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65 酒後真言】

皎潔清冷的月光下是一排排錯落有致的小木房,周圍稀稀落落地點綴著幾處蒙古包,說實話一路上想到馬上就要見到成吉思汗的故鄉,心情本來頗為激動,但真的親眼看到,卻難以抑制地生出失望的感覺,聲明遠播的達達勒蘇木原來便是這麼不起眼的一個小村落………..

按照蒙古行政區域的劃分,盟下稱旗、旗下稱蘇木、蘇木下還有嘎查,蘇木相當于一個鄉,不過親眼看來,達達勒蘇木也確實太小了些,如果不是知道這里的確是成吉思汗的出生地,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它與一個睥睨天下、戰無不勝的傳奇人物聯系在一起的。

我們到達達達勒蘇木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除了偶爾的幾戶房子里還亮著零星的燈光,整個村落像一個熟睡的少女般,安靜極了。

唐心很有心,在村口便停下了車,在這靜謐的夜晚,汽車的發動機的聲音確實太過于突兀,叫醒了打著呼嚕的才子,扶著林森,收拾行李下了車,一行人便跟隨著巴特兒和蘭花向村莊里走去。

原本計劃著到達達達勒蘇木以後,我們是要去力木哈日樂相熟的一戶人家住宿的,但是在車上蘭花執意要我們住到他們家, 盛情難卻之下只能答應,反倒是巴特兒並沒有像他妹妹般堅持,只是簡單地客套了幾句,聽到我們答應了去他家住的時候,目光中甚至露出了些許不悅。

我對巴特兒的虛偽頗感氣憤,換做平時,我是決不會同意去他們家的,我並不是一個挾恩求報的人,但巴特兒在車上說的那句話著實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老祖宗的東西是絕對不能動的!’再加上之後的表現,分明是對我們抱有戒心,說不得,只能厚著臉皮叨擾一番,說不定和我們此行還真有什麼關系呢。

巴特兒和蘭花走在前面,時不時低聲用蒙語爭執幾句,聽得我一頭霧水,索性跟兩人的距離有意地拉遠了些,反正也聽不懂,何必再惹人懷疑呢。

走了五、六分鍾,兩人把我們領到了一座木屋前,蘭花邊開門打燈,邊笑著說“唐姐姐,郎大哥,這本來是我和哥哥的處,有兩間房,好久沒住了可能會有些亂……….”

“蘭花妹妹太客氣了,到是我們給你添麻煩了呢。”唐心笑著回應,我不得不承認論人情世故、相處之道,唐心比我強太多了。

放下背包,我大概地打量了一下房間,不算大,二十平米左右,陳設的很簡單,房間正中一張長幾,周圍鋪著厚厚的毛毯。

“你們先休息一下,我和哥哥去看看母親。”蘭花說著與巴特兒走出了木屋。

昏昏沉沉的林森一直由才子攙扶著,進了房間,才子甫一撒手,林森便軟綿綿倒在毛毯上,似乎又睡了過去;而才子則舔著嘴唇,拍著肚子,低聲抱怨著又累又餓。

不過人家也沒提晚飯的事,我們也不好意思主動要求,其實一路奔波,所有人的肚子都不爭氣地呱呱亂叫了,唐心把背包遞給才子“里面還有罐頭,大家吃點吧。”

才子正沒好氣地掏翻著背包的時候,蘭花和巴特兒打開了房門走了進來,手上還端著熱氣騰騰的手撕羊肉、米飯……….而巴特兒手上則提著一只大大的酒壺,另一手端著幾只大海碗。

蘭花笑著說“知道你們一定都餓壞了,這可是我母親親手做的,香的很呢,是我最愛吃的!”

才子立刻扔下手中的背包,歡呼著接過蘭花手里的東西。

我心中一動,相遇的時候兩個人可是說母親病重才不得不連夜趕路,甚至不惜冒著生命危險穿越‘神的眼睛‘的,一個病重的人怎麼又能做飯了呢?抓起一塊羊肉,誇了句‘好香’裝做不在意地問“蘭花,你母親的病情怎麼樣了?”蘭花沒什麼心機,性格直爽,說不定一時不在意就說出實話。


蘭花還沒搭話,巴特兒已經搶先回答“我母親主要是想蘭花了,蘭花一回來病就好的差不多了。”

我心里暗罵了一句鬼才相信你的話!你們才出去不到十分鍾就把菜都端上來了,這菜分明是早就做好的,隨意地掃了一眼巴特兒,沒想到巴特兒目光如炯也正凝視著我,目光相接,巴特兒露出一個笑容“來,郎兄弟,都說東北人豪爽能喝,我們蒙古人也向來喜歡喝酒,最愛和能喝的人打交道,咱們好好喝點!”說著給在座的每個人都滿了一碗酒,這酒辣氣沖鼻,一聞就知道烈的很。

我一眼就看透了巴特兒的不懷好意,分明是想讓我酒後吐真言,借機摸摸我們的底細,心下冷笑,看來大家的目的是相同的,也不推辭“唐心喝不了酒,到不如咱們幾個老爺們兒親近、親近。”

巴特兒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大笑著說“好,就讓蘭花陪唐小姐吧,咱們喝咱們的!”

我在祖父的熏陶下,本就喜歡喝點,而才子的酒量比我強了許多,我更不擔心,力木哈日樂也是蒙古族人,相信酒量也不至于太差,更何況他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就算喝多了也無所謂,于是除了昏睡的林森,四個大男人舉起了面前的大碗撞出了一聲脆響,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這酒確實辣的很,比我在部隊時喝的青稞酒差不多,一海碗差不多將近半斤下肚,一道火線直澆到胃里,胸腔里便如同燒起了一團熊熊烈火般,灼熱無比。

雖然我和巴特兒都裝做若無其事,但目光時不時相交卻是誰也不肯退讓,都希望能夠從對方的眼里看出點什麼,片刻間菜沒吃幾口,酒已經干掉了四、五碗。

不能說力木哈日樂的酒量不好,但對桌子上的四個男人而言,確實差了許多,二斤多烈酒下去,漲紅著臉軟倒在毛毯上便昏睡了過去。

而唐心和蘭花慢斟慢飲間竟然也每人半斤下肚,兩個人都是俏臉通紅,眼神有些散亂地低聲說笑,親密了許多。

我也已經有些頭暈腦漲,一路奔波,八、九個小時滴米未進,灌下這許多烈酒,真是說不出的難受,但倔強的個性支撐著我,決不能服輸!

才子喝出了興致,不等巴特兒說話,提起酒壺又給三人倒滿,舉起大碗一飲而盡,高聲說“巴特兒兄弟,咱山里出來的人直爽,沒什麼彎彎腸子,有啥事從不掖著藏著!明人不說暗話,咱也不是為了你那什麼祖宗的東西來的!哈哈,謝謝你的熱情款待!以後有機會去俺家鄉玩玩!”說罷抓起一塊羊肉大口地咀嚼起來。

才子的話說的我和巴特兒都是一愣,這就是我和才子之間的不同,我有什麼事甯願憋在心里,自己解決,而才子向來藏不住,總是要說個明白才痛快。

我忍不住暗笑,還以為才子這牲口只知道睡,沒想到早注意到了其中的古怪,說出來也好,畢竟總要有一方先打破僵局。

巴特兒顯然沒有想到才子會這麼直接,臉上驚訝的表情僵了片刻,看著我和才子的眼神很是複雜。

氣氛一時間變得沉默尷尬。

唐心和蘭花也注意到了不同尋常的變化,唐心含著笑意靜靜地看著微笑的我和表情複雜的巴特兒;而蘭花則有些生氣地白了一眼巴特兒“我早就說過郎大哥他們不是壞人,你就偏偏疑神疑鬼的!”

巴特兒聽到蘭花的話,臉上的表情瞬間發生了幾度變化,猶豫片刻,眼中現出下了決心時的毅然,端起酒碗一口喝干“郎兄弟,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咱也沒必要再隱瞞什麼了!你們是我兄妹的救命恩人,這分恩情我一定會報答,但是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你是想也不要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