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小風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排風在憶心園也昏睡了大約數個月了。康敏已習慣了宮廷的生活,更是熟練的照料著排風。這是她唯一的差事,園中其他大小事務,皓南亦派人安排得穩穩當當。

望著昏睡的排風,康敏總是百般滋味。她是真心誠意希望排風可以早日醒來,但也暗暗羨慕排風得到皓南那溺愛。

隨著日子的過去,康敏透過康節在大臣口中,探得原來「楊排風」這個名字,是前朝宋將楊家的人,好像本來是個燒火個丫頭,後來上陣殺敵,與新北漢帝是敵對,是仇人。傳說「她」與整個楊家也一同戰死在新帝的天門陣中!

康節與康敏心中無不驚訝不已,如果這個「風姐姐」就是那個「楊排風」。但無論如何,這個她不但沒有死,還活在新北漢的皇宮之中。要說這個她是皓南的敵人,他倆怎也不相信!

當然,兄妹二人亦知輕重,這種事就只留在心中,全沒向任何人透露過半點。

宮廷中人對皓南如此照顧這個睡人兒,亦沒多言。一來眾人都知悉新帝之冷酷無情,沒人敢挑戰他的脾氣;再者,為帝者愛女色,眾人也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新國初立,皓南為政務,常常忙碌不停。大宋君主,荒廢無道,加上戰火之洗禮,整個國家在百廢待興的境況。皓南首要是安排人手,各施各職。現在不再是戰爭時期,他需要文官多於武將,唯有不斷廣納賢才,由於皓南本身也大智大能,很快就吸引了不少有識之仕,投效朝廷。

寒冬剛剛過去,初春之氣息慢慢地籠罩在憶心園。鳥兒歌唱、蝶兒飛舞、花兒待發⋯⋯萬物漸是欣欣向榮。

康敏如常伴著排風,這些日子,她除了料理排風的傷勢外,最常做的事就是與她聊天,不,是向著排風說話吧。

「風姐姐,春天來了,花園好多好看的花兒開了,你趕快醒來去看看吧,真的很美呀!」康敏一邊替排風梳頭, 一邊獨自說話。

「你知道嗎⋯⋯大哥哥真是很擔心風姐姐你呀,他天天都來看你,雖然沒有告訴敏敏,但敏敏也看得出大哥哥真是很愛姐姐的!」康敏繼續說話,全沒察覺排風那眼皮之轉動!

「風姐姐,大哥哥還不斷煉新藥,希望姐姐可以好一點⋯⋯」

「再過幾天就立春了,那時街上必定很熱鬧,敏敏好想同哥哥、姐姐一同出去遊玩⋯⋯你說好不好⋯⋯」

「聽其他宮女姐姐說,現在晉陽很是繁榮,敏敏都想去看看⋯⋯」

康敏一直在說,突然,她手上動作停了;因為,她終於看到打開了眼睛的排風!

這是康敏第一次真正看到排風,原來這個姐姐如此清秀水靈,心中除了錯愕,就隱隱明瞭為何皓南對她情有獨鍾。

過了一刻,康敏才驚覺排風醒了,從數月的沉睡中醒過來⋯⋯⋯⋯

殿堂上,皓南正與朝臣商討有關邊疆守軍之事。

當然日皓南借著大遼之兵馬,加上他的私兵,才打下這場勝仗,現在大遼蠢蠢欲動,想向皓南討便宜,甚至入主中原。可幸是,無論當今遼主,還是遼軍也怯於皓南的天門陣,既然連驍勇善戰的楊家也抵擋不了,他們更沒膽正面挑戰。加上當日大遼勇將蕭天佐已投身新北漢,這個將領是如何會戰,大遼軍旅當然清楚不已。

「皇上,請你看在天佐份上,就放過大遼,是他們不知死活,還想挑戰皇上的天門陣。」蕭天佐誠懇的要求,他是一心一意忠於皓南,已沒想過要回大遼了。這點心意,皓南也清楚不過。

「蕭將軍,你的心意,朕明白,亦不想為難耶律宗主。」皓南淡淡道,「你就把朕的心意帶到遼國去吧。」


蕭天佐明白皓南有意放過大遼, 心中感激,馬上跪了下來,「蕭天佐馬上起行,定不辱命!」

「那你就替朕⋯⋯」話語還未說完,皓南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看到氣沖沖跑來的康敏, 心中升起了一陣悸動。

「風姐姐⋯⋯」康敏接不上氣,更忘了君臣之禮。

皓南沒等她說完已飛身躍出,消失在這殿堂之上。

不用一刻,皓南已來到了憶心園,究竟排風發生了什麼事?他心中總是有著不好的念頭。大步踏入寢室,急速的來到床前。

皓南看到醒過來的排風了!

「排風⋯⋯」皓南隱隱的叫著她。

可是,床上的排風卻像全沒聽到,她瑟縮在床角裡,雙手抱著膝蓋,長髮散落,身子不停的抖震 。

「排風⋯⋯」皓南的心也有點慌,一時之間,他也愣著,全沒行動。

這時,排風才像聽到了聲音般,抬起了頭,好像望向眼前人。

皓南終於看到排風的目光,原以為她是接受不了他,才傷心抖震,可是, 一看那星眸之神情,皓南知道大事不好。

排風雖然像是醒了過來,但她的眼神盡是茫然,全沒有焦距,或者說根本就看不到面前的皓南!

瞬間,她目光變得更是迷糊,開始大叫大嚷,抱著頭抽抽噎噎,胡亂拍打她自己的身子和腦袋。

皓南見狀馬上捉緊了她,不想她再傷害自己,由於她併命掙紮,他唯有緊緊地擁她入懷,讓她那些拳頭不斷落在他的胸口上, 卻一點也不在乎。直至她耗盡了精力,還吐了幾口鮮血,才再次昏倒在皓南的懷中!

直到此刻,皓南才可以把排風的脈門,是亂極的脈搏。雖然她是醒過來,可是又不是真的醒過來。

皓南哀痛地把頭埋在排風肩上,他知道她失心瘋是因為當日的打擊,深深擊潰了她的心智。親眼目睹最親的家人,全死在皓南手裡,這種痛根本就是無法醫治的吧。

「排風⋯⋯」皓南傷痛地喚著她的名子,就是這個名字,讓她背負了不應有的重擔。

皓南知道,就算排風再次醒來,也不能夠真正清醒;然而,以她現在虛弱的身子,根本就不能再受幾趟這樣的煎熬。那醒了不又是死路一條!

「皇上⋯⋯」原來康敏已緊趕追了回來。從排風張開眼睛那刻,她就是這樣瘋癲狂亂,所以才嚇得康敏不顧一切的去找皓南。康敏又是擔心又是驚嚇,心慌意亂得沒不知如何是好,怎說康敏也不過是個孩童。

「風姐姐怎會⋯⋯」康敏本想說排風現在好可怖,但卻又說不出口來。


皓南也沒回應,心中沉痛得幾乎沒法呼吸,連說話的能力也像失去了。他就是一直擁著排風。

過了良久,皓南才沉聲道,「你先回去吧,別讓任何人進來。」

康敏心中一愕,不是皓南要幹什麼,但也只好遵照吩咐而行,慢慢退了出去。

一會過後,皓南把她放回床上去,隨手點了排風的昏睡穴,有點不忍的飛身往外去。約半個時辰後,皓南再次回到排風的床前,手中多了一個盒子。他就一直拿著這個木盒子,緊緊的,心情有點沉重,似乎要下一個極重要的決定。

最終,皓南把那盒子打開了,取出了幾條紅線,幾張黃色的符咒,此時,他的手停了在半空,過了一會,才再在木盒中取出一顆石頭,是一顆漆黑黑的石頭!

這石頭不就是「黑心石」,又名「黑心鉈」,是拖迷心大法必要之物!

皓南一直忍隱的望著排風,輕聲說道,「排風,原諒我。」

接著就以紅線把床圍起,再把黃色符咒一一燒燃,口中唸唸有詞,最後,以掌心奉著那黑心石,繼續唸著無數像咒語之話, 四周忽然變得暗黑陰霾;此時,排風突然像有所感應似的,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定睛的看著皓南手中那黑心石,眼神由模糊漸漸變得集中。皓南也沒有停下來,口中法術依舊持續,他就像訴說故事般,一直說著說著⋯⋯從前有兩小無猜,男的是帝王子孫,女的是朝臣之女,他倆一起長大,自小一同嬉戲學習⋯⋯⋯⋯

過了約個多時辰,皓南終於停下來,不再唸法術咒語,隨隨合起掌心,好像把那黑心石關起來似的。排風此時亦緩緩閉上眼睛,回復剛才沉睡的樣子,在床上沒有再動。漸漸地整個寢室再次被陽光照射著,充滿了溫暖。

皓南頭上盡是汗水,呼吸微微急速,是他以自己的真元,使出這迷心大法。他隨隨坐了在床沿,把紅線收起來,所有東西再次回到那小本盒之中。他就一直望著排風,當日曾威嚇她說要用迷心大法,使她臣服於他,但他的心就一刻也沒打算過真會用上,想不到,來到今日,還是真的用上了。

不一會,排風又有了反應,眼皮開始動起來,眼睛終於打開了,迎入排風眼中就是憂心忡忡的皓南。

「風⋯⋯⋯⋯」皓南輕輕呼喚她。

這時排風的眼神已有了焦距,她好像清晰地看到了皓南。

用力的坐了起來,雖然頭仍是有點暈頭轉向,但心中卻是清明無比。

「皓南⋯⋯?」排風回應了皓南,隨即更是微微一笑。「發生了什麼事?頭暈得很厲害啊!」

「風⋯⋯小風?」皓南試探地叫了聲。

「怎麼了?皓南?」排風像是理所當然的看著皓南, 對他稱呼她為「小風」,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反而十分自然。

「是的,你是受了重傷,現在可好一點?」皓南趕緊道,「小風⋯⋯」

排風點了點頭,她就好像面對最親的人一樣,一點也不陌生,「原來如此。」手還撫了撫頭。

「小風!」皓南忍不住就把她一擁入懷了,是久違了的那份溫暖,再一次走到皓南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