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以退為進

暗影由遠及近,速度飛快,但是聽起來,腳步有些慌亂,卓晴瞇眼看去,對方有四個人,手中都持著長劍,一路向前急奔,不時還慌張的回頭張望,似乎在躲避什麼人。看樣子,他們不像是衝著她來的,即使如此,墨白依舊沒有放鬆警惕,嚴陣以待,卓晴站在他身後靜觀其變。

就在要與他們交匯時,幾個也發現了卓晴和墨白,墨白將她護在身後,幽藍的眼透著冷殘的氣息,卓晴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墨白身邊的空氣都變得不一樣,但是這是不可能的,或許是她的錯覺吧。

四人也明顯感覺出了墨白的殺氣,戒備的盯著,卻也不敢輕舉妄動,腳步仍是飛速的向前奔去,就在他們幾乎擦身而過的時候,一抹紅影從道路旁的瓦礫間飛躍而下。卓晴一愣,這人的身形好快,毫無聲息,彷彿就這樣憑空出現一般,如鬼魅般閃動的身影,炫目得讓人一陣眩暈,回過神來,她已經纏上了急奔的四人,手中的嫣紅長鞭,如一道靈蛇,阻了四人的去路。

一個輕躍,紅影已經停在了四人面前一丈開外的地方,紅衣如血,墨發如漆,純金面具在月光下,閃耀著與她眼神一般森冷的寒光,混身上下,籠罩在一種鬼魅異常氣氛之中,這人……卓晴低喃:「夜魅?」

她怎麼會在這?

女子也朝她的方向掃了一眼,冷眸微瞇,眼光在墨白身上停留了一會,冷漠的移開便不再看向他們。

臉色閃過驚恐的神色,四人對看一眼,眼神倏地變成了拚死一搏的殘虐,卓晴心驚,對墨白低聲說道:「墨白,你去幫幫她吧。」四對一,這些人還都是亡命之徒,卓晴還真的擔心夜魅會應付不來。

「不需要。」墨白冷凝的聲音才落,卓晴立刻認識到自己是在杞人憂天。

一記烈焰般炫目的長鞭朝著四人橫掃而去,化解了他們的第一輪攻勢,四人將夜魅團團圍住,黃金面具下,看不見她的表情,輕揚著長鞭,那不屑一顧的冷傲已經表露無遺。

四人惱羞成怒,一起高舉手中的長劍,刺向中央的夜魅,只見她一輕躍,踩踏在四人的長劍之上,借腳下之力,一個翻身旋轉,長鞭也而在空中劃下一道漂亮的流光,四人皆被長鞭所傷,一起朝後跌去,夜魅輕盈落地。

卓晴暗歎,難怪夜魅能成為穹岳數一數二的賞金獵人,這樣的身手,太炫目了!她手裡的長鞭有五六米長,在她手中靈活的揮舞著,就彷彿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一般聽話,要操控這樣的軟武器,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長鞭上密密麻麻的佈滿了細小的倒刺,被它纏上,非死即傷!

剛才的一擊,已經讓四人受了傷,其中一人傷勢較輕,見勢不好,從地上底起來,還想逃跑,黃金面具後的冷眸劃過一絲嘲諷,長鞭輕揮,如火蛇般纏上那人的腰,狠拽長鞭,倒刺立刻沒入皮肉,夜裡,一道淒厲的嘶吼響徹夜空,讓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其餘的三人早已不敢再動,夜魅取出狂在腰間的長繩,將四人捆綁在一起,拉拽繩索,四個大男人顫抖著起身,隨著她身後朝著刑部大牢的方向走去。

卓晴也終於回過神來,急道:「夜魅。」

紅影腳步一滯,卻沒有回頭,卓晴對著她的背影叫道:「我有些事情想和敖天、乾荊,還有你談一談。你能幫我找到他們嗎?」

景颯的武功已是不弱,再加上一群侍衛,居然還是讓兇手跑了,兇手武功之高,可見一斑,就怕單禦嵐真的找到兇手的蹤跡,實施抓捕的時候,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也是枉然!今晚看來,夜魅的武功如此不俗,敖天自然也不在話下,乾荊武功雖然一般,輕功卻十分了得,有他們幫忙,抓住兇手就更加有把握了,賞金獵人不就是拿錢辦事嘛,這個案子如此棘手,單禦嵐應該捨得花這個銀子吧!

聽完卓晴的話,夜魅靜默不語,抬腳就要離開,卓晴趕緊再次叫道:「十日後午時,我在悅來茶莊等你們。」她不回答,她就自動解讀為她同意了,提前十天預約,再大牌也應該能出現了吧!

這次夜魅沒有再停下腳步,也沒有任何回應,牽著長繩,孤傲的紅影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卓晴長舒了一口氣,好在沒有遇到什麼大麻煩,不然夕顏又該擔心了,伸了伸腰,看向還將她護在身後的墨白,卓晴側過頭,叫道:「墨白?」


他在看什麼?沿著他的視線看去,早就已經見不到任何人影了,卓晴低笑道:「看什麼呢」?

墨白掩下微瀾的眼眸,還是那張冷漠的臉,卻彷彿多了少許倉惶,默默的退開身子,墨白靜默的跟在卓晴身後,只是那萬年冰封的心湖,被一道烈焰燒出了一渠溝壑。

***

昨夜回來得晚,她沒去打擾樓夕顏,也不知道他當時睡了沒有,睡了一覺起來,他已經出府了,卓晴擔心樓夕舞的情緒,決定先去看看她。

誰知才走到院門口,就聽見她嘶聲力竭的吼叫:「你出去,走啊!我不想看見你!」

卓晴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緩步走進院內,果然看見景颯默默的立在一旁,臉色一如既往的暗黑,一向冰冷的黑眸帶著一絲刻意隱藏的疑惑和心疼,緊盯著屋內對著他嘶吼的女子。

「出去!!」說完,一個瓷杯從窗口飛了出來,正好砸在景颯的腳邊,瓷片橫飛。景颯卻是面不改色,依舊靜默的立在那裡,只是臉色雷電交加……

卓晴縮了縮腳,這丫頭,下手也太狠了吧。

素兒也被嚇得要死,小姐平時雖然也會對著景總管大呼小叫,但是卻都是圍著他團團轉,今日少爺特意讓景總管寸步不離的保護她,這不是好機會嘛?小姐怎麼發這麼大脾氣……顫顫的嚥了一口口水,素兒對著身邊已經吼得面紅耳赤樓夕舞低聲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樓夕舞根本不理她,繼續對著問外柱子一般的人低吼:「我不要你保護,讓我哥換一個人來,你出去,出去!!」

是她應該出場的時候了吧,低咳一聲,卓晴故作不解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邊說著,卓晴一邊往屋內走去,樓夕舞看見她,眼前一亮,隨即又繼續叫囂道:「叫他走!!我討厭他!!」

輕輕皺眉,看向身後渾身快要結冰的男子,卓晴輕歎道:「景颯,我看你還是先出去吧,在院外守著也是一樣,現在是大白天的,不會有什麼事的。」

墨黑的眸深深的看了一眼屋內一臉冷情的女子,景颯沒有說什麼,高大的身影帶著怒火,退出了院外。

卓晴進去內室,樓夕舞對著素兒揮揮手,說道:「素兒,你先退下吧。」

「是。」素兒乖巧的退了出氣,還貼心的關上了房門。

房門才剛掩上,樓夕舞剛才的囂張暴躁立刻換成了一副怯怯的樣子,擔憂的低聲問道:「嫂子,剛才那樣會不會有些過分了?」她剛才把杯子丟出去的時候,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卓晴莞爾一笑,說道:「還好。」


挫敗的坐下,手撐著下巴,樓夕舞哀歎道:「他要是覺得我無理取鬧,沒有耐心,真的走了,我怎麼辦?」好不容易可以每天見到他,現在卻讓她卯足勁的趕他走,好難哦!

輕拍著她洩氣的臉,卓晴笑道「愛情有時候就是要在患得患失中間徘徊,每次都是你這樣而已,不會很不爽嗎?也應該讓他嘗一嘗吧,接下來你只要對他避而不見,有事沒事就發呆,默默流淚、茶飯不思就行。」

這倒是比趕他走容易做到,但是……懷著期待又有些不安的看向卓晴,樓夕舞問道:「他真的會主動提親嗎?」她圍繞在他身邊努力了這麼多年,所有該做的能做的都做盡了,還是一點用都沒有,她真的不敢期待,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輕揉著樓夕舞柔軟的髮絲,卓晴拍拍她的肩,輕聲安慰道:「放心好了,他若是真心喜歡你,心疼你,就一定捨不得你這樣,如果到最後,他還是擺脫不了所謂的尊卑主僕之分,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了,不是嗎?」

「嗯。」用力的點點頭,樓夕舞想以此來堅定自己的決定,但是心裡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叫囂,即使景颯最後依舊不為所動,她又真的放得下他嗎!?

哎……或許還是……不能吧!

用力拍拍腦袋,告誡自己不要再想這麼多,不然她一定會發瘋,拉著卓晴的手,樓夕舞換了一個話題,問道:「嫂子,你昨天去哪個……驗屍,有什麼發現。」

卓晴知道她只是隨便找些話和她說,但是她確定要和她討論這個?!輕輕佻眉,卓晴揶揄一笑:「你真的想知道?」

「呃……」嚥了嚥口水,光是想到被摘了心的屍體躺在冷冰冰的棺材裡,她就已經毛骨悚然了,趕緊搖搖頭,樓夕舞乾笑道:「還是算了。」

卓晴搖頭失笑:「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快中午了,她今天還約了單禦嵐。

樓夕舞點點頭,繼續趴在桌子上發呆,卓晴搖頭輕歎,希望這次,有情人能終成眷屬吧!

走出院外,就看見景颯高大的身影立在那裡,眉頭深鎖,滿臉愁容,看到他這個樣子,卓晴的心情隨之變好了一些。

換上一副萬般無奈,心憂不已的神色,卓晴走到景颯面前,沉聲歎道:「景颯,夕舞她……不想見你,要不我和夕顏說說,讓你和墨白調換吧。」

「為什麼?」冷硬的聲音帶著幾分急促,很好!

幾次欲言又止之後,景颯的冷眸幾乎快將她瞪穿了,卓晴才幽幽歎道:「昨晚的事情,她一直不能釋懷,覺得自己……有失清白,她喜歡你,你是知道的,與其說她不願見你,不如說是她不敢見你,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配不上你了,我看你也不喜歡她,這樣也好,你可以不用擔心她再像以前那樣粘著你了,我只怕她自己想不通,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如她所願,卓晴說完,景颯的手已經緊握成拳,隱隱的青筋暴起,像是在極力隱忍著怒火,卓晴暗暗心喜,故作無奈的擺擺手,歎道:「罷了,我去和夕顏說,把墨白換過來保護她好了。」

「不必。」堅定的回答透著一抹急切。

卓晴微微皺眉:「你確定?」


卓晴一副為他擔憂的樣子,景颯直接掠過她,再次進去院內。

看著高大的身影再從默默的守在門外,卓晴的唇角忍不住輕揚,苦肉計加上欲擒故縱,在愛情的較量中,永遠不失為最有效的法寶之一!有時候越老的招,越好用。

***

刑部議事廳

「樓相。」負責調查禦花園事件的刑部官員劉洪恭敬的行了一個禮,雖然樓夕顏臉上仍是溫和的笑意,劉洪還是緊張的嚥了嚥口水,接受這個案子以後他才知道,落水的居然是樓相未過門的妻子,而案件的矛頭,又直指後宮,皇上還下旨嚴辦,這件案子,辦不好,丟官去職倒是小事情了,就怕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小命都不保不住。

手中握著清茶,樓夕顏不急不慢的問道:「查得如何?「劉洪趕緊回道:「四名太監有一人咬舌自盡,其餘三人抵死不認謀害青姑娘。四人原來都在內務府做事,是陸志海手下不起眼的小太監,平日裡處事謹小慎微,不想是會鬧事的人。」

咬舌自盡……樓夕顏眼中劃過一絲冷光,食指輕敲著茶碗,沉聲問道:「他們家裡還有什麼人?現在在哪?」

「其中兩人是被人販子買進宮的,內務府裡,沒有家眷登記,另外兩人,家屬已經不知所蹤。」

「找!我不想再聽見另外三人『無故』死亡的消息。事發之前進出過禦花園的相關人等,全部盤問排查,有任何可疑之處立刻來報。」沒有家眷的就咬舌自盡了,家眷失蹤的就抵死不認是嗎?看來她善後的事情,收拾得還真快,不愧是在宮裡浮沉多年的主。

「是。」樓夕顏聲音不高,劉洪卻已經感受到他的不悅,那種壓迫感,讓他幾乎不敢抬頭。

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碗,樓夕顏緩步走出了議事廳,依舊是那樣的溫潤清雅,劉洪卻是出了一身的汗。

***

輕紗帷幔,香火繚繞,神台上,一尊金佛面帶慈悲的笑容,靜靜的立在那裡,木魚的咚咚聲,一下又一下,沉靜而清晰,金佛旁邊,紫檀佛珠散發著幽幽的香氣,能讓人心平氣和。

佛像前,楊芝蘭靜閉著雙眸,臉色沉靜平和。

老嬤嬤立於輕紗外候著,木魚聲漸歇,楊芝蘭淡淡的聲音有內室傳來:「事情辦得如何?」

「太後請放心,事情已經辦妥,他們絕對不敢亂說話。」老嬤嬤忽然跪倒在地,低聲請罪道:「這次都是奴婢的疏忽,才讓事情敗露,請太後責罰。」

輕紗帷幔被輕輕撩起,楊芝蘭慢步走出,老嬤嬤趕緊起身,上前攙扶,她的臉上倒未見得如何的生氣,反而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歎道:「罷了,青靈沒死,算她命大,這次的『意外』,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至少哀家終於發現了一向完美得無懈可擊的樓夕顏,也有了軟肋。」

樓夕顏啊樓夕顏,你不該辜負萱兒,不該是樓素心的好外甥,更不該……和我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