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永安驚變 先主伐吳 第九十九章(下)

桓易深以為然,正要開口贊我幾句,就見向氏兄弟並肩入內。我迎上前,對向寵道:“將軍何以得閑至此?”

向寵還禮道:“末將奉陛下詔命,送兩人來與將軍相會。”說著,後面兩名侍衛早已去掉頭盔,一起上前行禮,道:“將軍。”卻是霍戈與葉楓二人。

我大喜過望,上前拍著葉楓的肩膀,道:“幾日不見,吾心中甚為擔憂,你在宮中不曾出何差錯吧?”

葉楓道:“性命攸關,屬下絲毫不敢馬虎。今日法正入宮請旨,陛下知事不偕,便差霍將軍出來詢問將軍之意。屬下多日不見將軍,也就請命來會。”

我點了點頭,問道:“陛下龍體若何?”

葉楓面露難色,道:“陛下身中奇毒,實乃屬下生平罕見。此毒非一蟲一草之毒,乃是混制而成,屬下一時之間不能全然查出其毒性,委實難解。若在陛下身側朝夕察看,多者月余,少則二十日,必能摸清其配制藥方。再花上一月時日,應該能配出解藥。”

我沉吟片刻,道:“還要至少兩個月的時間?”

“這將軍倒不用擔心。”葉楓道:“屬下可以配藥暫時壓制陛下體內毒性,兩三個月使其不發作,時間充足。”

我頷首轉對霍戈道:“不知陛下差汝前來,有何事垂詢?”

霍戈道:“今日法正一早進宮,請旨以將軍為軍師,吳懿暫統荊州各部。其事甚急,將軍何以不見絲毫動作?”

我皺眉道:“法正借的是陛下明詔,吾如何能抗旨不遵?”

霍戈大為不悅,道:“將軍是責怪陛下不成?”

“不敢。”我又問道:“那陛下是何旨意?”

霍戈道:“如今法正奏請吳懿為前督部,已經帶所部萬人東行荊州。虎威將軍趙云督萬人下衡陽,黃權水軍遠在奉節。現在白帝城中守軍不過萬余,將軍何不急召舊部,勤王護駕?”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法正將趙云譴走,白帝城中兵馬雖然不多,但必定全是心腹。法正對荊州眾將仍有顧慮,是以先讓吳懿入楚,等局勢稍定,才敢與劉備一起東行。我淡淡對霍戈道:“將軍所言甚是,奈何吾將軍金印已經交出,無力調動軍馬,如何能勤王護駕?”

霍戈嘿嘿一笑,冷然道:“一塊方印能有那麼大作用麼?只要將軍親筆修書,譴心腹送出,魏延,郭淮等人不見金印,也仍舊出兵前來。”停了片刻,又道:“將軍不是早讓漢中魏延帶兵至上庸了麼?現在何以引而不發?是否另有所圖?”

我正色道:“吾再說一次,不論漢中魏延,上庸郭淮,還是荊州諸將,皆是朝廷兵馬,非我李蘭一己之私兵。”

向寵見我臉色不悅,房中氣氛僵持,忙道:“將軍說的是,不過末將曾聞將軍受有陛下密詔。憑此密詔,調動各處軍馬也無不可,白帝現在駐軍不多,又有三千禁軍為內應,將軍何不就調魏,郭二位將軍前來?”

我歎口氣道:“法正雖然將軍馬外調,但必在永安宮外駐有重兵,只要一有異動,必先挾持陛下。將軍的羽林之內,陛下的內侍之中,難保沒有法正之人。勤王之事,關系重大,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吾不敢行此大險。”

霍戈見我說的有理,臉上又稍微緩和,問道:“那以將軍之見,該當如何?”


我淡淡道:“此事需要從長計議,吾一時之間,也無萬全之策。望陛下耐心等候。”

霍戈聽我沒有主意,又是大為不悅,沉聲道:“陛下已經策封將軍為大將軍,其尊寵再無出其右者,可將軍仍不肯盡心為陛下效力。豈不讓陛下心寒?”

“送客。”我懶得與此人分辨,轉身入內院。如今這形勢,讓郭淮等人前來,做好了,是救駕,做砸了,就是逼宮。孔明一朝不動,我也不能不小心從事。

堂上一陣喧嘩之後,又恢複平靜。桓易跟在我身後進來,道:“先生,天翼已經送霍戈,天涯出門了。”

我點了點頭,又聽他道:“先生是否過余小心,或者孔明本就無心,若其一直不作任何動作,先生便跟著不動?”

我輕歎一聲,道:“非吾不願,實不能也。”我從旁邊取過魏延近兩次的書信,交于桓易道:“文長早已負我,轉向孔明了。”

桓易接過信,看了看,道:“這一封是陛下受禪之時,請先生回成都奪權之信,魏將軍並不知道成都風云變化,不能就此斷定有加害先生之意。這一封是最近移兵上庸,為先生在白帝為聲援,也無不妥之處。”

我點了點頭,道:“信是沒有錯,可是送信之人大有問題。王平,字子均,生長戎旅,手不能書,其所識不過十字,而口授作書,皆有意理。卻能將文長的這兩封信,念給我聽。”

桓易奇道:“先生何以知之甚深?王將軍不識字,先生也清楚?”

我微笑道:“王平一個無意之失,使我生出了警覺之心。回想文長近年來的種種,吾更加不放心,便讓伯濟私下派人去查過,當年淮南兵敗,吾被困許都之時,義父下獄,文長也自覺難保,與孔明走的非常近。吾只身回來,兩人才再無來往,不過也就是做給我看的。現在魏延明著是我的心腹,暗中怕是聽命于孔明。”

“難怪先生不肯讓魏延帶兵前來。”桓易忽然又道:“既然如此,日前先生給郭太守信中,卻寫的是何言?”

我道:“魏延雖有害我之心,卻無防我之意。他的軍馬一進上庸,便由伯濟繳械。文長昔日也是迫不得已,吾讓伯濟暫時將他秘密扣押在上庸,等此間事了,讓他繼續回漢中鎮守。”說著又是一歎,道:“文長是個將才,漢中非他不可,只是不該參合進這淌渾水之中。”

桓易也替魏延感到惋惜,忽然又道:“算時日,現在魏延只怕已經在郭太守掌握之中。魏延沒有消息給孔明,是否孔明因此不曾有所動作?”

“正是。”我一拍腦門,道:“魏延去上庸,並非為吾聲援,而是要想控制伯濟,斬去吾一臂。若遲遲沒有消息與孔明,孔明在成都也不會有所行動。”

“不動正好。”桓易又道:“魏延有失,孔明自然知道先生對其有所防范,不敢妄動。先生正好乘此機會先除去法正,吳懿,趙云兩路軍馬已經出發,先生只要聯合襄陽關征東,就是控制白帝局勢。只要救出陛下,陛下心向先生,還怕孔明不成?”

“也好,以吾之見,川系諸將多有忠義者,並不全然與法正為惡,只要陛下擺脫藥石控制,振臂一呼,必然響者云集。”我點了點頭,道:“這幾日,你多派人出去打探各處動靜。最主要的是看吳懿,趙云兩處軍馬是否真的離開白帝東行。”

“末將這就去安排。”桓易抱拳離去。

我輕撫著額頭,暗想,法正到底在干什麼?難道他不知道我對他懷有不軌之心?荊襄二處的軍馬調動,吳班在秭歸真的沒有絲毫覺察?居然在這個時候將白帝城的兵馬抽調大半,難道真的就對劉備身上的毒藥抱有十分的信心?利令智暈,再聰明的人,一旦利欲熏心,只怕腦袋都是這般不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