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激戰潯江 第九章 軍事奇跡3


已知自家命運不可逆轉,蘇三娘此刻的心境反而非常坦然。從她跟隨老父寄身險惡江湖的那一刻起,她就明了自己早晚會命喪劍鋒刀口。遺憾的是來得太早了!

自己尚未兌現手下這幾百號骨肉兄弟的衣食無憂,反倒拖累他們隨自己今日喋血戰場……

另外,自己雖說是花容月貌、楚楚動人的妙齡女兒身,幾年之中卻耽于全寨的生存拓展,沒時間與機會風花雪月,一顆內心煢煢孤獨的兒女情腸無處寄托,如一雙撲騰得疲憊不堪的翅膀半懸空中,不曾找到棲身之所在。

潯江艇軍的另一位首領羅大綱倒是與自己情誼相篤,但他那粗放豪爽的性情妨礙了彼此間的明確告白,以至于這種介于姊妹弟兄似的關系始終無法突破……

恐怕自己同他的關系,到生離死別的最後也難有了局了!

清狗們的中甲步兵行動遲緩笨拙,對尋常箭石的防護能力卻不弱,而且這幫顯然是從外地調來的正規野戰步兵士氣高昂,前仆後繼的無畏精神,也和附近那幾個府縣的駐守部隊存在天壤之別。

滾木擂石砸倒沖在前面的軍士,後繼者竟不為所動,仍舊嗬嗬狂叫著攻過來,投槍紛紛出手,攜帶著駭人的嗖嗖厲風!

不多時攻到近前的重甲兵已和守寨的弟兄混亂地糾纏肉搏在一處。蘇三娘用青鋒劍刺穿了一名甲兵的喉嚨,看見他罩在頭盔里的五官痛苦地抽搐成一團,嘴里冒出雜有很多氣泡的血水……

蘇三娘回頭掃視戰場,兀自拼死苦戰的弟兄們全都浴在泥濘的血水里,幾乎看不道身上沒有受傷掛彩的人!

一名艇軍好漢已經站不直身體,尚且掙紮著合身撲上,抱牢一個重甲兵滾到一堆燃燒的大火中,在烈火的炙灼和人的淒楚叫聲里,帶著仇恨與遺憾同敵人同歸于盡!

蘇三娘連續揮劍斬殺了幾名清狗,發現自己心愛的寶劍已經出現豁口,那是被滾燙的人的熱血生生給燙豁的……

募地里她覺得渾身上下巨震,一股子鑽心的痛楚感覺襲上左胸。

猛烈而巨大的推力令蘇三娘朝後跌倒,倒地之前她聽到水寨外面突然響起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而更叫人不敢相信的景象讓她凜然心驚——

“你,你——你怎麼又回來了?”

喊出這句話時,中彈的刺痛感與神志的逐漸模糊從她腳底慢慢浸過了頭頂……

***********

戰斗首先是從東邊的撅牛那里打響的。

李秀成給撅牛布置的任務是潛入清軍中軍東側的炮兵陣地外圍,相機放把大火吸引住敵人的注意力,如果有可能的話再拿清狗們的紅衣大炮所使用的火藥做做文章,設法鼓搗一場規模宏大點的大爆炸。


誰知事情從一開始就出了差錯!

撅牛溜過清涼峰山口後,緊貼著山麓饒開清軍設在山腳下的幾個固定哨位,接著又干掉了一個潛伏在半山坡灌木叢中的暗地游擊哨,趕到一片木棉樹林的邊緣。沿樹林居高視下,翻翻滾滾的潯江水嘩啦啦流淌著奔騰而下,下馬灣江灘盡收眼底。河灘上篝火明滅,映照著一堆一堆清軍的地方駐屯軍。

這些長期守在地方上的警衛部隊,平時作威作福魚肉鄉里,戰術術養和戰場紀律明顯不如朝廷直屬的騎軍或重裝野戰步兵。

不過這些涉及軍事理論方面的事情撅牛不懂也不關心,他只是覺得自己腳底下這群清狗有些個懶散,及不上那伙正在攻城拔寨的笨重家伙。

眼見得他們東倒西歪地圍繞著一堆堆篝火坐臥,有個別人居然將長槍和利矛支成一個個支架,撅牛就有點看輕了他們——狗娘養的如此散漫隨意,哪里還有正在打仗的架勢?

要是換了自己這麼做,首領小三子早一個大腳把自己踹趴下啦。

不過這樣一來更好,就讓我撅牛在李小三跟前大大地露一下臉,我一個人把他們這幾百人馬擾它個雞犬不甯!

撅牛打定主意剛想行動,忽聽木棉樹林里傳來數聲低低的干咳聲,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幸虧沒有冒失動手,不然的話躲在林子里的人沖出來,兩路夾擊,自己可要吃大虧了!

于是撅牛打消了摸向江邊的盤算,貓著腰悄無聲息地潛入那一大片木棉樹林。夜晚的林地里潮氣很重,樹的枝葉上掛滿了露水。撅牛握住紮槍的手心濕漉漉的,分不清究竟是夜露還是自家的汗水。

腳底下腐葉堆積了厚厚一層,踏上去楦軟舒適,但撅牛不敢放開大步,原因是落葉積層里面夾雜著大量的枯枝,不留神踩出響動驚擾了樹林里的清軍,而自己只有單槍匹馬,接下來的熱鬧戲碼可就沒法子唱下去啦……

高大挺拔的木棉樹下人影憧憧,並且層層疊疊放著許多看去結實笨重的大箱子。撅牛憑著他那常年在深山老林捉野獸的沉穩與機警,矮身將自己躲藏在一棵樹身後,探出半顆頭顱四下里觀察——

清狗們統共有六個人,三人靠在那些大箱子上休息,另外兩人一左一右充當警戒的固定崗哨,最後一人躬著腰在一只打開的箱子面前擺弄著什麼東西。

撅牛把紮槍輕輕放下,自腰間摸出一根粗麻繩,采用逮野獸時常用的馬蹄扣打了個繩圈,覷准左邊那名清軍拋過去猛力一拉,被緊勒住脖子的哨兵連哼都未及哼一聲便窒息而亡。

干掉了左路的眼線撅牛少了一個方向的後顧之憂,又不聲不響地迂回到了右側,如法炮制消滅了另外一名放哨的,然後提著紮槍慢慢靠近那彎腰忙碌的清丁,槍尖上挑只一下就刺穿了那人的喉嚨,眼見著他軟軟地倒在地上,未曾發出一絲響動。

僅剩下三個打著盹的清狗,撅牛便再也無所顧忌,跳到近前大喝一聲,一槍就紮透了其中一人的胸膛。不待對方做出反應,撅牛掉轉槍杆橫掃,儼然象江湖上人物常使的哨棒之類的棍法,一棍即把正欲站起身的兵卒擊得昏死過去!

剩那最後一名清軍被突如其來的場面下得怔住,一時間居然忘記了反抗,尚在懵懂狀態中就被撅牛拿尖利的槍頭抵住了喉管。

“說——你這家伙躲在這里做什麼?”撅牛低聲喝問。

“我我……我,我……”那名碩果僅存的清軍叫撅牛嚇傻得直翻白眼球,嘴里發出一連串鵝一般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