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契約成立

第二天起床,我滿身冷汗的爬起來,按掉鬧鐘。我完全不覺得昨天的事情只是一場夢。太真實了,太清晰了。不過現在令我最恐懼的,並不是昨天的遭遇。

而是今天上班,我會看到什麼樣的、令人心碎的人。

我梳洗打理之後,穿著西裝,準備上班了。雖然公司規定,員工可以穿便服,但是不懂如何打扮的我,還是決定穿著筆挺的西裝上班。而菲德則每天都穿的很時尚、很帥。

我騎著摩托車,騎到公司的停車場。沒想到就在停車的時候,我就看到令人心碎的一幕。

菲德騎著車,載著乙希上班。乙希在後面緊緊抱住菲德。從前,不論是吃飯、出遊、上班,乙希總是堅持一人騎一台車。不論我們……不論我跟她相處多久,都是一人騎一台車。現在?她卻坐著菲德的車,讓他護送上班。

菲德似乎故意騎到我旁邊,然後乙希下車,表情自然。就好像我跟她一直以來都是朋友。而她跟菲德很理所當然的在一起。

菲德看了我一眼,微笑。我不知道是善意、還是諷刺。他低頭親吻了乙希,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純粹。而我,得花費好大的功夫帶乙希出去玩、去吃飯,而這一切都得要我自掏腰包,乙希才可能勉強的親我一下。

「乙希,妳先去上班吧。我想跟貝爾前輩聊一下。」菲德幫乙希拿下安全帽,摸摸她的頭說。

乙希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看了菲德。

「你們……別打架啊。」乙希擔心的對菲德說,她只在乎菲德出事。而我可能就算被打死了她都不在乎。

「放心,寶貝。我沒事的。只是聊天而已。」菲德笑著看了我一眼,似乎完全不擔心我是對手。

乙希點點頭,就坐電梯離開了。

地下停車場只剩我跟菲德獨處。

「前輩啊,希望你不要太難過。感情這種事情,真的只能順其自然。」菲德安慰我,雖然我覺得非常虛情假意。而且帶有強烈的諷刺。

「我、我沒事。我好得很!」我故作堅強,但顫抖的語氣透露出我的懦弱。

「哈哈,沒事就好。」菲德點起一根菸。在我面前吞雲吐霧。

點菸,似乎代表著他還有話說。我突然想起,乙希跟我說她非常討厭男人抽菸。這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諷刺、那麼的可笑。

「放心吧,前輩。我會好好照顧乙希的。我會做到,你做不到事。不會讓她吃苦的。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我們一樣可以當兄弟。OK吧?」菲德對我伸出手,釋出善意。

「當然啊,OK啊。」我伸出手,跟他做了個友誼之握。

菲德把菸彈在地上,踩熄。我們握過手後,他轉身離去。走樓梯去上班。

離開前,他轉身對我說:

「前輩,我忘了跟你說。經理要升我為領班。你要加油啊。一直當個小職員可不行呢。」菲德微笑,嘲諷著,比我晚近公司的他,已經踩在我頭上了。



我強忍住淚水,跟平常一樣坐在辦公室上班。菲德跟乙希在辦公桌前,就在我的面前,打打鬧鬧、嘻嘻哈哈。

「菲德!我叫你幫我拿文件!不是摸我胸部!」乙希槌了菲德一拳。

「哈哈哈,抱歉抱歉,手滑了。」菲德搔搔頭,還是幫乙希拿了桌上的文件。

我趴在桌子上,假裝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

「兄弟,你女朋友快被人家搶走囉。」宇默走到我旁邊,拍拍我的肩膀。

我抬起頭,假裝沒事。拿了桌上的文件胡亂翻閱。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今天要幹嘛。只是假裝跟平常一樣忙碌。

「我跟乙希一直以來都只是朋友。」我發現我的手在顫抖。

宇默看了我的手一眼。搖搖頭。再度拍拍我的肩膀。

「兄弟,我懂你的感受。儘管你什麼都沒說。我也是過來人,不過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我相信你也可以走出來的。」宇默這次不是拍我的肩膀,是拍我的背。

謝了……兄弟。我很想這麼跟宇默說,但是我不敢。因為我怕說出來之後,會當場在公司大哭。我只對他微笑,並且點點頭。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都看著菲德跟乙希的打鬧。讓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寧。每一次他們的嘻笑,彷彿都是在笑給我聽的。笑我的愚蠢、笑我的癡情。

終於到了下班時間,菲德的手腳奇快,把他一天所該做的工作都完成了。而我居然做得比他還慢,但是我也準備刷卡下班了。

就在我刷卡下班之後,乙希跑到我面前。

「怎麼了?」我問乙希。

「那個……貝爾,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乙希雙手合十,用從前那種拜託我的樣子懇求我。

我心動了一下。原來我還沒出局。我還有機會。也許乙希只是暫時被菲德迷惑住了,而她依然需要我。只要她還需要我,我一定赴湯蹈火。我要全力挽回她!

「儘管說。」我微笑。


「可以……幫我處理一下那些文件嗎?我、我趕著下班。」乙希指了她辦公桌那厚厚一疊未處理的文件。然後再度雙手合十懇求我。

「當然可以啊。妳先下班吧。我處理完就會幫妳打卡了。」我很乾脆的答應乙希。

「謝謝!貝爾!我都不知道沒有你該怎麼辦了!」乙希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就像以前那樣擁抱我。

我覺得臉頰發熱。原來,我還是一直被她需要、一直是她所需要的男人。現在想想,昨天的自己實在太可悲了!

我坐到乙希的座位,火力全開的幫她處理所有文件。而後,乙希拿了包包。走到門口。我聽到她跟菲德的對話。我猛然回頭,看著公司門口的熟悉身影。

「下班了嗎?」菲德一直在公司門口等著乙希。

「嗯,下班了。走吧,載我去你家!」乙希牽起菲德的手。

在他們離開之後,公司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默默的加班。

不要怕,這只是假象。總有一天,乙希會回到我身邊的。我安慰著自己,公司裡沒有任何人,即使我哭了,也沒有人會看到。

對……總有那麼一天……

總有……



幾天之後,公司正式升遷菲德為我們部門的領班。

我們這個小部門的所有人,紛紛前來祝賀菲德。全都跑來我們的小辦公室跟菲德握手、送禮。

「恭喜啊!才讓你進來一個月就升領班了!」君喜握著菲德的手說。

「小子你,爬得比我們快,是不想活啦?」待在公司三年的佑持拍著菲德的肩膀,開玩笑的對他說。

而菲德的桃色誹聞,也被傳得天花亂墜。

「真好啊!升遷又有美女!真令人忌妒!」宇默在旁開玩笑的說。

「好好喔,我也好想要一個這樣的老公唷。」天天在旁邊花癡的對菲德說。

「哈哈哈,各位前輩別再挖苦我了啦!」菲德不知所措的搔搔頭。

乙希走到菲德旁邊,勾著他的手。

「恭喜你喔!」乙希甜甜的笑了。

這時候人們當然是大騷動一番。紛紛喊著:「親一下!親一下!親一下!」。

菲德看著乙希,乙希臉紅的像番茄。菲德似乎無奈於人們的慫恿。低著頭,親吻了乙希。而乙希也沒有絲毫的抗拒。閉上眼睛,讓菲德溫柔的親吻她。

人們尖叫著、大笑著。但我是笑不出來。

菲德抬起頭,離開了乙希的嘴唇。人們紛紛鼓掌拍手。好不熱鬧。菲德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好像在暗示著我什麼。

「前輩,我升遷你不開心嗎?」菲德微笑。

「怎麼會不開心?恭喜你啦!」我有風度的說。

「謝啦!前輩!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菲德依然保持微笑。

怎麼會不開心呢?怎麼會……



菲德當上領班之後,說實在的,我的工作量立刻倍增。時常熬夜、加班。而乙希的工作量卻相對的大量減少。但是我們的薪水卻一樣。只不過是我多加班,能賺加班費罷了。

以前,乙希得苦苦哀求我幫她上班,她才能跟菲德一起下班。現在菲德當上領班,擁有我們的控制權。他卻把時間控制在,他能跟乙希一起下班,而我得熬夜加班。

我不敢說話。也無法說話。因為他職位比我高,又深得人心。沒有人會為我說話。大家都站在他那邊。畢竟他只針對我一個人,說出來,誰會相信?

而乙希,這段時間還是會要求我做事。像是月經來了,會求我幫她買紅豆湯。肚子餓了,會拜託我幫她買宵夜。就像以前那樣,雙手合十,低頭懇求著我。而我也知道,她只是以當朋友的心態在拜託我。但我卻懦弱的不敢拒絕她。因為我總相信,有一天,她會回到我身邊。

我一直保持著這種心態。儘管幫她加班、幫她買宵夜、幫她買皮夾包包,我都甘願。

但是這種心態維持不了多久,整整一個月,我看著她跟菲德的互動。就好像酒醒了一樣,一個月後,我清楚的明白。

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下了班,凌晨一點。我拖著疲累的身體。騎車夜遊。腦中回憶著,從前跟乙希的對話、的互動。我現在依然,每天下班之後,會坐在電腦前面,看著她的大頭貼,等著她上線。就像以前那樣跟我聊天。


我密她,她還是過了很久才給我答覆。常常說,累了,想睡了,要去洗澡了。已經不會像以前那樣就算聊到天亮也無所謂。但我還是會跟她說,晚安,累了就休息吧。就像以前那樣,督促著她,不要弄壞身體。

這一個月,我一個人去我們以前約會的地方。我一個人坐在我們以前一起坐的餐廳位置。一個人吃著我們以前吃的餐點。一個人去看電影,坐在以前我們坐的G座11排。一個人去海邊,想像著牽著她的從前。坐在沙灘上,看著白色的浪花。

她生氣的時候,會暴飲暴食,尤其是喜歡吃洋芋片。我常笑她這樣吃會變胖。結果是她又更生氣了。哈哈哈,真可愛。她傷心的時候,會去飲料店,買一大杯檸檬汁,讓自己舌頭酸到發麻,她說這樣能讓自己忘掉傷心的事。

真的可以嗎?忘掉傷心的事?我這幾天一直喝檸檬水,發現根本沒用。

等我從回憶裡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又再度騎到那片不毛之地了。

但是傷心克服恐懼,淚水掩蓋冷汗。我下了車,走到湖邊。

我不怕。我現在什麼也不怕了。因為我什麼也沒有了。

現在,我連命都快沒有了。

我脫了鞋子,讓雙腳泡在冰冷的湖水裡。就這樣走下去吧,就這樣走到湖裡面吧。就這樣,什麼也不會痛了,什麼也不覺得傷心了。

我蹣跚得走了幾步,湖水淹到膝蓋。湖水出現漣漪,兩個漣漪。我的眼淚滴在湖水裡面。

為什麼……我現在這樣傷心難過,他們兩個卻能快樂生活?我死了,到底誰會難過?他們會自責嗎?會痛苦嗎?不會吧。連死都沒有任何價值。我幹嘛去死?我幹嘛為了那些人去死?

說到底,我還是怕。怕死。我一直是個很膽小的人,面對女生總是支支吾吾、結結巴巴。像我這種人,根本沒資格交女朋友。根本沒資格做任何偉大的事情!

回家吧。還是回家吧。

我從湖裡走到湖邊,穿上鞋子。我穿好鞋子之後,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那座小祠堂。那座陰森的祠堂。

我兩眼無神,像活屍般的走進祠堂。我不怕,我發覺現在的我,什麼也不怕了。



一踏進祠堂,我全身顫抖。一開始不害怕,是因為我知道祠堂裡什麼也沒有。現在的全身顫抖,是因為我看到了,石椅上坐著一個女子。

女子有著一頭金色的長髮。從頭髮的柔順度看來,這不是刻意挑染的頭髮。而是天生的金髮。灰褐色的眼睛,告訴我她不是外國人,而比較有可能是混血兒。潔白的臉蛋,迷人的挺鼻,櫻桃小嘴微微張開,表示驚訝。蒼白的身體一絲不掛,胸部不大,約一個手掌就能掌握住,但是整個身體呈現一點半透明藍,就好像真正的幽魂。我看了並沒有生理反應,只有恐懼。

我倒抽了一口氣,後退兩步。眼睛看著金髮女子的臉。

「你看得到我?」金髮女子的聲音很細,但是語氣透露出驚訝。

我雙腿顫抖,略略點頭。

金髮女子抿嘴,原本她想伸出右手,但是伸到約手肘的高度,就停了下來。接著伸出左手,搔搔自己的後腦勺。我這才注意到,她右手的無名指,戴著一個戒指。而戒指連接著一條鎖鏈,接到旁邊石碗的鐵針底部。

「我坐在這裡,一個月左右了。因為沒有時鐘,我只能自己數日子。這段時間,我很無聊。我就看了牆壁上的所有文字。我才發現,原來『將死之生者』,指的是『死期將近的人』。一般人看不到惡靈。但是如果一個人快死了,他的體質會變得非常敏感。可以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東西。所以才有辦法跟惡靈締造契約。我的朋友,你最近應該有些煩惱,而這些煩惱,很有可能殺了你。我敢斷言,如果你沒有來到這裡,不用幾天,你就會死了。」金髮女子露出微笑。

一個月左右?如果是剛剛好的一個月,那不就是我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嗎?不過女子透露出我的煩惱。這使我停止顫抖了。

「妳、妳上次有看到我嗎?我一個月前有來過這裡。」我有些害怕的跟她說,畢竟對方可是惡靈。

「你一個月前有來過?這我沒印象。不過我好像一個月前也有來過這裡。當時我還活著。」女子意味深長的笑了。暗示著我,她已經死了。

「那、那妳……一個月前,在這裡投下了信念之物?」我還是很害怕。

女子點點頭,然後用左手的手指,指了右手旁邊的石碗。

我走過去,站在女子面前,探頭看看石碗。鐵針底部有一枚戒指。戒指的圓圈套進鐵針。而石碗裡的戒指,連接著一條鎖鏈。就是連接女子右手無名指戒指的鎖鏈。

「我一個月前,來到這裡,看到『成為惡靈的需知』,我就抱著好玩的心態,把男朋友送我的、最重要的戒指,像套圈圈那樣,丟到那根鐵針裡面。誰知道,當天我騎車回家,下了車,醒來人就在這裡了。我才發現,我死了。」金髮女子撇嘴,苦笑。

冷風從我背後吹撫而過。冷,但是我的身體已經不再顫抖了。我的眼神堅定,雙腿站直。一鼓躁熱的情緒鼓動著我。我跟女子看著彼此,久久不語。

「妳叫什麼名字?」我率先開口。

「徐煉兒。叫我煉兒就可以了。你呢?」煉兒甜甜的笑了。似乎很開心我已經不再發抖了。

「葵貝爾,一樣叫我貝爾就可以了。」我也微笑,開心著自己此時此刻不再怕鬼了。

「我相信你上次來的時候,已經讀過這裡的所有規則了吧?」煉兒歪著頭,可愛的說。

「我只讀了『成為惡靈的需知』,就嚇的屁滾尿流,跑了。」我燦爛的笑。

「那你最好看看右手邊的『與惡靈交易的生者需知』。」煉兒也哈哈大笑。

我轉過頭,看著右手邊的牆壁。「與惡靈交易的生者須知」跟左手邊的牆壁標題一樣,用鮮紅色的顏料大大的寫在牆壁最上方。

我閱讀著標題底下的字。

「將死之生者必須知道,惡靈並無任何特異功能。無法穿牆、無法讀契約生者以外的人心、無法預支未來。惡靈只是其他生者藉由信念之物所困的普通生靈。惡靈擁有生前的記憶、以及其專長。除此之外,成為惡靈並無任何額外的特殊能力。」第一段並不會說很難讀通,我接著看第二段。


「生者在締造契約時,必須知道惡靈擁有什麼能力,再選擇該願望。若惡靈無法達成,則生者永遠與該惡靈綁死。共度一生直至死亡。若選擇毀約,則生者靈魂破滅,永不得超生。惡靈亦同,若毀約,則生者擁有該惡靈的所有能力、及其專長。若雙方達成共識,則生者穿戴該惡靈的信念之物。交換一半的靈魂。擁有惡靈的靈魂,生者可得知惡靈的表面思考、以及其惡靈渴望生者得知的訊息,惡靈亦同。即釋放惡靈。信念之物在合約達成之前,無法褪去。」第二段結束。

「所以……煉兒,妳有什麼專長?」我逗趣的問煉兒。

「我生前是……半個語言師。」煉兒低著頭,似乎覺得這很難啟齒。

我連語言師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半個」語言師?

煉兒抬起頭,注意到我的疑惑。接著說。

「語言師,是一種很特殊的職業。應該說,只是我們這行私底下知道的行業。世人並不知道語言師是什麼。語言師必須具備兩種基本能力,第一種是必須看破所有謊言。第二種是必須擁有勸惡向善的語言能力。而我只具備第一種能力。所以我是不合格的語言師。」煉兒微笑。為自己擁有第一種能力感到驕傲。隨即垮下臉,為自己沒有得到第二種能力感到難過。

「真的假的啊……能看破所有謊言?」這有點令我難以置信,這世上有人能看破所有人的謊言?

「這是真的。所以現在你可以對我說謊看看,我能從謊言中捕捉很多我想知道的訊息。」煉兒燦爛的笑。

「我是因為工作壓力,才有尋死的念頭。」我說了一個謊,測試煉兒。

煉兒皺眉,看著我的臉,思考了一會兒。

「你沒有說謊。但你也沒有完全老實。」煉兒微笑。

「什麼意思?」我故意說了一個模稜兩可的謊。煉兒給我的答案很令我意外。

「基於語言師的能力,你說的話,我能光看著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沒有說謊。在工作上,也許有人超越了你,也許上司給了你大量的工作。這都是真的。但是,會有尋死的念頭,絕對不單單只是『工作壓力』。我從這個石椅看到你從湖邊走出來的模樣,彷彿行屍走肉。這絕對不會是工作壓力造成的。一定是你失去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那東西支撐著你的生命、活潑你的生活。但現在失去它了,加上工作上的挫折,導致你現在想結束生命。讓我來猜猜,那東西,是感情吧?」煉兒一口氣說完所有話,然後看著我。

我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惡靈非常不可思議。光從我的小動作、一句話,推測出所有我的困擾。

我點點頭。煉兒說的都對。她看我不說話,便接著說。

「我的人生,無法一言道盡。但是我的生活歷練,我相信,絕對能幫助你完成任何事。那麼,你要跟我締造契約嗎?」煉兒切入重點。

此時一陣冷風從背後吹撫。吹進這間小祠堂。風聲迴盪,好似幽魂哭泣。

我感受著背後的涼風,閉上眼睛。思考著,與惡靈締造契約的後果,以及對我人生的改變,會有多大?我現在,此時此刻,站在人生的轉捩點。我現在的答案,會改變我往後的所有人生。

我現在,還有什麼能失去的?我還能比現在更淒慘嗎?反正,橫豎都是死,如果我不與惡靈造約,往後的日子,我一樣苦不堪言,遲早會自我了結。

下定決心了。如果把靈魂賣給惡魔,可以讓我挽回乙希,那麼,我願意。

我睜開眼睛,堅定的看著煉兒。

「我的願望是,幫我挽回我心愛的女人!」我大喊著。小祠堂迴盪著我的聲音。聲音傳到枯地,傳到天空,隨至寧靜。

煉兒沉著臉凝視著我,呼了一口氣。好像是在看一個可憐的小動物。

「貝爾,一個會讓你痛苦到想自我了結的女人,根本沒有任何價值可言。這是我的看法。不過,我還是會幫你完成願望的。但是,最後你會面臨一個抉擇點,你會對你的願望感到困惑。到那個時候,我會讓你自己做決定。這樣就不算是雙方毀約了。希望你會滿意你最後的選擇。」煉兒對我微笑,好像從此時此刻,她就能看到我的未來了。

「那麼,妳的願望呢?」我很好奇一個冤死的惡靈,會有什麼願望。

「幫我調查,是誰殺了我。讓我知道,我是怎麼死的。這樣就夠了。」煉兒輕聲的說。跟我剛剛的咆哮有很大的反差。

但是身為一個惡靈,這個願望似乎有點奇怪?

「一般的惡靈不都會許願『毀了那個害我死的人!』之類的嗎?」我回想以前看過的電影,惡靈不都是這樣嗎?

煉兒沒有笑,低著頭。

「我也很希望殺了我的人能得到報應。但我絕對不要借助別人的力量去殺人。」練兒抬起頭,微笑有些疲累。

「那……好吧。我答應妳。幫妳調查兇手是誰。」我撇過頭。有些尷尬剛剛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雙方共識。那麼,貝爾,請你把石碗裡的戒指拿出來。套在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煉兒用可以活動的左手,指了旁邊的石碗。

我走上前,把石碗的戒指拿出來。戒指很輕,我很簡單的就拿在手上了。而煉兒,似乎完全沒辦法移動這個戒指半吋。我把戒指套在左手的無名指上。頓時感受到一陣冷流。左手感受到戒指的冰冷,冰冷從戒指處散發至整隻左手,好像左手流著不是我的血。我感到天旋地轉,一陣很奇怪的頭暈湧上來。

而戒指的鎖鏈,並沒有斷裂。反而是像手銬一樣,把我跟煉兒連接在一起。我疑惑的看著左手的戒指,覺得這一切的感覺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我轉過頭,看著在石椅上的煉兒。此時的她,已經不再是一絲不掛。而是穿著跟我一模一樣的西裝。煉兒的身體嬌小,我的大西裝穿在她身上,有一點小孩扮大人的滑稽感覺。

「惡靈,擁有形體。但是卻沒有任何力量。所以我一定得借助活人,我才能離開信念之物的枷鎖。我能碰到你,你也能感受到我的觸碰。但是我沒有任何力量,所以我沒辦法拉著你去任何地方。現在,透過戒指,我一半的靈魂已經在你身上了。而你也一樣,另一半的靈魂在我身上。我們是生命共同體,你的衣服,會反襯到我身上。你吃的東西,我能嚐到美味。除了你以外,不會有任何人看得到我。這就是惡靈契約。」煉兒微笑,說著我不知道的知識。

「為什麼妳知道這些?」我疑惑。

「石椅後面的牆壁還有一些文字,是讓惡靈知道自己處境的文章。不過我前一個月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我推測應該是惡靈才看得到。」煉兒指了石椅後面的牆壁。在我看來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普通牆壁。

煉兒站起來,跟我並站在一起。而她右手的戒指鎖鏈,連接到我左手的鎖鍊。

「走吧,回家吧。」煉兒拍拍我的肩膀,我能清楚感受到她的碰觸。但是一點也沒有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