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落葉聚風云 第二百四十七章 絕處再逢生

“說半天,你是要我加入你們。”白云飛冷冷道。

西門青道:“小弟我思考再三,確實認為青龍會才是你白兄的真正歸宿。”

白云飛冷笑道:“轟轟烈烈的大事業,這恐怕就與天眼神珠有著莫大的關聯。”

西門青道:“實不願隱瞞,這將是空前的霸業,白兄倘若答應,小弟願意全盤托出,跟隨白兄完成此事。”

白云飛盯著他笑道:“西門兄真是太看得起我白云飛了,你就不怕我假意答應你,套你內幕?”

西門青哈哈大笑:“白兄一言九鼎,天下誰人不知?”

白云飛望著北面天空,喃喃的說道:“我若不答應,只怕今日真的難逃此劫。”

西門青贊賞道:“白兄是個審時度勢之人,敵強敵弱,每一戰白兄都計算精確,成竹在胸,此刻我與這位黑仁兄聯手,白兄,我相信你應該看得出來月影之流不過是風前殘燭。”

白云飛沉默著。

西門青果然不是平庸之輩,這一戰絕對是最為艱苦的一戰。

白云飛的手撫著袖子,暗夜流光劍的劍柄露了出來。

西門青臉變了變,歎息道:“這又是何苦呢?唉。”

說完,他緩緩的抽出了長劍,暗中凝神靜氣。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種聲音。

一種就像是金屬交錯的尖銳摩擦聲,而且這聲音竟是從地底下的沙子里發出來的。

大沙漠里多有響沙,這本並不奇怪,但西門青接著就發現白云飛呆呆的望著遠方,臉上帶著一種奇怪的表情,一種恐懼之極的表情。

白云飛並不是一個容易受到驚嚇的人。

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襲遍西門青全身,他忍不住轉過身去。

他慢慢的回過頭,遠處的情景讓他當場震驚。

只見遙遠的北方天際昏黃一片,已經與下面的大漠沙海連成一片,根本看不到地平線,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昏黃的混沌中,上空出現一小片黃云,黃云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膨脹著,翻滾著,湧動著,地面無數的黃沙被激起,整個地面都像洶湧的波濤一樣在翻騰。

相比遠處的恐怖景象,白云飛這邊卻是晴空無云,陽光普照,腳下細沙溫婉如水,唯一不同的就是空氣中多了絲絲渾濁的風,地面在輕微的顫動,帳篷邊的駱駝群也不安的在來回走動。

“這是……”西門青驚駭道。

“這是沙漠風暴,最多一刻鍾就會到我們這里。”白云飛面無表情的說著。

西門青和黑衣人都呆住了,徹底的呆住了。

大沙漠里的風暴他們雖有耳聞,但卻未親身經曆,此刻親見風暴,不光他們兩人,連白云飛都被嚇傻。

白云飛苦笑道:“你們上輩子祖墳一定冒了青煙,這種百年難遇的事居然被你們遇著了,現在好了,不必動手了,大家一起死在這里。”

他這話當然不是吹的,沙漠風暴這種天怒之威,你就算是武功再高,再它面前也是一根蔥。

西門青和黑衣人愣了半晌後反應過來,兩人突然向後飛掠,施展輕功向南面狂奔。

白云飛沒有跑,他知道根本跑不了,輕功再強也無濟于事。

這種風暴每秒鍾以數十里地的速度前進,跑得越快就死得越快。


這時風大了起來。

勁風卷起的沙礫肆無忌憚的掃過面龐,微有刺痛之感,站立風中,不知不覺間已是黃沙滿身。

白云飛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火速沖到駱駝邊,盡可能的把能摘下的羊皮清水袋全都攬在懷中,然後他就站在原地,高高的舉起暗夜流光劍。

狂風過處,火舞黃沙,一代劍俠舉劍指天,隱隱中一所前所未有的英雄氣概躍然于大沙漠之上,面對風暴,生死存亡全聽天命。

他這樣做倒不是逞強,而是盡可能保存體力,讓劍升高,不讓沙子把自己完全淹沒,或許還能有一線生還之機。

風暴終于湧了過來。

先是低沉的風沙咆哮之聲,初時是低沉的聲音在回響,聽去像是一個人的沉重喘息;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大,如悶雷從遠處傳來,似無數遠古洪荒的齊聲撕叫,像千軍萬馬的奔騰沖殺,更如身臨百丈垂泄的瀑布之下,任憑風吹浪打。

沙漠上只剩下一種聲音,洶湧、蒼涼、渾厚。

天地間一片混沌。

風暴終于刮到了沙丘上,“嘩”的一聲,駱駝、帳篷、尸體一瞬間就被吞噬了,黃沙中人根本睜不開眼。

白云飛凝神聚氣,縱情長嘯,“錚”的一聲,他全身出現一層藍色保護罩,這正是護身罡氣,藍光雖耀眼,但在風暴中卻微不足道。

無數風沙像暗器一樣“噼里啪啦”打在保護罩上,聲音聽得白云飛耳朵刺痛,但他卻一點不敢放松。

不過隨著風暴中心的沖擊,護身罡氣的光芒不斷的減弱。

白云飛的腳埋入了沙中,漸漸的,腿看不見了,腰看不見了,胸口看不見了。

又是“呼”的一陣狂風飆過,“咔嚓”一聲,保護罩終于消失,白云飛還沒來得及發出一陣呼喊,整個人就徹底被卷入沙中,被掩埋。

天曉得他能不能躲過這一劫,畢竟,他已經盡力了。

* * *

風暴聲仿佛漸漸遙遠,由狂風暴雷變成了一個嬰兒的哭泣。

風暴好象是過去了。

黑暗。

一片黑暗。

永恒的黑暗。

黑暗中好象有沙沙聲,像是沙子在流動,可惜白云飛什麼也看不見。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經被埋在了沙漠底下,可惜的是全身毫無力氣,根本提不起氣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感覺到這黑暗中的輕微響聲,就像清風拂過山崗的聲音,但更像是情人的輕盈哭泣聲。

是納蘭真,還是花如玉?是陸新月,還是上官晴?

白云飛忽然想笑,一個人在臨死之際為什麼總會想起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不過他剛一張口,一股沙子就流進他的口中。

跟著流進來的,就是一股灼熱的空氣。

沙漠下怎麼會有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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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這麼一想,“嘩啦”一聲,沙流裂開了,隨即他整個人就被一只手給拉了上去。

他終于看到了可愛的藍天白云,還看到了一張笑臉。

“大師。”白云飛吃驚得無以複加。

心眉看似累得不輕,臉上汙痕連成一片,被汗珠浸合著,但他卻在笑:“謝天謝地,檀越完好無損。”

白云飛笑了:“大師怎麼不謝佛祖了呢?”

心眉大笑:“能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下還生並還能談笑風生者,試看當今天下,舍檀越其誰?”說完,他趕緊遞過白云飛一個羊皮水袋。

白云飛猛灌了幾口這才發現,心眉身後居然還有幾匹駱駝。

他忍不住道:“大師,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心眉笑道:“檀越,你的寶劍救了你的命。”

“哦?”

心眉道:“我趕到這里時,這里已空無一物,唯有你的丁點劍尖還在沙漠上閃光,貧僧熟悉你的暗夜流光劍,便判定檀越被風沙埋在此處,故而能將檀越挖出。”

白云飛注意道心眉雙手已經挖得皮肉模糊,心下一陣感激:“大師為了區區白某人,這已不知是第幾次救助我了。”

心眉笑道:“檀越言重了。”

白云飛從地上爬起來坐著:“對了,大師你是怎麼來到這里的。”

心眉合十道:“天行者趕往京都求援,納蘭姑娘求援皇上,皇上派人快馬加鞭往我少林報信,好在貧僧常年于落葉國傳經,經女王特許趕到藍彩城時,聽說你和大光明頂邪派高手在豐橋驛激戰,死傷無數人,貧僧掛念檀越安危,便一路追查到邊境。”

白云飛感激道:“大師對我白某,實是情深意重,令白某永生難忘。”

心眉道:“檀越,其實貧僧不過是區區綿薄之力,前來落葉國境內助檀越之各路英雄都在尋找檀越下落。”

“哦?”白云飛感興趣道,“還有哪些人來了?”

心眉道:“當今公主納蘭姑娘,天行者方烈,藍大先生與其愛徒馮青梅,六扇門陸新月和望野三起,江東大俠龍吟風,黑風山的羅平兄弟,以及十三路黑道中人。”

白云飛歎息道:“也難為大家了,來了這麼多人。”

心眉笑道:“當今一人有難,能夠上動天聽,下驚廟堂,黑白幾路人馬為之牽掛的人,那便只有檀越你了。”

白云飛尋思道:“此次行走事關重大,險惡倉促,這大沙漠之極地,想不到大師也能尋來,著實不簡單。”

心眉道:“貧僧也經過龍門客棧,找那掌櫃詳細打聽,才知你數日前經過,故而向他求助,才能在此找到你。”

白云飛驚訝道:“那林老板愛財如命,他怎會肯為大師施援?”

心眉點頭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自是身無錢財外物,所以貧僧只有把本寺所嫡傳之袈裟、禪杖、以及百年佛珠當作錢財送于他,故而才打聽到了檀越下落。”

白云飛看著心眉那張慈祥而蒼老的臉,喉嚨哽咽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心里的感激,不是任何言語可以表達的。

許久,他才道:“大師為了白某區區一條賤命,竟不惜把少林至寶送于他人,這份恩情,白某實是無以為報。”

心眉笑道:“檀越不也曾為了黎民蒼生,為了少林,三番五次置生死于不顧,舍命奔波麼?貧僧區區幾件物事,為檀越舍棄又算得了什麼呢?”

“大師對白某,白某深感愧疚啊。”白云飛歎了口氣,望著萬里碧空,心下不由得一陣感慨,這世上唯一不分信仰,不分門派,不分正邪,不分你我的,那就是友情了。

友情永遠是沒有界限的,哪怕是一個浮萍漂泊的浪子和一個四大皆空的和尚,那也可以是一對忘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