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永安風云 第三章 無間之道 15


女人心,海底針。李秀成望著周圍四個美女暗發慨歎。

他活在世上最大的動力是女人,最喜歡打交道的也是女人,可最猜不懂對方心思的還是女人。

就拿酒席間這四位來說,便宜妹妹李韋唯尚處于女孩的蒙昧期,少不得將來需要他這個做兄長的操心勞神;楊云嬌看似英武爽直,卻已春心萌動害了單相思,傾慕的對象又是絕無可能的書呆子馮云山,一場苦戀在所難免;花芳菲待上校若即若離,她跟張國梁的曖昧關系也令人疑竇叢生……

上校異常厭煩此種揪扯不清的三角形、多邊形的人際結構,可他娘的該死的命運,仿佛特別願意同他開這類玩笑,他所遇到的女人或多或少都存在“剪不斷理還亂”現象,真如常言講的每個成功女人背後都站著好多男人?從肖朝貴到張國梁,對了,還有那位不曾見過面的死去的狗屁敬王爺!老天爺難道想讓老子主持二手貨交易中心嗎?

還是老子的親親小美人阿嬌最好,又純潔又專一癡情!上校想到此處便心懷感激地看了阿嬌一眼,發現這小妮子也正拿一種罕見的耐人尋味的眼神盯著他,二人的眼神撞在一起,阿嬌慌亂地捂嘴干咳,表現得相當反常。

莫非連冰清玉潔的小美女也有秘密瞞著老子?上校端起一碗酒仰脖喝個淨光,自我感覺十分不爽。這時候外面又熙熙攘攘進來數人,卻是得勝而歸的戰將王大槐、撅牛和汪海洋,前邊兩人全是豪爽粗放型人士,剛剛坐下便跟李開芳開始拼酒。林風祥與汪海洋性格相近,皆屬于沉靜而內秀的智能人才,區別在于一個外形英俊開朗,而另一個面目丑陋陰郁,相貌方面的反差極大。

上校現在最怕的是汪海洋飲酒後失態露出破綻。要知道更名汪海洋的石柱子曾“借調”去了太平軍,深得楊秀清賞識而做過“迎主之戰”的統軍指揮官,在金田村逗留時間最長,接觸過方方面面的人最多,太平軍各級將帥熟悉這小子的當真不在少數!萬一這小子露了馬腳,小木匠以身殉死、上校的瞞天過海等一切心計可就都他娘的穿幫啦!

好在汪海洋自制力超強,喝酒很有節制,神情也一如既往郁郁寡歡。自從這小子換作黎勇的身份,不但容貌大變,性情也隨之大變,早已不複當初跟上校出來打天下時的活力與樂觀,倒好像他拿寶劍砍了自己的清秀樣貌,連帶著把自身性格也砍得一塌糊塗似的。

難道說這汪海洋接收了烈士遺孤、那位頗具姿色的俏寡婦,日子過得並不怎麼和諧幸福?又或者他跟柔情似水的女房東顏如玉小姐,至今都無法理順彼此間的複雜關系?李秀成皺著眉毛猜想答案,唯恐自己重點培養的這員宿將從此消沉,像名嘴崔永元一樣“抑郁”下去。他見汪海洋不聲不響獨自小口喝著悶酒,便端起酒碗舉至眉心說:“來來來,老子跟你們幾位今天立功的人喝一回!尤其是你汪海洋,這些日子過得郁悶,受了不小的委屈,老子敬你!”

汪海洋不看上校也不回話,一言不發干掉了碗中的米酒。


虎將撅牛不滿地抗議道:“上校,你這可不太公平啊。海洋是新來的將領,攻堅時好歹也落了個帶兵助攻,老子……對不起,我,我的一大隊是旅團一等主力,結果只攤上些放毒和煽風點火的差事,要說到委屈我比他刀疤臉更委屈哩!”

汪海洋聞言,本已慘不忍睹的臉變得更加難看。上校明白撅牛的無心之語刺到了其痛處——汪海洋原先的摸樣頗似面如滿月的小李廣華榮,資格也跟撅牛王大槐一樣老,此際卻不得不冒充新近受寵的新人,換做是誰都肯定不是滋味!

“混賬話!”上校訓斥撅牛道,“你撅牛只會單槍匹馬地逞凶斗狠,論諸兵種合成作戰,你連給汪海洋提鞋都不配!老子問你:遠程榴彈炮的射擊曲線參數是怎樣計算的?步炮協同攻擊時應注意哪些事項?總攻方案的沙盤推演,大槐和汪海洋的計劃滴水不露,那時撅牛你小子還帶領人馬滿山拾柴火呢,老子總不能臨陣改弦易轍,命令你指揮手下抱著柴火發動沖鋒吧?”

撅牛還要申辯,被王大槐扯住耳朵灌了一大碗酒,趁機壓低聲音告誡道:“蠢貨!有太平軍的外人在場,你***當眾頂撞三子兄弟,不想替他留個面子了嗎?”

李家軍的將領多數是草根出身,加之受李秀成長期言傳身教,講話時侯的句式獨特新穎,皆夾帶前辭後綴等多種修飾用語。

撅牛不服氣地瞪著汪海洋,又瞄了瞄旁觀瞧熱鬧的林風祥及李開芳,這才低頭自飲。

一直沒怎麼吭氣的林風祥,斟了滿滿一碗酒敬上校說:“李大人,你帶出這樣多能征慣戰的虎將,令我林風祥好生敬佩!無論新人舊將,經大人教化皆成軍事奇才,可見大人既善于帶兵,更善于將將。鳳祥崇拜得五體投地,日後還望多多聆聽你的教誨,偶得精義當可終生受用無窮!”

上校被拍馬屁拍得美滋滋的,口頭仍謙遜道:“你如此一說倒讓老子慚愧萬分,教誨可不敢當,閑時大家一同研究探討好啦。”

林風祥跟上校碰了一碗酒,接著再滿酒對沉默的汪海洋說:“聽李大人介紹,汪兄于臨戰時的步炮協同戰法深有心得,倒是令我想起李家軍的一位舊相識——死去的將領陳石柱!”

他說完目不轉睛定定觀察汪海洋的反應。


上校聽後凜然一驚,連脊背都僵直緊張起來!***,林風祥這奶油小生唱的是哪一出戲?旁敲側擊地想搞什麼鬼?莫非汪海洋的真實身份被這家伙看露餡了?

汪海洋面對林風祥的咄咄審視,表現得相當沉著自如,懶洋洋抿一口米酒淡淡地說:“汪某投奔上校不久,對林軍帥所講的這個陳什麼不曾耳聞。”

“陳石柱是位領兵打仗的天才,深受起義軍幾大主將的器重,太平軍許多將領都很佩服他……可惜呀,此人膽大妄為,竟屢次觸犯聖教軍令,最終難逃身首異處的悲慘下場!”林風祥歎息道,“此人生前曾與我有幾次交往,在鳳祥看來,他倒是同汪將軍有些相像,一樣也是用兵有如神助。聽說迎主之戰擊潰思旺墟團練,此人以女六營當誘餌請君入甕,將數十根鳥銃集中使用,所采取的戰法很像最原始的‘步炮協同’……”

“來人呐——”忽然間上校一聲大喝,嚇了在座所有人一大跳,同時也打斷了林風祥對汪海洋不知有心抑或無意的盤問試探,“那位漂亮的女房東姐姐呢?辛苦招待老子,她安排做了這樣多美味佳肴,老子無論如何也要敬她一杯以表謝意!快點把她給喊來,老子喝酒的時候最樂意盯著美女佐酒!”

上校咋咋呼呼有意裝出幾分醉態,手舞足蹈地差一點碰觸到花芳菲的蓋世絕品酥胸。花芳菲險遭“龍爪手”騷擾,紅著如花嬌靨吃吃笑,樣子不甚反感,卻也缺乏鼓勵的暗示。小美女見狀則羞臊地低垂下小腦袋瓜,似乎發起性騷擾的罪魁並非她的三子哥,而是她本人——這也正是上校喜歡鍾愛她的地方,吃醋吃得很有分寸,個別時間段大度得非常誇張!換做是大美人洪宣嬌那猛女,恐怖的“冰火神掌”早把他抽得天旋地轉了!

而可惡的楊云嬌強忍笑聲,不懷好意偷窺上校那雙魔手,憋得香肩花枝亂顫。上校便惱恨地暗罵:娘的,老子唐突佳人可不是故意的,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嘛。好你個楊云嬌,竟敢嘲笑老子出糗,等馮云山那個書呆子回來,老子施展亦真亦假的無間道,我看你還能笑得出來不?

小家碧玉般的女房東如玉小姐被衛兵呼來,進門時略顯手足無措,被小美女阿嬌拉住緊挨著汪海洋坐下,其反應卻是渾身肌肉石化,不敢側頭去看汪海洋,那樣子便似一尊雕像……

上校直到察覺美麗的女房東舉動異常,這才猛然醒過神來,記起這女子曾跟汪海洋發生過纏綿悱惻的感情糾葛!

——媽媽的,老子光想著轉移視線替汪海洋解圍,卻百密一疏,忘了他跟如玉小姐當初是一對戀人!

兩人的分分合合恩恩怨怨,估計是還沒能做個徹底了斷,現在別扭地肩並肩坐到一起,會不會叫心存疑云的林風祥瞧出蹊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