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乾荊的過往

時近子夜,月上樹梢,安靜的小巷裡,已經沒有什麼人走動,巷道兩排的店舖早早關了門,只有一家小小的麵店裡透出燭光。

「老闆,再來一碗。」

嬌小的女子手裡端著一大碗麵條,嘴裡含糊不清的吆喝著。

桌案上,一錠金錠子閃著耀眼的光芒,他幹一年也不可能掙到這麼多錢,年過六旬的老闆連連點頭,手下也沒有閒著,忙著下面。

顧雲放下已經空的碗,接過老闆送上來的麵條,毫不顧及吃相,吃的酣暢淋漓。

夙羽看著她面前疊在一起的三個大碗,嘲諷道:「你是豬嗎?!」他還沒見過哪個女人吃這麼多,吃相這麼醜!看她瘦得跟竹竿似的身材,夙羽很納悶,她都吃到哪裡去了?!怎麼都不長肉?!

顧雲稍稍抬頭,斜睨了他一眼,不屑的留下一句:「你是雞嗎?!」一個大男人,吃這麼點!

這句話足夠點爆性子本來就火爆的夙羽,只見他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老闆,來十碗!」開玩笑,難道他還吃不過她!!

老闆一怔,不敢怠慢,趕緊下面,暗暗感歎年輕真好,這麼晚了,還這麼能吃!

卓晴不耐煩的撐著下巴,懶懶的說道:「要不二位慢吃,我先回去睡個美容覺再來。」

看著桌上兩人吃空的碗碟,卓晴心裡只有一個感受————兩個吃貨!

顧雲頭也不抬,隨後回道:「你可以走,夕顏不行。」

夕顏夕顏,她還真叫上癮了。卓晴不急著問為什麼,樓夕顏始終優雅的坐在一旁,倒是有人沉不住氣:「為什麼不行?」

「待會我要去見乾荊。」顧雲喝完最後一口湯,滿足的摸摸肚子,終於吃飽了,兩天不吃東西果然還是不行!

夙羽聽了她的話,眉頭都扭在一起:「剛才不是才見過?!還有你去見乾荊和他不能走有什麼關係?」

顧雲根本懶得理他,樓夕顏卻已經會意,低聲叫道:「墨白。」

墨白高大的身影立刻出現在小店外,顧雲驚歎,這人的身手好快啊!她剛才居然都沒有感覺到他的氣息!


樓夕顏低聲交代了幾句,墨白輕輕點頭推了出去。

夙羽想了半天,終於明白顧雲的意思是要樓夕顏帶她進大牢,當下不滿的吼道:「我也可以帶你進去啊不就是個刑部大牢而已!」

「你想怎麼帶我進去,像剛才那樣吵一頓還是把守衛打暈闖進去?我想這麼進去的話還用你?!」她是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算了,和這個白癡說話會累死自己!

夙羽撇撇嘴,反正結果是一樣的,能進去不就行了。

「他剛才沒有說實話,你有把握他待會就會和你說實話?」樓夕顏對這點比較感興趣,今晚這個女孩給他太多驚異的體驗,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一個女孩子,居然能吃下這麼多!

碗堆了一摞,剛才夙羽那一掌,震得湯汁四濺,桌子上可以說是一片狼藉,樓夕顏仍是那樣悠然自得,彷彿不管是什麼樣的環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他都能優雅應對,顧雲暗歎,晴這次撿到寶了!

看了一眼旁有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卓晴,顧雲笑道:「他不會和我說,但是,應該會和她說。」

卓晴瞪了她一眼,哼道:「你憑什麼這麼覺得?」

憑感覺!顧雲聰明的沒有說出來,不然一定會被卓晴丟白眼。

摸摸吃的很滿足的肚子,顧雲終於站起身,說道:「吃飽了,走吧。」

也正在此時,老闆端著十碗麵條過來,顧雲撇了夙羽一眼,輕笑道:「你慢慢吃,小雞。」說完瀟灑的步出小店,卓晴同情的看了一眼還愣在那裡的夙羽,低笑著跟著走了出去。雲的嘴巴,還是那麼毒!

樓夕顏輕咳一聲,掩下喉間的笑意,對著夙羽輕輕拱手,也出去店外。

老闆怔怔的看著臉色越來越臭的年輕男子口……

「青末,你該死的說誰是小雞!」只聽見一聲怒吼,他的人影已經閃出屋外,老闆苦惱的盯著手中還熱氣騰騰的十碗麵……怎麼辦?

***

再次來到監牢,顧雲發現,原來的守門小將已經換過了一批了,四人站得筆挺,目視前方,卻彷彿看不見他們四人一般。


顧雲對著一路上憤憤不平的夙羽低聲說道:「你在門口等著吧。」

「為什麼?」心中有氣,夙羽口氣很沖的回道。

「進去的人越少越好,還是你想今晚上的問話再次前功盡棄?」顧雲難得好心的解釋,夙羽心裡雖然還是不甘心,卻也沒有在繼續堅持。

相較之下,樓夕顏就識趣的多了,淡笑回道:「既然這樣,我也不進去了。」

「走。」顧雲滿意的點頭,拉著卓晴,兩人走進大牢。

進入之後,顧雲敏銳的發現,第一次來的時候,每十來米就有一個守衛,現在已經無影無蹤,這樣更方便待會的問話,來到乾荊的牢門前,鎖居然是開好著的,顧雲不得不佩服,樓夕顏真是一個處事謹慎妥帖的人。

對於再次出現的卓晴和顧雲,乾荊並沒有表現出多麼的驚訝,臉上也少了上一次的吊兒郎當的神情,乾荊沉聲問道:「你們還想問什麼?」

「你和死者是怎麼認識的,為什麼要跟蹤他,又為什麼動手。」

看了顧雲一眼,乾荊臉上再次揚起一抹痞痞的笑容,回道:「這些剛才已經說了,有沒有新鮮點的?!」

隨意的背靠著石牆,顧雲冷聲回道:「那些敷衍之詞你盡可以再說一遍,只不過對你這個案子一點用也沒有,證人證言,現場實證都對你非常不利,你如果不肯說實話,我們很難幫你,你的結果只有等死。」

乾荊莫不做聲,顧雲雙眸微瞇,盯著他看了一會,說道:「你不信任官府,你在等人幫你翻案?」在她說等死那句話的時候,他臉上閃過一絲嘲諷和不以為意,很淡,但是她看見了。

乾荊心下一驚,整個人幾乎彈跳起來,鳳眸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年輕的不可思議的女子,問道:「你是誰?」她居然能猜到他的心思!!

顧雲任由他看著,笑而不答。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誰也不說話,卓晴也不語,知道乾荊受不了的看向她,問道:「她到底是誰?!」

「她是我妹妹,青末。」乾荊似乎對顧雲很有敵意,卓晴明白,沒有人喜歡自己被人看穿,上前一步,走到前後身側,卓晴坦誠說道:「乾荊,我相信,你沒有殺人,在死者屍體上,我已經看出了一點端倪,但是不足以證明你是清白的,我們想幫你,也有能力幫你,如果你相信我們,那麼請你說出事情真相,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們立刻就走。」

三人都不在說話,牢房裡安靜得似乎可以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卓晴等了一會,乾荊微低著頭,還是沒有任何表示,卓晴看了一眼顧雲,顧雲對她眨了眨眼,卓晴瞭然,乾荊內心已經在掙紮了,故意低歎一聲,卓晴落寞的說道:「好吧,你不願意相信我,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洗刷冤屈的。」

說完,卓晴回過身,對著顧雲說道:「我們走吧。」


無奈的低歎聽起來真是讓人揪心,顧雲暗笑,這女人的演技越來越好了,配合的和她一起走出牢門,腳才跨出門外,乾荊低沉的聲音如願的響起:「等等。」

成功!

兩人交換了一個狡黠的眼神,不過回過身面對乾荊的時候,那表情是絕對的誠懇!

乾荊在石床上坐下,彷彿陷入而來沉思中,年輕張揚的臉上,隱隱的浮現出陰霾,久久,乾荊還是沉聲說道:「三年前有一個案子,轟動穹岳。國庫失竊,一百萬兩黃金一夜之間不翼而飛,皇帝震怒,經過查證,是當時的戶部尚書與西北亂賊勾結,將黃金從密道偷偷運走,這麼一大筆金子,不可能這麼快運出穹岳,刑部派了無數隊人馬,四面八方追捕,西北亂賊眼見黃金運不出去,就將黃金運到隱秘的巖洞內存儲。其中一隊搜索的人馬剛好發現了黃金的位置,一行五人,其中一人回去報信,其餘四人堅守在巖洞的四個方向,等報信的將領帶來大隊人馬的時候,本來還在巖洞中的黃金再次不翼而飛,勘察個個出口,在西邊的出口處發現了車轍的痕跡,駐守西面的小將名叫曲澤,他聲稱受到襲擊,被人打暈了,沒有看見誰運走了黃金,運往何處。可惜朝廷並不相信,判定他私通亂賊,偷運黃金,多次拷問下,曲澤拒不認罪,後來還越獄逃脫,當年我剛剛學成下山,一心想成為頂尖的賞金獵人,極力追捕下,終於抓住曲澤,將他送回府衙,沒想到半個月之後,他就被問斬了,罪名是私通亂賊,盜取庫銀。」

曲澤,可以說是他抓過的人中,獎金最高的犯人,也是他辦過最厲害的案子,但是他從來都不願意提起,他隱隱中已經感覺到,自己似乎做錯了。

顧雲在腦子裡整理了一下他剛才說的話,問道:「楊碌就是當年與曲澤一起發現黃金,回去報信的人?」

這女子的心思果然很縝密,一瞬間已經能整理和推薦出事情的重點,或許他真的應該相信她們可以幫他找出事情真相。

點點頭,這次乾荊沒在顧慮,大方回道:「嗯,當時我押送曲澤回京,在路上,他一直和我說他沒有偷盜黃金,把他打暈的,正是回去報信的楊碌,可惜沒人相信他的話,因為楊碌是隨著大部隊一起到達巖洞的,當時我也不信他,而他被行刑得太快,反而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追究的。直到前天我看見了一個手腕上有著與當年曲澤手上一模一樣刺青的人,刺青的圖案很特別,我不會看錯,經過查證,楊碌確實就是當年的那個人回去報信的人。」

「所以你跟蹤他?」

「他懷裡揣著的銀票最少有一千兩,一個中將不可能有這麼多俸祿,我認定他有問題,我當時隱身在他家屋外,居然被他發現了,我剛提到曲澤的名字,他已經凶相畢露,與我動起手來,他屋裡的那個人也一起上,不得已我才使了飛刀,但是我當時並沒有朝著他的胸口射刀,但是他卻胸部中刀,死了。」關於這點,他真的想不明白!!

「一百萬兩黃金。」顧雲忍不住輕輕吹了一擊口哨,笑道:「這就是你不願意告訴別人的原因?」

「我不信任這些官員,如果曲澤說的是真的,當年的事情,何止是一個楊碌可以操縱得了的!」刑部不知道有多少人當年也參與其中,那個主導這件事情的人,官位到底高到什麼品級,他一無所知,這樣的情況下,他當然不能說,說了只會讓自己更加危險。

卓晴看了顧雲一眼,歎道:「事情果然比想像中複雜。」原來以為只是一件普通的兇殺案,現在看來……

顧雲聳聳肩,表情到沒有顯得很凝重,在複雜的案件,抽絲剝繭之後,還不是她們常常戲謔的一句話————————##

不著痕跡的將卓晴輕拉到身側,顧雲瞥了一眼牢門外轉角的陰影處,對著乾荊笑道:「你要等的人,應該已經來了,出來吧。」

顧雲話音才落,陰影處赫然出現了兩個身影,一男一女,男子黑衣似墨,滿頭銀絲,女子紅衣如血,臉上帶著一副純金面具,兩人出現的那樣無聲無息,鬼魅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