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惡鄰 第三十七章 搶灘


黃河,奔襲船隊旗艦,破曉。

站在船頭仰望來去不定的烏云,高原心中一陣激動,這是陳留成軍以來的第一戰,也是他以後世標准訓練出的軍隊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戰。新觀念、新兵種、新戰法是否適應這個年代還是一個未知數。

可事到臨頭也由不得他多想。所有該做的工作都做了,一切都已准備就緒,只需一聲命令,那五千熱血男兒就要沖上這片血肉戰場。-----為了戰士的榮耀,也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

經過一夜的行軍,龐大的船隊已經來敵人大營跟前。陰霾的晨光中,河灘那邊全是帳篷,一眼也看不到邊。

孫可望的大營分成五個部分,中軍居正中,四面各有一個小陣。陣與陣之間用柵欄和大車分割,呈梅花狀。靠水這邊雖然不是防禦重點,卻也起了兩座四米高的望台。整個大營雖然建得倉促,卻也法度森嚴。清晨的微風中,紅色旗幟輕輕翻卷。如果沒估計錯,中軍大帳中有六千人,四個小陣各有三千。

大概因為昨天的烽火台戰事拖到晚上,等起好營盤已是半夜。孫可望的士兵都還沒起床,諾大一個大營寂靜無聲,只清涼的風在曠野掠過,發出呼呼的聲響。

黎明時分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時候,選擇在這個時候攻擊最好不過。

各軍將領都來了,此戰不但要擊退孫可望對陳留的進攻。還得乾淨利落,以宣示陳留軍威。因此。商人們也沒客氣地請到甲板上,參加高原軍地戰前會議。

高原:“諸君。因為是一次突襲式的搶灘登陸戰,留給我們地炮火准備時間並不長。對面的情形想必大家也已經看清楚了,敵人營帳分為五塊,彼此之間有路障有柵欄。而梁云龍炮隊地遠程大炮也有限。因此,炮兵提供的火力支援僅限于為步兵開辟出一條可以沖鋒的開闊地。最終于要解決敵人還得靠你們手中的刀劍、勇氣和必要的犧牲。我們的主攻方向是敵人大營東面,要在第一時間突破東面輔營,直接切入孫可望中軍。只有敲掉他的指揮系統。敵人才會陷入不可遏制地混亂。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順利地將崩潰地敵人趕到東面去。”

“那麼,梁云龍的炮火准備時間有多長。”王濤皺著眉頭問。

“一壺茶的時間。”梁云龍笑笑,用輕佻地口氣說:“王將軍。想靠我們炮兵包打天下那是不現實的。我只負責轟開敵人的柵欄,接下來的事情你自己解決。再說,我手上的大炮和彈藥也有限,還要在恰當地時機提供必要地火力支援,不可能全部浪費在這里。怎麼。將軍害怕傷亡?”

王濤淡淡地說:“梁將軍等下就可以看到我無畏營男兒的勇氣。作為陳留軍第一波攻勢地箭頭。作為無畏營的統領,我將第一個踏上黃河南岸的沙地。”

“很好。”高原點點頭。

梁云龍又笑起來。聲音突然提高:“王將軍要做敢死士呀,這可不是一個將領該做的事情,別第一個被敵人殺死才好。”

“是啊。”一直黑著臉站在一邊的黃鎮突然插嘴:“這麼危險的事情怎麼能夠讓滔叔去呢?還是讓我這個做小輩先登陸吧。”黃鎮的長勝營沒有爭到前鋒,心中非常不服氣。

“行了,你們的嗓門都很響亮啊。”陳留軍的最高統帥皺了皺眉頭:“會議到此為止,大家回去准備吧。一刻鍾後總攻開始。”

“是!”眾將同時行禮。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天更亮,對面的孫可望大營依舊一片寂靜,偶爾有幾個士兵在營地中走來走去,有幾聲悠揚的更鼓響起。這是一個平常不過的夏日清晨。

河中,陳留軍的大船上同時排開,船頭旗語兵的三角小旗連連揮舞。“嘩!”一聲,兩百多條船的風帆同時落下。高原覺得身上有些發熱,他眯著眼睛看了看對面的敵人,將右手高高抬起,然後狠狠劈下:“開炮!”

“轟!”整艘船都在炮聲中震蕩起來,船舷處,波紋飛快地擴散開去。一顆黑糊糊的炮彈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向敵人大營落去。

雖然天氣不好,但大家還是可以清晰地看見那顆炮彈准確地砸中寨門的望台,“喀嚓!”一聲,那座望台像小孩的玩具就這麼被輕易地抹去。

“好!”立在高原身邊的商人們齊聲贊歎,但大炮強烈的後座力還是將大船震得晃動起來。同時有三人摔倒在地。

與這振奮人心的一炮相比,其余艦炮的攻擊同樣令人鼓舞.同一時間,所有的艦船都火力全開,向著預先偵察到的敵人位置努力將上千斤金屬扔出去.

寬闊的河面立即被硝煙所籠罩.天地之間變為一色的混沌.所有的東西都攪成了一片。

所有的士兵都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向著天空大聲歡呼。

剛才還驚歎不已的商人們已經東倒西歪地坐在地上,一個個都以手掩耳張大嘴巴,圓瞪雙眼,試圖將這難得一見的奇觀看個清楚。可惜,除了煙還是煙,除了炮聲還是炮聲,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一片巨大的轟鳴中翻了個個兒。

不過,在這片蒙朧之中還是有著靚麗風景的.那座片高高巨大的營寨中開放著朵朵火花,像下節日里的焰火.將一切混沌不清都穿透了,照亮了。

這次炮火准備時間不長,只有大約一壺茶的時間。.不過這麼多不同口徑的大炮同時開火,就算孫可望的大營由生鐵鑄造而成,也該被融化了吧?

孫可望大營在被第一顆炮彈擊中的同時就醒了過來,從船上看過去,成千上萬個黑點從帳篷里跑出來,在大營里亂跑,發出海潮般的喧嘩。

“都!”哨子尖銳地響起,陳留軍將木筏一個接一個扔進水中,然後順著繩網向下爬。因為是第一次槍灘登陸作戰,很多人都還不熟悉這種作戰方式,在上木筏的時候引起了一點小小的混亂。特別是那些身穿重鎧的長矛兵,因為實在太重,在跳上木筏時有一人腳下一虛,直接落進水中,再也浮不起來了。

不過,這不不過一點小小的花絮,非戰斗減員在任何戰役中都存在,只是多和少的問題。

看到那個可憐的士兵,站在高原身後的陸鶴差點笑出聲來。老實說,剛才這一陣猛烈的炮火還是讓他非常震撼,剛開始,他還能分辨出不同口徑火炮的聲音。但只一個呼吸,那些炮聲就連成一片,震得人心髒都要跳出口腔來,即便用天崩地裂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沒想到高原用這樣的方式揭開戰斗的序幕,以他看來,既然是一次偷襲,就該偷偷地摸到敵人跟前,然後突然發動,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可高原偏偏將聲勢搞得這麼大,這麼眩目。這麼多炮同時轟鳴,打的可都是錢呀!

這個不懂兵法的敗家子!


不知怎麼的,陸鶴非常喜歡看炮兵發射時的情形。遠處一商船上那門大炮,像一只下蛋的母雞,正在朝著敵人肆意揮灑著它的樂趣。不片刻,炮管就開始發燙了。身穿短棉甲的炮兵熱得渾身油汗,一張張臉都憋得通紅。

看到他們熱成那樣,陸鶴又想笑。這些陳留兵總有一種讓人奇怪的榮譽感,即便在熱成這樣,連領口也不肯松一下.就算是戰死,只要還有一口氣,他們大概也會略微整理一下自己的軍容軍貌吧?

在發射的同時,強烈的後坐力在河面上蕩出一層又一層浪花。甲板上,所有的人都像喝醉酒一樣腳步趔趄.

“該死的!這里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使勁抓著船舷,陸鶴穩住身形,遠遠避開炮位的位置。他已經厭煩了在水面上的顛簸,嗓子里好象有東西堵在那里,想嘔又嘔不出來。

好不容易等到炮火准備完畢.敵人的大營已經完全籠罩在一片煙塵之中,再也看不清楚了.

剛才不過是一次普通的炮火准備,但陳留強大的戰爭勢力已經陸鶴和讓那些來自揚州的商人目瞪口呆了.

木筏上已經坐滿了步兵,一聲渾厚的號角,所有人都發出一聲大喊,手中的長矛刺進水中,將木筏拼命朝岸上劃去。

“好,我們也該上岸了。”高原看了看身邊的陸鶴,“突然說,松年先生,你現在還是我的幕僚,是不是也該同我在一起?”

“我,我……”陸鶴嚇得脖子一縮。

“哈哈,開玩笑,開玩笑的,好好在這里呆著吧。”高原拍了拍他的肩膀,朝身邊的衛兵招了招手:“來人,替我批甲。”

“將軍不可。”衛兵一拱手,“你是主帥,主帥的應該坐鎮中軍指揮調度,荀先生叮囑過不能讓將軍上前線。”

“這個荀宗文還真是多事,管到我頭上來了。”高原有些惱怒,“我是主帥,我說了算。”

“不行!”衛兵大力搖頭。

“好吧!”高原苦笑一聲,只得放棄。

“……”所有的商人都呆呆地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這個時候,第一只木筏狠狠地沖上河灘。王滔率先跳到地上,將手中的旗幟狠狠往地上一杵,“無畏營,向我靠攏!”

黑色的飛熊大旗在空中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