒有隱瞞受傷的念頭,因為他並不是那種會有“不想讓你擔心”的想法的人。


明明受了傷,很悲慘,想博得一點同情也是正常的吧,會擔心他才代表關心他啊,能讓人擔心至少代表那個人心裏有他,感覺至少會開心一點。


不過,傷口不見了是真的,他也充滿了疑惑,現在身上沒有哪里不舒服,也不能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博取同隋了,有點可惜。


到底怎麼治好的?上天也不讓他死?


“怎麼受傷的?”


她知道那沙因薩若不回騙她,所以想知道的事問他就好了。


“喔,慶典期間幾個長老忽然叫我過去,說是要對我進行資格檢定,然後狀況有點不穩定,總之我在法陣中被魔法反噬了,大致上就是這樣。


那沙因薩若交代得有點模糊不清,但重點都有提到,只是他說明的時候臉色有點怪怪的,這也讓愛爾蒂娜覺得他可能隱瞞了什麼。


無論如何,魔法反噬的事情應該不是騙她的。


那麼忽然治好的事情,就顯得很可疑了……


“愛爾蒂娜,你來找我……是因為聽說我受傷了嗎?”


其實不是,不過來這裏的目的也達到了,所以她點了點頭。


“你果然還是關心我的……”


那沙因薩若有點感動地握住她的手,過了三秒,他終於想起某件事而僵了一下,重新以棉被掩蓋自己。


“但是還是先讓我穿衣服吧!我、我……”


女方都沒有害羞了,真不知道他是在害羞些什麼。


“薩若。”


“嗯?”


“少眼那個爛神座來往,我討厭他。”


“喔……”


薩爾路長老這麼說,愛爾蒂娜也這麼說……他到底是不是應該認真考慮跟格瑞特絕交呢?


可是沒了酒肉朋友,以後的日子似乎不太好過的樣子……


這種時候,也不適合拿“男人的事女人不要管”來帶過,好不容易他跟愛爾蒂娜的關係才有點進步的。


但是,那些找他告白,送禮給他的女人,愛爾蒂娜都不管,反而只管格瑞特?


女人心果然很難懂……








距離去D.M.B給那沙因薩若治療也有三天了,這三天他遺是沒有聯絡他,也沒有任何消息。


是不是又被什麼事情拖住了呢?


帕黎修蒙只能這樣想,但是,也沒有任何人規定那沙因薩若有空就得聯絡他吧。


為了這種事情詢問格瑞特,感覺好像很奇怪,要得知自己兄弟的消息還得透過外人打聽,這也實在有點……


——自己兄弟嗎?


發現自己已經很習慣的這麼想時,帕黎修蒙也察覺了自己心態上的改變。


到底是那沙因薩若成天兄弟來兄弟去的,念到他習慣接受了,還是真的產生了兄弟的感覺呢?


他不知道兄弟之間應該有什麼樣的感覺,他不懂得的事情與情感,有很多很多。


如果就這麼摸索著前進,是不是哪一天就能夠明白了呢。


“那沙沙……”


他會不經意地想到他,會想著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


這算下算是一種情感的演進……算不算是懂得了喜歡跟在乎?


“神座,星鏡神座來訪。”


僕人忽然來報的消息讓他有點意外,畢竟平常沒什麼人會來找他的,即使是關係稍微好一點的娜加卡。


不過見面之後他就不覺得困惑了,娜加卡只是來送個公文給他而已,不是特別有事來找他的。


這當然是過於遲鈍單純的他才會有的認知,事實上送個公文哪需要神座親自來送,又不是什麼只有神座祭司才能知道的事或者有公文上的事情需要討論,假藉送公文這個理由來找他才是真實狀況吧,這招格瑞特以前也用過,他也一樣沒發現對方的用心就是了。


而哪加卡既然來了,他當然會招待她坐下來喝杯茶歇息歇息,枯坐著無聊,得找些話題,這大概也是娜加卡的目的!!但是關於上次他沒回答清楚的那個問題,無論娜加卡怎麼問,他都儘量回避。


再怎麼單純還是曉得哪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被佔便宜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啊。


“談點別的,好嗎?”


言下之意頗有壓力很大難以好好聊天的意思。


“談什麼?不然你說要談什麼啊?”


娜加卡不太滿意地問著,帕黎修蒙愣了愣之後,忽然想棄愛爾蒂娜。


“娜加卡,如果你有個姊姊或是妹妹……你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咦?”


娜加卡覺得他這個問題沒頭沒腦的,也不曉得哪冒出來的,簡直奇怪到極點。


“姊姊或是妹妹?那怎麼可能!神座祭司都是滴血造子,繼承人只會有一個,別假設那種不可能的狀況好不好?”


像是覺得這個問題很沒意義,她連回答都不想回答。


“嗯?要是伯母卸任之後跟人結婚了,也是可能有兄弟姊妹的……”


帕黎修蒙居然一下子忘記自己的問題,探討起神座祭司有沒有可能有兄弟姊妹了。


“那種我不認識又突然冒出來的人,跟我沒有關係啦!反正她也沒有繼承神座的資格,又不能幫上我的忙,她過她的生活就好了,我對她才沒興趣呢。


娜加卡說的雖是帕黎修蒙說的那種“母親跟人結婚後的女兒”,但套在愛爾蒂娜身上,似乎也異常吻合。


“多一個親人不好嗎……”


“對神座祭司來說,親情根本不存在也不重要。”


娜加卡說得的確是通常情況,她跟她母親之間也沒有什麼親情可言。


“這樣啊。”


帕黎修蒙笑了笑,還是一樣沒有反駁也沒有贊同。








其實,帕黎修蒙若是真的找格瑞特打聽消息,也是打聽不到什麼的,不過三天的時間,格瑞特又沒再跑去D.M.B,當然不會曉得那沙因薩若現在的狀況。


而當過了半個月,格瑞特又開始往D.M.B跑時,情況卻有點詭異。


那沙因薩若不在D.M.B。那沙因薩若居然不在D.M.B。


以前只要沒事,那沙因薩若一律會待在D.M.B,通常都是在他的房間裏休息的,所以人很好找,這次他到他房間居然撲空,魔法追蹤下人還在地表,簡直是違反常態。


原本第一個年頭是他跟帕黎修蒙約會去了, 但是帕黎修蒙這幾天跟娜加卡出任務,要去第六大陸四天,不可能跟他約見面,也就是說,他是一個人跑上去地表的。


以前還不認識帕黎修蒙時,那沙因薩若除了組織任務以外,只有格瑞特在願意支付所有金錢的情況下找他出去,他才會上到地表,現在自己跑上去,怎麼想部下對勁。


“總不會是跟愛爾蒂娜約會去了吧?”


格瑞特不由得自由自語出這個用想的就覺得不可能的發展。


如果真的是這樣,對那沙因薩若來說應該是如願以償吧,但是他完全下相信就 是了。


“你怎麼又來了?”


才這麼想之後沒多久,愛爾蒂娜就帶著滿臉厭惡的神情十現在他眼前,證實了他的想法。


果然是不可能嘛。


“女人不要一直干涉男人之間的交際啦,我想看看那沙因薩若復原後有沒有後遺症也不行?”


“我有討厭一個人的自由,討厭一個人就會想讓身邊的人也遠離他,這樣有什麼不對?薩若很好,不用你擔心。”


他那個損友到底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個女人啊?


一點也不可愛嘛!要美女,世界上多得是,要神座血脈的美女也還有一個,娜加卡雖然凶了點,至少還有幾分單純可愛的感覺……


“他很好嗎?怎麼跑到地面上去了,去踏青嗎?撿回一條命之後,人生態度也變了?”


“不知道。”


愛爾蒂娜就是一副“我跟你沒話好說”的樣子。


“嘖嘖,說他是你身邊的人,但你似乎也不想好好瞭解他嘛。”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那個傢伙自己願打願挨,跟他的確是沒什麼關係。


“一個美人,說話這樣帶刺做什麼,分數都降低了。”


格瑞特盯著愛爾蒂娜一面碎碎念著,用的音量雖小,卻又恰到好處地可以讓她聽到。


“分數高做什麼,吸引你這樣的差勁男人注意嗎?可笑。”


“噢噢……免了免了,要是我對你出手,那沙因薩若不找我理論才怪,雖然他不在我的狩獵範圍,不過他還是比你這樣不友善又不能碰的美人重要一些。”


對於不感興趣的對象,格瑞特說話一向也好聽不到哪去,很有惹怒人的本錢。


“請你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愛爾蒂娜馬上就冷下臉趕人了。


“這裏是那沙因薩若的房間吧?又不是你的地方。”


“如果他在,你說他會趕誰出去?”


愛爾蒂娜唇邊露出一抹冷豔的微笑,柔聲問著。


“算了算了……男人不跟女人計較,我走我走……”


要是他能說服那沙因薩若換個戀人就好了,偏偏他在他面前實在是人微言輕啊。








又過了半個月,格瑞特再次造訪D.M.B,這次那沙因薩若總算在了,不過依舊不在他的房間。


他人在文獻古物區——也就是平時格瑞特絕對沒興趣踏進去的區域。現在他踏進去也是為了找人,不是對那些東西有興趣。


進入室內時,那沙因薩若正認真翻閱著文獻,絲毫沒察覺他的到來,他知道那沙因薩若對D.M.B的歷史很有興趣,但這種疑似廢寢忘食的態度就顯得有點奇怪了。


“喂,諸事繁忙的統禦司大人,你難道是對自己的職務上了心,開始想認直工作了?上次來找不到你,這次來也沒在房間裏偷閒,你轉性了?”


格瑞特突然發出的聲音把那沙因薩若嚇了一大跳,拍拍胸口後,才用一種責怪般的眼光看過來。


“突然出現,是要嚇死人啊!”


“我以為你應該有聽到腳步聲啊,你什麼時候警覺陸這麼差了?”


格瑞特聳肩表示他的無辜,認為這是對方的問題。


“唉……也罷,你找我做什麼?”


合上文獻後,他詢問他的來意,這也讓格端特傻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多久沒聯絡啦?一個月了,也沒跟小帕說一聲,他會擔心耶!”


“我們這種損友,一個月沒見面也沒什麼啊,而我兄弟……我想我時間不多了,只好先不見面了……啊,你說什麼擔心?因為我失聯嗎?”


講到一半,他才發現有點不對,進而發問。


“當然是你的身體狀況啊!那天也沒等到你醒來,之後又一直沒見到人,他根本不曉得你有沒有康復。”


“嗯?咦?什麼,等等,哪天?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瞧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格瑞特也只能耐心跟他解釋。


“你受了重傷,小派特別請我帶他來為你療傷的,算起來你這條命是他救的,再怎麼樣也該去感謝一下吧?”


“咦!是我兄弟救了我嗎!我都不知道!”


那沙因薩若做出了誇張的表情,格瑞特也只能看著他歎氣。


“身上的傷平白無故好了,你都不覺得奇怪,也不會追究原因?”


“真是抱歉,一醒來看到愛爾蒂娜就樂得什麼都忘了……這樣說來,還是該約一下,說聲謝謝呢。”


看到愛爾蒂娜就樂得什麼都忘了也太糟糕啦。


“但是傷腦筋……”


“又在煩惱什麼?”


“既然要感謝救命之恩,總該有點誠意,可是我沒錢買禮物也沒錢請他吃飯,約他出來道謝還要他出錢,這不是很難看嗎?”


“……”


D.M.B的人可以窮成這個樣子,他早就知道了,只是那沙因薩若這時候提起,還是讓他無言了一下。


這麼說來,就算有機會跟愛爾蒂娜出去,他也沒有約會基金吧。


“這位出手大方的神座大人,就好心資助我一點錢吧?”


結果到頭來,還是要向他伸手啊。


“拿去。真是的,我最近怎麼變成好人,這樣不對啊。”


嘴裏雖然是抱怨,但此時他心中的沉重,卻是源於別的原因的。


就見個面也好吧……


因為你可能,真的時間不多了。




章之八 無垠暗夜

章之八 無垠暗夜





什麼也不會留下的。


今日的你我、情感、種種……


“我總是在想,為什麼那時候我不阻止你呢?”


“也許定那時候對你來說,戲還不夠重要吧。”








儘管已經經過這麼久了,那沙因薩若也不想糾正帕黎修蒙對自己的稱呼了,但是對於當街被喊“那沙沙”,他還是很不樂意接受。


要避免這種事情發生,有個訣竅,那就是不要讓帕黎修蒙先發現他。


只要別讓帕黎修蒙遠遠的就看到他,自然也就不會大聲叫那個彆扭的稱呼了。


而由於帕黎修蒙實在神出鬼沒,無法判斷他會從哪個方向出現好先發制人,所以為了達成不要先被發現這個條件,又有兩種做法。


第一種做法,變裝。隨便戴帽子換衣服弄亂頭髮怎樣都好,反正不要一眼就能被認出來就對了,然而這招也有缺陷,因為帕黎修蒙可能會用搜索氣息的魔法鎖定,頓時就會變成前功盡棄還以奇怪的樣子出現的窘境,因此,後來他都用第二種做法。


第二種做法就簡單多了,也就是遲到。


讓帕黎修蒙先在那裏等,然後自己藏身于人群中,找出他之後再上前相認,可說是完美無缺,天衣無縫……很可惜,今天不能用。


哪有人為了感謝人家救命之恩而要請人吃飯,然後自己還遲到的?


就算帕黎修蒙可以笑著包容,他也做下出來啊!


“那沙沙!!”


結果,還是只能在帕黎修蒙的呼喚聲中,承受苦眾人好奇的眼光,羞恥地走過去抓人逃離現場了。


“你的傷口真的都好了嗎?”


“嗯,都好了,兄弟,我都下知道你這麼神奇,我那種傷勢你也能一下子救回來。”


“那是神賜的能力,一個月只能用一次的。”


那沙因薩若的反應居然根格瑞持差不多。


“什麼!我還以為以後可以盡情受傷沒關係,沒想到一個月只有一張保命符!而且你還不一定會留給我用!”


“呃……如果有人需要,我就會救他啊。那沙沙就保護好自己,不要受傷嘛。”


“你說得簡單——”


雖然喊得慘烈,但他其實也只是隨便哀哀罷了,不是認真的。


“這陣子我有些事情忙,可能比較難跟你約了。”


“那沙沙都在忙什麼呢?”


被帕黎修蒙毫無心機地問了這麼一句,那沙因薩若的臉色一下子有點不對勁,神色也難看了起來。


“一些我應該做的事。嗯,是這樣子沒錯。”


“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呢……?”


有人幫忙自然是好的,但是他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我在找一些東西……最好是墳墓……不,也不是這麼說的,最好能找到屍體,如果找不到,跟他有關的古物也可以……唉,說成這樣誰聽得懂啊!”


帕黎修蒙的確是聽不懂。


“古物的話,整個愛修諾神殿都是呀。”


“呃,我想愛修諾神殿跟那個人應該沒有關係……雖然我要找的古物年代應該差不多。”


“哪個人啊?”


問起這個,那沙因薩若整個人又更洩氣了。


“初代,D.M.B的創教教主。”








原本就已經聽不太明白重點的帕黎修蒙,在那沙因薩若說出了物件後,更加一頭霧水了。


“他是誰呀?”


重點應該不是他是誰吧。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問題是我不清楚啊,總之這件事很重要,對我來說……很重要。”


聽他這樣說,帕黎修蒙也很想幫忙,可是這忙也太難幫了點。


“線索好少……”


“是啊,所以我只能努力查……偏偏跟創教教主有關的記載少得跟什麼似的,不然就是誇大模糊,專門寫些他有鄉強的事蹟,查到這個也沒有用啊,我要知道的不是這些。”


那沙因薩若一面說一面苦惱地敲頭,最近為了這件事,他也睡不好很久了。


“可是,那沙沙,遺體過了幾千年應該早就沒有了吧……”


依照上次看到的文獻,D.M.B創教初期就發動了戰爭,創教教主既然是那個時候的人,多半是死於戰亂中,那種兵荒馬亂的狀況,就算有下葬也不能好好處理吧,正常下葬的話,早成了白骨了。


更別說有的儀式是先燒成灰才葬的,那沙因薩若為什麼如同很篤定有遺體存在一樣,這麼認真地想找呢?


“耶?”


經過帕黎修蒙一提醒,那沙因薩若出現了短暫的茫然。


“也是,為什麼……照理說屍體早已朽腐,什麼都不剩了,但我卻覺得一定還找得到……”


那不是錯覺,他就是由一種強烈的感應,覺得他想找的那句遺體還在世界上的某處。


猶如著魔一般,堅定不移地相信著,完全沒有懷疑過為什麼。


“不、不管了,沒有遺體也沒關係,至少得找到他的東西才行。”


D.M.B的聖物紀念室裏面明明放了那麼多歷任教主的廢物,怎麼這個創教教主就不放一個進去啊!


要是有放,他只要背負偷竊聖物的罪名就可以完成事情了,多方便啊!哪需要在這裏找個半死。


“找到他的東西……之後要做什麼?”


說來說去,那沙因薩若還是沒有說明這一點。


這樣辛苦地找,總該有個重要的目的吧。


“這個……以後、以後有機會的話,再跟你說吧。”


“……?為什麼?”


看他那副難以啟齒的樣子,帕黎修蒙實在不能理解。


“畢竟還是很難解釋的事情,我自己都覺得很奇怪了,所以,要是能證實再告訴你吧!如果有這個機會的話。”


最後一句話他補得有點小聲,這也是因為某些預感。


長老們如果要對付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平安到什麼時候。


“你自己一個人找很辛苦,要不要多告訴幾個人,找他們幫忙?”


帕黎修蒙的建議,他也只是笑著說不必了。


他認識的人又不多,難道找格瑞特?


不是可靠不可靠的問題,也不是必須保密的問題,總覺得有事情找格瑞特就是怪怪的,要找格瑞特應該是吃喝玩樂才對,對他來說格瑞特的定位就是這樣。


“兄弟,很感謝你救了我一命,今天就先這樣吧,有空再約。”


“嗯,那沙沙再見。”


兩個人在街頭告別,便各自離去。


而某個跟蹤盯了許久的人影,抑制住微微的顫抖後,也隨著消失。





回到了D.M.B的那沙因薩若,本來想先回房間休息一下,再繼續他的調查,但當他打開房門,卻發現愛爾蒂娜等在裏面。


“愛爾蒂娜?你找我?等……等很久了嗎?”


那沙因薩若先是為了愛爾蒂娜出現在這裏感到驚喜,然後才發現對方不正常的神色。


冷豔美麗的臉孔上,沒有了平常的冷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複雜的,如同慍色,卻又包含有幾分不諒解。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惹她生氣,但在他詢問之前,愛爾蒂娜就開口了。


“那個人是破虛神座。”


她開口說出第一句話的語氣,就已經洩漏了激動的情緒,那沙因薩若還沒因而想出自己被跟蹤時,她就說了下去。


“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曉得我們的身世?你早就知道我們是神座血脈了嗎?”


那沙因薩若一下子傻了眼。


以這樣的話語判斷,愛爾蒂娜才是“早就知道”才對,他之前還想著要瞞她,沒想到她早就在不知何時得知了。


但是現在這樣的反應是……


“我也知道不久……”


“你不在乎嗎?為什麼你還是能維持這樣的態度,還是一心向著組織!”


被她這麼一質問,那沙因薩若似乎能理解她生氣的理由了。


確實的,是他比較奇怪吧。


“愛爾蒂娜,我認為知道了身世,並不代表什麼,擁有神座的血緣也不怎麼樣,我還是我,這裏是我待了二十五年的地方,對我來說,這裏就是我的歸宿,是我的家。”


聽了他的想法後,愛爾蒂娜如同聽到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一樣,睜大了眼睛。


“歸宿?……家?……”


喃喃念過這兩個詞之後,她絲毫無法接受地放大了聲音。


“只要是正常人,誰會喜歡待在這種黑暗的地方,過這種見不得人的生活!是他們奪走了我們生存在光明的權利,是他們奪走了我們原本光輝崇高的地位!我們本來應該接受眾人的尊敬,成為人人敬畏的神座祭司,就是因為他們,我們才淪落到這種地方來,居於人下,過著貧困辛勞又遭人辱駡的生活!如果你能選擇,你會選擇這裏嗎?我們的人生被這些人左右,而你居然不恨!你居然不限這片黑暗的巢穴,不限這些自甘墮落的人!”


眼見她情緒瀕臨失控,那沙因薩若也有點亂了手腳。


“恨能帶來什麼呢?愛爾蒂娜,為什麼你不能明白……”


“我不像你!”


愛爾蒂娜用力揮開他想扶過來的手,發出來的聲音幾乎已經尖銳得變質了。


“我是不能明白,你怎麼會這麼蠢!你以為你對這裏有認同感,就能歸屬這裏嗎?他們根本不會接受你,只有你自己的一廂情願,就是這個樣子,你也認不清?我為什麼不能恨?我已經被束縛於這個地獄二十五年了,我為何不能恨!”


她說的這幾句話確實使得那沙因薩若的臉色蒼白了,認清是一回事,當面被人點破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真是受夠了你的天真!就像格瑞特?諾曼登那種人一樣討厭! 一個身為神座血脈卻沒有絲毫自覺,一個享盡上天的眷顧卻不自愛,為什麼痛苦與折磨不降臨在你們這種人身上?為什麼!”


朝他吼完這些後,愛爾蒂娜便奪門而出,像是不想再跟他說話了。


“愛爾蒂娜!”


那沙因薩若覺得自己應該追上去,但他終究沒有。


追上去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麼,現在他需要的是用一些時間,來理清、沉澱一下混亂的腦袋。








為了愛爾蒂娜的事情,他心煩了三天,什麼事都無法有進展,而還沒有想出任何解決的方法,薩爾路長老又約他去泡茶聊天。


雖然很想回答他“最近實在沒那個心情”,但是這樣也太沒禮貌了,所以他還是乖乖赴約了。


“你上次那個朋友怎麼樣了?好像都沒看他跟你在一起了?”


……您居然還記得啊?


那沙因薩若對於薩爾路把記憶力花在這種地方感到納悶,他覺得這沒什麼好關心的。


“他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嘛,偶爾才見面的。”


“好朋友不是應該常常見面?”


“其實交情也沒有那麼好……唔。”


這句話他竟然可以接得很順,讓他有點遭到打擊。


但是仔細想想,要這樣說也沒錯吧。


他們認識不到一年,說有深厚的交情,也太勉強了些,就算推說是“因為有血緣的聯繫因此覺得比較親密”,還是不到至交啊。


帕黎修蒙是為了他特地潛入組織替他治療沒錯,但是他想,若是換個人受重傷快死了,只要通知他一聲,他也一樣會為他這麼做吧。


帕黎修蒙就是這樣善良的好人,他很瞭解的。


“是嗎……”


薩爾路念了一句,就沒追問了,然後左拉右扯地談些不著邊際的事情,讓人覺得氣氛很詭異。


跟平常不一樣吧?平常不該是這樣的。


這也是他痊癒後第一次見到他,是太久沒見過的緣故嗎?


“長老,您如果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吧。”


現在的狀況怎麼看都像是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只好一直亂扯別的東西的樣子,而他的判斷是正確的,薩爾路在聽了他的話之後,身體隨之一震,神態一下子顯露出了疲憊。


“唉,你這孩子……”


他歎氣著,看著那沙因薩若,只覺得心情十分沉重。


因為他無法為他做什麼。


“我知道你的陸子,但是我一個人,真的一點力量也沒有。”


聽到這裏,那沙因薩若就大概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離開這裏吧,在他們還沒有實際動手之前,快走吧。走得越遠越好……組織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病了,他們明明是組織的毒瘤,卻也是組織的中樞,根本沒有辦法挽救……”


薩爾路所說的物件,多半便是教主與巴結教主的那些長老吧。


他們已經要排除他了。已經要把他這個血緣上是異端的人排除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能夠這麼平靜,他只知道,有*事情他還無法放下,也無法放棄。


他所應該擔負的責任啊,那來自遠古的罪……


“那,愛爾蒂娜呢?”


愛爾蒂娜跟他立場是一樣的,不是嗎?


但是誰會警告她,要她逃亡?


“辛克長老不曉得是怎麼想的,如果你有能力,也帶她一起走吧。”


薩爾路說著這些話時,依然感傷地歎息。


“現在出入還沒什麼問題,不會有人懷疑你們的動機,現在還來得及……”


“……”


他不想走,不過也不宜在這種時候說出來,直接拒絕薩爾路的好意。


薩爾路長老也是一番苦心,希望他能活下去啊。


“我知道了,謝謝您。”


他只要這樣回答就可以了。


長老一向認為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怎樣對自己最好,所以這樣說,他就能放心了吧。


雖然他不走,但至少也該帶著消息給愛爾蒂娜,讓她自己做出決定。


這麼想著,離開這裏後,他便往愛爾蒂娜的房間走去。








前往愛爾蒂娜房間的路上,他一面想了好多好多。


說是喜歡她,但他一點也不瞭解她。


她的作息,她的喜好,她現在可能在做什麼,他一點也猜不到。


他的生活一直與她鮮少交集,在熱情被冷淡與拒絕一再磨損後,他總是只能等待,因為愛爾蒂娜說過,不喜歡有人打擾她。


這個時間她會不會在房間裏呢?


或者是她又到外地出任務了,但是他依然不曉得呢?


當他敲敲門,沒有任何回應後,他也不禁感到無奈。


人是真的不在,下是因為不想見他而故意回避的。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這樣就算了,直接離開做自己的事去,但今天這件事很重要,他們的生命有了危險,他一定要告訴她才行,所以,動用了鎖氣的魔法後,他開始尋找愛爾蒂娜的蹤跡。


D.M.B總部有一層結界隔絕外界,裏面要是搜索不到,就得到外面重新施展法術了,不過,鎖氣的魔法很快有了回應,愛爾蒂娜在總部內,但那個位置有點奇怪。


“一區……?”


一區算是階級高的人才進得去的了,教主跟長老們一般也都待在那裏,剛才那沙因薩若就是從那裏過來的,平常唯有教主召見或者薩爾路長老找他的時候他會踏足那塊區域,否則他是根本不會散步到那裏去的。


愛爾蒂娜的身分根本不該會去那裏,她一直沒有努力提升自己的職位階級……


難道長老們已經要對付她了?


想到這裏,那沙因薩若就緊張了起來,是他慢了一步嗎?


這樣的結果,他可不樂見啊!


因為擔心愛爾蒂娜,他隨即往一區前進,不引起人注意地潛入,對他來說還不是問題,要瞞過那些身手與觀察力都低劣的守衛,只是小事一樁,然而,當他越接近愛爾蒂娜的位子,他便越感奇怪。


直到他隱匿氣息地來到了一間房間的門口。


普契長老的房間?


假如是辛克長老的房間,他還可以理解,畢竟愛爾蒂娜是辛克長老負責帶的,但是普契長老?跟他有什麼關係?


此刻他腦中亂成一片,到底該不該靠近竊聽?到底應不應該用魔法探視?


有些事情,最好不要采究比較好,可是他都已經來到這裏了。


當他真的用了魔法瞭解房內的狀況時,那一瞬間,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否後悔了。


光是聽聲音,就能明瞭他們在做什麼。情事中的氣息隔著門也能感受到,避無可避,交纏著的軀體他只看了一眼就臉色慘白,魔法收得再快也無法抹去他已經接收到的聲音與畫面,他很想闖進去阻止,但房內的情況看起來與強迫無關,那麼他又能以什麼立場介入破壞?


因為他是愛爾蒂娜的戀人?


這個假像已經可以說是粉碎了吧。


站在門外的他,怎麼樣也想不明白事情是如何變得如此複雜難解的。


愛爾蒂娜,為什麼?


為什麼?


待在這裏只會讓他繼續焦躁下去,一動念,他就閃身出了這條走廊。


他不想質問她,也難以面對她。要是他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現,什麼都沒發生就好了,偏偏下能。


“消息該怎麼告訴她呢……”


恍惚的狀況中,他還是想著這件事情。


而他沒想到的是,在他的衝擊還未消退,時間隨著發呆到了黃昏時,愛爾蒂娜竟自己來找他了。








她沒有敲門,是直接進來的,那沙因薩若與她視線交會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則是一片靜無波紋的神色。


“果然是你。都看到了?”


原來剛剛在房間裏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了。


也許是他隱匿沒有做得很徹底吧,他總想著要保護愛爾蒂娜,卻忘了愛爾蒂娜也是個高手。


“你不問嗎?不問也沒關係,我把一切告訴你。”


像是想將他徹底打入絕望一般,愛爾蒂娜以平板的音調接了下去。


“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在想著怎麼利用你。利用你將大眾的注意力與嫉妒吸引過去,利用你的職位來達成更多的目的……可惜你不是每件事都會願意照我說的做,你總是那麼沒有野心,又不願弄髒自己的手。”


她說話的語氣帶著諷刺,卻依然面無表情。似乎就算覺得可笑,也笑不出來。


“這個地方是多麼可限啊,就算我不能再重回光明,祭司界也不可能再接受我,那麼至少我也想毀掉這裏,讓這裏爛得徹徹底底,讓這個組織敗壞衰亡,最好這些所有可恨的人通通消失,即使這也無法讓我忘記二十五年來的一切。”


沒有激烈的口吻,也沒有拔高的音量,然而那骨子裏流露出來的限意,清楚分明。


愛爾蒂娜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愛爾蒂娜的內心究竟在想什麼?


那沙因薩若只是一再地、一再地迷惘,一次比一次更深。


“你喜歡這裏,我則恨透了這裏,我根本不能指望你為我完成這些事情,對吧?”


“我不懂……”


“我不像你。跟你不一樣,眼你天差地遠。”


打斷了他的話後,愛爾蒂娜緩緩繼續說著。


“不像你學什麼都一看就會,我只是有比一般人好的資質,不像你能以少少的時間換取強大的實力,我還是得循序漸進,不是能締造奇跡與神話的天才。就來一起被擄來組織也是,你被和善的薩爾路長老帶去,我卻是被對神座抱持成見的辛克長老養育。無論在什麼地方你仿佛都能一帆風順,有長輩教導你、護著你,就算沒有,你的力量也能應付所有上門的災難。”


他聽不出這段敍述中有沒有一分羨幕的意思,他真的聽不出來。


“但是,我呢?”


愛爾蒂娜頓了頓,還是沒有笑容。


“當我第一次以實力拿到一個小小的隊長職位,出任務的時候就被其他人暗算,最後帶了一身的傷回來,還要背負任務失敗的責任,因為所有人一致說是我的錯。辛克長老甩了我一巴掌,說我這種異類本來就沒資格擁有什麼地位,永遠也不可能被承認,更別說要別人聽令於我。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是血統的問題呢。”


“……”


“如果有個人比我更醒目、更突出,大家就不會注意我,也不會把嫉妒的心放在我身上了,所以我把你往高位推,讓眾人看見你的光芒與年輕,反正誰找你麻煩你也應付得來,事情鬧大了也有薩爾路長老擋著,是吧?”


他不瞭解愛爾蒂娜告訴他這些做什麼。


想讓他恨她嗎?還是想告訴他,她對他沒有半點情感?


“不過,辛克長老還是看我不順眼啊。我還有什麼辦法能找個人保護我呢?至少也要有一定的地位,但是,我能拿什麼讓他願意保護我?”


接下來的話她不用說,那沙因薩若也明白了。


她拿得出什麼?她的年輕,美麗。


於是她挑上了普契長老,成為他的情婦。








“有了跟普契長老的關係後,其實也挺不錯的,做事情沒有後顧之憂,辛克長老也不能再管束我,同時我不會被分到特別危險的地方出任務……我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說到這裏,她終於停了下來,盯著那沙因薩若看了一陣子。


“都說完了。所有的人對我來說都只是利用物件而已,我們今後也沒有關係了,要是你覺得不甘心想報復,那也隨便你。”


語畢,她轉身要開門,然而那沙因薩若在這個時候按住了門,將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


“對不起。”


愛爾蒂娜的身體,忽然整個僵莊了。



只因這是她沒有預期會聽到的話。


“我一直……什麼都不知道。對不起。”


明明是她對不起他,是她一直自私地利用他的感情,但他卻向她道歉。


當她發覺臉頰一片濕滑時,淚水已經沿著下顎,滴落地面了。


那沙因薩若抱住了她,這一次沒有被她推開。







章之九(缺第一部分)

章之九





缺第一部分……總體不是很影響……





對那沙因薩若來說,目前的平靜,其實只是個假像罷了。


不管他是否察覺,有些事隋還是在暗中不為人知地進行著。


“教主,都吩咐好了。”


完成命令後,長老們恭敬地報告。


當然這其中不包含薩爾路,因為與那沙因薩若的關係,他是被排除在外的。


“不會有任何差錯吧?”


“您放心,不會有問題的。”


在長老的應承下,教主總算滿意地點了頭。


算計進去的有誰,最終的結果又是什麼,這個時候,還沒有人知道。


“為什麼會有臨時會議啊?而且,還是諾曼登召開的?”


雖然對於多出來的工作感到下悅,但是既然都收到了通知,他們還是準時出席了。


“我就不能召開會議?這是哪來的偏見?嫉妒太有魅力太有人緣嗎?”


格瑞特的回答一向相當厚顏無恥,對方只是翻了翻白眼,懶得跟他爭論下去。


“這是主席授意下召開的會議喔,可不是我自己搞出來的,大家不要臉色這麼難看嘛。”


他嘻皮笑臉地解釋後,下面還是有不滿的聲音傳出來。


“報給主席後征得同意,這跟你自己搞出來的還不是一樣……”


這句話格瑞特只當作耳邊風,完全沒有回應的意思。


“那麼我們就開始……”


“等一下,人還沒到齊啊,席德列斯呢?怎麼沒來?”


“怎麼他已經從會議發呆進化到蹺掉會議了?”


會關注到帕黎修蒙沒出現,不是因為他們很關心他,只是因為覺得不公平而產生不高興而已。


“噢,不是的,我沒通知他來參加會議。”


格瑞特露出歉然的神情,仿佛覺得這件事並不重要,只打算簡單帶過。


“反正我們決定後再通知他,也是一樣的,對吧?別浪費時間了,快開始吧,這次的任務可不簡單。”


魔法通訊的要求傳來,他隨手接起,接著傳入耳中的是比平常有活力的聲音。


“喂,你怎麼最近又沒出現了?”


聽到那沙因薩若的聲音,格瑞特唇邊揚起微笑。


“奇怪,我記得你如果常常看到我,不是還會抱怨我成天沒事一直跑D.M.B?現在居然會想我了?”


“想你?你說笑吧?想你偶爾會帶來的食物還差不多。”


“你上次跟我借錢請小帕吃飯,還沒還債耶。”


“什麼借錢?那明明是你樂捐的吧?”


有的時候,跟他說話還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的,其中忍不住笑出來比較多。


“前一陣子還在交代遺言的人,忽然這麼有精神,發生什麼好事了?”


“我跟愛爾蒂娜在一起了!”


格瑞特乍聽之下還不太能明白。


“你們不是本來就在交往……”


“哎呀,跟你說你也不會明白,反正現在感情融洽,事情解決了。”


“冷凍期過了?怎麼可能,我以為你一輩子沒希望的,你這個沒手段又不懂女人心的蠢男人!”


“你就不能老實地恭喜我嗎?你這損友!”


格瑞特聽著笑著,勉強補了一句恭喜,接著又閒扯了幾句,就結束了通訊。


他想……


也許以後,他會很懷念這樣的對話也不一定。








都已經不知道翻閱多少典籍,手都要翻爛了,他還是沒找到什麼有用的資訊。


相關資料模糊也是正常的,他心中其實很明白,都已經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距離那麼遙遠,想查到根本也是機會渺茫吧。


真的無處下手,說不定問他的深層意識,問他的夢還比較有效……


沒有一本書記載過創教教主的身世,就好像這個人是憑空冒出來的,誰也不曉得他的來歷。


他到底是什麼人呢?


到底是……


“薩若。”


不知什麼時候,愛爾蒂娜已經來到了他身邊。


“不要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那天,他沒有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訴愛爾蒂娜。


關於他的目的,他還是有所隱瞞了。


愛爾蒂娜是那麼地憎恨組織,別說是為這裏做什麼了,不把這裏破壞掉就不錯了。


如果說了,她一定不會支持他的,他也知道他想做的事很難得到支持。


應該說,真的得到支持了,他反而會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吧。


而愛爾蒂娜若是想阻止他,他又很難無視她的意見,這樣的結果,他不喜歡。


已經決定了就不該反悔,只要有一線希望就該去做,除非真的半點可能性都沒有,那就是命運要他放棄,他會乖乖照做。


現在,至少還不到死心的時候。


“唉,D.M.B的歷史都沒有了,難道正史會有嗎?”


蓋上書,接過愛爾蒂娜遞過來的食物,他疲倦地歎氣著。


“你想查正史,這裏也沒有。”


愛爾蒂娜很冷靜地提醒他這一點。


“正史應該不會記載什麼吧,聽說跟神有關的年代的歷史都被抹去了,不然就是修改得亂七八糟……唉唉,到底有沒有拜託兄弟讓我混進愛修諾神殿查查的價值呢?”


看他這麼認真的樣子,愛爾蒂娜也無法直接跟他說“放棄吧”。


他都把這件事當成是眼前最重要的事了,重要到連生命安危都可以擺到後頭啊。


“回去休息吧,這裏的東西不是差不多都翻過了?”


愛爾蒂娜這麼提議,他也接受了,不過,在他們離開文獻室,還沒到達房間時,就有一般教眾傳達了指令過來。


“統禦司大人,這是長老的指示。”


派下來的任務除非很簡單,否則都是寫在紙卷上的,那沙因薩若接了過來打開,然後皺起了眉頭。


“怎麼樣?”


對長老們懷有戒心的現在,無論是什麼事情都得格外小心,以防有陰謀。


“要我去一個據點,到了那裏再告訴我進階的指示。”


紙卷附上了地圖。說可疑是有點可疑,但搞不好真的沒什麼。


除非他想現在開始逃亡,否則長老分配的任務,又不存在辦不到這種因素,他是不能拒絕的。


“看來也只好去了。”


“即使知道可能是陷阱?你有把握自己能應付?”


愛爾蒂娜的語氣,是下太贊成他前住約。


“我知道我運氣一向不太好,可是……即使等在那裏的是全部的長老,擺了黑魔法大陣迎接我,我也不會有事的。”


“那如果你去到那裏,發現他們準備來迎接你的是我以及架在我脖子上的一把刀呢?”


“呃……”


那沙因薩若一下於啞口無言。


“……我會保護好自己,等你的消息。我不是會讓自己成為累贅的人……”


愛爾蒂娜看著他的表情,輕輕歎息。


“如果你沒有回來,無論是什麼地方,我都會去找你的。”


這樣的話語,如同是一道帶著情意的枷鎖。


要是他死了,愛爾蒂娜會怎麼做,也不言可喻了。








帕黎修蒙這天的日子還是跟平常一樣,清晨早起後,逛到花園看看花,為花澆澆水,接下來便出門上市集,瞧瞧有沒有新品種的花,也許便在市集隨便解決了午餐,要是遇到乞討的人,搞不好還得破財一番。


但是今天他打算把之前該交的公文拿去祭司公會,那麼時間就得縮減些。雖說公文這種東西,請人代為送往公會就可以了,但他覺得全神殿最閑的人大概就是他,既然沒事做,那麼就不要麻煩別人,自己送去就好了。


整理好檔後,他預定先看一小段時間的花市,再前往祭司公會,為了避免忘記時間,還設了一個小小的魔法提醒自己。


時間一到,依依不捨告別可愛的花朵後,來到祭司公會,卻又意外撞見了娜加卡。


巧合的相遇下,他也只是笑著打了個招呼,但娜加卡卻抓住了他,一臉懷疑。


“看你這副悠閒的樣子,你該不會不知道今天有任務吧?”


“……任務?”


他沒有做出絞盡腦汁回憶的行為,而是沒有表現在臉上地小小錯愕。因為他確實沒收到任何通知,自然也不會有通知了他卻忘了這回事。


這幾天都沒有人聯絡他,也沒有命令書發到公會來,他很肯定。神殿那些祭司跟僕從雖然不太喜歡他,公文下來了還是會轉達的,沒有道理偷偷藏起來。


看他用那張漂亮的臉孔盯著她,一臉不曉得她在說什麼的樣子,娜加卡又想往他頭上敲下去了。


“你就算出席會議不發言,不出席會議,甚至出任務不動手,也不可以忘記要出任務啊!”


“對不起,可是我沒有忘記,我是真的不知道……”


“怎麼可能?你是被排擠啦?大家都要去的,哪會不通知你!”


娜加卡看起來完全不相信他的話,而他聽了這幾句之後,也愣了愣。


大家都要去?


八個神座祭司一起出動的任務?


要做什麼?


“哼!要不是上次有東西忘在這裏,過來這一趟,就被你溜掉了!時間也快到了,眼我一起去集合吧!”


在娜加卡強勢的態度下,他當然沒有拒絕的餘地,更何況,他也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任務。


想知道直接問娜加卡也是可以,但是……他不敢問。總覺得問了,娜加卡又會生氣。


“真受不了你們,搞不懂你們是怎麼辦事的,諾曼登明明說會議結束他會把結果通知你,結果你又說不知道……”


諾曼登?


事情好像又更撲朔迷離了,雖然這樣說很失禮,但是有可以來找他的機會,諾曼登不太可能放過才對啊。


固然不解,不過他也猜不出原因來。


所謂的會議又是什麼時候召開的呢?他一樣沒收到通知啊。


一切狀況不明的情況下,他感到微微的不安。


事實上不只是這點不安而已,他內心也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神座祭司在出任務的時候,很少有緊張的氣氛,通常態度也不會很認真,尤其人多的時候更是帶著一種散漫的悠閒感,完全不當一回事。


會有這種情況也是無可厚非,畢竟一般的任務對神座祭司來說,都是輕而易舉,沒什麼難度可書的,感覺只是出來活動筋骨跟浪費時間,通常也只要一個人出動就可以了。


雖然偶爾也會碰壁,遇到一些意外狀況,但那實在太少了,所以出任務根本沒什麼人當一回事,尤其是團體任務。


那麼多人一起行動,有什麼狀況也好應付,就算自己出了問題,別人也能頂著嘛。


不過全員出動的時候,他們一向只算七個人就是了——誰叫帕黎修蒙完全不能算是戰力,也算不上累贅,因為他們不必分神照料他,因此就跟透明人沒兩樣。


幫不上忙,也不用管他。


像這次行動,集合地點就在旅店,當然整個旅店都被他們包下來了,以免被一些好奇的民眾當成稀有動物圍觀。


當娜加卡拉著帕黎修蒙抵達時,時間還沒到,現場只有兩個同伴先到了在等而已。


大家彼此之間沒什麼好聊的事情,但是隨便說幾句話還是免不了的。


“席德列斯上次會議沒有來,知道任務要做什麼嗎?”


西克特開口這麼問,算是好心想提醒他。


“他什麼都不知道。”


娜加卡沒好氣地代替他回答,一面又瞪了帕黎修蒙一眼。


“反正現在也還沒出發,不如跟他說明一下……”


“多費唇舌跟他說明有用嗎?還不如喝喝茶,吃點東西。”


一向看帕黎修蒙不順眼的九殷神座,言語中對他的不滿還是一樣露骨。


而娜加卡雖然對帕黎修蒙渾然不知的樣子不太高興,但別人這樣說他,她聽了也不舒服。


“簡單說一下,至少讓他知道跟著我們去做什麼嘛!聽著,這次的要去的地方是D.M.B的一個分部,主要目標是……”


“你怎麼會在這裏?”


娜加卡的話,被剛走進來的格瑞特以驚訝的聲音打斷了。


瞧他看見帕黎修蒙時流露的訝異,以及問出來的話語,大家都覺得事情怪怪的,不太尋常。


“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在公會遇到他才帶他一起過來的,該不會你真的沒有通知他?”


“那是……”


娜加卡的問句,他一下子有點難以回答。


他說過要通知帕黎修蒙,但沒有通知他也是事實。


現在這種狀況,總不能要他在這裏說出他刻意不通知他的真正理由吧?


別說有其他人在場了,就算只有帕黎修蒙一個人在,他也很難說出口啊。


雖然很快就會拆穿……


“真是的,來了就來了,就別追問那麼多了吧。”


人已經來了,他也不好趕人家回去,要是這麼做就更可疑了。


出了這樣的意外,事情會怎麼發展,他也沒把握了起來。


要說順其自然,然而這四個字,又豈是那麼容易做到的呢?








等待所有的人到齊,又多花了一段時間,畢竟有的人就是會遲到,誰也拿他沒辦法的,還好,約定的時間本就留了點遲到的餘暇。


八個人一到,由負責帶隊的格瑞特領路,便出發了。就算除了帕黎修蒙以外,大家都曉得這次的任務跟一般的不太相同,也沒有人真的當成一回事,他們都下認為需要什麼特殊的準備。


接近目的地時,格瑞特做了個手勢,要大家放輕腳步,隱藏氣息,以免被發現。


典型D.M.B的據點每一個都差不多是這個樣子,大多選在這種偏僻、杳無人煙的地方,旁邊常常不是沒房子就是廢墟空屋,雖然他們覺得這樣此較不容易被發現,但也讓神座祭司殲滅起來特別容易就是了。


現在他們眼前的這間小屋,就是這次偵查到的據點,確定地點後,他們倒也沒有莽莽撞撞直接出手,而是先觀察了一下狀況。


“好像有魔法波動。”


“裏面不知道在做什麼。”


裏面在做什麼這一點不一定要確認,他們只要確認附近沒有其他無辜的活物就行了。


按照過去的慣例,強行突破的方法十分簡單——眾人一起凝聚魔法,把小屋給轟炸掉——雖嫌粗暴了點,但一向快速又有效。


凝聚的魔力逐漸強大,咒語也默念完成,魔法的破壞力登時作用到小屋上,然後是預期中的爆炸聲與一眾D.M.B教眾的慘叫聲。


炸飛的牆壁木屑以及人體,剛開始看到的時候還會感覺不適,但已經看多了的現在,大家根本都麻木了,即使是不喜歡這種事情的帕黎修蒙,也只是安靜站在旁邊而已。


“人還活著,先制住他!”


格瑞特皺眉下了指令,一片爆炸後的煙霧彌漫中實在很難看出什麼來,大家也就合作了個牽制結界丟過去,有沒有中就不曉得了。


等到粉塵漸漸散去,那個半身染血,情況狼狽的人終於能被瞧清了,只見他抿唇半跪著,結界束縛得並不完全,所以他應該還能行動……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格瑞特之外的所有人,在看見他的臉孔時,皆是大吃一驚。


雖然前任破虛神座過世得早,現任的破虛神座又長得完全不似父親的樣子,但是大家在繼承儀式的時候以及成為神座祭司後的某些場合,還是有機會看到歷任破虛神座的畫像的。


而這樣的長相,看過之後便很難忘記。


……那沙沙?


帕黎修蒙對於面前的情況還無法反應過來,好不容易,他才忍住沒把這個稱呼喊出來。


今天到這裏來的任務到底是什麼?那沙因薩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混亂得難以思考。


他覺得自己應該過去,問問他傷得怎麼樣,痛不痛,然後為他療傷。


他應該這麼仿的。


他應該這麼做的……不是嗎?








那沙因薩若覺得自己真是倒楣透頂了。


這一連串下來他還活著,不知道算不算命不該絕,而被人這樣算計,甚至動用上全部的神座來逮他,他能不能說自己是祖上積德,光宗耀祖?


但算起來他的祖宗是席德列靳家的神座吧,難道他們都壞事做盡,導致他這麼、這麼……想一想還是不要推給祖先比較好,多半是他自己的問題。


要說做了壞事啊……的確是啊。念及那個詛咒,他又是一陣黯然。


今天他按著命令來到這裏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教眾們只是說負責告訴他任務的人出去了,請他在這裏等他回來,那時候他根本沒發現這是要留住他的拖延之計。


如果他來到這裏卻發現沒有人,一定會心生疑竇,看見空無一人,不陵疑也太單純了,於是那些人便被安置在這裏當棋子,搞不好到死都不曉得自己是犧牲來給他陪葬的。


至於埋伏在外面這陣容龐大的神座祭司群啊……他也不得不感到欽佩。


他知道D.M.B高層很爛,也聽說祭司公會高層很爛,但他倒是不知道兩者可以爛在一起,組織要清掉眼中釘還可以委託神座祭司代勞啊?


這到底是什麼世界?


而看到格瑞特,其實他沒有多大的意外,頂多是有點痛,畢竟格瑞特以前就暗示過他身不由己了,他也不相信教主要他選邊站的話,他會選擇背叛教主來幫助他。這一點好處也沒有,還會連累他自己,他們之間只不過是酒肉朋友罷了吧,不可能為他做到那種地步的。


然而看到帕黎修蒙,他就真的很震驚的,只是帕黎修蒙目中那分同樣的驚愕與不解說明了他不知情,這才讓他稍感釋懷。


是啊,一個會想把神座的位子讓給他的人,怎麼可能參與謀殺他的計畫呢。


“這個人的臉怎麼會……究竟是……”


大家心中都有疑問,也不由得看向帕黎修蒙,猜測著他們兩人間的關係。


“你們管他長什麼樣子?他確實就是D.M.B的統禦司,下不了手的話,就活捉吧。”


格瑞特這番話說得毫不遲疑,沒什麼感情可言,就好像他完全不認識這個人一樣。


死色胚!要沒良心起來果然很沒良心!


那沙因薩若一面在心中咒駡著他,一面橫劍胸前,目光也冷了下來。


“讓我走。不要逼我動手。”


身上的傷不算輕,又被結界不完全地限制行動,這種情況下跟神座祭司團開打,他自己也覺得凶多吉少。


但是,他不能死在這裏。被活捉回去,也是早死晚死的問題吧。


假如沒有受傷,神座祭司雖強,他又怎麼會放在眼裏?


不過此刻他只想保存性命。最大的麻煩還是這個結界,要不是這個結界,剛才他早就瞬間挪移逃了,哪會等到被看見啊。


他想得到瞬間挪移,別人當然也想得到,只見左方一個神座施展了絕技,白色的霜壁便包圍了這附近,形成不可進出的壁障。


霜之氣旋環繞!之前一直學不到的,終於讓我……慢著,現在不是興奮這個的時候吧?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他懂得了這招的用法與運作環節,那麼只要殺到結界旁,他就有辦法穿過去。


當然,前提依然是……他必須摸得到結界的邊緣。




章之十 落輝

章之十 落輝





灑上了光輝的世界裏啊,


是不是從來都不需要月亮?


“其實這是一首屬於你的旋律,而我一直只是局外人。”


“怎麼這麼說呢?看不見的奉獻,就像月亮為黑暗帶來光明,


人們只定下曾注意,亦忘了感謝……”








想要突破僵局,一舉創傷敵人,兼讓他們亂了手腳,最好的選擇其實是使用席德列斯家的絕技。


無論是天之破還是破空虛斬都很適合,只是,顧慮著現實的狀況,他不能用。


他已經長了一張席德列斯家的臉,如果又用席德列斯家不外傳的絕技,他們不懷疑到帕黎修蒙身上才怪。


雖說他也可以把各家的絕技都拿來耍一耍,但這也太無聊了一點,對於洗刷嫌疑的幫助並不大。


有心人要懷疑,只要抓到一點小辮于,說成什麼樣子都可以。


在他還打不定主意選擇戰術時,神座祭司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能從爆炸中生還,自然有一定的本事,光從對峙時的氣勢他們就能判斷對方是高手,貿然躁進只舊會讓自己失去優勢。


這個人很可怕。即使他已經受了不輕的傷,他們還是這麼覺得。


而這是因為本身的實力差距嗎?


身為神座祭司,他們下太能接受自身實力不如D.M.B的人的事實,不管狠前這個人是不是有神座的血統。


無論如何,今天他們既然全都來了,那麼他們的優勢就是人多。


就算這樣子很卑鄙,很不光明正大,但一對一沒有勝算的話,當然不會有人硬要逞英雄。


拔劍後的細微動作間,他們向那沙因薩若射去了三道氣勁,算是測試他現在的能耐,以及結界困住他的效果,對於這種獵人試探陷阱中的獵物的行為,那沙因薩若還可以應對,化解方向沒有變化、不像人手靈活的氣勁,對他來說只是小事——不過在擋下這波攻擊後,他也確實瞭解到牽制結界對自己身手的影響了。


真的要戰勝這些人,只怕會兩敗俱傷。


瞧見那沙因薩若的手法,他們判斷以攻擊性魔法無間隙地砸過去可能比較有效,但在他們想默念咒語時,那沙因薩若的周身也泛起了一層黑氣,甚至有向外擴增的跡象。


“如果要比魔法,我也沒什麼意見。”


那置身黑霧中略為朦朧的黑色身影,此時充滿了森然之氣,俊美的臉孔在這樣的氛圍下也流露了不惜一切的神情,這又再度使他們猶豫了。


一般的黑魔法淨化起來沒有問題,可是他若要以性命拼搏,又怎麼可能只用普通的黑魔法?


要是把魔法禁行區域布下去,他們自己無法使用魔法還算不上什麼,重要的是,那個限制住他的牽制結界也會消失,那麼光憑近身搏鬥,取得勝利的機會又是多少呢?


“都已經受傷了,就認命點投降吧,你一個人是不可能逃離這裏的。”


這個時候格瑞特說話了,對於他這番話語,那沙因薩若只是狠瞪了他一眼。


“好啊,我投降了,你要不要走過來我面前試試我的誠意?”


以他現在的怒氣,真走過去,搞不好還不只一劍穿胸這麼簡單。


“既然你堅持,那就沒辦法了。”


格瑞特搖搖頭,似乎以精神波跟同伴們協商了什麼,接著,便是四個神座同時搶上前去,發動攻勢。








凶多吉少吧,凶多吉少。他腦中依然不斷冒出這四個字。


格瑞特知道他太多秘密,多半都設計了防範之法。


而且,格瑞特畢竟還是算了解他的個性,知道他不願意殺人,也不喜歡傷人……


兵器交撞的聲音清脆響起了四聲,他終究還是收起了黑魔法,因為在鑽研各種學術之中,他亦十分瞭解人中了這種東西會有什麼後果。


他不想那樣傷害人,不想的。


即使對方要他的命……


當面而來的劍掠過他的臉側,頰上的肌膚幾乎都能感覺到那股冰寒,在四個人的包圍中,他連閃遊都有點難,被限制的身體發揮不出正常的速度與力道,沒兩下子身上就被劃破了兩處,立即濺血。


而身在戰鬥中的四人,因為突來的警覺而往旁一閃,登時四道風刀破空而出,削斷了些許發絲,在劍上擦出聲響,這個變化讓他們都甚為驚駭。


“不可能!為什麼是魔法……”


戰鬥中能夠同時使用魔法,算是他的底牌之一了吧,雖然只能用些最簡單的魔法。


殺傷力不大,純粹嚇人用的。


這時候他也有點後悔,當初何必在打鬧中露一手給格瑞特看?如果他不知道自己只是虛張聲勢,也許就會布下魔法禁行區域,那這纏著他的牽制結界就能破除了。


格瑞特身旁的娜加卡正想做出反應,果然被他制止了。


“不用擔心,你用暗器攻擊就好。”


果真是個渾蛋。


兇險的戰況中再加上從縫隙攻進來的銀針,這輩子真的沒有這麼手忙腳亂過。


我不能死在這裏……


閃避不算是他的強項,怕痛倒是真的,連接出現在身體上的小傷口,讓他懷疑自己會不會失血過多而死。


為什麼覺得有很多方法可以用,卻一個也不用呢?


絕技、黑魔法……


鏡射在圍毆的近身戰中沒有幫助,反彈了一劍,下一劍馬上就到了,星之守護無法用在自己身上,墨色之隱只能讓他改變位置不能讓他擺脫結界,蜃氣都……


一一分析著每一個絕技的效果,然後一一地否定。事實上現在持劍的雙手都忙著抵擋四面攻來的四把劍,又哪有時間做出絕技的起手式。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鮮血從體內流失,應敵的力道,也越來越弱。


一下子手的握力不夠,劍被擊飛出去,生疼的指掌還反應不過來,就因為左側出現的空隙而使防禦出現破綻,無情的一劍立時貫穿他的小腿。


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一片黑暗,差點暈眩過去。終究還是敗了嗎?因為他的不夠果決,因為他的不夠心狠。


看見攻擊得手,為了確實癱瘓他,其中一人的劍抵向他的脖子,另一人則出劍欲傷他的右手,這個時候要做什麼都來不及了,只差在沒有死在當場罷了。


然而傳入耳中的卻又是清脆的兩下,兵器的碰撞聲。


儘管視覺逐漸模糊,他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帕黎修蒙皺眉擋在他身前,為他架開了那兩人的攻擊。








這樣的發展讓所有人都傻了眼,而先喊出聲音來的是娜加卡。


“帕黎修蒙!你做什麼?他是敵人!”


對於帕黎修蒙的行動,格瑞特也很擔憂,如果他只是認為已經夠了,把人抓回去就好了,那問題還不大,但如果不是……


“……讓他走。請讓他走。”


在這種情況下,帕黎修蒙說話的語氣還是維持著一定程度的禮貌與客氣,可是同伴們是不可能諒解的。


“你瘋了啊?讓開!再不讓開連你一起攻擊!”


帕黎修蒙沒有因為對方的話而退讓,他的劍雖是垂地的,卻握得很緊。


“小帕,我們是你的同伴,不要做傻事。”


格瑞特也嘗試著想勸說他,因為這件事確實相當嚴重。


公然在任務中幫助敵人,這形同背叛,現場的每一個同伴都是證人……


“對不起。”


他似乎一句話也不想解釋,只以一句道歉表明立場。


要忽然改變目標,把剛剛還是同伴的人也視為敵人,這還是很難做到的事,所以率先再度出手的人,劍依然是往癱坐在地上的那沙因薩若招呼。


一個人有了動作,另外三個人便跟進,然而他們的劍沒有一個碰得到那沙因薩若,通通被帕黎修蒙以迅捷的速度擋了下來。


在雙劍交錯,攻擊被阻擋的一瞬間,還有一股柔勁將人給推開,使他們難以控制地退後了數步,趁著這個空檔,帕黎修蒙拉起了那沙因薩若,一秒也不願浪費地撤向霜界邊緣。


如同心有靈犀,還維持著一分意識的那沙因薩若也很有默契地舉起右手,從霜界的運作環節中開出一個漏洞,順利讓兩人穿越而過,帕黎修蒙隨即施展瞬間挪移,西克特才剛震驚地取消絕技,就已經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


瞬間挪移才剛完成,那沙因薩若就已經陷入昏迷,帕黎修蒙一心想找個偏僻一點的地方,看來看去發現了一個山洞,便背著人躲進去。


這之間,他不忘消除兩人的氣息,以免同伴們又靠著氣息追上來,那可就功虧一簣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他完全沒有想過,他一向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人,出手救人也沒經過多深的考慮。


至少他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他無愧於心。這樣就可以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要對付那沙因薩若呢?


那沙因薩若明明沒做什麼壞事,也沒對祭司公會造成多大的困擾,他總是把任務蹺掉,也不殺人的啊。


就只是因為敵對的立場嗎?


因為他是D.M.B的統禦司嗎……


但若不是當初保護不周,讓D.M.B有機會下手,那沙因薩若又怎麼會被帶去那裏,在那裏長大,成為那裏的一份子呢?


放下那沙因薩若,他觀察著傷勢,打算從較為嚴重的地方開始治療,不過看來看去小傷太多,慢慢來不妥當,所以他決定用神賜的能力,一次全部治好比較簡單。


而在施展能力之前,看著那傷口滴落的鮮血,他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













那沙因薩若清醒的時候,帕黎修蒙那雙澄澈的灰眸正看著他。


被那雙美麗的眼睛看著,他有很多話想說,也想道謝、感激,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兄弟……”


“嗯?”


“雖然被你救了的我沒立場說這種話啦,但是……你這麼做真的好嗎?你這樣不就形同叛離祭司界了?你的同伴終究還是他們啊。”


那個時候他也希望有人救他的。


但是因此害得帕黎修蒙成為祭司界的叛徒,要過著躲躲藏藏、被通緝的日子的話,那真的很過意不去,良心不安啊。


“他們是我的同伴。”


帕黎修蒙覆述了一遍,算是承認這個事實。


“可是你是我的兄弟。”


聽到這樣的話,那沙因薩若的內心充滿了複雜的情感。


感動當然還是占了大多數,那麼其他又是什麼呢?


值得嗎?他值得嗎?


他其實是沒什麼未來的人了,跟身為神座祭司的帕黎修蒙不同。


又何苦拖他下水……


“你為什麼不開口……”


帕黎修蒙忽然說了這麼一句,感覺有點困擾。


“為什麼不開口要我幫忙……我不知道該不該幫忙,所以一直等你說話,可是你都不開口。”


呃,什麼?


意思是一開始我如果喊一句“兄弟,救我!”你就會很爽快回答一句“好啊,看我的”然後幫我把他們都打跑嗎?


你早說啊!很痛耶!


“那你怎麼不開口拜託格瑞特取消任務,他對你百依百順死心塌地的,搞不好真的會同意?”


要是帕黎修蒙再回問他“格瑞特到底是誰”,那他也沒輒了。


“我的兄弟我自己救。”


帕黎修蒙回答得悶悶的,難得看他表現出一點不同的情緒,也實在是很稀奇。


“傷都好了耶!又是神賜的能力?居然花了兩次在我身上,這果然是兄弟才有的待遇嗎?”


雖然他想說的其實是“居然能被你用上兩次神賜的能力,這也代表我連接兩個月生命垂危,有沒有這麼命苦啊”,不過這種時候還是該講些提振精神的話,所以他只好這麼說。


帕黎修蒙還沒接話,兩個人都同時感覺到有人接近,因而戒備了起來,現在那沙因薩若的傷好了,牽制結界也早因距離過遠而失效,照理說來的是什麼人他們都可以應付,所以倒也沒有很緊張。


當發現接近洞口的人是格瑞特時,兩人一時都猜不透他的用意,那沙因薩若更是不知道該不該立即沖上前將他暴打一頓。


“我沒有敵意,不要這樣看我嘛。”


“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啊!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還說沒有敵意!”


格瑞特則是暫時忽略那沙因薩若,轉向帕黎修蒙,態度也變得有點氣息敗壞。


“小帕!你怎麼那麼衝動,帶著人就這樣走了,把爛攤子丟給我處理,你知不知道我多煩惱啊!要趁他們呆掉的瞬間把他們通通制住,再用黑魔法修改記隱,費了我好大的功夫,至少給我一點獎勵吧?”


沒想到他居然還會善後處理,兩個人都有點意外。


這也代表帕黎修蒙還可以回去,那沙因薩若因而松了口氣,對格瑞特的不滿也減少了些。








聽他說了善後處理做的事情後,帕黎修蒙居然沒有道謝,看樣子真的生氣了。


“氣息消除了,你怎麼找到這裏的?”


他只是微笑著問了這麼一句。


“這是我對你的愛的感應啊!”


格瑞特立即握住他的手,語氣誠摯地說,這肉麻噁心的光波依然從帕黎修蒙身邊劃過,打到那沙因莎若身上,讓他臉部一陣抽搐。


“我知道了,這樣啊。”


帕黎修蒙將自己的手抽回來後,不動聲色的把手伸到領後,將追蹤魔法撥掉。


“……”


他怎麼知道我慌忙間丟出的追蹤魔法在那裏的?難道會讀心嗎?


“喂,色胚,你也該給我一個交代吧?你真的要我?”


人都來到面前了,就當做順便問一下也好,雖然也一向曉得他人面獸心……嗯,這句話好像不是這麼用的。


“沒有啊!我用心良苦,你們都不懂得我的苦心,一個不投降,一個還把人救走,我都要吐血了 ”


“解釋清楚啦!”


“我只是想活捉你嘛!組織那邊的命令不可違背,你要是逃回去還不是死路一條,抓回祭司公會,看是要造成逃獄假像還是找人替死都行啊,嘖……”


“你是不會事先跟我套招啊!”


“你演技又不好!”損友糾葛結束後,格瑞特自然也要問一問他之後的打算。


“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我要回D.M.B。”


當那沙因薩若把他的決定說出口,帕黎修蒙呆了呆,格瑞特則是張大了眼睛。


“你想死啊?現在勉強算是安全,你卻想回去自投羅網?”


“愛爾蒂娜還在那裏。我答應過要回去的,而且我還有重要的事情……”


“你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啦!”


都到了這個地步,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也沒關係,所以那沙因薩若苦笑了一下,開始說明。


“我要回去尋找創教教主的遺物。我一直覺得只差一步了,只差一步就能找到了。”


“你找一個死人的東西有什麼意義?”


“……也許很難令人相信,但是我知道他就是我。是我的前世。D.M.B一直被他所下的詛咒束縛著,無論如何,我都想解開這個詛咒。”


他說到這裏,兩個人都很安靜,一會兒,格瑞特搖了搖頭,表隋很難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一個字也聽不懂。前世又怎麼樣?D.M.B的人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你要去送死就去好了,我不管了——”


說著,他轉身就要離開,那沙因薩若本來還想說什麼,卻在他轉身時,瞧見了他腰間掛著的劍。


“等一下!”


“等什麼……哇!你幹嘛!你要做我們家的傳家之寶做什麼!”


被他抓住已經吃了一驚,又被他手腳俐落地搶走了配劍,格瑞特簡直搞不懂現在是什麼狀況了,卻見那沙因薩若雙眼發亮,抓著劍的手也微微發抖。


“終於找到了……他的劍,這是他的劍……”


“那是我家的傳家之寶啦!”


“借我!”


“什麼?”


“借我!我一定會還你的,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見鬼了,你一個要去自投落網送死的人說要跟我借東西,誰相信你會還啊!不如說是搶劫算了!”


“你在劍上放追蹤魔法。”


那沙因薩若一副打定主意不放手的樣子,說話的語氣十分堅定。


“等到追蹤的地點不動了……你就把劍拿回去吧。”


“你……”


像是有點明白了他的意思,格瑞特神情一僵,不知道該答應還是拒絕。


“拜託你。我這輩子只拜託你這一次。”


從墨色眼瞳中散發出的堅持,是他前所未見的。


他認識他十三年。認識他十三年了啊……


“為什麼跟我借東西,還要我自己去拿回來?這是什麼大牌態度?”


格瑞特冷笑著說,但是,他還是在劍上施下了追蹤魔法。








留下了劍後,像是不喜歡離別的場面,即使帕黎修蒙還在這裏,格瑞特還是先


離開了。


“真的要去?”


盯著那沙因薩若的背影,帕黎修蒙輕輕地問。


“嗯。理由我都解釋過了。現在有了這把劍,雖然不必再找線索,但是至少愛爾蒂娜……”


他也知道,回去能見到人的機會不高。


說不定已經死了,只是沒有確定之前他不能放棄。


“能夠做到這種地步……是因為你覺得對不起他們?”


走到他身側,帕黎修蒙伸手觸碰了一下那把劍。


劍身是銀色的吧。不知為何,他猛然這麼覺得。


可是,他沒有拔劍出鞘確認的意思。


“兄弟,你知道嗎?”


那沙因薩若朝他笑了笑,那是很溫暖的笑容。


“我一直覺得、我始終認為……真正的勝利,不是消滅敵人,而是互相瞭解。所以我沒有恨,也沒有愧疚,只是想要在瞭解之後確認自己能夠做什麼。”


他這番話中斷了帕黎修蒙因劍而起的思緒,使他移不開望著他的視線。


原來,他已經不需要他的救贖。


原來他根本不需要他為他做什麼了啊。


“詛咒怎麼解除?”


被問到這個問題,那沙因薩若頓了一下,才微笑回答。


“很簡單啦,我知道怎麼做才有效,這件事只有我才能做的,不必擔心。”


“真的能夠解除嗎?”


“嗯……雖然我還是我,但是都過了那麼久了,也許不能立即完全解除,但是,一定會有效果的。”


說到最後,他仿佛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D.M.B的人們的命運一定會改變的。也許還要十年、二十年……”


將劍帶好後,看著隨時間過去而移動了不少的日影,他知道是該出發的時候了。


“那麼,我走了,兄弟你多保重。”


說著,他便向洞口走去,而帕黎修蒙卻突然抓住了他的衣服。


“怎麼了?”


“……”


他回答不出來,自己為何抓住他。


“……那沙沙,你也保重,再見。”


說了再見,就一定會再見面的吧?


“嗯。”


可是,那沙因薩若沒有說出再見,就離開了。


從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看過他。


走在路上無論瞧見多少相似的身影,都只是相像而已,並不是他。


很久很久以後,他還是會想起,那天走出洞門時,陽光灑在他那頭黑髮上時的光輝,以及背對著他走遠時,地面上拉長的影子。


他也曾想過,如果那天他能說出抓住他的理由,他是不是就有可能留下來,不會走了?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我需要你,不要離開我。”


“活下來……”


如果如果,一個又一個的如果……


他還是不能明白這樣的情感,還是不懂得愛。


那本該是他這輩子最愛的人啊,他的兄弟。


然而剛剛流動起的感隋,尚未尋到物件,便又回復為一個人的死寂。








常常,他會希望時間流動的速度慢些,迎接明天的過程,不要那麼迅速。


從長時間盼不到的不安,到最後的平靜。


果然,靜靜等待,直到最後就不會有感覺,也可以假裝什麼都忘記了。


“神座,該出發了。”


僕人的提醒聲傳入房間,他這才從沉思中拔出,回到現實。


今天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


將目光轉向拿在手上捏著的瓶子,裏面那一滴血液,紅得讓他一時有點眩目。


他踏出了愛修諾神殿,默念過不能再更熟稔的瞬間挪移,直到到達瑪索西加大神殿為止。


來到放置八家聖水潭的地方,他是最晚到的一個,所幸儀式也還沒開始。


如同以往,沒幾個人想跟他打招呼,娜加卡看了他一眼就別過頭去,格瑞特趴在水潭旁邊睡著了,多半昨晚又去哪流連導致睡覺不足,倒是西克特有朝他點點頭,態度很友善,他回以一個微笑,走到自己的水潭前。


他們在潭前等到滴血造子的時間,各人割破自己的手指,在潭中滴下將會形成新生兒的血液。


“席德列斯,你怎麼拿瓶子裝血啊?”


有人注意到他的行動,挑了挑眉,不解地問。


“啊,我不會割手指,所以請神殿的人代勞,再裝在瓶子裏帶來的。”


他微笑著回答,態度就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謊言一樣得自然。


“連個手指都不敢割!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對方嘴裏碎碎念了一句,就不再管他了。


於是他轉開了瓶子,讓瓶子傾斜,那鮮紅的血從瓶口流出,就這麼滴了下去。


他靜靜看著。


席德列斯家的繼承人,由你的血脈延續。


這一次,新生兒一定會是黑髮黑眼了吧。


畢竟是你的兒子。


在心中暗暗想著的當刻,他也決定要再試一次,試著對這將會由他扶養的孩子,投注那一生一次的愛情。


他會愛他的,無論如何。


即使這彌補不了他未能給另一個人的感情……




終之章 風聲‧殘願

終之章 風聲‧殘願





我會難過,也會悲傷,


不是沒有感覺的,只是,你已經不知道了。





“為什麼不說再見?”


“只是因為,不可能的事,無法答應你啊。”


偶爾他也會想像這樣子,找一處草坪,坐下來吹吹風。


像是這樣涼爽的天氣,風吹起來很涼爽,也如同可以吹掉所有的思緒,儘管只是如同。


他發呆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找這樣寬闊的地方,即使坐下來,也可以隨時看到出現的人。


仿佛期待著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一般。


“諾曼登,那劍呢?”


不知過了多久啊,他才終於想要問這個問題。


明明看見那把劍回到原主人的手中,已經看著看著,過了幾十年。


“那東西看著也心煩,找了個機會送人了。怎麼,你想要?不早說,我去要回來……不對,我當初到底送給哪個女人了啊?”


他想問的不是劍的下落,雖然他也好奇劍怎麼不見了。


他想知道的是,這把劍是怎麼回到他手中的。


“……我去到那裏的時候,什麼人也沒有。只有這把劍跟一灘血跡而已……搞不好他還在某個地方活得好好的啊,只是無情無義都不聯絡,那個笨蛋還沒交代新版的遺言,不會死的啦,不然你現在答應跟我交往,說不定他馬上就殺回來了喔?”


格瑞特很努力想安慰他,想要他放心,可是他還是笑不出來。


“血的詛咒……只能以血解除……”


那天他昏迷時,他明明聽過他這麼說的。


當初獻上了什麼樣的祭品,現在便要以一樣的祭品為引。


“D.M.B現在還是一樣,那些人還是像以前的樣子。”


他總是在獨處時對著空氣說話,偶爾也似乎會有個虛幻的人影回答他,但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思念造就的幻覺。


“我是不是能認為儀式並沒有執行呢?不然你的付出眼努力,究竟達成了什麼……”


真相是怎麼樣,他無從得知。


他只能一直等待,等待。


等待一個沒有結果的結果。


“我一直在等你……你這麼喜歡D.M.B,是不是也還在那裏呢?”


他輕輕說著,半失神地盯著前方如茵的綠地。


我想你了。


把話說出口,是不是他就會聽見?


“所以,回來吧……”


如果有神,他希望神能聽到他的心願。


這麼一個,小小的心願。


出現在身後,踩過青草的腳步聲,令他反射性地回頭。


刹那間,那樣子的黑色頭髮與眸子,讓他產生了仿佛真的看到他了的錯覺。


“父親!”


只是這一聲呼喚,提醒了他眼前人的身分。


安加西奈看著帕黎修蒙那像是看著遠方的眼神,臉色比剛才又難看了三分。


“公會的人送公文來了!你跑到這種地方做什麼啊!”


言下之意是“害我還要特別跑來找你”,帕黎修蒙看了看他生氣的臉孔,淡淡地拿出懷錶瞧了時間,然後開口。


“這個時間你應該在練劍。”


“要不是因為你沒有通知任何人就自己跑出來,我當然在練劍!回去了啦!”


“你先回去吧,我等等就回去。”


帕黎修蒙習慣性地微笑,說出敷衍式的話語,大概也察覺了他是在敷衍他,少年氣得完全不給好臉色,直接瞬間挪移就走了。


即使現在有公事,他也提不起勁,沒有心情回去處理。


“怎麼會這麼說?如果什麼都沒有留下就死掉的話,那這個人不就跟沒有存在過一樣嗎?|


他憶起那沙因薩若說過的這句話,不知怎麼地。


“你不是什麼都沒有留下。”


就算沒有人知道你為了哪些人,做過什麼。


“有我記得你。有我記得你,就夠了……”


而話聲還是如同以往,消逝風中。


“我們仍會在未來相見,儘管那時的我已經不定我。”


“所以……”




後記

後記





要寫《月‧落輝》的後記,對我來說其實是心情很複雜的。


雖然風動鳴還有一本塵飛,可是那畢竟是出過同人志的書,需要的是修改,也就是說,這大概是我寫的最後一本風動鳴商業志了。(同人還會繼續出幾本)(死)


感覺應該一面寫一面感傷,一面好好懷念這段時光,不過事實上是一天捕魚九天曬網,整個混太凶,導致進度落俊壓力很大要趕稿。(爆開)


本來也應該講些感性的話,可是我最想呐喊的還是……


風動鳴要結束了啊——


消耗了我六年青春終於要結束了啊——!


對下起失態了。(默)


反正每次到了要寫後記的時候腦袋就會一片空白啦。(哭)


不過因為大家可能沒有發現,我就提一下好了,關於每一章後面的那兩句對話。


那全部都是那沙因薩若跟帕黎修蒙的對話,只不過時間點全部都是在那沙沙離開以後。


人都走了怎麼對話?


所以可以說是虛幻的對話。那個那沙沙知道自己已經離開了,也知道自己不會回來了……寫一寫還會毛起來。


另外,那沙因薩若已經被我誤導成美國太空總署先生了。(爆)


因為總是那沙薩那沙沙叫來叫去,跟NASA也差不多了……(冷)


這一本寫一寫好多地方想吐槽啊。(不要這樣)


尤其被人抓出來的錯字有的時候錯到讓我噴飯,足以把整個氣氛都破壞掉。


那沙沙是緹依的轉世,到這一代能力已經弱了下少,戰鬥中同時使用魔法的能力也只剩下簡易魔法(不過還是強得跟鬼一樣),接下來就變成神暗去了,就只剩下一看就會的本領,實力上又再度被削弱,連一個拿勒斯都打不太贏(淚)。


雖然沒有交代得很清楚,下過那沙沙的確是死了……我心中是有明確的死因,但是有人說過留點想像空間比較美,所以大家就自由發揮吧!!


嗯,這本書為什麼沒有外篇呢?


因為我累了。(被打)所以沒有外篇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心虛)如果有例如文庫版之類的機會的話,或許會補吧。


至於接下來的出書計畫,照理說後篇塵飛之前,會先出一本新書。


所以雖然風動鳴要結束了,也下要太感傷啊,結束之後是新的開始,還是有新的系列新的書嘛。


之前說要出的朧夜可能要延後了,搞不好要先出銀色域……吧。


銀色域的設定要弄完就覺得頭痛啊。(死亡)


銀色域是我從十歲開始就斷斷續續構思改版的故事,呈現給大家的應該是整合後的第七版。其中每次改版內容大概都更改百分之七十,連主角都換過,改到想吐血。


問題在於,三年前我就寫好了兩本半。


……三年前寫的東西能看嗎?


而成型的東西又很難改,常常是看著它們束手無策,除非重寫,只是重寫也沒把握會比較好……


關於設定,我甚至還很努力晝了地圖,寫了神話,想弄自己看的年表,還設定了見鬼的時間制度,亂七八糟一堆……


總之,因為出來的第一本可能是三年前的東西,我很擔憂看起來像退步了這樣子。(抱頭)


這依然是個有神存在,然後主角強得亂七八糟,大家都帥得亂七八糟的故事就是了。(什麼介紹)


懇請多多支持。(繼續擔憂)


其實,其實我也不太能肯定主角是誰……(小聲)


還有,專有名詞也全都是三年甚至更久以前的品味。


我記得很久以前,當我第一次知道同人小說這種東西的時候,內心的感動難以言喻。


因為這讓我知道,即使一部作品完結了,只要對它有愛的人還在,它就永遠不會結束。(話是這麼說但是永遠不會結束這種話由原作者來說也太可伯了……)


於是還是要來介紹目前有預計要出的同人本(喂)。


二〇〇八年寒假的黑畢本,因為是讀者預定才製作的,已經結束囉。只剩下為了湊整數多印的非常少的份量,寒假場也許會出現在朋友的攤位上,不然就是通販了。


二〇〇八年暑假CWT要出的應該是琉璃夢。(應該?)(我總是不敢把話說得太滿……)時間點上,大家會看到年輕的國師跟棱(煦光夢回上的時期),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有點甜,然後看似尺度很高可是沒有什麼●(馬賽克擋住),反正是一本爆了很多秘辛的奇怪的書。時間點設定在這裏其實只是因為我很懷念阿尼很想寫他,啊哈哈哈。


二〇〇九年寒假要出的應該是合本,也就是之前出的每一本同人的外篇集合,所以會有索瓊菲緹緹菲畢緹國棱……不知道到底會不會出現,購買方式也未定。


二〇〇九年暑假想出的是回生?棱。有買黑畢本大概就會曉得回生的意思,反正就起死回生嘛。(被打)總之從棱死掉那邊開始,復活之後延續的故事,也算是另版風飄,緹依跟菲伊斯會來搶戲,他們兩個也會有別的結局。配對還是國棱,我沒有那麼叛逆……(掩面)


另外雖然有想寫神的故事,目前難度有點高,目前有沒題材,所以寇里西亞你再等等看吧。(遠目)


然後還是要再次呼籲,不喜歡BL的人絕對不要買,這對你不好,不知道什麼是BL的也最好下要買喔。(無奈)




外篇 明日的光明

外篇 明日的光明





這是另一個外篇,但貌似只有放在帕黎修蒙這裏最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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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得與失緊貼著邊緣並存。
發現了什麼?疏忽了什麼?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
經歷過許許多多事之後,也許會察覺。
人生,就是因為偶有遺憾,才能顯得動人,顯得美麗啊……
而自己,其實是十分幸福的。


對神座祭司來說,除了盡神職上的義務,處理一些公事,出席各類儀式、典禮,便是專司戰鬥。
因為也只有神座祭司在受教的過程中,將武技排在必修範圍。一般祭司的要求,只有修行神學,廣傳神諭,會使用基本回復之咒也就足夠。
如果排除應付D.M.B這一項,神座們的生活倒也不致疲累,偏偏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像今天就又有應戰命令發下來。
莫霜神座西克特.那魯此刻正看著這份公會的正式公文,抓著自己深灰的頭髮,微微皺起了眉,俊朗的臉上似有分困擾。
“西南境外的城市有黑衣蒙面人士動亂?”
“是的。”
“這次任務就只派兩個人?”
“是的。”
“然後……也就是說,跟我一起去的人,是你?”
“嗯。”
破虛神座帕黎修蒙.席德列斯輕輕一收下巴,溫雅地笑著,這是他一貫的表情,搭上他漂亮的面容也無不妥,只是看貫了這樣的表情,每個人都希望他能有所改變。
因為他在戰鬥時一向就是如此笑著,完全不出手地站在一旁。跟他一起出任務,幾乎等於是跟空氣一起去了,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空氣沒有這麼賞心悅目吧。
“請多多指教,那魯。”
他有禮地一欠身,西克特只好也回禮。
“……哪里,我們出發吧。”




“父親,你要去哪里?”
一大早就看到帕黎修蒙要出門,安加西奈當然是要問一句。
“嗯,去見朋友。”
“朋友?”
安加西奈的表情變得怪異,好像聽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是的……”
帕黎修蒙答了這一句,接而看向他,一副想問什麼卻不知該從何開心的樣子。
“……父親,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嗯,就是這一句。”
帕黎修蒙露出了微笑,非常高興兒子可以理解他的想法,安加西奈則是無話可說了。
“我怎麼不知道父親你有朋友?如果有怎麼都沒來過?”
對於這犀利的質疑,他先是停頓一下,然後轉頭看向外面。
“因為……”
看向自己兒子,他還是,那樣溫和地笑著。
“他已經死了。”


就任神座一職恰滿九年,兩人目前都還是經驗尚淺的年輕神座,二十五歲。雖說是大人,但以神座漫長的生命來看,他們也才剛過完九分之一的歲數沒多久。
目的地距離遙遠,兩人自然是使用瞬間挪移過去,到了城門口,西克特瞧向帕黎修蒙。
“席德列斯,我們就這麼進去嗎?”
“嗯?沒有意見。”
“公會有沒有說對方的行動之類的……需不需要隱藏身份……”
“嗯,沒有差別吧。”
他好像沒有任何個人想法,西克特感到無奈。
“有狀況的時候你能不能幫忙應付啊?”
“哦,如果你指的是食宿費,我可以幫你付……”
“不是!我是說敵人……敵人要是突襲,你會幫著處理吧?”
帕黎修蒙望著他,看起來似乎又要說出不相關的話了,西克特決定自己先說下去。
“我的意思是,麻煩你幫著殺敵。”
“嗯,對不起,我不會。”
預料中的答案,可是,他真的不會?並不是不會武吧?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不必顧慮我,我會照顧自己。”
……就是完全事不關己羅?
以神座的身分,要進城是一件小事,帕黎修蒙默默跟在西克特後面,但他們的行進並不是很順利,問題自然出在帕黎修蒙身上。

一下子是有小孩子跌倒,要去扶一下並幫忙治療,一下子是看到路邊乞丐很不忍,在要把身上所有金錢掏出前輩西克特阻止,然後是有人上前來要求簽名握手,接著又是買了包子餵食流浪狗,導致狗群一直緊跟不放……
“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啊,造成你的困擾了?對不起……我說不必顧慮我沒關係,我走路有點慢,你先走,我會去找你。”
“……”
的確是不太樂意同行,既然他這樣說了,西克特轉身就自己走自己的。
帕黎修蒙走路速度真不是普通慢,西克特都辦好投宿手續,淋浴結束,吃完晚餐了,他卻在這之後三小時才出現,微笑著說“好久不見”。
哪有這種神座祭司?
平常沒什麼交集,現在相處起來,西克特更覺得他是個怪人,而跟他一起來執行任務,簡直是要自己好看……
“也就是說,我們是要去他的墓?”
一面跟隨在父親身後走著,安加西奈一面隨口問問。
能夠笑著說自己朋友死了……自己這個父親實在是……
“是啊,走個幾天就到了。”
嗯,幾天。……幾天?
“為什麼不用瞬間挪移啊!”
“嗯?嗯……抱歉。”
他又道歉了。安加西奈非常不高興地看他取出法杖。


以本來身分進城也有個好處,那就是不必廢神找敵人,敵人自己會找上門。
不過,在沉沉睡眠中被吵醒不是什麼愉快的事,特別是房間內打鬥空間小,又不能動作太大干擾到別人,西克特相當不悅。
帕黎修蒙在裏頭打鬥正激烈的時後開了門進來,他倒是衣裝整齊,而這是因為他還未就寢。
“你那邊沒敵人嗎?”
“沒有耶。會不會是因為你睡了他們才挑你偷襲?”
他真是從容不迫,說得像個沒事人,完全沒意思插手。
算了,應付得來……
幾個偷襲人士還算是小意思,西克特認為即使是自己一人也綽綽有餘,但當他這麼想並一劍斬上敵人手腕時,竟瞥見銀光一閃。
什麼……爆炸裝置?
他大吃一驚,還來不及有反應,身體就被人以柔軟的勁力推開,帕黎修蒙閃電般快速介入,灰蒼的瞳中靈氣一閃而過,敵人的兵器全數脫手,那個爆炸裝置跟著卸除,奇的是摔落地面後不但沒有爆開,表面還結了一層霜氣,接著所有人的身子都不能動了,一陣麻感襲上所有神經……
繳械咒、冰凍咒、麻痹咒、範圍性擴大咒?移動中能同時複合使用四個咒文,而且還是無念咒施用?這可能嗎?
西克特真的是呆掉了,不過即使沒有呆住,他也無法動彈,因為他同樣在麻痹咒的範圍內,中了咒語。
“咦……連你也……對不起,沒控制好。”
剛站定的帕黎修蒙發現這個狀況,隨即道歉,然後就沒有下一步動作了,西克特忍不住說了幾句。
“你不能順便把他們解決掉嗎?”
“呃?可是……我不行啦……”
“那你把我身上的麻痹咒解除!我自己來!”
“可是……”
帕黎修蒙為難地低了一下頭,轉向D.M.B的教眾們。
“你們自己走好不好?啊,你們也被我下了麻痹……我到底在做什麼……”
十分讓人有跌倒的衝動……要不是身體動不了……
“席德列斯!不可以幫他們解!私放敵人的行為是不對的!”
“唔……可是你一能動就要殺了他們,是嗎?”
“當然!那是敵人耶!”
“好吧……”
帕黎修蒙先把被子拉來給西克特披上,以免他只穿睡衣著涼,接著他就在那些人面前站定,呼出一口氣。
“為什麼你們要做出同歸於盡殘害自己生命的事情呢?任合時候都該以保全自己性命為優先,你們的生命都是很寶貴的啊。”
“哼……一條命能換得神座的死,就很值得了!”
“怎麼這麼說呢?生命都一樣是無價的,沒有誰貴誰賤之分,而我們為什麼一定要為敵?以同為生命的觀點,互相尊重,各自安定活著不好嗎?”
他就這樣對這群人開始了長達三小時的漫長演說,西克特看得瞠目結舌,然後……
“嗚嗚嗚……神座,我們錯了,聽您一席話猶如重生一般,我們知道了,我們要洗心革面,改過向善……”
“嗯,太好了,那你們就跟我們回去吧,信奉神,洗滌罪惡。”
帕黎修蒙美麗的笑容真是可以迷惑人心,他解開了所有人的麻痹咒。
“那魯,他們現在不是敵人了,不要對他們做什麼哦。”
“……”
西克特無言了好一陣子,好半晌,才不由得笑了出來。
“真是服了你了……”
那是他對帕黎修蒙改觀的契機。
他發現,這個同伴似乎並不似旁人口中那麼糟糕。
“不過,D.M.B的人怎麼這麼好說服啊……”
“只要盡力去做,對方就可以從我們的話語中感受到誠心……”
帕黎修蒙輕輕闔上眼睛,他的言語彷佛具有力量,一種讓人不自覺無法否定的力量。
“沒有人生來就該是壞人的,事情總會有不同的解決方法。”
感覺上還沒說完,但他言盡於此,西克特覺得有點奇怪。
“席德列斯?”
“……我想睡覺。”
“……”
他很直接的以沉默表示他的無言。
任務結束之後,自然就沒什麼機會碰面了,對神座祭司來說幾十年不見面都是很平常的事,他們兩人當然也不例外,直到下次見面交談,已是有繼承人的時候了。
“歡迎,怎麼會想來這裏呢?”
愛修諾神殿難得有不是為了公事而來的客人,帕黎修蒙放下工作出來迎接,來的人是抱著剛滿三個月的兒子的西克特。
“進來坐吧,不急著走的話可以喝喝茶。”
帶領客人進到房間,帕黎修蒙就去吩咐人來招待了,西克特坐下後,隨性看了看四周。
帕黎修蒙房間的窗無論何時都是開著的,風會吹進來,灌滿整個房間,因為這裏是愛修諾神殿才能這麼做,如果是蘭力那神殿,房裏大概會紙張亂飛,布廉狂舞了。這個大小適中的空間內,擺設簡潔,比較特別的是窗臺上放了許多花花草草,看出去也是正對花園……
“久等了,不好意思。”
他就這麼自己拿著茶壺杯子進來了,這本來是僕人該做的事情。
“你兒子呢?”
“在別的房間。”
“你不帶在身邊照顧啊?”
“沒辦法……他一見我就咬,我怕他是把我誤認成食物了。”
“啊?”
西克特不由得失笑,難道說那孩子看見自己父親會覺得很可口嗎?
“好久不見了,今天你來,有什麼事情呢?”


“嗯……嗯?”
帕黎修蒙看了看四周,好像在猶豫什麼,然後又撐著下顎想事情,安加西奈在一旁既一頭霧水又不耐煩。
“啊,不應該直接過來墓園的,這樣是非法入侵,我錯了,應該挪移到迦爾西達神殿先申請才對。”
安加西奈差點不由自主去撞前方的墓碑,抗議說只來看哪那麼麻煩,可是帕黎修蒙相當堅持禮儀規矩,即使他們擅自進去不會有人發現,他也不要這麼做。
“跟你出門真是有夠麻煩!龜毛!迂腐!”
“是的,對不起。”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這五個字了!”
“好,抱歉。”
“……”
兒子拿父親很無奈,火大,父親對兒子很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那個人是怎麼死的啊?”
神座的死因正常來說應該跟敵人有關,安加西奈由於找不到話題,又不想維持沉默,只好隨便發問。
“嗯……心跳停止,就死了。”
他的回答再次讓暴躁的兒子發怒,而他自己則是神遊至回憶的深淵。




夜晚,仰望著星空時,他看見一道綠色的火光升至天頂,那是神座祭司使用的信號光芒,而綠色代表的是……
“Move!”
以最短的時間掌握到位置,帕黎修蒙立即瞬間挪移過去。
現在目擊到的是一片血漬,激烈打鬥的痕跡與魔法運作下被破壞的殘骸,接著他所看到的只有倒在血泊中的西克特。
“……那魯!”
呼喊一聲後他便想過去,然後脖間卻一陣寒意,一把尖刀悄悄抵上了他纖細的頸。
敵人在這裏,在身後,而且距離非常近。
帕黎修蒙沒做出什麼反應,他也沒往四周那些剛剛為他所忽視的黑衣人看去。
“為什麼不割?”
淡淡的五個字吐出,對方吃了一驚。
“馬上就會有別人來,我們當然需要人質!”
“我沒有那個價值,只怕是你誤會了。”
帕黎修蒙看似在微笑的眼中逐漸露出森然的色彩。
“再不割,就沒有機會了。”
不知是懾於那幽然席捲而來的冷森還是有什麼原因,那人的刀顫抖了起來,帕黎修蒙輕易將之推開。
在他還沒有下一步動作時,別的人已經瞬間挪移到了。
“去!又是D.M.B的人!”
“那魯怎麼樣了?”
到達現場的神座先拿眼前的敵人開刀,帕黎修蒙見狀即移動到西克特身旁蹲下。
“那魯……”
神賜的力量在他手上醞釀出白光,然而西克特咳了幾聲,卻制止他使用。
“不行的,你就算讓我的肉體復原……在黑魔法催化下,我的器官組織還是會腐敗死去……我已經知道自己是死定了,不如直接死比較痛快。”
帕黎修蒙注視著他,張口欲語,卻又說不出話來。
直接死比較痛快?
那你為何要發信號……求救呢?
你不想死的……不想死的吧?
“我本來以為至少可以看到你有點別的表情呢。”
同伴在一旁打鬥的聲音,很是刺耳。西克特以有點遺憾的語氣這麼對帕黎修蒙說。
“算了,你還是微笑吧……看了也比較舒服。”
帕黎修蒙聞言笑了笑,仍然沒有說話。
黑魔法……為何偏偏是黑魔法呢?偏偏只有這個領域是我不曾接觸過……
傷口惡化的情形相當快,面對黑魔法張牙舞爪的侵蝕,的確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今天如果是你的話……”
西克特說話已經十分艱難了,可是他還是伸起了手,放在帕黎修蒙的手上。
“或許……就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死了……”
那天是看得見月亮的好天氣,只是後來下了雨。
沖刷得掉痕跡,卻沖刷不掉記憶。
不記得在他的手軟軟垂下時自己是什麼心情了。
反正活著還是活著,少去一個人,對於自己的生活,實在差別不大。
是這樣對吧……


好不容易終於是到了墓前了,真可謂一波三折,安加西奈很無聊地看帕黎修蒙在那裏插花獻果,接著他站了起來。
“好了,回家吧。”
“什麼?……就這樣?”
為了這五分鐘不到的過程我們忙了那麼久?
“嗯?不然呢?”
“你對朋友都沒什麼懷念什麼的嗎?就這樣意思意思形式上送個花果,何必自己來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什麼不明白!你看到朋友的墓都不會感傷嗎!不會難過之類的嗎!”
安加西奈反而開始覺得拼命解說的自己像個耍白癡又大驚小怪的人了,是啊,神座祭司是沒感情,可是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吧?
“感傷……有什麼用呢?”
帕黎修蒙的臉上始終是那般柔和的笑容。
“即使世界上又少了一個人,太陽明天依舊會升起,日子還是一樣要過,人為什麼需要感傷的時間呢?感傷之後能得到什麼嗎?”
“唔……”
難得父親像是認真在跟自己說話,可是他卻聽得半懂半不懂。
看他的表情,帕黎修蒙歎了口氣。
我知道我的想法沒有人能理解,因為我自己也……
你無法與我溝通,正如我永遠無法瞭解你。
但我卻知道我是重視你的……因為你是世界上,第一個,曾經需要我的人。
只要我的存在有那麼一點意義,我都會很高興地活下去。
因為有人需要我,而使得我的生命有意義,我也將為你而活,直到你真正不需要我的那一天為止。
“算了啦,老是說沒有人聽得懂的話,煩也煩死了,回去就回去,以後不跟你出來了。”
安加西奈自然是不會曉得帕黎修蒙看著他想了那麼多的,他現在覺得不如快點回去修行比較實際。
“嗯……走吧。”
帕黎修蒙回望了墓碑一眼,點點頭。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否當我是朋友,但我永遠記得你給予我的肯定。
那是我忘懷不了的,生平唯一一次的喜悅吧。


“要請我取名字?”
帕黎修蒙對於這個要求感到意外,瞧向西克特懷中,三個月大的可愛嬰兒。
“是啊。”
西克特笑著將孩子遞過去,帕黎修蒙小心接過,這個嬰兒乖多了,不哭不鬧不咬人。
“這是我的榮幸……謝謝你。”
取自己兒子的名字花了好幾個月,但給這孩子的名字,他一下子就有了靈感。
“那麼就叫做萊迪斯迪吧。”
撫撫那柔嫩的臉龐,他溫雅的笑容暖如冬日的煦光。
“古語的意思是……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