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鎮的傳說

【扈三豬原創】《福院C線》之《野花鎮來的女人》

【引子】

野花鎮,位于鷹江市以西,約500公里處,始建于清末.最初,被稱作"煙花鎮".顧名思義,那是一處煙花流鶯云集之所.

據,原本只有一片荒地,兵荒馬亂的年月,曾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是百姓們談之色變的亂葬崗子,冤魂流連不絕的陰晦之地……

清末,一位姓馬的,曾中過榜眼的富家子弟,為避戰亂,舉家遷至此地,造屋,建廟,架橋鋪路……經過十幾年的光景,居然發展成一座頗具規模,頗為繁華的鎮……

1,鎮的傳

上午九點半,藍水珠走進鷹江市第一人民醫院.她是特地來看望翁倩茹的.

如果,在福院這個萬惡的地方,還有一個人,值得她信任,並可以當作朋友的話,那麼,這個人就只有翁倩茹了.

她們是在福院舉行的一次新春聯歡會上認識的,因為她倆都沒有參與表演節目,只是像大多數人一樣,坐在燈光昏暗的台下,扮演著一個意興闌珊的看客.

實話,藍水珠不喜歡這種鬧哄哄的場合.質量低劣的文藝表演,身邊嘁嘁喳喳的嘀咕聲,尖銳的口哨,放肆的哄笑與喝彩……

但是福院的領導要求:這個聯歡會,每個職工必須參加,除非你當天正在當班兒,或生病,或有特殊原因而無法參加.否則,一律按曠工處理.

所以,沒轍,藍水珠只好硬著頭皮參加了.

在一張孤零零的,鋪著一次性台布的圓桌旁,她遇見了跟她一樣感到無聊和孤單的翁倩茹.那張桌子恰好位于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離舞台也比較遠.

藍水珠沖她點頭笑了笑,便在那張桌旁找了把椅子,坐下了.在真實的生活中,電影里那些客套虛偽的台詞,她認為還是少為妙.

翁倩茹也友善地沖她笑了笑,問:"你是C線的?"

藍水珠:"是啊."

……她們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聊了起來.


人與人之間的緣份,真的是很奇怪,藍水珠在福院的C線工作了將近20年,卻沒能遇見一個,能與她這樣親切而自然地聊天的人.

大多數人,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並不是藍水珠這個人故作清高,或者自以為是,目中無人.她跟C線的那一票男女,真的是無話可談.她曾經試過跟他們聊天,交流,想跟他們搞好所謂的"同事關系".但是,她很快發現,這根本辦不到.

她談的話題,別人不感興趣,而不感興趣的反應,有各種各樣的,通常----

第一種:"沉默是金"類

也就是不話,不出聲,毫無反應.當藍水珠興致勃勃,浪費很多口水敘述完一件事,或談起某個話題時,對方不發出任何聲音,也不做出任何表,而是繼續埋首于自己的事.比如藍水珠的現任班長秦宇寬,就是這類"沉默是金"的典范.

第二種:"嗤之以鼻"類

這類表現的代表人物,當屬藍水珠的前任班長,崔廣福先生.對于藍水珠所的話,他總是習慣性地皺皺,聳聳他那只長滿細密黑毛和黑頭的鼻子,發出輕蔑的一聲:"始----"最搞笑的是,有一次,他也對一個在C線干活的,性格潑辣的民工大媽這樣"始"了一次,結果,人家民工大媽把眼一瞪,眼珠子一翻,當即就給他"戳"了回去:"尿(多音字,念suī)-----"

旁邊的一撥兒人,被逗得哄堂大笑.搞得崔班長很是沒面子.但是,又不好發作,因為,他跟那個民工大媽以及她的丈夫,平時算是有點交,而且還是挺不錯的交.所謂"挺不錯的交",就是這位崔廣福,崔班長,經常到那位家住農村的民工大媽家里釣魚,吃飯;采摘新鮮水果和蔬菜;外加扛幾麻袋香噴噴的,超市里買不到的新大米.而用來交換這一切好處的,是一些單位里發放的,或領取的現成東西,比如線手套啦,驅蚊水啦,風油精啦,工作服啦,封包線啦,透明膠帶啦,等等等等……

但是,崔廣福班長,從來不舍得把自己的工作服送給人家,哪怕,他必須要送人家工作服作為人.有一次,他用命令的口吻,讓藍水珠把她自己新發的工作服送給與他交甚篤的民工,作為禮物,藍水珠拒絕了,因為上次舅舅從老家來,要走了好幾件舊的工作服,藍水珠的工作服已經所剩無幾,無論如何,她總要保證自己每季有兩套洗換的吧?

就為此事,崔廣福很生氣.咬牙切齒地對著藍水珠連好幾個"始".

藍水珠只覺得好氣又好笑,心想:跟你有交的是那對民工夫婦;請到人家家里去吃飯,釣魚,摘水果,扛大米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憑什麼,你要用我的東西,來換取自己的好處呢?你這是什麼邏輯?什麼道理?……

第三種,"自自話"類

像這一類型的"聽眾",他只喜歡別人聽他話,而不喜歡,也不耐煩聽別人話,所以,他的不耐煩態度,倒也不是針對藍水珠一個人的.不管是誰,只要談話內容令他不感興趣,他都會很快打斷,然後自己"哇啦哇啦"大聲話,有時候是自自話,有時候,會轉向另一個談話對象,哇啦哇啦,竭力表現自己的口才----殊不知,他所的話,往往是別人也不感興趣的,別人也在硬著頭皮,忍受著他的喋喋不休,甚至于,那種感受,比他自己還要痛苦一百倍,不過,那是別人的事,受罪的,是別人的耳朵,他可管不著;再了,他總是認為,自己的談話,別人肯定是欣賞和贊同的呢!這一類型的代表人物,是崔廣福班長曾經的一位部下---項進財先生.很不幸,藍水珠與這位自命不凡,且極度自私自利的項先生,也曾經在一個班組共事過.

第四種,"敷衍了事"類

阿彌陀佛,這一類談話對象,是藍水珠以前所遇見的人當中最好的了.好歹,他們還願意硬著頭皮聽你上幾句,也隨口應付幾句,盡管,很不耐煩,也很不願.不過,這樣虛偽的敷衍,這種勉強維持的禮貌,就好象包著綠頭蒼蠅的白面饅頭,就算看著不吐,吃下去也會吐的.

經曆過這些事,和這些人之後,藍水珠終于醒悟:自己跟C線的這票男女,壓根兒不是一路.所謂,志不同而道不合,道不合,則不相為謀.

若要勉強別人,跟自己合得來,那根本不可能,也毫無意義;若是勉強自己,去迎合另一群人,那樣做人,實在太辛苦,太委屈自己了.


其實藍水珠這個人,原本就是個沒有野心,沒有太多奢求的人.她只想過一種簡單,平靜,而快樂的生活……

在C線這個地方,找不到一個可以聊天,談心的朋友,雖然有些孤單,倒也並不是什麼壞事,至少,不用浪費口水,去那些自己不喜歡的話;也不必折磨自己的耳朵,去聽那些自己不喜歡聽的話.

嘴巴閑著,可以哼哼歌兒;耳朵閑著,可以聽聽音樂;腦袋閑著,也可以想想讓自己開心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反正,自己沒有過人的才與智慧,與身邊的那些人交往和交談,那麼,做做"熟悉的陌生人",倒也不錯.

藍水珠可以理解,他們為什麼不喜歡自己,因為,她與他們不同;所以,他們對她的討厭和排斥,她都可以理解,也可以不介意,再,介意又如何?不過是自己給自己添堵罷了.

只有一件事,藍水珠以前一直不理解,為什麼,對自己這樣"一個"無害的人,那"一群人",偏偏放不過,偏偏要在背後嘀嘀咕咕怪話;到領導面前打報告;暗地里使絆子,放壞水兒,處處作梗,挑撥是非,並在她與其他人之間制造矛盾,誤會,乃至仇恨呢?而這些丑惡勾當的策劃者和執行者,他們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心態?

……隨著年齡的增長,思想的成熟,藍水珠終于明白:那是一種人性---一種極度丑惡,極度可怕,又極度可悲的人性.

具有那種"人性"的人,已不配稱之為人.

那他們究竟是什麼呢?在這個萬物生長繁衍的地球上,這樣一群外表象人,但內心卻沒有絲毫人味兒的東西,"它們"究竟是什麼?這個問題,即便是在三伏天里,也會瘆得人冒出一身寒粒子.

所以,藍水珠不敢,也不願更深入地想下去了.因為,她需要的是一種簡單的生活,所以,她沒必要給自己制造煩惱.

盡管,那群沒有人味兒的怪物經常給她制造麻煩,平白無故找她的晦氣,但日子久了,藍水珠反倒在逆境中磨礪出一身傲骨,一股豪氣,她變得,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懼怕了……

只是,每次面對那個馬來鳳的時候,她心里依然有些發怵.這種"發怵",似乎不能完全解釋為"害怕";盡管那個馬來鳳,總是在背後藍水珠的壞話,編造各種謠,把她損得一文不值,但是,這樣的行為,只是讓藍水珠打心底里感到可笑和鄙夷,而不是害怕.

俗話:"人正不怕影子歪",藍水珠並不覺得人可畏,自己沒有做過的事,就算你馬來鳳硬要"栽贓"到我頭上,我還是沒有做,我還是清白的.就算有一大堆人做她的幫凶,走狗,來指責我,但只要我問心無愧,而且,我的所作所為,有天地可鑒,那就足夠了.

令藍水珠感到真正害怕的,是馬來鳳的出處.她來自一個古老,神秘,而詭異的鎮---野花鎮.

聽人,那座鎮,原本是一片雜草叢生,杳無人煙的荒地,戰亂時,又變成了草草埋尸的亂葬崗.

清末年間,有位名叫馬定坤的富賈在那里安家立業,建起這座鎮,只因馬家世代擅造煙花爆竹,盡管後代並不以此為生,但馬家的老祖宗,據就是在京城的皇宮里,專門兒為萬歲爺制造煙花爆竹的工匠.


為了紀念祖上的輝煌業績,鎮便取名為"煙花鎮".在馬定坤馬鎮長的辛苦努力和改造下,那煙花鎮,漸漸褪去蠻荒陰晦之氣,成了一座脫俗宜人,風味獨具的清幽之地.

隨即,便吸引了不少外地人:文人墨客,做買賣的,觀光游覽的,甚至,還有打算來此安家落戶的……各色人等,紛至遝來.

從此,煙花鎮慢慢地富裕和繁榮起來.

若干年後,老鎮長馬定坤去世,由他的長子馬仁泰接任了新鎮長的位置.原先,馬家在鎮上,經營一座酒坊,一座米鋪,還有一間遠近馳名的綢緞莊.誰知,那位馬大公子是個好色貪賭之徒,沒幾年工夫,父親親手創建的家業,就在他手里,被敗了個精光.

當然,這座曾經文明繁華的鎮,也日漸蕭條墮落,原有的正經店鋪,全都拆了,變成了賭檔和窯子.

再後來,日軍侵華,日本鬼子的鐵蹄,踐踏了東三省,也踐踏到,這座本已風雨飄搖的鎮---無異于雪上加霜,從此,煙花鎮,徹底淪為,另一種意義上的"煙花鎮………

……直到1945年,抗戰結束,才由政府出資重建,並正式更名為:興華鎮.

後來,這座命運多蹙的鎮,又遭受洪荒,瘟疫及連年匪患,直至1950年,解放戰爭徹底結束,才得以再度重建.

當負責重建任務的政府工作人員,踏上那片飽經磨難,滿目瘡痍的土地時,正值春夏交替時節,幾乎每一寸有泥土的地方,都開滿豔麗的野花.那種爛漫而熱烈的生機,深深感染了每一個人.那位領頭的首長感歎道:"這花兒開得多好哇!雖然長在野地里,沒人管,沒人澆水,卻這麼蓬勃,這麼有生氣啊!要不是因為戰爭和天災,這可真是塊風水寶地啊!"

身邊立刻有人高聲附和,並提議道:"首長的對!這座鎮,就應該像路邊的野花一樣,不怕風雨,不怕磨難,就叫它'野花鎮’,好不好?"

這個提議,被全票通過了.于是"野花鎮",這個名字,也一直叫到現在.

它曆盡無數的風雨和磨難,卻依然存在著,且生生不息---就像鎮上,那些四季常開的野花兒.

從前,那些花兒只在春夏綻放,秋季只開一些傲霜的野菊,到了深冬,就只剩下枯萎的藤蔓,花梗與蒿草了.

但不知從何時起,野花鎮上的野花兒,變得四季常開了.並且,比從前開得更加妖嬈和冶豔;深秋季節,不再只開黃紫兩色的雛菊,而是開出一種深刺目的花兒,那種花兒,似乎不是菊類,它的花朵,是的,絨絨的一蓬,很像蒲公英,但卻不像蒲公英那樣吹一吹,就四處飄散……這花,從深秋一直開到隆冬,它的顏色,是那樣的鮮欲滴,就像浸過鮮血一樣……特別是,當它們一叢叢,一簇簇,開放在寒冬的雪地里的時候,那種妖異魅惑的,幾乎可以灼痛人的眼珠……

有人,那座鎮,並不太平,或許,它從未太平過……

有關野花鎮的種種,藍水珠都是從老人們,知者,同事們口中,以及街坊鄰里或街頭巷尾的閑聊中,東一句,西一句聽來的,所以,那只是一段傳;而真實的野花鎮,她從未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