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懷疑

午後的陽光格外的熾熱,讓人心里新生煩躁.四面臨水的水榭紗帳飄飄,貴妃榻上宣華正明眸半眯的望著遠處的碧波發呆.

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忽然之間又有這麼一個人時時刻刻的想要追著你跑,攆著你跑,其實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總覺得自己這一輩子行將就木的也就這樣了,但是薄書良的熱忱還是讓她有些苦惱.

蔣嬤嬤端著一盞冰鎮酸梅湯緩緩地走了過來,"公主,天啊太熱了,剛弄出來的冰碗,您嘗嘗?"

"嬤嬤?"長公主回過頭來,笑著道:"這些事自有丫頭去做,怎麼還勞煩你親自端來,趕緊坐著歇歇吧."

"老奴又不做什麼事,不過是順腿跑一遭罷了."蔣嬤嬤笑著側著身子在一旁坐下,看著長公主吃著酸梅湯,想了想問道:"公主,那薄秀才的事,您打算怎麼辦?聽這幾日他在整個錦官城都在打探你的消息呢.起來也算是個有心的,如果真的對您一片在真心,您倒是不妨試試看."13acV.

將酸梅湯放下,長公主明白蔣嬤嬤的意思,想了想才道:"嬤嬤,我們之間差距太大,我比他大那麼多,待到他正當盛年,我已經是明日黃花,你我們如何能白頭偕老?"

這話卻是最真實的殘酷現實,女人本就比男人更容易老,男人正當盛年的時候,女人卻已經是逐漸枯萎.尤其是兩人之間的差距還這麼大,長公主這麼一,蔣嬤嬤也有些遲疑,不過終究是不願意看著這麼一段感就這樣沒了,"許是這世上不會是每一個男人都會這麼看重皮囊吧,這薄秀才不是已經知道了您嫁過人,生過子,還有孫子,這不也是沒有放棄嗎?更何況他還不知道您的身份,如果知道您的身份……"

"如果知道我的身份,只怕這樁婚事更不成了."長公主輕笑一聲,眉眼間帶著淡淡的譏諷,看著遠處碧波粼粼,風吹浪動,碧葉飄飄,聲音變得有些幽遠難當.

"這……這怎麼可能?您是天下最最尊貴的公主殿下,能尚公主是他的福氣."蔣嬤嬤頓時有些激動,她最是不能容忍別人對長公主的不敬.

長公主輕笑一聲,緩緩地道:"嬤嬤,公主這個身份果然是尊貴,可是男人的自尊更珍貴.薄秀才這樣的書生,心中傲骨最是堅貞.如果她知道我的身份,你想想他本是好好的讀書郎,能憑自己的本事得到大好的功名.卻因為尚了公主而得到非議,這對于男人來講,是一種極大地打擊.男人誰願意依附在女人的榮光之下?"

蔣嬤嬤還想要在什麼,卻也知道這件事並不是如人所願,事事美滿.

後陽人里又."難道就這樣揭過去不成?"終究是意難平,她最尊貴的長公主應該得到自己的幸福,怎麼能萬年這樣獨自一人呢?眼眶就不由的了,"你是天下最尊貴的公主,來這世上走一遭,就是要在錦繡繁華間享受幸福的.誰知道,居然是這樣的苦命,若不是那杜曼秋從中作梗,您這一生跟侯爺才是真正的圓圓滿滿.縱然是杜曼秋已經命損,想起來我便直咬牙."

蔣嬤嬤對杜曼秋的仇恨從來就沒有消失過,只是長公主並不曾時時掛在嘴邊,她也不好提及此事.只是今兒個又想起這樁婚事,不免覺得淒涼.

長公主瞧著蔣嬤嬤,知道這才是真正心疼她的人,自陪伴她的時間,比父皇母後還要多.這麼多年了,經曆了這麼多事,哪能沒有抱怨."嬤嬤,都過去的事了,就不要提了,人生就是注定的命,誰又能真的逆天而行?也許當年我跟葉青城之間就是一個錯誤的開始.這麼多年了,我都看開了,您就別抱怨了.杜曼秋……其實跟我不過是同樣可憐人罷了."

"您就是心善,她有什麼可憐的?做了這麼多的惡事,就活該讓她千刀萬剮才能消人心頭之恨."蔣嬤嬤眼眶的越發厲害,如不是那些年杜曼秋從中挑撥,侯爺跟長公主的感哪能這般的起起落落.


"如果人跟人之間是信任無缺的,別人在什麼,做什麼也無濟于事.其實最重要的,不過他不信任我罷了."長公主輕聲呢喃,愛人之間還有什麼比信任缺失更令人心慌,無奈,絕望的呢?

蔣嬤嬤卻覺得這話也不對,看著長公主道:"公主啊,人活在這個世上,會看到很多事,聽到很多事,要是起了疑心本也是正常的事.人又不是那佛祖,什麼事都能明明白白的,是不是?也不曉得侯爺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來看看您,男人啊沒個好東西……"

聽著蔣嬤嬤顛三倒四的話,長公主索性也不搭腔了,將酸梅湯擱下,看著這天水一碧的景色,日子總能過,又是過不下去了,要死要活的.

只是蔣嬤嬤提到葉青城,她的心里終究是有些不能肆意的微笑罷了.

"那個挽妻茶樓有些意思,改日嬤嬤也去喝碗茶,這天下的癡男怨女多了去了,像是挽妻茶樓的老板,不也是一個癡人麼?"長公主轉移蔣嬤嬤的視線,讓她高興一些,人衣食無憂了,總會去想別的事,與其糾結這些,不如去聽些八卦吧.

起這個挽妻茶樓,蔣嬤嬤還真來了興致,笑米米的道:"奴才也聽人過,最近錦官城都在議論此事呢.都猜想著這個挽妻茶樓的老板的妻子一定是錦官城的人,不然的話也不會在這里開這麼個茶樓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妻子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回心轉意."

"那嬤嬤認為呢?那女子該不該回頭?"長公主隨口問道,要回心轉意哪有那麼容易,人之間的裂痕已經造就,想要彌補總會留下疤痕.

"這個可不好,俗話人孰無過,如果不是什麼大錯,而且她丈夫又知錯又改,實在是該給人家一個機會,畢竟是少年的夫妻,分深嘛.半路夫妻哪有原配夫妻相得益彰的……"著著就禿嚕嘴了,蔣嬤嬤這話一下子不下去了,長公主找的可不就是半路夫妻嗎?她這張臭嘴啊!

長公主聽到那句神一怔,半路夫妻是比不得少年原配夫妻,那是多少分堆積起來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尤其是別人可以隨意攀比的?

蔣嬤嬤自知失,悄悄地溜了,只剩下長公主臨風乘涼.

老話不是得好,縱使是舉案齊眉,終究是意難平.新婚夫妻尚且如此,更何論乎他們這些勞燕分飛的,更是斷了關聯了.

葉青城……不過是年少時癡心的念想罷了.

至于薄書良……長公主眉黛輕鎖,一時的迷茫終究不是一生的追求.如是搭伙過日子,便是萬萬不能尋求薄書良這樣的人.可若不是搭伙過日子,更不能尋求這樣的人了,感的事傷了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要嘗試第二次,是需要足夠的勇氣的,而她現在並沒有多少勇氣.


挽妻茶樓就在長公主府不遠的地方,到了下午,長公主換了輕便的衣裝,帶著兩個丫頭去喝茶.坐在木軒窗之內,瞧著這滿園的花木,品著手中的嫋嫋茶香也是人生一樂事.

"公主,薄秀才來了,正在樓下大堂,您要不要見?"桃花心翼翼的問道.

"那薄秀才可看到你了?"長公主輕聲問道.

"並不曾,不過好像是又來打聽長公主在沒在這里喝茶.幸好奴婢早就囑咐掌櫃的不要泄露行蹤,想來無礙的."桃花回道.

長公主點點頭,這挽妻茶樓的茶倒是有幾分葉青城的味道,當年他們琴瑟和鳴時也曾這樣品茶論道,如今不過是喝出幾分熟悉的味道,便想著來這里多走幾回,誰知道以後竟是不能了.

這個薄書良,還真是個讓人頭痛的主.

"咱們從後門悄悄地回去,不要給主人家帶來不安."長公主站起身來,垂眸瞧著茶盞中那靜靜的躺在杯底的幾片茶葉,不由失笑,不過一杯茶,僅此而已.

主仆三人,悄悄地下了樓,茶樓很清靜,環境優雅,布置大方.薄書良正在跟一人在窗前話,微彎著身子,似乎是很苦惱的樣子.正在聽他話的人,也是如此背對著宣華主仆三人,並未看到幾個人的身影.

宣華瞧著那身影,卻是渾身一震,腳步不由得緩了下來,嘴角緊抿,神色凝重.這般壓抑的勢,便是身邊的桃花跟荷花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公主."荷花低聲喚了一聲,心有不安,怔怔的看著長公主那眉眼間忽然聚起的風暴.

長公主回過神來,悄無聲息的大步離開,出了茶樓,對著身邊的桃花道:"你去讓王爺查一查挽妻茶樓的老板究竟是什麼來曆."

那身影好生的熟悉,宣華站在拐角,仰望著那一片樓宇,眉眼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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