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夜襲顧雲

夜月未明

兩層小樓的客房內,窗戶半開著,幾個身影或坐或站,有人一面不耐,有人冷漠無語,有人淡然處之,有人心浮氣躁,眼晴卻都默契的瞪著旁邊的一座民宅。

「已經丑時了,還沒有任何動靜,你們猜得到底准不准啊?!」乾荊斜靠著窗欞,打著呵欠。

卓晴瞪著他,低哼道:「閉嘴!」等了一個晚上沒有結果,她都已經夠鬱悶了,他還這麼多廢話!

看她惱火的樣子,樓夕顏輕柔的牽著她的手,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輕聲問道:「累了嗎?」

卓晴搖頭,輕歎道:「我不累,倒是你,明天還要上朝,何必還來這裡蹲守,有墨白陪著我就好了。」她雖然不是顧雲,但是熬一兩個晚上,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只是她沒有想到夕顏會堅持陪她在這裡蹲守,他這段日子雖然沒有犯病,但是身體總是不太好,她心情這麼糟,其實也不過是擔心他而已。

莞爾一笑,樓夕顏回道:「皇上授命我協助單大人,捉拿兇徒自然也是職責之一。」輕攬著她的肩,讓她頭枕在他肩上,樓夕顏低聲說道:「瞇一下眼晴,有事我再叫醒你。」

清瘦的肩膀靠起來,倒不見得多舒服,淡淡的溫清體貼卻已讓卓晴的心泛起融融暖意。

夜魅烈焰般的紅衣,在漆黑的夜裡也依舊耀目,森冷的眼在依偎的兩人身上掃了一因,別開視線,眼中的冷意也不禁消減幾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舉一動哪怕只是一個眼神,已全數落入角落處的一雙藍眸中。

「有人!」乾荊忽然低叫了一聲,所有人都是一驚,立刻朝窗外看去。

只見他們盯了一個晚上的宅子裡,一道黑影從院牆內翻越而出,以極快的速度街道的另一頭掠去。

好在他們站是高處,不然就算守住幾個門,也不一定能發現黑衣人。

乾荊急道:「追不追?!」再不追人就要跑了!

樓夕顏冷靜的說道:「乾荊你去追,不要打草驚蛇,也別讓他脫離你的視線範圍。」他沒有作案,現在抓到人也沒有用!

「好。」話音才落,乾荊的身影緊隨黑衣人而已。

樓夕顏沉穩的黑眸在看過依舊平靜的蘇宅後,說道:「墨白、夜魅,你們兩個繼續留守這裡,就算還有動靜,也要留下一個人,不要中了調虎離山計。」

墨白冷漠的聲音回道:「是。」

夜魅帶著面具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見她極輕的點了點頭。

他都安排妥當了,卓晴也不用費心了,問道:「我們趕去將軍府?」她現在擔心顧雲,雖然將軍府有夙凌和敖天,但是兇手奇特的殺人手法,總讓她覺得事情不太妙的感覺!

「嗯!」知道她心急,樓夕顏牽著她的手,在暗侍的護送下,急忙趕往將軍府。


***

將軍府

寬敞的房間裡,簡單的擺放著一張大床,床側,一張矮幾,沒有什麼多餘的綴飾,雖然今晚月光並不明亮,但沒有層層疊疊的輕紗帷幔,屋裡的情況還是能勉強看得清楚的。

大床上,側躺著一個女子,眼眸輕閉,看起來已經睡著。

天氣太熱,兩扇木窗打開著,夜風能輕易的吹進來,同樣輕易進入室內的,還有一道清瘦的黑影。

黑影飛身入內之後,卻沒有立刻走到女子床前,而是在窗前站了一會,久久,他才又走到床前,盯著床上睡得安穩的女子,又是一通呆站。

忽然,他走到矮幾旁,拿起一個杯子,朝著地上猛地砸了下去,瓷杯破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是那麼刺耳清晰。

顧雲眉頭緊蹙,凌厲的眸倏地睜開,黑影卻已經想要從窗戶躍出。

「才來就想走嗎?!」清冷的聲音沒有半點睡後的迷糊,黑影腳下更是加快了速度,顧雲一腳踩在床沿上,朝著黑影的方向撲過去,從後面勒住黑衣人的脖子,黑衣人吃痛,身型一滯,他沒有想到,女子居然有怎麼敏銳的身手,黑衣人側身朝顧雲腹部打出一拳,顧雲順勢側身,用膝蓋猛擊黑衣人背脊。

黑衣人眼神一暗,手撫上腰間,顧雲只看見一道銀光乍現,想要後退避開,黑衣人的另一手卻抱著她的手臂不放,她沒有機會退避,顧雲暗暗咬牙,決定迎上前去,緊貼黑衣人,她比他要矮,或許能躲過這一劍。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動,見感覺到腰間倏地一緊,回過神來,她已經被環在懷中,那道銀光也被一雙大手所截獲,血腥味瀰散在房間裡,妖炙的紅正沿著指縫一滴滴的滑落,顧雲瞪大眼睛,看著身側的男子,敖天黑衣銀髮,臉色蒼白,陰森冷冽,卻沒見絲毫痛楚的神情,彷彿那滴滴濺落的不是他的血一般,暗夜的夜裡,這樣渾身散發著邪魅氣質的男人,不僅讓顧雲有些恍神,黑衣人也是一愣。

敖天運氣於掌心,反手一擰,黑衣人立刻感覺到一股極強的勁道襲來,軟刻竟是脫手而出,黑衣人心下一慌,轉身朝著窗外躍起。

而院內,早已圍滿了手持長矛的兵士,黑衣人眼眸微瞇,好一出甕中捉鱉,看來若不是他們有心引誘他,他想要進入將軍府只怕也不容易吧!

顧雲從床上抓過絲被,撕成長條,包住敖天還血流不止的手,急道:「你沒事吧!?」

鮮血很快染紅了純白的絲帕,敖天收回手,冷冷的回道:「沒事。」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門,顧雲覺得莫名其妙,這個男人的性格太怪了吧!

兩人都出到院外,誰也沒有注意,牆角處,一雙幽深的黑眸中,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緊握的手中,長劍已經出鞘,只是,出手還是慢了一步。

夙凌面無表情的退出了顧雲的院落,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院內,已經點起無數火把,照亮了不大的小院,黑衣人被將士們團團圍住,他也明瞭自己的處境,不再反抗,只是冷冷的看著朝他走來的顧雲。

「我小看你的,小丫頭。」黑衣人開口,居然是清亮婉轉的女聲。


素手輕揚,黑衣人瀟灑的扯下臉上黑巾,一張如花似玉芙蓉臉赫然出現。

「是你?!」

***

刑部大堂

破曉的第一次曙光撕破天際的黑雲,彰顯著新的一天已經來臨,折騰了一個晚上,大堂上的人都未見疲倦,歷時兩個月,以殘忍的手段摘心殺人的兇徒終於被擒獲,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臉的平靜,沒有被抓獲的恐懼或者說不屑,有的只是如釋重負般的輕鬆平和,顧雲盯著她美麗而淡漠的看了還一會,才問道:「你為什要殺我?」

女子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語氣厭惡的說道:「像你這種只想著勾引沐風的賤女人,死不足惜!」

顧雲明眸微閃,眼晴直直的盯著她沒有什麼表情的臉,繼續問道:「前面的幾個女子,也是你殺的?」

這次她連頭都沒有抬,只是冷冷的回道:「她們都該死!誰讓她們打沐風的主意!」

單禦嵐朗聲說道「古月馨,你現在是認罪了?」

古月馨緩緩抬頭,看了高高在上的單禦嵐一眼,並不打算自我辯解的回道:「既然被你們抓住了,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不對!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回答人是不是她殺的問題!她對那些她殺害的女人,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深刻的痛恨,只是一點厭惡,就足以讓她用那樣殘忍的手段殺人了嗎?!

走到古月馨面前蹲下,顧雲與她眼眸相對,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現在問你,你只需要回答是還是不是。前面的三起摘心案,是不是你做的?人是不是你殺的?」

古月馨已經不耐:「我剛才已經說了……」

「是還是不是?」顧雲一口打斷她的話,執意追問。

對面的女孩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但是那雙眼,卻仿若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讓人不自覺的心虛,暗暗咬牙,古月馨堅定而大聲的回道:「是!」

顧雲緩緩起身,看向一直注視著她的卓晴,輕輕的搖搖頭,這個女人,她在說謊!!

現在她執意認罪,要如何說明她在說謊呢?

卓晴冷眉輕蹙,問道:「你用的凶器是什麼?」


「薄刃匕首。」這次古月馨回答得很快,而衙役也送上了從她身上搜出來的匕首,遞到單禦嵐面前。

卓晴只是掃了一眼,已經確定刀刃的長度,厚度,與傷口一致。

單禦嵐一邊查看凶器,一邊問道:「你是如何做到密室殺人的?」這一點一直是他們想不透的東西,而青家兩姐妹對古月馨的逼問,說明她們對她是兇手存疑,其實,他也不太相信,但是凶器卻已經在此,她不是兇手,誰是?!

誰知古月馨哈哈大笑起來,斜睨了單禦嵐一眼,冷笑道:「這有何難?

我們古月家,除了醫術,最有名的,就是幻術,只要對陪侍的丫鬟下幻術,她們就會在我離開之後,把門關上,而自己卻一無所知!」

程航眼晴圓瞪,不信的叫道:「那些小姐也是中了你的幻術,所以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剖心而不能動彈?這不可能吧,幻術真的這麼厲害?!

那種的得意是發自內心的驕傲不是騙人的,但是真有這麼厲害啊?

卓晴忽然要求道:「你現在做一次給我看。」她所謂的幻術,是否就是醫學領域所說的催眠呢?!

古月馨別過頭去,冷哼道:「我是不會做的,這是我們古月家的絕技。」

絕技是嗎?!卓晴輕輕佻眉,冷笑問道:「你摘心的時候,是由左至右下刀還是由右至左下刀?是先斷經脈後摘心,還是先摘心後斷經脈?」

「我……」古月馨一怔,眼中劃過一絲慌亂。

「你不知道?」

立刻抬起頭,臉上一直保持的平靜似乎已沒打破,瞪著卓晴,像是要急於肯定什麼,古月馨急道:「我當然知道!!從右向左下刀,先摘心後斷經脈!」

「你確定?」

她一定是在故弄玄虛!!一定是!深吸一口氣,古月馨堅持道:「確定!」

她一說完,呂晉和單禦嵐眼中立刻都閃過一絲精光,微笑著點頭,卓晴回道:「看來人不是你殺的。驗過屍體的人,都知道,你在說謊!!」死者明明是被隔斷了鏈接的血管才拿出心臟的,這也是當時她認為兇手的刀法極精準的原因。

單禦嵐臉色微變,古月馨趕緊叫道:「人就是我殺的,只是太久了,我忘了這些細節而已。」

忘了?單禦嵐輕輕點頭,嚴肅冷俊的聲音低沉的響起:「好吧,既然你說是為保護蘇沐風而殺人,那就聽聽蘇公子怎麼說吧!」

猛然回頭,那道素白的身影已經站在她身後,深深的凝視著她。

「沐風?!」雖然暖暖的晨光已經映入公堂,照在古月馨纖瘦的身上,但是暖陽沒讓她感受到一絲暖意,她只覺得自己置身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