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一入京城深似海 第二十九章 側翼布局

第二十九章側翼布局

天漸漸亮了,楊元慶站在船舷上,望著荒涼破敗的永濟渠兩岸,沿途幾十里,他幾乎看不見一個人,只看見一棟棟坍塌的茅草屋,荒草長得比人還高,偶然有幾條瘦骨嶙峋的野狗在草叢中覓食.[本章由網友為您提供更新]

"你看見了吧!這就是他登基後的大隋."

不知何時,高飃出現在楊元慶身後,經過一夜的休息,高飃的氣色好了很多,不再像昨晚那般衰弱蒼白,雖年近七十,但他依然激ng神矍鑠,只是此時他臉上充滿了悲憤之色.

"你可知道兩岸民是怎麼說他嗎?閻王路過如割草,小鬼路過似抽筋,你聽聽看,他治下之民將他稱為閻王,這是何等悲哀?"

高飃想著他的族人家破人亡,他卻無能為力,想著蓨縣一夜之間被殺掠一空,想著大隋昔日的繁盛不再,望著兩岸的衰敗,高飃不由痛心疾首,老淚縱橫,他再也忍不住振臂而呼:"真是昏君啊!若是勇太子即位,何得今日之禍?"

楊元慶卻默而不語,良久,他扶住高飃道:"閣老,河面風寒,去船艙吧!"

高飃心痛欲絕,顫顫巍巍被楊元慶扶進船艙,他坐下來,卻一把抓住楊元慶的手,注視著他道:"元慶,推翻這個昏君,再立新君!"

楊元慶歎了口氣,"閣老,高麗大敗,他威望喪盡,大隋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我們當靜觀其變,順應天意."

"有重臣要造反嗎?"高飃何等睿智,一下子便聽出楊元慶的言外之意,注視著他.

楊元慶點了點頭,"關隴貴族已蠢蠢欲動,估計明年之內,有人要先挑頭造反了,卻不知會是誰?"

高飃沉yin片刻道:"以我對獨孤震的了解,獨孤氏造反可能性不大,倒是元氏,如果元壽不死的話,必然是元氏先挑頭."

"閣老認為元壽死了嗎?"

高飃一愣,"難道元壽沒有死?"

"至少我沒有看見他死,事實上誰也沒有看見他死,只是他家人報喪說他死在北平郡,可是北平郡也沒有任何人看見,連太守韋云起都不知道,閣老認為他死了嗎?"

高飃眉頭一皺,難道元壽是詐死?

這時,高飃又想起一事,他看了楊元慶一眼,眼中有些猶豫,但他還是輕輕一歎,對楊元慶道:"元慶,你不妨留意一下你父親,他也很危險."

楊元慶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意,連高飃也知道他父親楊玄感要造反嗎?

高飃微微搖頭道:"其實你祖父就曾有不臣之心,先帝也察覺到了,一方面他很重用你祖父,但另一方面他又很提防,今上為何對你們楊家如此忌憚,根子還是出在你祖父身上,元慶,你要好好勸你父親,千萬不要做出頭之鳥,否則會連累到你."

楊元慶默默點頭,高飃拍拍他肩膀,笑了起來,"去吧!讓我這個糟老頭好好想一想,怎樣才能幫你?"

楊元慶離開了高飃的房間,高飃注視著他的背影,他能感受到楊元慶的內心充滿了矛盾,他不由低低一歎,如果元慶是皇族,該多好!


楊元慶剛走出船艙,一名親兵跑上前道:"將軍,岸上有人在喊,好像是胖三郎將軍!"

"楊巍!"

楊元慶心中大喜,快步走到船舷,只見東岸上一名騎駱駝者正向他的船只揮手大喊,那特有的駱駝標志和龐大的身軀,可不正是楊巍,楊元慶笑道:"船靠岸,讓他上來."

大船緩緩靠岸,片刻,楊巍和他的駱駝被吊上了大船,楊巍走到楊元慶面前單膝跪下,氣喘籲籲道:"末將楊巍,參見大將軍!"

"你怎麼會在這里?"楊元慶有些奇怪地問.

"回稟大將軍,卑職從豐州回京城辦手續,又去了東平郡,然後沿運河北上,一路就在觀察船只."

楊元慶聽他去了東平郡,心知肚明,便給他使了個眼色,"跟我來!"

兩人走進楊元慶的船艙坐下,阿蓮端了兩杯茶進來,退了下去,把門替他們關上了.

楊元慶這才問道:"東平郡情況如何?"

"大伯手上已經有了兩萬八千軍,情況不妙."

楊巍便將他得到的情報一一告訴了楊元慶,又從懷中取出父親給的小冊子,一並嬌給楊元慶,楊元慶翻開冊子看了看,令他不得不驚歎楊家財力之豐厚,一年時間後,僅糧食就從南方陸陸續續購買了五十萬石.

"父親說,巨野澤中有兩座小島,大伯在島上修有倉庫,有重兵把守,估計糧食都在島上."

楊元慶背著手在船艙內來回踱步,反複考慮東平郡的形勢,父親楊玄感的造反他已經無法阻攔,現在他只有一個辦法,盡量延遲楊玄感的造反,將他的造反拖到關隴貴族之後,形勢就會有利得多.

他沉思良久,便坐下寫了一封信,將信封好,嬌給楊巍笑道:"這一次再辛苦你一趟,把這封信嬌給我師父張須陀."

楊胃個月來一直在外面奔跑,但他卻毫不猶豫地接過信,"卑職現在就去!"

楊元慶命人給楊巍准備干糧盤纏,楊巍又下船去了,楊元慶站在船舷邊望著楊巍遠去,心中也懷著一線希望,能不能拖住楊玄感造反,就看師父張須陀怎麼配合他了.

半個月後,趕在河水結冰前,楊元慶的座船終于從洛水駛進了京城,在路過偃師時,他已將高飃悄悄藏到他的莊園內,命人好生照顧,盡管這兩年楊廣已經不再提高飃,幾乎將他相忘于江湖,但楊元慶還是不敢大意,不能讓楊廣知道,高飃在他身邊.

上午,座船在一座碼頭前緩緩靠岸,阿蓮上了一輛馬車,親兵們護衛著她先回了楊府,楊元慶翻身上馬,在百余名親兵的護衛下向皇宮駛去.

此時已是十一月上旬,天氣寒冷,幾天前剛剛下了一場大雪,京城內銀裝素裹,大街小巷,屋頂樹上,都鋪了一層厚厚的白雪,一群群孩子在街上打雪仗,堆雪人,笑聲一片,整個京城都沉浸在瑞雪兆豐年的期盼之中.

楊廣的禦史房里點了兩個火盆,使房間里溫暖如春,楊廣回京已經快一個月了,一場高麗之戰從准備到結束,幾乎耗了他兩年的時間,這期間他近乎荒廢了朝政,現在重拾起來,他才發現朝綱廢弛,弊病叢生,而且很多事情不是他發現就能扭轉.


比如各郡縣的戶籍核查報告,每年都應該上報民部,但今年就有一半的郡縣沒有上報,不僅如此,在上報的郡縣中,很多郡縣的戶籍人數都和去年完全一樣,這明顯是糊弄朝廷,連他楊廣都很清楚,僅一場遼東戰役就死了幾百萬人,還有各地蜂擁而起的亂匪,難道官府還跑到亂匪中去清點戶籍嗎?

如果說戶籍人數他還看不見,那稅賦的惡化,卻讓他有切膚之痛,去年稅賦比前年銳減三成,現在已是年底,那今年不知比去年又要銳減多少?

這些數據看得楊廣心煩意亂,更重要是弊病叢生,千頭萬緒,讓他不知從何入手?他覺得有必要再開一次內閣會議,讓宰相們去商討此事.

這時,楊廣拾起一份奏疏,署名是涿郡暫理太守李淵,他翻開奏疏,只看了兩行,便激ng神一振,這竟然是李淵彈劾前幽州總管元弘嗣,這讓楊廣大感興趣,關隴貴族中竟然又出現了內斗.

他翻看了幾頁,李淵一共列出元弘嗣十大罪狀,任人唯親,濫用sī刑,坐贓瀆職,親衛超制等等,每一條後面都列有大量的例子,事實詳盡,有理有據,讓楊廣看得連連點頭,看不出李淵竟是有心人,如此揣摩聖意,這段時間,楊廣已經在考慮對元弘嗣動手,只是苦于找不到他的罪證.

正想睡覺,李淵便送來枕頭,令楊廣暗暗贊賞,他對李淵不由刮目相看,李淵此人膽小懦弱,李氏家族在關隴貴族中屬于弱派,以前他一直嫌李淵比較木訥,對此人不喜,現在看來,李淵已大有進步,他忍不住提筆在李淵的奏折上寫下兩個字:'大善!’

就在這時,一名宦官在門口稟報,"陛下,幽州楊總管到了,在殿外候見!"

這個消息令楊廣喜出望外,連聲道:"速速宣他覲見!"

他也顧不得看李淵的奏折,將它放到一邊,片刻,宦官領著楊元慶走了進來,楊元慶上前深施一禮,"臣楊元慶參見陛下!"

"愛卿什麼時候到的京城?"楊廣笑容十分親切.

"回稟陛下,臣剛下船,便直接進宮來面聖."

楊元慶跪下叩頭,"臣只立微末之功,便得厚賞,臣不勝慚愧,謝陛下封賞!"

楊廣滿意地點了點頭,"封你國公是朕一直的心願,只因你資曆未足,所以拖到現在,我大隋很多貴族子弟身無寸功,卻擁有國公高爵,而你為國效力,出生入死,勳功累累,若再不封你,朕心著實不安,這是立功所得,你就不要慚愧了,平身吧!"

"謝陛下!"

楊元慶站起身道:"臣有一事想啟奏陛下!"

"什麼事?"

"陛下,河間郡匪患猖獗,亂匪高開道攻破魯城縣,搶掠殺人,河間太守崔平意屢屢向臣求救,只是限于制度,臣不敢越境剿匪,臣以為,別的郡也是一樣,強郡無匪,弱郡匪猖,若准許強郡之兵剿弱郡之匪,臣以為,將會大大緩解匪患."

楊元慶的意思就是一句話,要楊廣下旨,准許跨境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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