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鳴村

夜鳴村【10月29日(星期四)凌晨4點45分】
天色還很昏暗,伸明此時已經抵達了車站。

平常車站總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現在卻一片寂靜,只看到一個老人牽著狗出來散步。垃圾集中處有d只烏鴉一面翻攪著垃圾,一面發出「嘎嘎」的叫聲。

自古以來,在熊野這個地方,烏鴉就被視為神的使者,而烏鴉的叫聲被當成是不祥之兆。

車站門口的鐵柵欄還是拉下來的,無法進入,伸明只好在車站旁的階梯上坐著等待。他從背包裡拿出地圖,確認地點,這時天空才漸漸明亮起來。

「喀啦喀啦喀啦」的聲音響起、鐵柵欄開啟了。

收好地圖,走進車站裡。由於是長途車票,必須去跟售票員購買。

「早安,我想去××縣××車站。」

售票員在電腦上鍵入目的地,列印機「喀噠喀噠喀噠……嘰……」地印出了車票。

「來,××縣××車站的車票。你要去那麼遠啊。你還是高中生吧?今天不用上課嗎?」

伸明付錢時這麼回答:

「……學校沒有放假,可是我有重要的事要辦,所以……請假了。」

「原來如此,路上小心啊。」

「我會注意的,謝謝。」

售票員笑嘻嘻地看著他。

「要小心……是嗎……」

現在要前去的村落,是一個地圖上也沒有記載的消失村落。而且,是個曾經進行過國王遊戲的地方。

那是什麼樣的一個地方?實在難以想像。為什麼整個村子消失了?難道,是因為所有的村民都消失的緣故……?

剛才還覺得沒什麼,但是,現在漸漸地感覺到,恐懼在內心裡開始萌芽。

站在月台的白線後方,聽著月台的廣播,第一班電車發出隆隆的響聲,逐漸接近。電車停了下來,「噗咻」一聲打開了門。車裡一個人也沒有,就像是他一個人包下了整輛電車一樣。

伸明在最靠近車門的雙人座位坐了下來。沒有別人的車廂,帶給人非常獨特的孤獨感。平常鬧哄哄的電車車廂,現在卻聽不到任何人說話的聲音。

車內廣播著車站名稱,車門關上,又緩緩開始移動了。

……電車究竟會把我帶到哪裡去呢?目的地究竟在哪裡呢?

為什麼我腦子裡儘是想著這些東西呢?難道我已經瘋了嗎……?

電車一邊行駛一邊搖晃著,伸明呆呆地望著車窗外的風景。

從車窗看出去的街景,迅速地向後退去。民宅從眼簾消失,又有別的民宅進入視野。大樓從眼前飄過,又有別的大樓出現。好快的速度。

現在,自己周圍的同學,也是以這樣的速度在死亡。一個人死去,另一個人隨即跟著死去,就像眼前轉個不停的景色一樣。

電車是有終點的,可是,這個國王遊戲有終點嗎?如果有的話,所謂的終點又是在哪裡呢?

伸明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疑問。



陽介,你並沒有懷疑我是國王嗎?

香織就懷疑我是國王。陽介和香織的感情那麼好,既然香織懷疑我是國王,那麼她不會眼陽介說嗎?你們正一起在搜尋國王的真面目,她應該會跟你說才對啊!

為什麼陽介要把夜鳴村的這個訊息告訴我?你可以告訴任何一位沒有受到懲罰的同學啊?你想把訊息留下來,應該要找最不可能是國王的人吧。

陽介,你都沒有懷疑過,我有可能是國王嗎?或者,正因為你懷疑我是國王,所以才故意告訴我這個訊息?

既然如此,目的是什麼?你有什麼安排嗎?

……我還真是個性格扭曲的傢伙,儘是想一些懷疑人性的事。

陽介在死前,賭上他一條命,也要把夜鳴村的訊息告訴我,而且,在他死前,還拜託我要好好保護香織。

我居然還懷疑陽介的人格,真是差勁。

這是智惠美教導我的。

要懷疑別人很簡單,要相信別人卻很困難。抱歉,我不該懷疑你的,陽介。陽介一定是相信我有能力終結國王遊戲,才把後事遺願交託給我。我相信一定是這樣。



伸明平靜地拿出手機,閱讀國王之前傳來的那些簡訊。

「陽介……真美……義文……大家……」

手機的液晶螢幕被指紋的油垢弄髒了,他用袖子擦拭乾淨。

「國王的簡訊……到底有幾則啊?」

這時,設定為無聲模式的手機發出了震動,螢幕上顯示有人來電。

【來電:媽媽】

發現我不在家裡,媽一定很生氣吧……早知道,就該寫個紙條什麼的給她才對。現在都已經坐上電車了……抱歉。就算現在要我馬上回家,我也不可能回頭了。請原諒我的任性吧。

伸明沒有接起電話。

車廂內響起廣播聲:「下一站是下田車站,要轉搭新幹線的旅客,請在本站換車……」伸明到了下田車站,馬上趕往新幹線的月台。

又有人來電了,這次是直也。

「怎麼了?我現在正要轉搭新幹線呢。發生什麼事了嗎?」

直也的聲音聽來非常慌張。

「早上學校打電話到家裡來,說要學生待在家裡,禁止外出,也禁止到學校去。」

「關閉學校嗎?不過,這樣也好。這麼一來,同學之間就不會見到面了。」

「也對。還有,警察到每個人家裡去詢問事情經過。剛剛才來過我家。」

「……警察……他們問些什麼?」

「就是昨天晚上在哪裡做什麼之類的。還有,也問了國王遊戲的事。他們知道得很詳細,應該是有同學跟警方說明過了吧。喂,警方會不會懷疑我們班上有殺人嫌犯啊?」

「……應該不會。因為很多人都是死因不明。再說,在很短的時間內,突然死了這麼多人,有什麼兇手可以這麼厲害?警方可不是笨蛋啊!」

一切都如同莉愛的預測。面對這些死因難解的案件,警方究竟會如何應對呢?

看看時刻表,已經到了新幹線出發的時間。伸明趕緊跑到車廂,找到位子坐下。由於從昨天起,就一直沒有睡覺,所以伸明打算利用行駛到××縣的這段時間,給自己補眠一下。

經過了8個鐘頭,終於抵達了目的地××縣××市。首先,是到市公所去。市公所應該能查到夜鳴村的地點。

果然,一如預料,市公所就快要關門下班了。不過,總算是在職員離開前,問到了夜鳴付的消息。

【夜鳴村……位於矢倉山山麗,是過去曾經存在的村落。要前往夜鳴村,必須先越過矢倉山隘,在矢倉山隘走上山中小徑,才能抵達夜鳴村。那是一個被孤立在深山裡的村落。在距今32年前,夜鳴村從地圖上消失了。消失的原因不詳,也沒有留下記錄。】

村子在32年前就消失了……想當然爾,那是手機還沒有發明的年代。這是怎麼回事?

轉搭電車和巴士之後,終於到達矢倉山隘的入口。可是,該怎麼樣才能越過山隘呢?巴士開到這裡就折返了,考慮到回家的電車車票錢,可不能攔計程車上山。可是,要靠自己的腳力爬上山,卻又太勉強了。

伸明只好站在山隘的入口處,找尋搭便車的機會,希望能遇上對當地路徑很熟悉的卡車司機。

10分鐘後,一輛卡車停了下來。司機說他知道通往夜鳴村的山路在哪裡,於是伸明便拜託卡車司機載他一程。

「好吧,我就載你去吧。」

「謝謝你!真是感激不盡。」

伸明坐上了卡車的副駕駛座。

「小弟,你去那裡要做什麼啊?」

「我有點事情……」

「有點事……?那裡是連本地居民都不太熟悉的地方呢,沒人敢靠近那裡喔。」

「是嗎……」

「因為,經過的時候總覺得很恐怖啊。」

40分鐘後,卡車閃著方向燈,停住路旁。

「看到沒有?山路就在那邊。我只能載你到這裡,接下來你自己要小心囉。」

「真的非常感謝。」

找到了,是通往夜鳴村的山路。過去曾經進行過國王遊戲的地點。

伸明以夜鳴村為目標,走上山路小徑。此時,已經是晚上7點30分了。

山路的路口,擋著一塊巨大的水泥路障,就像一堵巨大的牆壁,阻絕外來入侵者,告訴外來客別再往前走了。

原本應該是白色的水泥路障,經過長年的風雨侵蝕,已經變成了黑色,上面還覆蓋著苔蘚。

路障旁邊,有個只能容許一人側身穿越的窄縫,伸明從窄縫擠到裡頭去。

另一邊的路,像是完全不同的一個世界。他感受到詭異的氣氛,也厭受到身軀沉重,好像自己背負著很重的東西似的。

全身都汗毛直豎,背脊也傳來陣陣寒意。

這是怎麼回事?也不過才前進幾公尺而已啊。

週遭一片黑暗,而且什麼聲音都沒有。沒有剛才聽到的引擎聲,沒有鳥叫聲,也沒有蟲鳴聲,轉眼間,什麼聲音都消失了。

唯一能聽到的,只有自己心臟的鼓動,還有山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他緊張地邁開腳步。

路……很正常,是一條鋪著柏油、寬度大約4公尺,能夠容納一輛汽車通過的小路。可是,山壁的碎石崩落到路面上,周圍生長的灌木也覆蓋住路面,柏油到處都是裂痕,雜草從裂痕中長出。

現在這條路,只剩中央能夠讓一個人通行了。或許以前可以開車進來吧,但現在絕對不可能。

就連雜草、樹木都像是在排拒著外來的入侵者一樣。

伸明朝著這末知的世界踏出第一步。

走了 陣子,看到了像是彎道的反射鏡,原本應該也是給開車的人看的,可是鏡面已經拆除,只留下一根鐵柱豎在那裡。每轉過一個彎,都有一根反射鏡立在彎道口,但是同樣的,鏡面部被拆除了。

時間越來越晚,週遭也越來越黑暗。伸明感覺到,繼續往前走就像是會被這黑暗給吸進去一樣。這樣走了大約:小時,總算在前方看到了幾戶民宅。

1間……2間……3間……。

這樣的深山裡,居然有民宅?當伸明看到房舍時,天色已經昏暗到什麼都看不清了。

伸明拿出背包裡的手電筒,眼睛能看到的範圍,只有手電筒能夠照亮的範圍。

即使從遠方看,也知道那3戶民宅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他照亮那3戶民家,惶恐地往前靠近。

民宅就像是古老的農家一樣,有著以夯土打造的牆壁,還有用茅草架起的屋頂。

窗框上早已經沒有玻璃,牆壁和屋頂都破破爛爛的,腐朽不堪。朝牆壁踢一腳,砂石便嘩啦啦地掉下來。伸明透過沒有玻璃的窗框,朝房屋裡頭窺探。

是廚房嗎?有水龍頭、流理台、餐具櫥櫃。櫥櫃裡有一半的碗盤整齊地疊放著,但是另一半的餐具卻都被打碎了。

把燈光指向地板,地上散落著殘破的碗盤碎片。餐具碎片附近,還扔著鐮刀和鋤頭,看來這裡真的是農家。忽然,黑暗中發出一道閃光。

朝那發出閃光的地方看去,原來是菜刀反射的光芒。

剛才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可是現在風勢卻突然變強,掃得樹木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伸明用手電筒照照周圍。

接著,伸明繼續往山村裡走,又看到了好幾戶民宅。每一間都一樣,都是好幾十年沒人居住的破落房舍。

4間……5間……6間……7間……。

其中有一棟房屋看起來比其他民宅都來得大,應該是村子的集會場所吧。伸明趕緊走上前去。

這棟集會所是水泥建造的,有兩層樓。一樓的入口有拉門,牆上則是爬著籐蔓。

白色的牆壁有煙熏的痕跡。這棟建築物顯然和之前那些農家不同。

先用燈光照亮入口,伸明發現,拉門的門把被人用鐵絲緊緊纏住,沒辦法拉開。

是要避免他人侵入嗎?伸明看看四周,發現了一個能夠容許一人鑽過的窗口。

「只好這樣了……」

伸明撿起石頭,朝窗戶扔去,喀鏘一聲,玻璃發出巨大的碎裂響聲。伸明又拿石頭把窗框邊的玻璃敲掉,才爬進房子裡。

一股猛烈的腥臭味傳來……他忍不住掩住鼻子。

是木材腐爛的臭味、發黴的臭味、皮膚燒焦的臭味、以及生肉腐敗的臭味。總之,就是東西爛掉的臭味。

這許多種臭味混合在一起,刺激著他的鼻子,讓伸明感到想吐,實在很噁心。

室內濕度很高,讓伸明覺得全身黏答答的,全身都在冒汗,不過也可能是在冒冷汗。

他把掌心滲出的汗水抹在衣服上,又用手抹掉脖子的汗水。就只有嘴巴裡幹幹的缺乏水分,他用舌頭舔舔乾燥的嘴唇。

心臟的跳動更加劇烈,彷彿全身都跟著震動一般。

周圍是完全的黑暗,全身的感官之中,視覺和聽覺都不管用了,皮膚感覺到一陣陣壓力。

只有嗅覺完全正常運作,令他相當痛苦。若要形容現在的感覺,應該說就像是在海裡,閉著眼睛、塞住耳朵、全身都承受著水壓,彷彿要把身體壓扁一樣。

如果說,體認危機的第六感真的存在的話,現在一定是在告訴他,別再往裡頭走了。

伸明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並且用手電筒照亮室內。

這是宴會廳嗎?屋子中央排列著三個縱長形的矮桌。

地板上鋪著已經腐朽的榻榻米,原本架在窗框上緣的窗簾,已經被扯裂了。

32年前……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這個村子在這32年間,都是這樣排拒外人進入,所以不再有人前來造訪嗎?

每往前走一步,腳踩的榻榻米就往下一沉。

耳朵聽到滴答……滴答……的規律水滴聲。是水龍頭嗎?還是哪裡漏水了?

2步……3步……4步……5步……伸明繼續往裡頭走。往四周看看,這間宴會廳後頭還有3間房間,以及通往樓上的階梯。

得要趕緊找到線索才行。伸明走向最靠近自己的那間房間。

先朝第一間房間望一眼,用燈光照一照。這間房間大約2~2坪大,當燈光照到牆壁時,他看到房間的牆壁被染成了紅黑色。

是血嗎?如果真的是血,那可不是普通的量啊。到底是噴出了多少的血,才能把牆面噴成這樣呢?

屋裡充滿了腥味……是這些血的味道嗎?榻榻米上,也留著好多血痕。

那些血痕圍繞出一個倒地的人形,彷彿曾經有個人身體折曲成「」字形倒在榻榻米上,而且頭部被砍斷,才留下了這些血痕。

是誰在這裡遭到懲罰了嗎?

真是殘酷……一定很恐懼吧……一定很痛苦吧……一定很難忍受吧……。大量噴出的血,散發出血腥味,讓人在腦海中清晰描繪出這裡發生的慘劇。

「血……人形……斬首……」

這回伸明不再感覺到想要吐了,而是直接吐了出來。他趕緊摀住嘴巴,遠離這個房間。

「還有……其他的……線索嗎?……還有……其他的線索嗎?」

他拖著踉蹌的腳步,搖搖晃晃地走向其他房間。這時,他發現自己已經凌駕在精神力之上,躲藏在自己體內的那股力量,操弄著他的精神活動,將他的靈魂敲得粉碎。那股力量為了某個目的而不停地活動,讓人能夠達到無我的境界。

或者,說得簡單一點,自己已經瘋了?

伸明被另一間房間所吸引,走了進去。那裡有木製的桌子、木製的椅子、木製的書櫃,書櫃上放著許多書籍。

走近書櫃後,伸明把裡頭的書一本一本翻出來看。

「不對、也不是這個!沒有一本書提到國王遊戲嗎!」

他翻過一本又一本,確認內容毫無幫助後,就順手扔在地上。

「不對、不對!至少該有1個人,會把國王遊戲的事給記錄下來吧!」

書櫃上的書,全都被他翻遍了。

「沒有!這裡根本什麼線索都沒有!」

地上散落著滿地的書,他隨手撿起一本,想要把裡頭的書頁給撕破。

對了……如果是用筆記本寫下來的話,就會放在書桌裡。伸明跑向書桌,拉開最上層的抽屜。

裡面放著鉛筆原、原子筆、印泥、印章這些小東西。

不對!我才不是來找這些東西的!他把抽屜拉出來,將抽屜內的東西倒在地上。

接著,拉開中段的抽屜,裡頭空空如也。

最後,拉開最下方的抽屜,裡面放著大約10本筆記本。他把所有的筆記本部拿出來,一本一本翻閱著。

筆記本大多記載著村裡的年節大事,還有村民名冊、農作物收穫量……其中有一本,在封面上寫著【關於怪異事件的記錄】,伸明慌張地翻開來閱讀。

【概要】

1977年8月20日22點53分記錄。

我的生命,因為無視於命令,再過—個小時就要終結了吧。但是我絕對不服從這樣的命令。所以,我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最後,為了後世的人們,我要把這怪異事件的概要寫下來。

1977年8月8日,寄來了一封沒有註明寄件人的黑色信封,打開信封確認內容,裡面只放了一張紙,寫著某種命令。凡是沒有服從命令的人,都一個接著一個離奇死亡。

一切都從這裡開始。

8月9日,最初的犧牲者,種田大輝、梅田靜世,上吊死亡。

8月10日,齋籐高志、武田幸子、富長美智子,早上發現死在自宅,身體已經被分屍肢解。

我們趕緊通報警方,向警察說明一切。告訴警察,這死去的5人,是因為沒有服從信封內的命令,才會離奇死去。

可是,警方完全不採信這樣的說法。警方認定,這是連續殺人犯所犯下的案件。警方要求村民盡快離開此處避難,並且說,警方一定會盡快找到兇手。

原本是個和平的村子,都是和藹可親的村民,現在卻變成了地獄。

近籐雄一和近籐美千代打算離開村子,結果卻一樣,遭到懲罰而死亡。這真是一場惡夢。

而且,那些死去的人,身旁都會留下一個文字。但是文字代表著什麼意義,卻沒有人能解釋。

警察考慮到事件的嚴重性,將全村管制包圍起來。可是,就在警察面前,工籐妙卻突然心臟麻痺死亡。之後,中村久子的頭部也被砍斷。明明沒有人下手啊。

可是就在大家面前,她發出慘叫聲後,頭部就瞬間落地了。

從這一刻起,警方也改變了態度,認為連續殺人犯不可能辦到這種事。這時,又收到了「做出遊戲中不必要的行為者」的命令,這道命令,導致村民接連死亡。

不知為什麼而死去,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著,無法遏止。

這道命令之後,活著的村民只剩下我、三上文子、丸岡修平,以及平野道子4個人。

現在,我的生命也只剩下不到20分鐘了。

我的死期已經開始倒數。我好害怕……我害怕死亡,正在書寫中的手,也不斷地顫抖。

可是,我絕不服從這道命令,因為我絕對不要殺人。所以我把剩下的時間用來記錄這起事件,傳達給後世。

有許多警察和學者為了解決這個事件,來到我們村子訪查。這些學者的見解,將記錄在下一頁。

這時,伸明注意到村民的姓氏。這是偶然嗎?他非常好奇地想要翻到下一頁,但是身後卻傳來腳步聲……。

剛要轉頭看的時候,後腦杓已經遭到硬物毆打。

「嗚…………是誰……」

他捂著被打的地方,結果又是一記重擊。伸明就這樣失去了意識。還沒有聽到對方說了些什麼,伸明就這樣倒在地板上不動了……。

當伸明重新甦醒過來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

「好痛……」

他想伸手觸摸被重擊的頭部,可是雙手卻動不了。

「嗄……?」

他的雙手被反綁在背後,身體也被繩索纏住,動彈不得。

「可惡……究竟是誰幹的!」

他踢著腳,這樣大喊著,卻沒有人回答。

難道!我會被人綁著,放在這裡自生自滅?被扔在這個不可能有人前來的地方?

環顧四周,半個人影都沒有。伸明踢著腳,同時用最大的音量大喊:

「救命啊——!」

可是,他只能聽到回音。

對了,用手機!手機照理說應該放在褲袋裡,可是,卻感覺不到手機。手機不見了……。

究竟是誰打昏了自己?還把我綁在這裡?知道這個地方的人,只有……直也、香織、以及國王。

這時他想起來了,筆記本上寫著,生還的村民中,有一人名叫【丸岡修平】,丸岡這個姓氏,不就是跟香織一樣的姓氏嗎?

……這是怎麼同事!

陽介,請你告訴我真相吧!為什麼你要把夜鳴村這個地點告訴我!

陽介一定是信任我,才會告訴我這個線索吧!

因為,你在臨死之際,還在拜託我,要我保護香織,對不對!

伸明的內心充滿困惑,想要相信的意念,和陵疑的心情糾葛在一起,他想要知道答案。

不捨、難過、害怕。還有獨自一個人在這裡的孤獨感。

為什麼人不能有這些再正常不過的感受呢……

「智惠美……直也……救我……」

說完這句話,伸明就像睡著似的,又閉上了眼睛。

沉靜了好一陣子,不知過了多久。

「你總算醒來啦。」

聽到了人的聲音。伸明抬起頭來,看到一雙腳。慢慢把視線移高,原來是香織站在他面前。

「是你把我打昏的嗎?」

「是啊!」

「我實在不願相信香織你會這麼做。」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伸明,你就是國王對吧?是你把陽介、真美、班上同學殺死的,對吧!」

香織以雙手掐住伸明的喉嚨,用憎恨的語氣質問道。

「原來我中計了……決放手……我不能呼吸了……」

「你總算懂啦!沒錯,你中計了!是我和陽介決定的,我們要把你引誘到沒有人煙的夜鳴村,把你給殺了!快點說出真相吧!」

「我……沒辦法說話……你先把手放開!」

他用渾身的力量大喊,香織倒退了2、3步,放開了手。好不容易終於能夠呼吸的伸明,喘了好幾口氣。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吧。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陽介的演技還真不是蓋的。」

「演技?」

「陽介在臨死前,跟我說了什麼,你知道嗎?」

「就是告訴你夜鳴村這個地點,要你去解謎,對吧?」

「沒錯,他的確是這麼說的。可是,當時他是為了阻止我去死,才跟我說這些的。」

「你在騙我!因為陽介明明跟我說『要殺了伸明』。」

「我沒有騙你。就在他死前,他還跟我說『香織拜託你了』,他是流著淚這樣拜託我的!」

「陽介怎麼可能拜託你這種事!騙人!騙人!」

「他是說完『我喜歡香織』之後才死的。如果我是他想要殺掉的敵人,他會跟我說這些嗎?他是為了把我引入陷阱,才說這些話的嗎?陽介已經死了,我當然無法證明……可是,在我看來,是香織你認定我是國王,他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會附和你說的話吧?照這樣說來,一開始說要把我引誘出來殺掉的人,是香織才對,陽介只是附和而已吧?」

「是……是我說的沒錯。」

「果然如此……。『香織拜託你了』的意思,是要我阻止香織,不要讓你殺人,還有,不要讓你在國王遊戲中喪命,這是他話裡的意思。因為,香織一旦殺了我,就會被警察逮捕了。」

「既然他這麼想,為什麼不跟你在電話裡明說呢?」

「他能說什麼?說他喜歡的人,想要殺我嗎?這種話很難說出口吧。」

陽介說過,他打了好幾通電話給香織,一方面是擔心她,另一方面則是希望在自己死去之前,勸阻香織「絕對不可以殺人」,這是他最後的遺願。

「如果我想的沒錯,陽介根本不想要你做出殺人的行為。因為他不認為我是國王。假使他認定我是國王的話,一開始就不會阻止我去尋死了。」

「我……我一直認為伸明就是國王……」

「我只是要把我的想法告訴你而已。香織你想怎樣就隨便你吧。不過,你先想想殺人是什麼滋味。之前死了這麼多好朋友,我的心裡真的很懊悔、很難過。所以你千萬不要鑄下大錯啊。」

香織的表情扭曲起來。

「我、我該怎麼辦才好?陽介,你告訴我……快告訴我啊,大傻瓜……」

香織拿出學生手冊,望著手冊。伸明用溫和的語氣問她:

「你在看什麼?」

「全班同學的……合照。」

「能讓我看看嗎?」

香織把照片從手冊裡拿出來,拎在伸明的眼前。

那是球類運動會結束後,全班同學集合起來拍的照片。她把這張照片縮小列印之後,夾在學生手冊裡。班上同學都穿著體育服裝,男生舉著球棒和手套嘻笑著,女生則是用手比出V字,擺出性感姿態。

直也被推倒在地上,伸明和秀樹伸出腳踢他,一旁的智惠美趕緊過來阻止。陽介和香織則是在照片的邊緣,兩人站在一起,露出開心的笑容。

「這張照片,是兩個月前拍的吧?我也有一張。雖然球賽輸得很慘,但是,大家臉上的表情,真的好燦爛!」

「兩侗月前……那時候好開心啊。陽介也在、真美也在、大家都在!可是……現在卻……」

真想要回到過去。

「香織你真厲害。連我一個大男生,來到這裡都不免感到害怕,你一個女生居然敢來。你不怕嗎?」

「我當然很害怕……可是……可是……」

香織的肩膀抖動起來。

「不用多說了,我能體會你的感受。你一定很勉強自己吧!因為一心只想要殺了我吧!」

「嗯嗯……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伸明,你真的不是國王嗎?」

「不是我!雖然現在我無法證明,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們一同找出真正的國王吧!」

「……我明白了。」

香織雖然有些躊躇,但還是靠近伸明。她臉上的恐懼表情消失了,變得和善許多。

「得要幫你解開繩索才行。」

「太好了,謝謝你!」

「說『謝謝你』很奇怪吧?因為之前是我把你綁起來的。」

伸明笑了出來。他的心情平復了,剛才那些恐懼、緊張、迷惘、寂寞都一掃而空。香織繞到伸明的背後,準備把牢牢繫緊的繩結給解開。

「能夠笑得出來真好,香織!……你怎麼了?」

「沒事……嗯,這樣真好。」

「嗯?你的聲音怎麼變小了?」

「我馬上就……幫你……解開……」

「不必心急!慢慢解開就好。」

突然間,伸明背後那裡傳來了兩人的手機簡訊鈴聲。

「……同時……收到簡訊?」

「我要快點……幫你解開……」

「嗄……?是收到了午夜0點的國王命令嗎?還是……有誰要受懲罰了?」

「我要盡快解開!」

「喂!香織……現在幾點鐘?……難道說,你哭了嗎?我在問你啊,你有沒有哭?回答我!」

伸明勉強轉過頭去,可是只能看到香織低著頭弄繩子,看不出她的表情。


「好牢啊……我綁得太緊了……嘶嘶……解不開。」

香織一面吸著鼻子,一面嘗試解開繩結。

「我才……嘶嘶……沒有哭呢……。我找不到粗的繩子,所以只好拿細的繩子來綁……」

「不要騙我!我聽到你的聲音了。你現在騙我又有什麼意義呢!」

伸明大聲喊道,用力地左右搖晃頭部。

「剛才……很自然地……就流出眼淚了……是因為悲傷嗎?我也不懂……只覺得突然放鬆了心情。」

「不會吧……為什麼……」

原來,是緊繃的情緒突然得到紆解,內心感到平靜安詳,眼淚就自然而然掉下來了。

「你看了剛收到的簡訊了嗎?」

「我在專心解開繩子,沒時間看。」

「別管什麼繩子了!把簡訊給我看!還沒確定受懲罰的人是香織啊……」

「怎麼能不管繩子!我……我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我不解開繩子的話,伸明你會一直被綁在這裡啊!我馬上就會幫你解開了。」

「你不必管我會怎樣啦……」

「為什麼解不開呢!現在又沒時間去找剪刀什麼的……」

「香織,你的正義感總是比別人強呢。」

所以在搜尋國王這方面,也是一樣拚命。伸明看著香織,突然想起一件事。

香織很清楚,自己再過不久就會受到懲罰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你就一面解開繩索,一面跟我聊天吧。對了,上次棒球賽,陽介有打出安打吧?」

「現在怎麼突然提這個?他只有打出1支安打啦。」

「那傢伙也只能擊出1支安打吧?難怪會輸球。嗯?不對!應該說全體隊員都要負責。」

「……我們當然希望能夠打贏啊。女生也在場邊加油,可是你們男生太丟臉了。」

「的確,女生都拚命地加油呢!謝謝你們。雖然最後結果還是慘敗。」

「真是差勁透了!」

「說差勁太過分了吧?我們球場上的人也很努力耶。」

「再怎麼努力,到頭來還不是一樣輸了.」

「好嚴厲啊!不過,那天真是開心!還有什麼事?咦?應該有很多好玩的事可以講啊,為什麼現在偏偏想不起來?」

他想用說話來轉移香織的注意力,讓香織心情平靜下來,可是,不管他怎麼想,都想不出該說些什麼才好。

……我真是沒用。就連安慰同學都辦不到嗎!我變成香織的累贅了嗎!

「對了,陽介真的有說他喜歡我嗎?」

「他有說啊!絕對有說!他說他最喜歡香織了!他最愛香織了!」

「陽介才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呢!」

「對啊!不過我說的是真的,陽介說他喜歡香織!說是單相思!這是真的。」

香織一面流淚,一面笑著。伸明也笑了起來,眼淚和笑聲混雜在一起。

「我好高興……伸明,對不起……我來不及……謝……謝……你……」

「對不起?還有,你幹嘛跟我道謝!」

香織沒有回答。

「該道謝的,應該是得到你幫助的我才對吧!」

還是沒有回答。

「為什麼要跟我道謝?」

沒有回答……。

「你還想問些什麼事?我都可以回答你!」

沒有回答……。

「繩子你慢慢解開就好!反正……時間還很多。」

沒有回答……。

「不要不理我啊!香織!喂!你怎麼了,香織?」

沒有回答……。

「快回答我啊!」

她的最後一句話是「謝謝你」,聽起來非常溫柔。

香織無力地倒在伸明的背上。伸明從背部感受到香織的體溫。微微的體溫。

他想把身子撐起,想要轉過身去,可是卻動不了。

「抱歉……我還是沒能救你……」

伸明緩緩低下頭,閉上了眼睛。香織就像是靠在伸明背後,拿他的背當枕頭一樣,陷入了永遠的沉眠。

他回頭看,卻看不見香織的臉,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和背部。

「怎麼……會這樣呢?抱歉……讓你靠在我這沒用的傢伙背上離開人世。我卻沒能在你生命的最後一刻,說幾句可以安慰你的話。」

這時,收到簡訊的鈴聲再度響起。

「又有誰……要犧牲了嗎?」

伸明的雙眼溢出斗大的淚珠,滿溢的眼淚,把自己的褲子給浸濕了。

「居然撐到現在才哭啊……我就說嘛,不准哭這樣的命令,根本是辦不到的。根本忍不住啊。」

……眼淚無法遏止。我將死在這裡,陪伴著香織的遺體,等待別人前來。真的好寂寞啊。直也,你知道我要來這裡對吧。我沒有回去,你一定會擔心,到時候就會來找我了,對吧。

我的性命還剩下幾分鐘呢?媽……對不起。我是個任性的孩子,還常常叫你「老太婆」,其實我最愛你了。

直也……其餘的事就交給你了,拜託你了。

智惠美……抱歉,我好想聽聽你的聲音啊。我好希望再聽你用可愛的聲音,叫我「伸明」。可惜,沒機會……再一次跟你告白了。

還有,我知道這麼說很任性,可是我好希望智惠美能拿手帕來,擦掉我臉上的眼淚,我沒辦法自己擦掉。這眼淚還真是煩人呢。

為什麼心情這麼平靜?平靜得出奇,真是不可思議……

「GAME GVER!」

手機鈴聲再一次響起,又是簡訊的通知。

……拜託……不要又再引發連鎖反應了……這不是我和香織的錯啊……忍著不哭真的很難受啊。

伸明用盡全身力量,深深吸氣,然後大聲吼叫道:

「我恨死你這傢伙了!啊啊啊啊啊!」

憎恨!憎恨!憎恨!

他將銳利的視線集中凝視一點,那是彷彿能夠摧毀一切的視線。伸明深呼吸著,用力踢開週遭的書籍。

……我的朋友們……我就要死在這裡了。

他閉上眼睛,心裡有了覺悟。既然要死,就給我一個痛快吧,不要拖拖拉拉的。

……就在此時,有說話聲打破了房間內的寂靜。

「在你死前,把你知道的那幾個字告訴我吧。」

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莉愛站在房門口。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我跟蹤過來的。你這傢伙,腦筋真是太單純了。為什麼我要叫你早點出發?為什麼我要說,警方和學校很快就會有動作?你猜不透嗎?」

「……難道我跟你提到『我要搭第一班車』?」

「我只是去問車站售票員『我是剛才那個男孩子的女朋友,請問他買的是到哪裡的車票?』他就很親切地告訴我了。到了市公所也是,我只是隨口問問『那個人剛才在問什麼?』他們就把地點告訴我了。」

「打從一開始,你就計劃要跟蹤我,所以才要我趕緊出發。」

「快告訴我你知道的那幾個字!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吧。現在時間已經不夠了,告訴我,我來找出國王。」

「找到國王又怎樣?」

「我會代替你,向國王復仇,給他懲罰。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才信不過你呢!」

他把腳邊的書踢向莉愛。

「你的身後是誰?」

「是香織。拜託你,把香織的遺體放平吧!她這樣太可憐了!」

莉愛走進房間裡,撫摸著靠在伸明背上的香織的臉龐。

「好可憐啊。」

「你把她身體放平吧。」

莉愛露出微笑,瞪著伸明。

「你告訴我你知道的那幾個字,我就把她安置好。我還會叫人來收屍,不然的話,你們會一直曝屍在這裡呢。」

莉愛的微笑轉為冷笑。

「你這……邪惡的……傢伙……」

「快點告訴我吧。」

伸明小聲地說了幾個字。

「我聽不見。」

「…………喝!」

「你故意的?」

「沒錯!」

伸明故意等莉愛靠近自己,把頭貼近他的嘴邊,這時突然用盡全身力氣賞了她一記頭錘。這是內心充滿憎恨的他,所做的最後的頑抗。本來想好好揍她一頓的,可是身體動不了。雖然,用腳踢她也行,但是,伸明就是想要瞄準她的臉。

莉愛踉蹌地向後倒下,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摸著自己的臉,說道:

「這是最後的頑抗?」

「沒錯!要我告訴你,你得先把香織給放平。」

莉愛抱起香織的身體,把她平放在伸明旁邊,這是香織死後,伸明第一次看到香織的臉龐,還有她無力的身軀。

剛才那個香織已經不在了。跟他一起聊天、說笑、生氣的香織,已經動也不動了。

又一股悲傷襲來,眼淚不由得奪眶而出。

「我把她放好了,快點告訴我!」

「是【們、的、一、將、個】!快去叫人來!」

「我會遵守約定的。」

抬起頭一看,莉愛正看著週遭。

「你在看什麼?」

莉愛走到桌子前,拿起一本筆記本讀出聲來。

「關於怪異事件的記錄?」

莉愛喃喃說道。伸明低下頭,用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語氣說:

「跟你說實話吧,我因為某種緣故,還沒有全部看完。而且,應該還沒看到最重要的部分。」

「因為你看到一半,就被香織綁起來了,對吧?真是個蠢蛋。」

「拜託你,把這個筆記本交給直也。現在只有你可以辦到了。」

莉愛沒有回答。臨死之前,居然要拜託這種傢伙,實在是令人悔恨不堪。可是,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

「莉愛,拜託你……完成我這個最後的心願吧。」

「你只有在拜託我的時候,才會叫我莉愛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仇視你的。」

「生還者是丸岡、平野,還有奈津子3人。丸岡……香織。平野……奈美。這是偶然嗎?」

突然想起,奈美的姓氏是平野,而香織的姓氏是丸岡。剛才注意力都放在香織的姓氏,卻沒想到奈美的姓氏「平野」也有關聯。可是,奈美和香織都死了。奈美死在海中……香織……則是躺在身旁。但是這絕對沒有相關,絕對是偶然。

突然間,頭部像是遭到沖床機器左右夾住,越夾越緊似的。伸明感覺到,這股夾緊的力道徐徐增強。力道逐漸升高,痛苦也逐漸增加。他的雙耳發出耳鳴,顱骨像是遭到外力壓搾一般,弄得他下巴都快要脫落了。

痛楚緩緩地增強,再這樣下去,頭一定會被擠爆吧?就像用手捏爛一個蕃茄那樣。番茄的果肉和果汁會發出啾啾的聲音,從手指的縫隙間溢流出來。

果肉,就是被顱骨所包裹的灰白色腦漿。果汁,則是在體內循環的赤紅色血液。

被手捏爛的番茄,在鬆開手之後,會沾得滿手都是,看不出原貌,果肉和果汁混合在一起,手掌攤平時,就會向下滴落。

或者,頭部會像氣球一樣爆開,發出爆裂的響聲,血肉朝四處飛散噴濺?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頭都會從此消失。

「……把筆記拿給直也……拿給他看……」

「我才不要。」

「……告訴智惠美……和直也。要他們……互相扶持……」

「我會的。」

「謝啦。莉愛……你至少應該……多愛自己一點。不然的話……人生很悲哀的。」

「用不著你多管閒事。」

「任何人都有醜惡的一面……因為人是有感情的動物……這是很正常的……只是,醜惡會顯露出多少的問題……只有累積了懊惱、苦惱等各式各樣的經驗……人才會有所成長……。希望你……瞭解……莉愛你一定會改變的……會改變的……我、我已經不行了!我不要讓你看到這麼殘酷……的畫面。你快點離開這個房間吧……」

莉愛走出房間時,丟下了一句「再見了,伸明」。

「莉愛這傢伙,居然也會叫我的名字啦……」

房間裡變得空無一人。只有身邊躺著的香織,和被捆綁的自己。他突然變得非常膽小。

「死亡還是……好可怕。救命啊……快來……救我啊……」

第一卷 命令12【10月30日(星期五)午夜0點0分】
漫長的一天終於過去,命令11結束了。終於可以盡情哭泣了。

「這、怎麼可能……伸明、伸明……要接受懲罰……只差2分鐘……2分鐘……」

直也趴在床上哭喊。他暗自禱告還有機會可以和伸明說話,於是按下撥號鍵。

「收訊不良嗎?還是因為手機沒電了……」

直也把手機扔向牆壁,泣不成聲地嘶吼道:

「夜鳴村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能哭……!把伸明還來!」

眼淚浸濕了被單。

他明明說會回來的。早知道,我應該跟他一起去才對……。直也低頭看著手機這麼想著。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是伸明打來的嗎?他還活著?直也拿起手機,確認螢幕上的來電顯示。

【來電:阿部利幸】

「這時候打來有什麼事!」

「還會有什麼事!直也,這次的命令怎麼辦?由誰來擲?我可不要喔。」

「要是伸明在的話就好了……」

「伸明已經死啦!現在哀悼死人有什麼用!先擔心這次的命令吧!」

「你、你居然說這種話!如果我躑的話,一定指名利幸。」

「對、對不起!我說得太過火了,原諒我。不過直也,你能擲嗎?沒辦法吧?」

「……總得要有人擲啊。」

「美奈子願意擲嗎?我想她應該不會指名我吧。」

「先讓我想一想。」

「再不快點的話,被千亞和雅美她們搶先就糟了。搞不好男生會全部死光耶。」

「就說讓我想想嘛!」

直也說完,就把手機掛斷了。

「如果由我擲的話,能救得了智惠美嗎?可是……」

他再次確認簡訊內容。

【10/30星期五00:00 寄件者:國王 主旨:國王遊戲 本文:這是你們全班同學一起進行的國王遊戲。國王的命令絕對要在24小時內達成。※不允許中途棄權。*命令12:由班上一名同學擲骰子。擲骰子的人擲出多少數字,就指名幾位同學。擲骰子的人、還有被擲殷子的人指名的人,都必須接受懲罰。

※要是沒有人擲骰子、或是沒有指名,全班同學都要接一叟懲罰。

※擲完後必須在5分鐘內,按照擲出的數字,指名相同人數的同學。指名的方法,是由擲骰子的人傳簡訊給被指名的同學。指名已死的人無效 END】

利幸說得沒錯。如果是由討厭男生的千亞和雅美來擲骰子的話,男生很可能全都會被指名吧。

自己來擲的話,雖然這樣會犧牲自己,但至少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可是,擲出多少數字,就必須指名相同數字的人,意思就是要殺死多少位同學。如果擲出6……就得殺死6位同學……。

「告訴我,我該怎麼辦?伸明,為什麼你會死呢!」

我必須保護智惠美。

「換作是伸明,你會怎麼做呢?會為了保護智惠美而擲骰子嗎?」

如果由敬太來擲的話就好了……可是,那樣敬太也會死掉。這個想法太自私了,實在難以接受。

該不會有人指名我吧?好歹我也跟班上同學打成一片。擲骰子的人,應該會指名那些自己漠不關心、或是自己討厭的人吧。但是,就算自己不想擲,要是被別人指名的話,同樣要接受懲罰而死。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來擲,至少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如此蠱惑人心、引誘人們走上邪惡之路,真是惡魔的行徑。

「利幸,快點睡了。」

「別煩我!死老太婆。」

利幸在自己的房間裡,一面看著班上同學的名冊,一面在A4的紙張上面做筆記。

良也……剛才講手機時,態度怪怪的。

俊之……我們是好朋友,他絕對不會選我的。第二候補。

敬太……天真又白癡。他跟直也、智惠美是死黨,應該不會指名他們。反正他笨笨的,很好利用。

莉愛……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先不考慮。

千亞……第1號危險人物。對我而言是一大威脅。因為她很討厭我。

美奈子……第一候補。

智惠美……對她施壓的話,應該會乖乖聽話。她正在為伸明的死而傷心,我可以好好利用這一點。

雅美……第2號危險人物。

大概是太過興奮、造成血管膨脹的緣故,利幸照鏡子時,發現自己的臉和皮膚變得紅通通的,眼睛也佈滿血絲,看起來就像披著人皮的魔鬼。

「無論如何我都要活下去!即使不擇手段!」

利幸高聲地笑了起來。

「……還要幾分?還要幾秒?快點結束吧。」

伸明的身體劇烈地掙紮扭動,和他綁在一起的矮桌也喀答喀答地搖晃著。

「喂——!快殺了我啊!」

噗喳,就像是電視機的電源被切斷的聲音,在他腦中迴盪著。力氣耗盡後,意識越來越模糊。他甩甩頭,慢慢睜開眼睛,警戒地巡視四周。

嗯?這裡是哪裡?

「好黑啊……」

伸明重新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有種奇怪的味道,好噁心……。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被綁著?」

一堆疑問同時在腦海中浮現。伸明大聲吼叫著,忽然間,發現黑暗中好像有個物體。

「……香織?」

他移動腳,輕輕頂了一下香織的大腿。一點反應也沒有。人與生俱來的生命感和躍動感全都消失了,他感覺不到絲毫生命的跡象。

「死……死了……?」

異臭和香織的屍體讓他感到一陣反胃,趕緊撇過頭去嘔吐。

「……這、這是怎麼回事?」

惡寒籠罩著伸明的全身。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屍體。這是怎麼回事?他一髦無頭緒。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伸明大叫著。

「伸明,你還活著嗎?」

站在房間入口的人影這麼問。伸明定睛一看,是莉愛。

「是莉愛?救救我!這裡是哪裡?我旁邊的香織死了!怎麼會這樣呢!」

「你在說什麼……?你瘋了嗎?」

「我在說什麼?你不是都看到了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快告訴我啊!」

「你知道國王遊戲嗎?」

莉愛表情凝重地問道。

「嗄?國王遊戲?我當然知道。現在提這個做什麼!」

「……那是團體旅行或是聯誼的時候玩的遊戲,是嗎?」

「要不然是什麼?」

「這是消除記憶的懲罰……你的記憶恐怕被冊除了。可是你還認得我,表示被刪除的只有最近的記憶。」

「……記憶被刪除?」

伸明受到保護,活下來了。國王故意讓班上同學以為他死了,好讓他逃過這次的命令。

因為簡訊上寫著【指名已死的人無效】,所以這次伸明不用擲骰子也能過關了。

如果伸明的記憶沒有消失的話,他很可能會自己擲骰子吧。國王果然很厲害……。

「先別說這些了,快幫我把繩子解開吧!拜託你!」

莉愛走進房間幫他解開繩子,一邊這麼問:

「今天是幾號?」

「嗄?不是19號嗎?」

在伸明的腦海裡,從國王遊戲開始之後的記憶都消失不見了。也許這是個機會。

現在,知道文字存在的人,只剩下莉愛一個了。

……不過,直也他也可能知道。

「莉愛……香織變成那樣,你都不在乎嗎?而且這個地方……」

「繩子解開了。」

「得救啦!謝謝你。」

伸明跪坐在香織身邊,害怕地握起拳頭。

「我被搞迷糊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香織為什麼會——?」

「我們班上的同學,快要被超乎人類智慧的國王遊戲給殺光了。」

「超越人類智慧的國王遊戲?同學快被殺光了?」

「遊戲規則很簡單。不服從國王命令的人就要接受懲罰。香織就是犧牲者。」

「這、這太扯了吧!」

「我知道很難以置信,每個人剛開始聽到的時候,都是嗤之以鼻,不過等你親眼看過之後就會相信了。而且,在幕後操縱國王遊戲,擁有超越人類智慧的力量的幕後黑手,就是你深愛的智惠美。」

「智惠美?智惠美殺了香織?還刪除我的記憶?」

「是的。」

「你、你騙人!」

「我沒騙你。已經沒時間了,回去的路上我會解釋給你聽。」

莉愛一邊說、一邊在香織身上搜索。手機……找到了。不、那是伸明的手機,因為香織把它搶了過去。莉愛偷偷把伸明的手機塞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裡。

接著,她又找出香織的手機,把裡面的簡訊刪除。

「喂!你從剮才就一直在摸香織的身體,到底想做什麼?」

伸明瞄了一下她的手。

「沒什麼,我們快下山去吧。」

「下山?應該先打電話報警吧。咦?手機不見了?掉了嗎?還是放在家裡?麻煩你先打給我的手機好嗎?」

「沒用的,這裡收不到訊號。我們快走吧,這樣才能打電話。」

「可是我的手機……」

「香織比你的手機更重要吧。」

要走到可以收訊的地方,大概需要2個小時吧?已經沒時間了。

如果有人搶先擲骰子的話,那就糟了……。

從這裡回家,需要10個小時車程。在此之前,必須先讓伸明和智惠美或是直也碰面才行。只能祈禱這段時間沒有人敢擲骰子了。

莉愛跑在前頭,伸明在後面叫住她。

「等一下,香織怎麼辦?」

「先把她留在這裡,等我們可以收到訊號時再報警處理。」

「留在這裡?……這樣不好吧,還是帶她一起走吧。我來背她。」

「山路要走2個小時以上耶。香織已經死了,跟一團蛋白質沒兩樣了啦!」

「你怎麼說這種話!太過分了,我就是要帶香織一起走!」

「隨便你。要是你趕不上的話,我可不管你。」

「這傢伙怎麼這樣,真令人生氣。香織,我會帶你一起走的。」

伸明在沉睡的香織面前跪下,雙手合十,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身體背到背上。感覺很輕,背下山應該不成問題。

香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真的是死於國王遊戲嗎?還是因為智惠美?

完全想不起來。

香織靠在他背上沉沉地睡著。這種感覺……好像不久之前也曾經體驗過……這是自己在胡思亂想嗎?


話說回來,莉愛居然說香織是「一團蛋白質」,實在太沒人性了。

他往前看了一下,莉愛已經走到很遠很遠的前方。

「等、等一下,莉愛!」

伸明加快腳步,想追上莉愛。

打給美奈子看看吧。

「您撥的電話目前無人接聽……」

「為什麼沒人接呢!」

接著,又打給千亞。

「雅美?……什麼事?」

千亞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力氣。

「我想,還是打電話報警吧,你覺得呢?」

「如果警察出面,造成國王遊戲無法繼續的話怎麼辦?大家一起死喔?」

「……」

「白天不方便行動,我看這樣吧,晚上10點大家到屜木頸水庫的公園椅那邊集合,商量對策。那裡半夜沒什麼人,應該很適合。」

「……好吧。」

「我來聯絡大家。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喔。」

【有事要商量……決定要由誰來擲骰子。因為白天不方便,所以請大家晚上10點到屜木頸水庫公園集合。知道地點嗎? 川野千亞】

掛掉電話後10分鐘,千亞發的簡訊傳到了。確認寄件人是千亞後,雅美打開通訊錄,一個個尋找。

「利幸?直也?莉愛?智惠美?到底誰會擲呢?……隨便都好,只要別指名我就行了……拜託。」

雅美有種不祥的預感,內心恐慌不已。

屜木頸水庫公園離市區有一段距離,半夜裡幾乎沒有人來。園內林蔭茂密,種滿各種不同品種的樹木,但是沒有設置蕩鞦韆或是吊單槓之類的遊樂器材。園區中央擺著一張木製圓桌、圍繞在桌邊的八張圓木椅,還有爬滿長春籐、用來遮陽的屋頂。

晚上10點5分。千亞比約定的時間遲了一點才到。利幸、直也、俊之、敬太、智惠美、雅美早已圍坐在桌子四周,現場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16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每個人心裡都充滿了恐懼、不安、猜忌、疑惑……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由於這附近連一盞路燈都沒有,唯一的光源就是月光,所以光線非常昏暗。

每個人都用不信任的眼神瞪著彼此,甚至還有人渾身散發著殺意。

茌他們之間,信任早已經蕩然無存了。

智惠美整個人死氣沉沉,直也也失去了往日的精神和活力。

就連平常吊兒郎當的敬太,今天也不再搞笑。利幸則是用銳利的眼神觀察其他成員,臉上不時露出詭異的笑意。

至於距離稍遠的人,因為光線昏暗,無法看清楚面孔,頂多只能隱約看到輪廓而已。

公園裡非常安靜,只有青蛙和蟋蟀的叫聲、以及有規律的水聲,滴答滴答地在黑夜中迴響著。氣氛異常地緊繃,彷彿只要有人出聲,大家就會開始一爭吵。

千亞熬不住內心的惶恐,打破了沉默。

「美奈子割腕被送到醫院了。莉愛現在還聯絡不上。如果她還活著的話,那麼目前存活的人總共有9人……32位同學之中僅剩的9個。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千亞,現在先別說這個!到底要由誰來擲骰子?」

利幸大聲叫道。

「由說話最大聲的人來擲如何?」

「是誰在說話?我聽到的是女生的聲音!」

利幸不客氣地問,可是沒有人回答他。

千亞忍不住竊笑。她伸出握拳的手,在大家面前打開,一顆骰子就放在她的手掌心上。千亞用拇指和食指捏起骰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利幸1號,這是骰子,拿去吧。」

「1號?為什麼突然給我加編號?還有,為什麼要我擲?」

「因為你好像很想擲的樣子。」

「我已經說過了,我絕對不擲!既然是你拿來的,就由你擲吧!」

「……由我擲的話,第一個就是指名你喔。」

「可惡,你敢的話,我就先宰了你。」

「擲的人本來就會死,你不知道嗎?」

「先冷靜下來,利幸。」

直也開口安撫利幸。

「嘎?這叫我怎麼冷靜呢?直也,你了不瞭解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你成熟一點好不好!現在大家的處境都一樣!」

智惠美全身顫抖地說著。她用手臂環抱著自己,大概是想要抑制住渾身的顫抖吧。

「好了,大家不要再吵了……」

氣氛越來越險惡,眼看就要一觸即發,直也用無助的聲音哀求著:

「最近,我越來越不懂得什麼叫做幸福了。像現在這樣,每天過著詭異恐懼的日子,以前不瞭解或是不在乎的事情,現在都變得好珍貴,像是上學、玩樂、看電視,那些被我視為理所當然的生活瑣事……。我好想回到以前的生活……我想回到過去……」

「我也想回到以前平凡的生活……」

雅美哭喪著臉說。大家的心情都壓抑不住了。

「所、以、聽、我、說!先別管這些啦!這次到底要由誰來擲骰子!」

心急如焚的利幸已經快爆發了。

「雖然晚了一點,可是我可以加入嗎?」

不遠的地方有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是誰?

千亞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伸明!」

智惠美和直也流著眼淚大喊。兩人就像是苦等多時的小狗,終於盼到主人歸來一般,朝伸明撲了過去。

「你還活著?你真的是伸明?沒騙我們吧?太好了……你還活著,太好了……」

「伸明就站在我們面前,真不敢相信。別跟我說你是鬼喔!」

伸明瞪著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直也,生氣地說道:

「別亂摸!離我遠一點!也別跟我說話!真沒想到,你是那種人!」

「咦?你、你在說什麼?我做了什麼嗎?」

「少裝啦!智惠美,你跟他說!真是不可原諒。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明白!」

智惠美和直也同時發出「嗄?」的一聲,一副不知所云的樣子看著伸明。

莉愛站在後面,斜眼看著他們幾個,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快點決定由誰來擲吧。投票表決如何?」

聽到莉愛這麼說,雅美用袖子擦掉眼淚,兩手用力往桌子捶下。

「投票表決?你以為問題有那麼簡單嗎!」

「簡單最好啊。這是國王遊戲,我們誰也逃不掉。你們怎麼還是沒搞懂,越怕死,這個遊戲就越是沒完沒了。懂嗎!沒完沒了!」

「莉愛,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智惠美這樣問道。突然,利幸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太好啦,伸明!多一個人,我的存活率就往上提升一些啦!」

聽到利幸這麼說,直也以想要殺人的眼神瞪著他。

「你這傢伙……」

「我說錯了嗎?直也的存活率也提高啦,難道不值得高興嗎?人數越多,擲骰子的機率和被指名的機率都會降低啊。」

「你說這什麼鬼話——!」

直也握緊拳頭,往利幸撲了過去。利幸輕鬆地躲過攻擊,還轉過身在直也的臉上賞了一拳。

「沒打中!那種花拳繡腿也敢拿出來獻醜!」

利幸一語刺中直也的要害。利幸還不罷手,朝著已經仆倒在地的直也的側腹用力踢去。直也按著側腹,痛苦地掙紮。

伸明冷靜地看著這一幕。

「打架你是贏不了我的。很痛吧?直也。不想再被修理的話,最好乖乖聽話。」

「伸明,快阻止他!」

智惠美拉著伸明的手說道。

「為什麼見死不救呢?你說啊!」

「……真是痛快。」

「你、你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生氣?」

「問問你自己吧!」

伸明甩開智惠美的手。

「住手!不要再打啦!」

俊之衝過來抓住利幸的手臂。

「放開我!剛才先動手的是直也耶!」

「算了吧!都什麼時候了還打架!」

「你是不是也想被揍?」

「……你是怎麼了?利幸。」

俊之把手搭在利幸的肩膀上,試著安撫他。

「少囉唆!我沒有怎麼了!」利幸一把將俊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揮掉。

「你變了……」

利幸和俊之的名字寫法雖然不一樣,但念法是一樣的。這也是當初兩人一見如故、很快變成好朋友的原因。為了容易辨識,班上同學本來想給他們取綽號,但是他們兩人一致反對。(※利幸和俊之的日文發音皆為「TOSHIYUKI」。)

「就算容易弄錯我們也不想取綽號。『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多好啊!」利幸和俊之兩人勾肩搭背,自豪地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

「我還不想死!我還有很多事想做!我才不要死呢!」

利幸像瘋了似地瘋狂大喊,叫聲在寂靜的公園裡迴盪著。

「對了!俊之,你來擲吧!」

「混蛋……你先看看四周吧……」

俊之失望地歎了一口氣。一旁的千亞看不下去,從位置上站起。

「我來擲!我絕不會原諒利幸1號的!」

「住手!你不可以擲!」

利幸像滑壘一樣往桌子的方向飛撲而去,比千亞早一步搶到骰子,然後把骰子遞給俊之。

「你來擲。千亞擲的話,我一定是第一個被指名。快擲吧!拜託你擲吧!」

利幸硬把骰子塞到俊之的手裡,逼他擲骰。

「你在做什麼!」

「你來擲的話,問題就解決了!」

「不會吧!你、快住手!」

兩個人開始爭執不下。

利幸為了逼俊之擲骰,想把俊之緊握的拳頭掰開,可是俊之緊握拳頭,抵死不從。

「要是你不用這種方式,說不定我還……」

爭執之中,俊之不禁流下悔恨的眼淚。

「你們兩個別吵了!」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莉愛面帶微笑,冷眼看著僵持不下的兩人。

「這就是瘋狂的世界。充滿了恐懼的世界。」

「你們兩個是怎麼啦!」

伸明出面將兩人分開,把失控的利幸牢牢架住。

「放開我,伸明!」

「冷靜一點!」

從纏鬥中掙脫的俊之,趴在地上,不甘心地用手指刨著地面。等到紊亂的呼吸慢慢平復下來,他才仔細看著握在手中的骰子。

「一切都沒希望了……我討厭這樣。」

俊之自暴自棄地喃喃自語。他舉起手臂,打算把骰子扔出去。

「什麼國王遊戲!可惡!」

「住手!你這樣做,說不定會被視為是擲骰子!」

直也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俊之正要揮出去的手。

「你丟出去的話,不就等於是擲骰了嗎!」

「我已經受不了啦……我不要看到現在這樣的利幸……我不要!」

伸明看著哀嚎的俊之,一時疏忽鬆開了利幸。

「放開我!哼……他本來差一點就要丟出去了說!啊、對了……」

利幸說到一半,突然繞到智惠美背後,用手臂扣住她的脖子。

「喂!伸明、直也!你們知道我這麼做代表什麼意思嗎?」

「利幸!你在做什麼?快放了智惠美!」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伸明和直也慢慢靠近和幸。其他人也被利幸的舉動嚇了一跳。

「發問的人是我。快回答!」

「我……不能呼吸……救……命……」

智惠美的臉瞬間脹紅,兩腳痛苦地踢著,兩手緊緊抓住勒住她的手臂。

「住手!放開智惠美!」

為了避免經刺激利幸,伸明一步步慢慢靠近。

「喂,不准再靠近了!我的力氣很大,智惠美的脖子這麼細,恐怕承受不住喔。你瞭解我的意思吧?」

智惠美緊閉雙眼,表情非常痛苦。利幸因為亢奮而滿臉漲紅,他的情緒全寫在臉上,看起來非常激動。

「這、這就是殺人的快感嗎?伸明或直也都行!快擲吧!還有,你們敢指名我的話,後果自行負責。我早就知道直也暗戀智惠美的事啦。這裡是你最後的告白之地,多麼巧妙又充滿智慧的安排啊!」

智惠美好像是力氣用盡了。原本努力想掙開利幸的手臂,如今也無力地垂下。

「好,我來擲吧!你快放開智惠美!」

伸明擔心地走到利幸面前說。

「你先擲。等你擲完,我馬上放了她。」

「我知道……不過你力道輕一點,否則智惠美會……」

利幸鬆開手臂的力量,智惠美猛然咳了好幾聲後,氣弱游絲地說:

「伸……明……不可以…………」

「智惠美,你給我閉嘴!否則我就再勒住你!伸明,快點擲吧!」

伸明警戒地盯著利幸,然後把手往旁邊伸出去。

「誰把骰子拿來給我……?快點,快拿給我!」

伸明催促似地揮揮手,俊之吃力地把自己撐了起來。

「你真的願意嗎?」

「嗯。」

當俊之要把骰子放到伸明的手心時,直也突然把骰子搶了過去。

「不可以讓伸明擲!我來。」

「你在說什麼?還我!」

「以後能夠保護智惠美的人就只有你了。而且我也欠你一個人情。只要能保住你和智惠美,我願意擲骰子。」

直也微笑地看著伸明。

「住手!直也!」

直也閉上眼睛。「這樣總可以了吧!」他大聲吶喊著,同時用力把手上的骰子扔向地面。被丟出去的骰子在地上跳了3、4下後開始旋轉,最後在智惠美的腳邊停住。

「直也……你……」

「我們必須先搶到機會。以後的事就拜託你了。」

「這是騙人的吧!為什麼會這樣呢?都是我害的……」

智惠美一面哭喊,一面氣憤地跺腳。這時,直也的手機響了起來。

【10/30星期五22:55 寄件者:國王 主旨:國王遊戲 本文:從現在開始的5分鐘之內,按照骰子的數字,指名相同數量的同學。指名的方法,是直接喊出名字。立刻指名 END】

「指名的方法居然是……直接喊名字?開什麼玩笑!」

「瞧,骰子就在智惠美的腳邊!去看數字吧!除了我之外你要指名誰都行。」

利幸高聲地笑著。這傢伙想得真美!伸明這麼想,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氣。

直也去看了骰子的數字。

「要指名4個人……該指名誰呢……」

「我的建議是千亞或雅美。或者,你要指名智惠美也行。」利幸說道。

「直也,就叫美奈子吧。反正她人也不在這裡,而且她本來就打算自殺。」敬太說。

「讓我自己決定。敬太……情況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突然,在場的每個人手機同時響起。直也一臉驚訝地看著來電顯示。

【10/30星期五22:55 寄件者:國王 主旨:國王遊戲 本文:男生座號32號·山下敬太 處以斬首的懲罰 END】

「……是我!我要被懲罰了!」

敬太顫抖地說。直也楞楞地站在一旁。

「為、為什麼是敬太?……不會吧……我又還沒指名……」

敬太抓著直也。

「為什麼是我?直也!我一直站在你這邊,還給你很多建議耶!」

「我並沒有要指名你啊……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可是,到頭來你還是讓我遭受懲罰,不是嗎!」

直也無奈地別過臉。

伸明已經知道為什麼了。因為指名的方法是直接說出名字,偏偏直也剛才說話的時候,無意間已經說出了敬太的名字。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直也自己也發現了。

「什麼對不起……你以為道歉就沒事了嗎!……你要……給我交代……」

敬太突然雙手抱頭,痛苦地抓著脖子。

「頭、頭好痛啊!我的脖子、脖子……」

直也說了好幾次「對不起」,然後緊緊地抱住敬太。直也和敬太之間流出一種溫熱的液體,伸明上前摸了一下。

「紅……紅色的血?是血!」

直也想要把敬太的身體推開,睜大眼睛看著他。眼前那張敬太的面孔,慢慢開始往旁邊傾倒。身體還在原地,臉卻歪斜了。然後,敬太的人頭咚的一聲掉落到地上。

脖子以上的部分不見了。

平常被皮膚包裹在裡面的血肉和骨頭,現在全都暴露在外。

紅色的鮮血不斷從敬太的脖子斷面湧出,把直也的衣服染成了紅色。

敬太的頭在地上滾了幾圈後停了下來,臉的部分正好朝向直也。

敬太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嘴巴微微地抽動,好像在瞪人……可是,又好像在笑。

「不……不要看我!不要瞪我!」

鮮血無法遏止地大量噴出。地上那灘紅色的液體快速向外擴散,血腥味隨著風勢向四周散開。

到處噴濺的鮮血,正好射入直也半張開的嘴裡。直也嚇得大聲哭叫。

「哇、哇、血……血……」

他嫌惡地把濺到嘴裡的血吐出來,一把將敬太的身體推開,自己也跌坐在地上。敬太的身體失去了支撐,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之後,往直也的方向仆倒。

「救命啊!決把敬太拉開!」

伸明也被嚇得顫抖不止,他想過去把敬太拉開,可是手腳就是不聽使喚。

現場的人全都楞住了,沒有一個人幫助直也。

因為畫面實在太驚悚,被嚇傻的伸明甚至忘記大叫。

過了一會兒,伸明的手腳恢復控制後,走向直也,一腳把敬太的屍體踹開。那具無頭的身體就這樣呈大字形往後倒下。伸明拍拍直也的肩膀問道:

「你、你還好吧?」

直也本能地豎直身體,不停地顫抖。

「……血……脖子……敬太死了……」

直也好像被附身一樣,僵硬地從地上爬起。

「該……該指名下一個了……」

伸明看到直也被嚇成那樣:心中感到不忍,緊緊地抱住他。

「……對不起,都是我和智惠美讓你承受這麼大的痛苦。我該怎麼向你賠罪呢……」

直也的頭髮被鮮血濺得又濕又黏,還染成了紅黑色。血水從他的袖口和褲腳滴下,在地上形成一道清楚的痕跡。

「……中尾美奈子。」

直也小聲地說,眼淚從他眼裡汩汩流出。淚水因為沾到鮮血而變成紅色的。

「……還剩2個人。下一個該指名誰呢!」

直也以前不是這種人啊!

此時,每個人的手機都無情地同時響起。

【10/30星期五22:56 寄件者:國王 主旨:國王遊戲 本文:女生座號19號·中尾美奈子 處以窒息死亡的懲罰 END】

「太好了!瞧!一個個死啦!」

利幸像在看好戲一樣地瘋狂大笑。

「直也,拜託你叫我的名字吧……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大家!」

智惠美哀傷地說。

「我怎麼能叫你的名字呢……」

「拜託你!」

莉愛也這麼要求直也:

「快叫智惠美的名字吧!因為她就是國王。」

「這、這怎麼可能!我……我辦不到!我絕不會這樣對她的!」

「就算你叫智惠美的名字,她也不會死的。直也,你知道死去的那些人的手機裡有留下文字吧?那些字是在暗示智惠美,我早就想逼智惠美說實話了。」

「早就想?」

「你不該擲的。因為直也擲了骰子,害她的計劃泡湯了。她是故意讓你和伸明吵架的。直也,拜託你,快叫智惠美的名字!」

「不管是什麼原因,我都不會指名她!我絕不會這麼做!」

「直也……你……」

「智惠美,快離開這裡!」

「謝、謝謝你,俊之。」

「發生了什麼事?」伸明聽到聲音,趕緊轉頭去看。利幸倒臥在地上,俊之低頭看著他。智惠美躲在伸明的背後,看著俊之。

「智惠美,到底是怎麼回事?」

「俊之打了利幸!」

「好痛啊……你在做什麼?俊之!你找死嗎!」

「我們一起死吧……」

俊之說完,隨即撲向利幸,將他壓制在地上。

「你、你要做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我們要一起死。」

「嗄?」

「直也!同時叫我和利幸的名字,把我們兩個一起殺了,拜託你!」

「你在說什麼傻話!我還不想死!直也!不准叫我!」

利幸拚命掙紮,想擺脫壓制。俊之用力壓在上面,牢牢地扣住利幸的手。

「直也,快叫!你知道的,必須再叫兩個人名字才行!利幸這傢伙一旦抓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趁我還能壓住他的時候快叫!我們就是最後那兩人!」

「不要——!」

「你已經看到利幸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了吧!直也!」

俊之嘶吼著。直也低著頭,口中喃喃念著。

「…………阿部利幸。」

「這樣不夠!還要叫我的名字!你要我說幾次!快叫啊!」

「你敢叫的話,我就宰了你,直也!」

幸利大聲咆哮,手腳拚命地掙紮。

「直也,不要再猶豫了!要是你不叫的話,我就殺了伸明和智惠美!不要只留下我!」


「好、我知道了……籐岡……真的要我這麼做嗎?」

「沒關係,你快叫吧!要我說幾次啊!」

「……籐、籐岡……俊……俊之……」

直也斷斷績續地叫出俊之的名字後,忍不住哭了起來。他掩著臉低聲啜泣著。

「謝謝你,直也。對不起,讓你這麼痛苦。」

在場所有人的手機又同時響了。

【10/30星期五22:58 寄件者:國王 主旨:國王遊戲 本文:男生座號2號·阿部利幸、男生座號者23號·籐岡俊之 處以失血而死的懲罰 END】

瞬間,利幸發出幾乎貫穿耳膜的渨厲哀嚎。

「哇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我們會遭到什麼樣的懲罰……」

俊之緊緊抱著利幸,對著快窒息的利幸這麼說,像是在向他道歉。

「我還不想死啊!」

「很快就會結束了……再忍耐一下。有我……陪著你。」

俊之的雙眼流出鮮血。夾雅血色的淚水滴落在利幸的臉上。

「我們一起死吧。趁我們還是人的時候,好嗎,利幸……」

接著,兩人的耳朵也開始滲血,然後是鼻子。鮮血浸濕了利幸的頭髮。

兩人流出的鮮血在地上積成一灘血水,手和腳像在抽搐一樣地顫抖。

沒過多久,俊之和利幸再也沒有任何動靜。手臂和雙腳幾乎枯乾,嘴巴大大地張開露出白色的牙齒,舌頭垂掛在外面。

兩個像是一對熱戀情侶般緊緊抱在一起,動也不動。

雖然死狀極為淒慘,但在伸明看來,卻是那麼美麗。

「已經指名了4個人,接下來輪到我了……我終於……」

直也顫抖著說道。他一定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吧。直也用手臂緊緊環抱住自己,以為這樣可以止住顫抖,可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指名結束之後,輪到直也要受罰了。伸明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還好吧?」、「不要擔心!」總不能跟他說這些吧?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時,莉愛突然站到直也面前。

「直也,如果要多指名一個人,你會挑誰?千亞?雅美?還是智惠美?」

直也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回答我。」

「都這種時候了,你問這個幹嘛?你是不是沒大腦啊!」

伸明抓住莉愛說道。

「你閉嘴。快說,你會挑誰?」

直也小聲地說:

「我絕不會指名智惠美的。如果是雅美和千亞的話,應該會選雅美吧?」

話才說完,大家的手機又同時響起。

幾秒之後,手機又再一次同時響起。

聽到手機鈴聲的瞬間,直也瞼上出現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是怎麼回事?」

先看完簡訊的雅美,突然像是發狂似地尖叫道:

「不是已經結束了嗎!為什麼要懲罰我?千亞和莉愛都比我更應該被指名吧!沒有資格活著的醜女人、還有像洋娃娃一樣的行屍走肉!再怎麼說,我都比她們優秀!我有活下去的價值啊!一定是叫錯名字了!」

「不是【4】嗎?那就是指名4個人啊……為什麼雅美也要受罰?」

無法接受現實的直也,整個人都恍神了。

千亞用力揪住雅美的頭髮,雅美的身體因此往後仰起。千亞在她耳邊低聲說:

「喂,你說沒有資格活著的醜女人,該不會是在說我吧?」

「除了你遺有誰?你去照照鏡子吧。老實說,看到你的臉我就想吐。」

「你再說一次!仗著自己長得可愛就這麼囂張!老是在別人背後說壞話!還說你討厭男人,其實一天到晚都在招蜂引蝶!人面獸心!」

「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原始恐龍!你去動物園的話,也許還比較受歡迎。每個人收1萬圓的參觀費,這樣就能賺大錢啦。如果你還能活著,應該改走這一行!真是抱歉啊!」

「動、動物園?」

千亞簡直氣炸了,在雅美的臉上一陣亂抓。雅美用手護著臉,從指縫間瞪著千亞。

「你想弄花我漂亮的臉蛋嗎!你是因為自己沒異性緣,所以才說『討厭男生』的吧!」

「你亂說!」

直也沒有理會雅美和千亞的激烈一爭執。

「雅美要受罰……可是,在雅美之前,我先說了智惠美的名字……這麼說……」

完了!他一時疏忽,忘記最重要的事了!直也感到錯愕不已,連簡訊都不敢看。

他一臉慘白,趕緊質問莉愛:

「我有指名智惠美嗎?這樣不是完了嗎……我、我害了智惠美嗎?」

直也楞楞地看著自己沾滿敬太鮮血的雙手,久久說不出話來。一陣風吹來,血腥味隨風飄散到了空氣中。莉愛把手搭在直也的肩膀上。

「以後的日子就快樂多了,我會讓你瞭解這種感受的。」

直也撥掉莉愛搭在他肩上的手。

突然,智惠美感到一陣暈眩,隨即昏倒在地。伸明趕緊將她抱住。

「我的手機不見了!誰都可以,快打我的手機號碼啊!」

可是,在場沒有一個人回應他。

「不要生直也的氣……會變成這樣都是我造成的。也許打從一開始,由我來擲就好了。如果我有這個勇氣的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伸明在智惠美耳邊喃喃說道。他用自己的額頭貼在智惠美的額頭上。

「你會就這樣死去嗎……」

「別管我了,先去看看直也吧……他就要接受懲罰了。伸明,你要看著他。」

智惠美試著說服不願放棄她的伸明,又繼續說道:

「女朋友以後要交幾個都有,可是,要找到像直也這樣的朋友不容易啊。」

伸明還是拚命地搖頭。

「我求求你,聽我的話好嗎!」

「不要!不管是智惠美還是直也,我都不想失去!」

「智惠美要接受懲罰……全都是我幹的好事……橋本直也!橋本直也!橋本直也!」

直也不斷地大喊自己的名字。莉愛卻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他。

「你叫自己的名字那麼多次做什麼?怎麼?想早點被殺死嗎?」

直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流淚,邊哭邊吸著鼻子。

「真的很對不起!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

直也滿臉淚水地這麼說道。

旁邊的雅美和千亞還在互相拉扯,她們從直也面前衝過。雅美一把推倒了千亞。

「我絕不原諒你!我要詛咒你!我這一輩子都會恨你!」

雅美用食指朝千亞的左眼戳入。千亞發出淒厲的哀嚎。

「我要讓你永遠忘不了這個教訓!」

雅美的食指往更深的地方用力鑽入。千亞的眼球受到擠壓,發出噗啾噗啾的聲音,隨即左眼滲出紅黑色的血。

「你的身體裡面挺溫暖的嘛。是誰挖走了你的左眼呢?」

雅美慢慢地抽出插在千亞左眼的手指,血水從她的指尖不斷滴下。千亞的手押著左眼,痛苦地掙紮著。

「是我挖走的!我要你一輩子記住我的名字!」

「我的眼睛!救、救命啊!」

「真是……痛快啊……」

雅美的表情突然轉為痛苦。她按著左胸,身體像拱橋一樣往後彎曲傾倒,整個人不斷地抽搐。即使在掙紮之中,嘴裡依舊不停地咒罵道:

「千亞……我—…我恨你……」

話還沒說完,雅美已經動也不動,嘴巴也停了下來。千亞痛苦地按著左眼,用僅剩的右眼瞪著雅美。

「真是自作自受……好痛快啊……」

莉愛微笑著說道:

「怨恨、醜陋、嫉妒、愚癡、貪慾、背叛。人哪,一旦被逼急了,就會露出本性,呈現出真正的價值,這就是人類。」

另一邊,智惠美閉著眼睛,發出痛苦的呻吟。她捂著臉說:

「伸明,你快走吧!我不要你看到我這個樣子!」

「不、不要!我不走!我們不是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的嗎!」

伸明拚命搖頭哭喊著。

「我求你快走!我不要你看!」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抬頭看,直也就站在兩人面前。可是,他的左邊肩膀以下空蕩蕩的,因為左手臂已經掉落到地上。

直也用右手按住左肩膀被切斷的部分,他極力保持鎮定,不露出痛苦的表情。可是左肩膀選是不斷地噴出大量鮮血。

「真的很對不起。我不奢求原諒,也不會給自己找借口。」

「直、直也!你、你的手臂……」

「我的文字……」

直也用僅剩的右手,拿出自己的手機。

「你要牢牢記住!【們】【的】【將】【一】【個】【十】。其他的文字只有莉愛知道。這就是找出國王,結束遊戲的關鍵。我死了之後,手機也會出現文字。之前死掉的每個同學的手機裡,也都各自留下了一個文字。」

「先別說這個……你的手……」

「你們要利用這些字,拼出文章,終結這場遊戲-…拜託了。」

「現在先別管這些了!你的手都不見了!」

直也不顧反對繼續說:

「就算記憶被刪除,可是……你一定要想起大輔、明、奈美、陽介……還有大家!要記住國王遊戲的體驗!以前跟你在一起時,我就在想,伸明你真的很了不起!」

這次,直也的右手臂也掉到地上了。就像是熟成的果實受到重力的牽引,自然從樹上脫落一樣。直也已經失去了兩隻手臂。瞬間,他的表情變得十分痛苦。

「別再說下去了……我求你……我們不是一路走過來了嗎?智惠美也是……咦?」

不久前智惠美的手還很光滑,才一會兒工夫卻變得像老太婆的手一樣乾癟。就連被手遮住的臉,也能從手指縫隙間看到滿佈的皺紋,紅潤的嘴唇變得又乾又丑。

「果然……直也,真的很對不起。」

智惠美說完,便失神昏了過去。

接著,眼前的人影倒了下去。是直也。他的左腳斷裂開來,身體因為失去支撐而不支倒下。

「不、不會吧!直也和智惠美怎麼了!太可怕了!我受夠了!」

直也倒臥在地上,仰著臉看著伸明說道: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當初,最先發現『國王遊戲是玩真的』的人是誰?我這條命是誰救回來的?發現文字隱藏謎題的人是誰?知道不能拒收國王簡訊的人是誰?發現不能流眼淚,救了大家一命的人是誰。,就是你,伸明!」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求你。一定要終結國王遊戲。我相信你可以辦到的,伸明。」

直電的右腳也斷了。他已經失去雙手、雙腳,只剩下頭和軀幹了。

伸明難過地直搖頭,淚水不停奪眶而出。

「你不要死!我、我該怎麼辦!不要留下我孤伶伶的一個人啊!」

直也口吐鮮血,用溫和的眼神對他說:

「哭是無法解決問題的……咳咳……對了,剛剛你在氣什麼?如果我做錯了什麼,我向你道歉……不過……現在說這些也無濟於事了……」

……直也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為了保護我和智惠美。可是我卻因為芝麻小事而生氣,我真是太小家子氣了。伸明晦恨地咬著牙。

「那些已經不重要了……」

「沒關係,告訴我吧……我想向你道歉……」

「就是友情對決投票……還有你和智惠美做的那件事……不過我已經不氣了。」

伸明止不住啜泣,鼻水不停流出。他不斷地想要擦掉,但是眼淚馬上又溢出來,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原來是那件事……我真的……很抱歉……」

下腹部也被切斷了的直也,靜靜地板上嘴,不再有任何動靜。

「直、直也……直也——-」

伸明放聲吶喊著。他抬起頭望著夜空,無法克制地嚎啕大哭。他擁有的一切,全都被奪走了。

下一刻,直也的頭喀咚一聲滾落到地面。他的身體就像是被人砍了6刀。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直也交給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10/30星期五23:00 寄件者:國王 主旨:國王遊戲 本文:確認服從。 END】

「什麼確認服從……直也他……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啊!」

伸明拾起滾落在地的直也的頭,將它抱在懷裡輕輕地撫摸。原本應該已經死了的直也,眼裡竟流下了淚水。

「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把直也還給我!」

從直也脖子流出的鮮血,將伸明的衣服染成了紅色,屍塊散落在周圍的地面上。

直也死了,他是為了大家而死的。他死了之後,命令12也就此結束了。

伸明緊緊抱著直也的頭,彷彿時間靜止不動了。

他一直維持這個姿勢,不停地哭著,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的時間。

他一次又一次用袖子拭去臉上的淚水,擦得眼睛紅腫浮漲,周圍的皮膚也刺痛不已。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

伸明慎重地把直也的屍塊一個個拾起,集中到一個地方。連跑出來的腸子和內臟,也用手小心地撈越來堆在一起。那些屍瑰和內臟摸起來還殘留著溫度。

「直也!」伸明邊哭邊撿拾屍塊,直到全部集中到一處之後,莉愛開口說話了。

「直也指名了6個人,所以身體才會斷成6截。」

「可惡,你想說什麼?」

「我在想,如果他只指名一個,說不定只會少一隻左手臂。」

聽到這話,伸明感到一股火氣往上衝。這時千亞用手壓著出血的左眼說:

「我要去醫院。」

「嗯,是應該去醫院。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不要跟來!你要穿著沾滿鮮血的衣服去嗎?」

千亞像是逃命似地跑開了。

「我有重要的話要說。我們能單獨談談嗎?莉愛。」

原本已經昏過去的智惠美,現在已經醒了過來,站在伸明旁邊,認真地說道:

「我正好也想找智惠美談呢。」

「伸明,拜託你,請你在這裡等一下好嗎?」

現在實在不宜讓智惠美和莉愛兩人獨處。伸明的直覺這樣告訴他。可是智惠美的眼神非常堅定,伸明只好認輸說道:「好吧。」

智惠美和莉愛兩人消失在黑暗中。伸明有種感覺,智惠美很可能就此一去不回。

他打開直也的手機,查看裡面是否有尚未讀取或是尚未傳送的簡訊。

【10/30星期五22:59 寄件者:國王 主旨:國王遊戲 本文:還剩60秒。 END】

【10/30星期五22:59 寄件者:國王 主旨:國王遊戲 本文:女生座號24號·本多智惠美 處以衰老的懲罰 END】

【10/30星期五22:59 寄件者:國王 主旨:國王遊戲 本文:女生座號26號·松本雅美 處以心臟麻痺的懲罰 END】

【10/30星期五 收件者: 主旨: 本文:本 END】

「衰老的懲罰……只有智惠美不用死嗎……留下的文字是【本】?」

伸明內心感到疑惑,非常深刻複雜的疑惑。

智惠美和莉愛走在通往水庫的步道上,走到一半的時候兩人都停了下來。

「告訴我。直也擲出的骰子本來停在你的腳邊,可是你卻用腳讓骰子多滾一面。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因為我希望直也指名我。」

「直也是不可能指名你的。為什麼你那麼希望被指名?」

「為了確認一件事……。你可不可以聽我把話說完?」

莉愛靜靜地點頭。

「昨天,我第一次跟家人提起國王遊戲,我爸聽了之後差點嚇死。他質問我『為什麼智惠美會跟國王遊戲扯上關係』。我一五一十地說了。他聽了之後,哭著跟我說起一件藏在他內心多年的痛苦往事。其實,我爸是多年前被滅村之後的生還者,那個村子在32年前消失了,村裡的人全都死光了……只剩下我爸一個人。

我爸經歷過的那件事,和我們現在的情況很像。32年前,我爸在最後殺了他最愛的人,只剩下他一個人活著。接著,他又接到這樣的命令——『要讓國王遊戲繼續下去?還是接受懲罰?』

我爸一心求死,所以選擇要『接受懲罰』。雖然他已經做好必死的覺悟,可是懲罰卻遲遲沒有降臨在他身上。16年後,我爸結了婚,然後生下了我。」

「……不會吧!」

「因為,他接受的懲罰就是『將來生下來的孩子,必須參加這個可怕的遊戲』。也就是說遊戲會一直輪迴下去……永遠不會終止。就算我爸沒有結婚生子,遊戲還是會以另一種方式繼續下去。把大家拖下水的,其實是我。我真的很對不起大家,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當我知道真相時,我哭了。我不敢跟任何人說這件事,是我害死了大家!我就是那個國王!是我害大家……」

智惠美抱住莉愛,無法克制地自責、痛哭。

「莉愛,告訴我,我該怎麼向大家賠罪?」

「從某個角度來看,我是猜對了,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可以說猜錯了。【命令8】的【要觸摸國王】的矛盾終於解開了。國王其實並不是在我們班上。」

「這個遊戲,到最後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而活下來的那個人,必須面對抉擇,是要繼續玩國王遊戲,還是讓出生的孩子參加國王遊戲的痛苦抉擇……。我想,這次的遊戲結束後,應該也是相同的命令吧?……這場國王遊戲恐怕還沒結束,但是,我不希望伸明受到懲罰。」

「為什麼?」

智惠美站起身來,情緒激動地說:

「國王遊戲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不能夠再繼續重複下去!必須有人出面終結它!我相信伸明一定可以做得到!」

「你要讓伸明歷經跟你爸一樣的痛苦?如果無法終止遊戲的話,他也難逃一死啊……」

智惠美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32年前,有個女人受到懲罰之後,變成一個老太婆。當遊戲剩下她和我爸兩個人時,我爸收到的命令是【親手殺死那個女人】。而被我爸殺死的那個人,名字叫做奈津子。

所以,我必須被某個人殺死,這是我的宿命!我何嘗希望讓伸明這麼痛苦,可是必須要有人去做……莉愛,請你體諒我!」

夜鳴村找到的那本筆記,原來是智惠美的父親寫下來的?

筆記上面寫著這麼一段話——

【我絕不服從這道命令,因為我絕對不要殺人。】

智惠美的父親真的殺死了奈津子嗎?

莉愛輕輕地把手放在智惠美的胸前。智惠美做了這樣的回應:

「我決定……要讓伸明恨我!」

「這就好玩了。怎麼?就為了讓他能夠狠心下手嗎?」

「沒錯……莉愛,難道你想參加下一輪的國王遊戲嗎?說啊!」

莉愛內心研判,就算要背負起這樣的悲哀,伸明還是會參加下次的國王遊戲。伸明究竟會做什麼選擇?他會承受什麼樣的痛苦呢?這的確是一場好戲,只可惜,自己居然沒辦法看到結局。

到頭來,我們都只是棋子嗎?父母親傳給孩子、孩子再傳給自己深愛的人,遊戲將會不斷地輪迴下去。

「因為你們遲遲沒回來,我等不及,所以來找你們。我已經看過剛才死去的同學手機裡的文字了。剩下的就是莉愛知道的那幾個字,快告訴我吧。」

智惠美和莉愛的背後,傳來伸明的聲音。

「我不能告訴你,因為還不到那個時候。」

「別再賣關子了,馬上告訴我!」

伸明用力抓住莉愛的肩膀。莉愛這才拿出一樣東西給他。

「你的手機在這裡。」

「原、原來是你拿去的?還給我!」

伸明一把搶回手機,莉愛卻冷冷地說道:

「你還記得從夜鳴村回來的路上,我說的友情對決投票的事嗎?」

「記得,不過那和現在有什麼關係?」

「為了讓大家投票給直也,故意傳送假簡訊,欺騙班上同學的人,其實就是你。當天逼死佳奈的人也是你。這些事,都不是直也做的!」

「嗄?」

「你為了讓直也獲勝,才會不擇手段這麼做!只不過,我在說給你聽的時候,修改了情節,說成是直也自己這麼做的。」

「你是在開玩笑吧……太惡劣了!」

「真是諷刺啊。明明是自己做的,卻大言不慚地說『如果直也那麼做,我絕不原諒他』。還有,智惠美和直也做愛的那件事,你聽了之後,感到非常氣憤對吧。」

「難、難道說,這也是你編造的謊言!」

「我沒有說謊。不過,這件事另有內情。那其實是國王的命令,但是,直也基於『朋友道義』的理由拒絕了。可是,你自己卻逼著智惠美和直也做愛,理由是『直也的性命更重要』。」

伸明全身顫抖不止,整個人像虛脫了似的,跪倒在地上。

「你、你胡說……」

「我說的都是事實。」

「既然如此,為什麼直也最後要跟我道歉?犯錯的人不是我嗎?他根本沒有必要道歉……為什麼他不跟我坦白呢……」

「因為直也認為,你會那麼做都是為了他,是他逼你去做壞人的。所以他才會向你道歉。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也想不通嗎?」

「胡說八道!反正你說的話根本不能相信!正因為你一直在欺騙我,事情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我的確是撒了一點謊……」

「閉嘴!這樣說謊,對你究竟有什麼好處!直也,都是我不好……」

「真是抱歉,我本來也不打算說謊的。可是,你有義務知道一切真相。」

「莫名其妙!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要仔細聽我接下來說的話。影像是可以給人洗腦的,只要在影像中插入幾幅一閃即逝的畫面,觀眾就會受到影響,這就是所謂的『潛意識效果』。你以前應該也聽說過吧?過去曾經有個宗教團體在日本玩過這個手法,當時曾經引起軒然大波。你瞭解我在說什麼嗎?你仔細回想一下,有什麼方法可以讓班上的同學上吊而死?」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暗示、洗腦。現實生活中,或許聽來難以置信,但是我們幾乎每天都在接受各種暗示,體驗到洗腦的過程,而且,已經嚴重到足以影響我們的肉體反應。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我們都有感情。」

莉愛像是要煽動伸明似的,把手伸了過去。

「過去盛行嚴刑逼供的時代,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一名刑求官在犯人身上抽了一鞭,幾乎致人於死的一鞭。就在他揮下第二鞭之前,鞭子還沒落下,犯人的背上竟浮現遭到鞭打的笞痕。那個罪犯就這樣死了。

另一個故事是,刑求官用火刑逼供。他拿著一根烙得火紅、一看就知道會把人肉烤焦的鐵棒,在犯人面前晃呀晃的,作勢要烙在他的背上。犯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身上的毛髮瞬間全部脫落,背上也浮現烙印的痕跡。那個犯人就這樣死了。

那種極端的恐懼,足以讓一個人驚嚇到會瞬間掉光毛髮。乍聽之下或許很不實際,又缺乏科學證據,可是的的確確發生過。人體體內有超過60兆的細胞,在那一刻,發生了細胞等級的變化。」

「怎、怎麼可能,太扯了吧……」

「是真的。這個國王遊戲,好像就是把我剛才說的那兩種方法向上提升到極限。你以為,國王為什麼要顯示倒數計時?他那麼做並不是毫無意義的,而是想利用倒數計時的手法,來增強恐懼感,加深那種被支配、絕對服從,還有對死亡的恐懼。越是害怕,就越接近死亡,那是一種無處遁逃的恐懼,而恐懼又會衍生出更大的恐懼。每個人都怕死,要完全消除對死的恐懼是不可能的,沒有人可以逃得過。……人是被恐懼給害死的。」

伸明吞了一口唾液,一時之間,腦中一片空白。

「……因為恐懼死亡,所以招來了死亡。」

莉愛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然後爬上步道旁邊高約1公尺的水泥牆。她遙望遠方,眼神看起來非常悲傷。

「莉愛,你在做什麼!太危險了,你會掉下去的!」

「別過來,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了。如果還有多一點的時間,也許我就能解開國王遊戲的秘密,可惜來不及了。剩下的問題,你得要自己去找答案。」

莉愛冷冷地繼續說道:

「死魚臉、冷漠的女人、陰險的女人、不知道肚子裡裝什麼壞水的女人……曾經這樣罵過我的同學,一個個都死了。看到嘲笑我的人慘死,那種感覺真的很痛快、很過癮!簡直有無與倫比的快感!」

「……」

「怨恨、醜陋、嫉妒、愚癡、貪婪、背叛。人一旦被逼到絕境,就會露出真正的本性和真正的價值。剛才你不也看到了?這是一個充斥著虛偽、膚淺至極的世界。」

「莉愛,你是怎麼了?從剛才就變得好奇怪……」

「你是很特別的人。也許你可以終結這樣的宿命吧。」

「我很特別?」

「你擁有那麼多可以互相信任的朋友,我卻一個都沒有。也許我也很渴望朋友吧,可惜我沒那個命。說真的,看到你們打成一片,我心裡真有點羨慕呢。我想,也許人並不完全那麼十惡不赦吧。」

莉愛伸手擦擦眼睛。上衣的袖口撩了起來,露出手臂上割腕的痕跡。

「我哭了……我竟然在哭呢。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有哭過……這就是我的選擇吧。」

3個人的手機都響起鈴聲。

「伸明、智惠美。你們兩個人好好地看我最後一眼吧。」

原本還在莉愛眼眶裡打轉的淚水,這一刻完全潰堤了。

「伸明,你要活下去,承擔痛苦的折磨,然後找出答案。」

莉愛的脖子開始滲出鮮血,像畫著直線一般往下滲流。莉愛臉上浮現溫暖的微笑、眼裡閃爍著光芒,看起來是那麼惹人憐愛。

「嘗盡悲傷之後,又會得到什麼呢……?我終於找到了。打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有活著的……感覺……」

莉愛的頭咚的一聲掉在牆上,然後滾落水壩。接著,身體也整個往後傾倒,像是被吸進黑暗中一樣。

幾秒過後,傳來「嘩啦」的物體落水聲。

「莉愛!」

往下方看,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莉愛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黑暗之中。

隱約可聞的流水聲,聽起來是那麼的無助。

「為什麼連你也走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伸明對著水庫的水面悲傷地吶喊。在水庫牆壁的反射回音下,聽起來更顯得淒涼。

【10/31星期六00:00 寄件者:國王 主旨:國王遊戲 本文:這是你們全班同學一起進行的國王遊戲。國王的命令絕對要在24小時內達成。※不允許中途棄權。*命令13:男生座號12號·金澤伸明 親手殺死本多智惠美。另外,接下來還有參加者要接受懲罰。女生座號6號·巖村莉愛 處以斬首的懲罰。女生座號14號·川野千亞 處以窒息死亡的懲罰。這些人違反了遊戲規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