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只能活一個(5)

陳飛揚向後退了幾步,他對魯躍霖的拳腳還是很有顧慮的,但手中的槍一刻也沒有放松:"我知道你們在拖延時間,但是這沒有什麼用.你們看看外面,都六點半了,還是一片漆黑.這是一個死寂的黑暗世界,根本就不應該有生命存在.我們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可是……可是你們知道嗎!?"他很突然近乎哀叫地哭出了聲:"我多害怕在回到那個屬于我們的世界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只不過是一具燒焦變形的尸體啊!"

"飛揚……"羅香被他最後一句話徹底震撼,心又軟了.

陳飛揚迅速調整了緒,問道:"誰不希望生存下去?我們沒的選擇.真像譚覺的那樣,大家都是善良的人,大家都沒有做錯.如果非要誰犯了錯,那就是老天爺,他不該如此捉弄我們!我必須活下去!"

陳飛揚還沒有講完,猛然感到眼前一片炫目的白芒.他高聲慘叫起來,手中的槍也隨即響了起來,原來,魯躍霖將一把手術刀**了他的眼睛.

魯躍霖右臂中槍,猝然跌倒.陳飛揚受傷的眼睛產生了劇痛,他變成了一頭暴怒的野獸,手不停地扣動著扳機.子彈火花四濺,將魯躍霖身後的那個大藥櫥重重地砸下來,把他埋進了一堆因為打碎而混合的藥水.魯躍霖知道自己已經中了劇毒,自己也被無地淘汰了……

陳飛揚的子彈打光,想起了那把獵槍,子彈都在自己這里.他一邊緩緩移動,一邊飛快向那把獵槍靠近,一把抓住槍,隨著劇烈的運動,視覺也變得越來越模糊,步履也越發蹣跚起來.

就在他要抓到獵槍的一刹那,羅香猛地一腳,將槍踢出很遠.陳飛揚一聲怒吼,沖上去瘋狂地打著羅香.羅香被壓到桌上,她背後的手很自然地到處亂抓,摸到了一把手術剪刀,出于強烈的求生本能,不假思索地刺進了陳飛揚的身體.陳飛揚斜斜地栽倒下去.

羅香勉強地站起來,在尸體旁愣了很久,只覺得眼前一片死灰.

魯躍霖這才從那堆破碎的器皿中探出頭來,羅香忙過去攙扶他,卻聽到他不住地:"我快死了,我快死了……"

羅香心里不出地難過:"你不會有事的,你是個好人……"

魯躍霖一臉疲憊之色,顫抖著問:"羅香,在我死前……我有個的請求,你能答應我麼?"

羅香見他突然沒了男子氣概,有些不上來的氣憤:"別婆婆媽媽的,你的這些請求,等我們出去以後,你再跟我!"

魯躍霖搖搖頭,嘴唇泛起了紫色:"沒用的,我中了毒……再健壯的身體也不可能抵禦.人真是太脆弱了……"

"不會的,你不會死,你有什麼請求,我都會答應你!"羅香很堅定地凝視著他的眼睛.

"我……"魯躍霖欲又止,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反正我就要死了,你對我什麼看法……也無所謂了……羅香,自從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

"我知道,你……你別了."羅香覺得隱約有一絲不對頭,忙:"你快你的請求吧!"

"我知道這是非分之想……可是……我只想在臨死之前……吻你一下."

"什麼?"羅香很詫異地望著他:"這也太……你……"

"我就知道你不允許!算了!我不強人所難!"

"躍霖……你……我答應你."羅香的臉漲得通,把眼睛慢慢地閉上.

等了許久,她卻覺得有些異樣,因為她聽到了粗重的喘息聲.她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發現魯躍霖的目光已經變得十分淫褻,正盯著自己起伏不定的豐滿胸脯.羅香尖叫著推了他一把,然後飛快地跑出了房間.魯躍霖盡管身體強健,終究是受了重傷,冷不防被她一推,摔倒在地.接著他嘶嚎起來:"我快死了!羅香!我快死了!你就讓我滿足這一次吧!你又不會損失什麼!你和陳飛揚做過什麼,他都跟我過!還你其實骨子里面很**,你裝什麼裝?我快死了,你都熟視無睹嗎?"


羅香邊跑邊憤怒地喊:"你去死吧!你快死了那是你想干什麼就干什麼的理由嗎?"

魯躍霖在後面狂叫著追趕:"你這個賤貨!我這麼一個的要求你都不答應,我決不原諒你!"

羅香雖然竭盡全力奔跑,可是魯躍霖還是離她越來越近.羅香被逼進了一間房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雪白的病床.魯躍霖狂笑著:"香香,看看這家醫院對我們多照顧,連咱們的新婚床都准備好了!哈哈!"

羅香絕望地回過頭,魯躍霖使勁一推,她已經躺倒在床上.魯躍霖就要撲上去,突然,他卡住自己的喉嚨,開始發出低沉的呻吟.羅香明白過來,原來魯躍霖被幾十種帶有劇毒的化學藥品泡過,慢慢地被腐蝕掉.

羅香仰躺在雪白的床頭,仰面看著天花板,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淚水開始大量湧出.

許久.

羅香的視線漸漸清晰了,眼前全是熟悉的臉孔,那是……那是自己的爸爸和媽媽,老師和同學們,臉上滿是焦急的神.

"香香,你終于醒過來了!"媽媽的驚喜隨即變成了泣不成聲.

"媽媽,讓你擔心了……"羅香黯然地道:"果然,還是我活著……"

爸爸很奇怪地問:"你在什麼呢?"

羅香想讓媽媽抱一下自己,剛要張嘴,突然一陣劇顫.因為她看到了譚覺!譚覺不是被陳飛揚開槍打死了嗎?可是眼前的譚覺似乎仍然屬于那個世界,因為他的影像與在其同一位置的媽媽重疊了.驟然間,譚覺端起獵槍,瞄准了自己.

媽媽看到女兒的面孔突然扭曲,急切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還疼?"

羅香抽搐痙攣的臉孔變得蠟黃,豆大的汗液聚到鼻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出了她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好……疼……啊……"

沒等大家明白是怎麼回事,羅香的胸口突然射出了噴泉般激湧的鮮血,隨即停止了心跳.病房內傳出了眾人的尖叫聲.

與此同時,在距醫院不遠的郊區火葬場里,一具具尸體被送進了火海.最後一具尸體還只是個孩子,蒼白的面孔,瘦削的身材,在場的人都搖著頭,深深地歎息著,覺得一個前途無量的優秀學生就這樣死去,感到十分惋惜.

猛然,那個年輕死者的眼睛張開了,很安詳地注視著現場的所有人.死者的父親,副市長譚鵬程地一個發現,高聲呼喊著:"不要火化!我兒子還沒死!"

譚覺被眾人抬了下來,譚鵬程老淚縱橫,緊緊地抱住了兒子,剛要些什麼,卻突然感到有些不對頭:"你這件衣服怎麼這麼厚啊?"他把兒子的衣領向外一翻,竟然看到一件破了好幾個洞的防彈衣,他不禁有些發抖,輕聲問道:"這是防彈衣?這東西公安局才有……怎麼會穿在你身上?你……什麼時候去過?"

"爸爸,"譚覺笑著,"我還活著,這最重要."

次日,本市著名娛樂行業大亨白金東陳卓星表兄弟,因涉嫌謀殺,私藏槍支與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犯罪團伙,在公司被拘捕.公安局經調查發現,陳卓星的兒子陳飛揚,在車禍前曾經持有一把獵槍,而那把獵槍的子彈,與在本來已經蘇醒卻立即神秘死亡的羅香身上的彈痕相吻合.

這場車禍牽出了轟動本市甚至全省的大案之後,人們在茶前飯後的談資中,總免不了提及譚副市長那位十全十美的第一公子.他是那麼地出色,就連老天爺都有意識地保佑他獨活.他卻在屢屢被熱的記者的話筒包圍時,總是很自信:"生存,一定要靠自己去爭取.我是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將來是要為人民做貢獻的.所以,我必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