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積薪之城 第二章 火液


一場大火究竟是誰干的大概也沒有能說清楚,開封城喪,連李自成也暴跳如雷。

開封城已經被包圍,雖然開封是一座巨城,以李自成手頭這點兵力,要想封鎖得密不透風也不可能。因此,李闖王只把兵力分散開來,往城外要地一杵就夠了。再說,還有外城廢棄的土堤幫忙。高原就不止一次地看到城里的百姓從里面出來打草、砍柴。所以,外面的補給要想運進城去基本不可能。

不過,李自成的軍糧也有些吃緊,他現在的地盤並不大,只大半個河南。河南旱災之後又是蝗災,也沒什麼收成。所有軍需需要從洛陽那邊供給。即便心急如焚,長期圍困的戰略還是不可動搖。

大家就這麼耗下去吧,看誰先堅持不住。

但適度對城里守軍保持壓力十分必要,沒准運氣一好,就攻進去了呢?

所以,當高原正在為軍糧煩惱的時候,攻擊開封的命令下來了。

開封城的難打在前兩次開封之戰時闖軍已經領教過了,城池堅固不說,關鍵一點是城中軍民上下一心。而周王更是從自己腰包里掏出一百萬兩銀子用來鼓舞士氣。城中的士兵並不多,周王並招募百姓守城市,並向百姓懸賞:如果有人能出城斬首一級者賞白銀五十兩,能夠站在城牆上射殺一名敵人者,賞銀三十兩。

最令人感覺不可思議的是,就算你被辦法殺死敵人。如果你能搬起城牆上地磚頭、石塊,打中一名正在爬城的闖軍士兵也能得銀十兩。

如此一來,城中百姓人人爭先,都提著武器爭相等城,惟恐落到別人後面,失去了發財的機會。

這樣,開封城兵力不足的窘境得到解決,只要周王願意,大把銀子撒出。就可招募到足夠的健兒。

高原大為感慨,明朝的王爺還真他媽富裕。他現在手頭只剩一百來兩銀子。騎兵交出去之後,也不用支付大量的軍餉。但糧食卻不夠吃,加上王、黃兩家百姓和以前的輜重兵。一共九百多人。以每人每天吃兩斤糧食計算,一天就得一千多斤。剛才打的四萬多斤小麥也只夠支撐二十來天。一月三十天,剩下地日子有得熬。他已經算搶糧多的了,其他部隊估計情況更加不妙。已經有人組織征糧隨到鄉下去征收了。

高原當然做不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只想用手頭的銀子去換點,可在物價飛漲地今天,這一百多兩銀子也管不了什麼用。

再說,將來自立門戶。不管是招募軍隊還是管理地方,都需要大量的銀子。一想起周王手頭的巨大財富,高原心中無限向往。是該找個機會混進城去勘察勘察了。

高原現在在羅汝才手下任職。說起來。羅汝才的軍隊也不少。戰兵兩萬。輔助兵六萬,掌握著闖軍三分之一地兵力。也不能不受到李自成的忌憚。因此。借著給他補充兵力的契機,李自成劃撥了不少軍隊過來,名為支援,實際上的心思就不為外人道。

最讓曹操難受地是,李自成的老營正在羅汝才背後二十里處的閻李寨。羅汝才夾在開封和李自成之間,動彈不得。

而他所要攻打地西門正是開封守備最嚴密地地段。

這一段地勢較高,站在外城土堤上,城里地一舉一動都盡在眼前。即是李自成的重點攻擊目標,也是城中地重點防禦地帶。

開封一共有五座城門,東面仁和門,小東門麗和門,南面熏門,北方安遠門。而高原他們需要攻擊的西門又叫大梁門。

作為前鋒,高原站在隊伍的前列,身邊是王滔、黃鎮、莫清等人。而荀宗文則帶著一群渾身顫抖的王、黃兩家鄉親緊隨其後。李自成已經下了死命令,但凡戰,高原隊必須第一個沖鋒。

攻城是一個送死的活,這九百人一波攻擊下來,只怕剩不了多少。

今天的天氣不錯,一直陰著天,也不覺得熱。

回頭看了看面如土色的眾位鄉親,高原本想說幾句的,可話一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真他媽倒黴,好不容易做了軍官,卻被發配到這里送死。早知道當初還不如上山落草去,還落個逍遙自在。”黃鎮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住口!”王滔冷冷道:“現在還說這種屁話,又什麼用。”說話的時候,王滔語氣淡淡的,眼睛也不看人,只木木地看著前方的城牆。

今天的任務很簡單,每人去前面取三塊城磚回來。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度卻是極大。敵人可不會靜靜呆在牆上任由你來挖。

聽到王滔說話,黃鎮鼻子里哼了一聲,頗不以為然的樣子。這還是自家親戚,若換成其他人,只怕早就反唇相譏了。

高原也察覺到不對,現在的自己沒什麼勢力,甚至連自己的手下也保護不了。雖然以自己的威信還能夠暫時控制住軍隊,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絕望的戰斗再進行下去。也許用不了多久,人心都要散了。

在所謂的革命理想破滅之後,高原好象開了竅,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開始信奉起兵家的利己注意思想。凡是對我、對團體有利的事情不妨去做,凡是不利的事情,能避就避,能躲就躲。保存自己要緊。

不過,目前的情形,就算是他也有點無能為力之感覺。若只是他一個人,大不了死在城下拉倒。可這是九百人呀,其中還有一半是老弱婦孺。

高原清了清喉嚨,看了看身手的人,安慰道

家不用擔心,我們人多,你們看。好多人。刀箭雖並不是每次都沖你來。大家聽我說,到時候不要亂,一個青壯帶兩個婦孺,不要停,沖過去。越慌,越容易死。敵人專門找膽小的人殺。還有,我軍也會提前打炮、放箭地。我們地勢高,敵人肯定會被我們壓在牆上抬不起頭來的。還有。若按照我們事先的准備,絕對死不了。大家請放心。”

“可是,你說得簡單,到時候我們死了還不是死了。”王有才滿面都是灰白色。幾乎要攤倒在地上。

“老王,到我身邊來。等下你更我跑吧。”高原搖搖頭,將他拉到自己身邊。這個王財主可是王、黃兩家的頭,只要架著他沖鋒。別的人也不會亂。不過,就算他們要逃也沒地方跑,背後是殺氣騰騰的羅汝才軍。任何逃兵都會被督戰隊的人砍倒在地。反正是死,朝前沖。卸下三匹城磚沒准還有一條活路。


按說,老王的熊樣應該讓王滔這個做兒子的羞愧非常。但王滔還是一副麻木地樣子,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黑黝黝的開封。

羅汝才軍陸續出動。這是第三次開封之戰的第一波攻擊。無論如何都不能墮了士氣。因此。羅汝才將手中的所有力量都投入到這個狹小地西門戰場上。一共八萬人,將這一片高地擠得水泄不通。他的主力兵都站在新起的營寨前。而另外六萬輔兵則做為攻擊手擺在第一線。

羅汝才今次依舊采用挖城戰術。開封雖然堅固,只要在城牆上挖出一個缺口就能拿下。在以前的戰斗中,這樣地戰術效果很好,也拿下過無數堅固城池。

太陽還是沒有出來,風輕輕掠過,夾帶著血腥味和人體的汗臭。身邊都是衣衫破爛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很多人頭發蓬亂,面色蒼白。有的人手上拿著鋤頭,有地人拿著鑿子,有的人拿著木棍,有的人甚至還空著手。

炮灰部隊不需要有精良地裝備,只需數量夠多。

正當高原被幾萬完地體味熏得想嘔地時候,響亮的號角聲響起,灌得耳膜一陣蜂鳴。

“要進攻了嗎?”王有才腳一軟,又要跌倒在地,應寶忙伸手將他扶起。

高原,“不是,這是火力壓制地號令,沖鋒號是另外一個腔調。”

還沒等高原的話說完,土堤上響起片炮聲,硝煙騰起。羅汝才手頭的三門紅衣大炮發射了。

三顆彈丸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先後射出。

第一顆很快找到目標,大概是因為填藥不夠,這一炮居然射進了護城河,騰起一團水花。

“嗷!”幾萬人同時發出一聲歎息。

第二顆炮彈更離譜,居然射高了,半天才從天上落下來,直接落到陣前,倒將大家嚇得閃出好大一片空地。

“這群笨蛋!”高原也被這些毛糙的炮兵給逗笑了。

第三顆炮彈大概是老手發射的,炮彈還在半空飛行,高原大概估計了一下飛行軌跡就知道這回有了。

炮彈看起來好象很慢,其實速度極快,還沒等高原看清楚這道漂亮的拋物線,黑黝黝的彈丸已經狠狠地撞在城牆上。

只聽得“當!”一聲,城牆似乎晃了一下,騰起一股白煙。

雉堞上那個明軍大概是新招募來的百姓,何時見過這種情形,嚇得身體一個趔趄,居然從上面摔了下去。

“嗷!”幾萬人又同時歡呼起來,一時士氣大振。

可牆上的硝煙很快散去,眾人這才看見,剛才看起來氣勢洶洶的一炮,只不過在上面留在一個小小的白印。城牆也不過凹進去一個彈丸大小,半尺深的小坑。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紅衣大炮?”高原愕然。

炮彈還是在一發又一發地放出,“當當!”聲中,城牆上不斷出現白點。要著這麼打下去,只怕沒幾萬發炮彈將這厚實的青磚牆轟塌不了。

這個結果讓正要沖鋒的人們沮喪無比。

而開封守軍則揮舞著武器在上面高聲喧嘩,朝下面的人示威。

羅汝才在望樓上看到這種情形,手一揮,五千弓箭手同時閃到陣前,拉圓了弓,不停往上面射箭。明軍一時沒有防備,被射殺了不少。忙躲在垛口後面,再也不敢將頭露出來。隨著弓箭手的不斷射擊,城牆上插著地羽箭也越來越多。特別是雉堞處受箭最多,居然白了一片,全是弓箭尾部的白色羽毛在顫。

“是時候了。”高原回頭喝令,“跟我上。”

一聲呐喊一共六百漢子抬著已經准備好的器械朝開封城一陣猛沖,高原知道,射箭是一個體力活。戰斗中的涉射擊可不是運動會上的射箭比賽。准頭可以不要,但力量必須大。高原以前也曾經想過弄一支騎射騎兵出來。琢磨了半天才發覺這東西對人體力要求極高。就算是精壯漢子,也只能連續不斷地射出十支箭。

射箭因為射速快,十支箭很快就會射完。高原要趁這段時間盡量將手下帶到城牆下。

隨著高原隊的狂奔,其他人才回過神來。也是一聲呐喊,朝前猛沖。雖然羅汝才的輔兵們戰斗力不強,可畢竟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他們都頂著大木盾,也很快地更著高原隊沖到城牆下。

這個時候。弓箭手的弓箭已經射畢。羅汝才見士兵們已經沖到城牆下,就將弓手都撤了回去。

幾萬人亂糟糟地堆在牆下,伸出手里地器械去撬牆上的青磚。

城上士兵這才從牆上探出頭來,垂直拉弓

|亂的人聲淹沒。

“這應該是剛開始。”高原抬頭看了看上面。大聲催促。“快快快!”


手下的人也都以極快地速度拆著牆上的磚。對挖城戰高原早有心理准備。在闖王的軍令還沒下來之前,他已經開始著手運籌了。以前做騎兵將軍的時候。他還攢了點家底,現在正是用來保命地時候了。

同別的部隊不同,高原隊已經操演這個行動很長時間。于是,等他們剛一沖到牆下,王家莊的往石匠立即提著鑿子和釘錘在牆壁磚于磚接縫出鑿出小孔。身後有火藥手不停往里面填埋火藥。

“噗嗤”,“噗嗤”,細小的火苗不斷炸開,牆上磚頭像啃玉米一樣不斷被高原手下給啃下來。

再看看其他軍隊,紛亂地人群還在不斷往前湧,手上的工具也不合用,一時竟然沒有取下多少磚頭,。

頭頂的敵人在射了幾箭之後,開始往下扔石頭。大地有磨盤大小,小地直徑如一個海碗。砸得下面地人不住慘叫。

“准備了,起!”高原大吼。身邊的人立即擎起木架子、門板,八仙桌、上面搭著用水泡透地棉被、麥草墊子,還有前一段時間吃剩下的羊皮。活象一個個土坦克。這東西當初可是連日本鬼子的三八大蓋都穿不透的,敵人的箭射在上面更是毫無用處,小一些的石頭砸在上面立即被彈開。當然,如果石頭比磨盤還大,就算開一輛汽車來也沒用。

好在這樣的石頭並不多。

隊員之間的動作配合越來越純熟,很快就拆下來一大堆。估計了一下,至少有上千塊。婦孺和兒童先已經抱著自己的三塊磚退出戰場。隨著他們的退出,士兵們動作越發的地麻利起來。

其他部隊還是在亂,有的人甚至打起了高原隊的主意。一聲喊,一群人朝高原這邊沖來。高原如何肯便宜了其他人,遞了一個顏色,莫清立即帶了四個刀手過去一陣亂刀,將他們驅趕開去。

頭上,明軍又改了戰術。他們將一盆盆滾油從上面淋下,然後是點燃的火把。城下頓成一片火海。正擠成一堆的闖軍都被點著,頃刻喪命在這片火熱的地獄之中。有人跑得快,很快地跑回本陣。可惜,他們的厄運並沒結束,迎接他們的是一陣火槍的射擊。對于非主力的逃兵,闖軍毫不留情。

“熱死了,夠不夠?”高原渾身大汗地問。因為來的早做了准備,熱油淋在已經被泡透的棉被和麥草上立即流了下來。底下,有士兵不斷用鏟子鏟起泥土去蓋。這滅火的動作他們也演習過無數次。今天用起來,駕輕就熟。但是,周圍的大火還是烤得大家受不了。濃煙中,已經有不少人咳得連血都噴了出來。

“夠了,夠了。”荀宗文已經忘記了害怕,他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戰斗到現在居然連皮都沒被擦破。

“清點過沒有?”高原已經被熏得眼淚長流,鼻腔里火辣辣地疼。

“沒辦法清點,也清點不清。只會多,不會少。快走吧。”荀宗文躲在一張大木桌下大喊。桌上的棉被已經被火烤干,已經冒起了黑煙。

“好,走!”高原從地上跳起來,猛地推起一輛手推車調頭便跑。後面跟著一長串獨輪手推車,每個車頭上至少綁二十匹青磚。

有組織有計劃有統籌地行動總是能夠發揮出極大的效率,當高原等人推著車回本陣的時候。清點了一下,居然大大超出計劃。一共五千兩百匹,而前面的開封西門已經被高原拆出了一個長十米,深兩尺的凹陷。當然。也有傷亡,總計死亡十人,傷十六。這個傷亡還能夠承擔。

看著得意揚揚的高原軍推著一溜小車回來,其他人都楞住了。

回頭看去。城下激斗真酣。守軍將一鍋鍋融化的鉛汁從上面倒下來,紅亮的液體如同毒龍的舌頭舔下,沾衣則燃,碰肉則爛。慘烈地叫聲不絕于耳。即便隔了老遠。高原還是能夠看到有一個人被一鍋鉛汁當頭澆中,沒有慘叫,那人的臉上皮肉立即爛掉。露出白森森的頭骨。可偏偏一十未死。只在地上瘋狂地滾動。旋即被慌亂的人群踩死。

狠狠地打了寒戰,高原有些反胃。

今天地任務算是完成了。明天的任務也提前完成。可後天呢,未來的戰斗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倒下。

再不能讓手下這麼不明不白地填在這個無底洞里。

挖城的闖軍崩潰了,同時發出一陣哄叫,紛亂地撤退下來,又紛紛倒在督戰隊地火槍下。城上守軍有膽大的甚至讓人用竹筐吊下,不斷用火槍射擊,收割著底下螻蟻一樣的人命。

城牆下烈火已經熄滅,但濃煙依舊滾滾,比天上的陰云更黑。風中全是尸體燒灼地惡臭。

王黃兩家的人都躺在地上再不願意動彈,只莫清帶著護衛四下巡邏,維持著秩序。

清算了青磚之後,高原去羅汝才那里繳令。

羅汝才一見高原就滿眼發亮地微笑,“原來是高將軍,剛才我也看見了,這法子不錯,明天叫他們也這麼干。”

高原擦了擦額頭上的灰燼,一施禮,“這樣只怕不成。”

羅汝才“哦”一聲,“此話怎講?”

高原說:“且不說這樣地效率太低,而且一時間也找不到這麼多門板和桌子,還有棉被。這可是八萬人地隊伍呀!”

羅汝才地眼神有些暗淡了,“高將軍

理,沒辦法了,只能這麼用人填。可惜了……都是單純進攻,付出再多代價,只要能拿下開封,也算可以承受。可挖城嘛……”

“其實,挖城戰術也不是可不可以。只要在城牆下挖出一個大洞,埋上炸藥就可以將城樓給轟平。可是……”高原突然想以前看過的資料,心中一沉。

“可是什麼,高將軍請講。”羅汝才對高原一向比較客氣。


“可是,我聽人說,開封城牆下全是師磙,一共有十層,就算挖過去,也挖不動。”

“啊!”羅汝才身體一顫,“此話當真,你聽誰說地。”

“傅山,我以前的副手曾經在開封做過周王幕僚,沒人比他更清楚開封的底細。”高原隨便扯了個謊。

“這樣,事情就不好辦了。”羅汝才有些頹廢,面色焦黃,如同一個肝炎病人。如果真如高原所說,挖下去也沒什麼結果。可這如果對李自成說,只怕李自成根本就不會相信。這麼打下去,只怕自己的這點隊伍就要丟在這里了。難道,李自成真是要借攻城這個機會乘機削弱自己的力量?

當然,這個心思也不好對高原說。

正心亂如麻之時,一隊刀斧手推著一個校尉過來,稟告羅汝才說,這個叫陶十六的人沒完成今天的數量就逃回來了,問問該如何處理。因為是軍官,督戰隊也不好下手,過來請羅汝才的將令。

羅汝才揮了揮手,“砍了。”

“大王,饒命啊。”那個叫陶十六的將軍大喊,“大王,李自成是借明軍的手想消滅我們呀。挖什麼城,挖個屁城?我陶十六也不是可怕死的人,可這種打法實在操蛋。還不如直接架云梯攻城來得痛快。”

羅汝才雙目開合如電,掃了掃身邊的高原,喝道,“我于闖王同生共死,休在這里胡言亂語挑撥。不說這話還好,今天非砍了你不可。來人,殺了祭旗。”

刀斧手將不住大聲咒罵的陶十六推了下去。

高原心中一時不忍,低聲求情:“羅將軍,不如這樣,我今天挖的磚也夠了,分一點給陶將軍。”話剛一出頭,心中卻大為後悔。娘的,為了自己所謂的婦人之仁,卻置自己部下于死,也太過分了。

好在羅汝才只微微搖頭,良久才道:“不用,軍功豈能相讓。”

那邊窗來陶十六長長的慘叫。

羅汝才雙目突然迸出眼淚,“可惜了,一員猛將呀,從起兵就跟了我,卻死了個不明不白。”

高原小心地看著羅汝才,試探道:“將軍真要這麼攻下去?”

羅汝才沒說話,甚至連雙目都閉上了。

高原知道西門這邊是開封的主戰場,將來一但開戰立即變成一座修羅場。到時候,整個開封戰場只一處是安全的------朱家寨-----朱家寨。高原突然輕輕一顫。

高原一清嗓子,“如果我能讓將軍的主力從開封戰場脫身,你該怎麼謝我呢?”

羅汝才還是閉目緩緩道:“我羅、李兩家本為一體,自當奮勇當先。高將軍不必多言。”

高原只覺大大沒趣。

不過,為了手下幾百條性命,高原也顧不了其他,徑直道,“將軍精通兵法,想來也知道,西門是將來的主戰場。現在挖城戰也用不上,將來要拿下開封就只能硬攻。如此,只怕將軍手下的健兒不知道有多少要死在這城下。你也說過了,許多人都是起兵時跟你的老戰友,就這麼死去,想來也讓人歎息。不如這樣,我給你出個逐一,想辦法讓你的部隊從這里調走。不過,我只有一個條件,希望也能隨你一起走。”

羅汝才耷拉著頭,眼睛一睜,目光突然轉為混沌,仿佛隨口道來,“闖王已經將你調派到我手下,若我軍有行動,你自然要隨我去,否則便是抗命,我第一個不答應。”

高原心中一陣驚喜,這個老狐狸總算答應自己的條件了。忙道:“將軍不妨讓人放出消息,就說河北軍有渡過黃河救援開封的意圖。將軍到時候可自動請纓去東北黃河邊上駐防。”

羅汝才神識更模糊,坐在椅子上居然有點打瞌睡的模樣,口中喃喃道:“就算這樣,闖王會派我們過去嗎?把我們放在西門不是更好。”

“河北軍很強,將軍不妨在放出謠言,說關甯軍要南下。將軍乃不敗軍神,碰關甯軍這塊硬骨頭的事,你自然是不二人選。到時候,我軍大可在朱家寨慢慢休整。坐看風云。”

“高軍累了,回營房休息去吧。”羅汝才揮了揮手。

高原沮喪無比。只等一拱手,“屬下告退。”

“等等,高將軍今天功勞不小,就休息幾天吧。這段時間就不用帶隊攻城了。”

高原大喜,“多謝將軍。”

羅汝才坐在椅子上發出輕輕的鼾聲。

難得有幾天休息,高原來領了羅汝才將令,讓眾人都在營里休息,自己卻不閑著,跟在羅汝才身邊觀看挖城戰。

羅汝才絕口不提高原的提議。

見士兵們攻得實在辛苦,高原看不下去了,建議羅汝才采取土工作業,挖壕溝的方法。羅汝才深以然。如此,死的人少了許多。

很快,兩天過去了。士兵們很快將壕溝挖到城牆下面,卻再也挖不下去。眼前是一層與城牆平齊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