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 葬禮(修)


蘇羽最後一次看到王鑫,是在決賽前三天的王鑫葬禮加追悼會上。

這天來的人很多,包括中國棋院的三大領導:陳德八段,王七段,羅六段組成的治喪委員會;還有聶衛平九段,馬曉春九段,宋頌九段,王玨九段,孫玉聚九段,常昊九段,周鶴洋八段,孔傑九段等等。這里面因為王鑫沒有孩子,所以古力六段心甘情願的和王夫人一起跪在那里披麻戴孝給王鑫守靈。古力的父母也專門從鎮江趕來,說要給王鑫行個禮,一定要謝謝王鑫這麼多年對古力的全力栽培。韓國棋院聽說王鑫車禍身亡,和王鑫關系極好的徐奉洙曹薰鉉都是當場失聲痛哭,專程帶著一個有曹薰鉉、大徐小徐、金寅,還有王鑫的老弟兄江鑄久芮乃偉組成的小代表團來給王鑫送最後一程。日本棋院和關東棋院的陣容更加強大,包括了趙治勳九段、依田紀基名人、王立誠棋聖、王銘琬本因坊、大竹英雄九段等等幾乎所有高位棋士。

而在葬禮上,中國的很多大人物也都在安全的情況下出席了。比如全面在醫院里面那個帥警察見過的副總理、副委員長、公安部長副部長,還有很多王鑫在上層的今天來了卻沒有公開露面的朋友。

實際上在葬禮之前,蘇羽已經清醒了過來,但是陳好和那個老大夫拼死拼活按著他死活不讓他離開病房。因為畢竟蘇羽現在肺上的那個足有小指寬的洞還正在收口中,一個不留神就會繃線,很可能造成不能挽回的局面發生。現在的蘇羽連喘氣都有困難,一旦說在葬禮上看到什麼悲傷的局面,一旦說慟哭起來,他的肺受得了麼?況且那些並不重要的皮外傷還包括左腿小腿的骨折和左手腕脫臼。

但是當蘇羽用剛接好手腕骨,還哆哆嗦嗦的左手攥著連在身上的幾條管子威脅說不讓他去就當場拔掉的時候,陳好率先妥協了。

在僵持了半個小時以後,看到蘇羽真的拔掉一個針頭,看著血從胳膊上流下來,老大夫也妥協了。

但是在陳好推著蘇羽離開醫院的時候,老大夫還是千叮嚀萬囑咐,說一定不能激動,不然後果自負!

蘇羽當時信誓旦旦的樣子讓老大夫和陪同的兩個小護士就信以為真了。

不過當蘇羽遠遠的看到肅立的靈棚的時候,他還是被一股濃濁的氣息堵在了嗓子眼上。

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四年多以前,王鑫和孫玉聚談笑風生的走進他家那小小的院子的情景。

當時的一切還都曆曆在目。王鑫和蘇老師干著杯,紅著臉絞盡腦汁的跟蘇老師和蘇媽媽談判著蘇羽的未來,唾沫橫飛的告訴他們面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

甚至在那之後,他只穿著一條內褲在堂屋里面跑來跑去被毛毛一通狂卷,現在看來也是那麼的可愛。

當蘇羽在一力要求之下自己架著拐走進靈棚的時候,看到正中的黑白照片上,王鑫的笑臉,似乎耳邊再一次聽到了那被古力奉為經典並一直在學習的“嘿嘿”的笑聲。

眼圈紅紅的蘇羽在身邊的陳好不斷的叮囑下,勉強沒有落淚,慢慢的走到了王鑫面前,慢慢的跪了下去。

大了的充滿憂傷氣氛的聲音在蘇羽耳邊響起:“客人行禮。”

蘇羽慢慢的低下頭,在亦師亦友的王鑫的笑容面前,輕輕的磕了一下。

一滴淚水在靈前的蒲團上滴落,而這時候的古力已經忍不住伏在那里慟哭了起來。

王夫人勉強用手帕擋住淚水,向蘇羽還禮。


蘇羽再一次拜下,然後第三次,第四次。

所有的棋手都在捂著臉。聶衛平長聲歎息著走過去慢慢的扶起已經不能憑自己力量站起來的蘇羽,幫他架上拐杖,摻著他走回了棋手們的座位。

這時候從天津匆匆趕來的毛毛也到了,和孔傑風風火火的從外面沖了進來,好像一朵純白色的云,在王鑫面前落下了雨珠。

然後,徐奉洙曹薰鉉金寅等等韓國棋手一個個走到了靈前,向號稱中國棋界外交家的王鑫深深的四鞠躬。

江鑄久和芮乃偉在離開中國之前就是王鑫的鐵哥們,這次更是穿著當年在登上去韓國飛機的時候和來送他們的王鑫告別時候穿的那身藏青的西服。

江鑄久看著依舊在微笑,就和當年機場上一樣的王鑫,任憑淚水滑過臉龐,喃喃的自語:當年你說,你比我們歲數都小,一定是你在七老八十的時候,來給我們送花圈麼?可是現在為什麼你卻食言了?你當初可以說是上躥下跳的幫我們出去,可是現在為什麼你卻不能再看著我們回來呢?王鑫,你這個好人為什麼會死的比我們都早呢?以前每次來韓國,都是我們請你吃飯,跟你在一起大笑的說著今年又有誰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現在你為什麼不能等我們回來,履行你要請我們,聽我們講我們在韓國發生的事情呢?王鑫……”

芮乃偉大大的眼睛里面已經充滿了淚水,一直在擦拭著不願讓它流下來,但是聽到丈夫的自言自語,終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華學明強忍著沒有被她傳染著流淚,扶著已經有些站不穩的芮乃偉,慢慢的走回來。

但是陳好和張璿唐莉已經不能上去行禮了,只能坐在椅子上,哭得宛若秋雨海棠。

作為晚輩的常昊周鶴洋孔傑他們,都認認真真的磕了四個頭。

之後是日本棋手們。王立誠王銘琬和依田三個人同樣是淚流滿面的鞠躬行禮。而趙治勳卻根本沒有上來,躲在了高大的曹薰鉉身後,伏在他的後背上跪在地上哭著。

依田紀基站在王鑫面前指天發誓說:“王君,是我們的車害了你,我回到日本一定要問問他們,這是怎麼回事。如果我不能找到一個答案,我就一定切腹來告慰你的在天之靈。”

所有人都在哭泣,所有人都在為一個永遠笑嘻嘻的拍著胸口說:這件事情交給我的人流下了真誠的淚滴。

追悼之後,金寅找到蘇羽和孔傑,說LG集團看到現在情況認為在這個時候進行決賽是對死者的不尊重,而且蘇羽四段現在身受重傷,征求雙方的意見看是不是把比賽時間推後。

坐在輪椅上的蘇羽卻表示堅決反對,認為比賽應該按時進行,這才是紀念王鑫的最好的方法。看到蘇羽的態度,孔傑堅決要求比賽推遲。

雖然他也認為比賽是紀念的最好方法,但是他不願意占蘇羽的便宜。

不過在蘇羽的堅決的態度下,孔傑和陳好聶衛平常昊周鶴洋勸說無效,只能同意比賽按時。

這時候,人們已經散去,只剩下守靈的古力孔傑蘇羽幾個人的時候,總理,副總理,委員長,副委員長們進來向王鑫告別。


儀式完成,總理站在蘇羽面前,親切的問他:“你的身體怎麼樣?聽說你要按時進行比賽,我很擔心你能不能行呢?”

蘇羽掙紮著要站起來,被總理按住之後說:“沒什麼,只要不大喘氣就沒事情。比賽應該按時進行,我覺得這樣是最好的報答王鑫這個老師加朋友的最好的方法。”

總理轉過身看著王鑫的遺像,歎氣說:“說實話,王鑫和我是老朋友了,聽到他車禍身亡的消息,我吃不下睡不著,今天來看看他,算是告個別吧。當年要不是他跑到國務院跟丁老他們哭訴,我想江鑄久他們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出國。”

蘇羽點頭,眼圈又紅了起來說:“當初也是他,跑到我們家,幫我說服我爸我媽,讓我來北京學棋。也是他和老師跑著教委,幫我解決的上學問題。”

總理點點頭,出神的看著王鑫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對蘇羽說:“蘇四段,我的孫女很喜歡圍棋,前一陣我和王九段征求意見,問他可不可以幫我給我的孫女找個老師,偶爾教同彤下下棋。他說你最好。但是他可能沒有跟你說,所以我現在來請你。”

對王鑫的那句收徒弟聽了就忘,沒有一點心理准備的蘇羽手足無措的看著誠懇的總理,不知道該說什麼。

總理看著他說:“蘇四段,我知道在這個時候說這個不好。但是同彤這一段鬧得很厲害,而且再加上聽王鑫說可能讓你來作她的老師,這幾天一直很興奮,天天晚上吵得她爸爸不能安生。現在我連拜師的定禮都准備好了,希望你……”

蘇羽沒想過自己也能收徒弟,雖說是玩票性質,但是也算是正式的,心里面有點緊張,說:“那麼我問問老師,再給您答複好麼?”

總理點頭說:“好吧,我這幾天等你消息,最晚後天行麼?同彤,唉……後天你有比賽是吧?那就大後天。好麼?”

蘇羽點頭。

聶衛平聽蘇羽說完這件事,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的說:“我覺得你就收這個徒弟吧。對你有好處。”

蘇羽不明白:“什麼好處?就算是跟總理他們關系好,可我也不能做什麼事情啊。”

聶衛平看著蘇羽說:“你就收吧。聽我的。”

蘇羽點頭答應了。

走出病房,聶衛平默默的想著:總覺得王鑫這件事情不是意外這麼簡單,也許蘇羽身上會有什麼事情。唉,幫他找個靠山應該會好一些吧?

也許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