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七月初五開始,不斷有人在定西侯府來回奔波,傳來世子進了涿鹿城了,出了城了的時時消息,到七月初十便傳來進了永安府界了,自從這時起府里上下幾乎沒了日夜,白天黑夜都是人來人往,燈火通明,謝氏的院子里更是熱鬧.
素梅帶著丫頭們走進來時,周姨娘和宋姨娘正從謝氏那里告退.
"周姨娘,宋姨娘."素梅避讓在一旁矮身施禮.
周姨娘看也沒看她一眼,宋姨娘瞥了她一眼.
"怎麼沒見你們姨娘?這時候斷不該少了她啊."她似笑非笑道.
"我們姨奶奶這些日子害喜害的厲害,夫人不讓她出來,讓好好養著."素梅答道.
宋姨娘便哦了聲.
"那真是要辛苦梅姑娘你了."她意有所指的笑道.
"是奴婢的本分."素梅低著頭答道.
"行了,跟她哪來那麼多話,走了."周姨娘淡淡道.
宋姨娘笑著跟上她.
素梅這才抬起頭,看著那兩個走開的身影撇了撇嘴,面露不屑,這邊屋子里丫鬟已經通報進去了.
"你不在屋子里守著那個,又跑來做什麼?"謝氏正翻看賬冊,低著頭看也沒看她道.
素梅見屋子里除了幾個管事娘子,還有四個十六七歲的丫頭站著,一個個低著頭但也掩不住喜氣洋洋.
她溜了眼,一面施禮一面含笑答話.
"姨奶奶熬了茶湯,想著夫人這幾日操勞,特意讓送來."她忙接過丫頭手里的食盒,道.
"她自己吃不好呢,還給我熬什麼茶湯."謝氏淡淡道,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
因為她沒發話也沒人敢來接,素梅捧著便有些尷尬.
"侯爺來了."門外丫鬟們喊道.
話音未落定西侯就大步進來了.
素梅顧不得手里捧著食盒,就驚喜的笑著接過去,謝氏坐在炕上沒動,嘴邊浮起一絲譏諷的笑.
"你怎麼在這里啊?"定西侯看到素梅,含笑問道.
"我們姨奶奶熬了茶湯讓我送來."素梅雙眼脈脈含的看著定西侯嬌聲道.
"她怎麼還做這個?不是身子不舒服嗎不跳字.定西侯道,一面在炕上坐下來,招手,"拿來我嘗嘗."
素梅大喜幾步過來,借著給他端出來,整個人都要倚在定西侯身上.
定西侯只是笑著,接過喝了一口.
"萍兒熬的好茶湯,在街上有名."他笑著對謝氏道.
謝氏抬眼看了他一眼,定西侯也覺得自己提了朱姨娘以前的出身有些不妥,笑著忙止住話頭.
"是我們姨奶奶教我,我做出來的."素梅忙趁機道.
"你做的?"定西侯很驚訝,點頭"不錯,不錯."
謝氏笑了.
"有朱姨娘這麼個好主子,果然什麼都學的快."她道.
素梅只當沒聽懂她的話,只是對著定西侯又羞澀又期盼的笑,她和朱姨娘在一個院子里,如果定西侯不去她們那里,她就見不到,更別提侍寢了,這些日子,朱姨娘害喜的厲害,定西侯有些潔癖便不去了,已經好些日子沒見他了.
才開臉做了婦人的年輕女子這樣大膽的對著自己訴衷,定西侯不由心中酥麻.
"告訴你們姨娘,我過會兒去看看她."他道,借著遞盅碗捏了捏素梅的手.
素梅面如朝霞歡天喜地的施禮道謝.
"成哥兒屋子里的人挑好了,你看看怎麼樣?"謝氏淡淡道.
屋子里的四個丫頭忙沖侯爺施禮.
定西侯很認真的一一看過.
"不算太漂亮."他以毒辣眼光評價道.
那四個丫頭有些羞愧的低下頭.
謝氏笑了.
"這幾個都是老實木訥的,你也知道成哥兒的脾氣."她道.
"男人家哪有不喜歡漂亮的."定西侯搖頭道.
謝氏面色拉下來,還沒什麼,這邊定西侯卻又點頭.
"不過,也是,有月娘在,咱們家還沒比她更漂亮的,成哥兒那里一人足矣."他笑道.
謝氏心里咯噔一下.
"月娘?怎麼提起她了?前幾天我還讓人去問,還不好不想出來見人."謝氏漫不經心的問道.
"哦,我方才路上遇到阿好."定西侯笑道,撩衣裳盤坐在炕上,"阿好,那丫頭,一笑兩虎牙…"
什麼時候遇到什麼人,定西侯關注總是長得什麼樣,謝氏心里冷笑一聲.
這邊蘇媽媽很有眼色的擺擺手,帶著幾個丫頭退了出去,素梅遲疑一下,直到謝氏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才忙低下頭出去了.
"在湖邊撈魚呢,真淘氣,被我喊了聲,嚇得跑了."這邊定西侯笑著道,似乎還能看到女子如脫兔般而去的模樣.
謝氏可沒覺得哪里好笑,她嗯了一聲,將賬本推給定西侯問開支岔開了話.
家中的庶務定西侯一向不關心,了幾句就覺得坐不住走了,待他離開了,蘇媽媽帶著丫頭們剛進來,原本還笑著謝氏猛地沉下臉,一句話不將手中的賬本嘩啦啦的摔在地上,嚇得一屋子里丫頭忙跪下.
"你們都是死的嗎?手都伸到侯爺跟前了,還在這里咧嘴對我笑!有這功夫,去對著你們新姨奶奶笑去吧!"
這話罵的重了,連蘇媽媽都半跪下了.
"老奴這就去查,老奴這就去查."她叩頭道.
她起身忙忙的往外走,還沒出門就聽外邊一陣喧鬧.
"夫人,夫人,世子回來了."婆子丫鬟們笑著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喊.
謝氏猛地從炕上站下來,因為起的太猛差點跌倒,蘇媽媽已經調頭回來了,及時的扶住她.
"夫人,世子回來了."她流淚喊道.
"快,快."謝氏喜極而泣,扶著蘇媽媽疾步就往外走.
整個定西侯府都沸騰起來.
"干什麼呢?"阿好拎著兩條魚從花樹後轉出來時,聽見喧囂,再看有粗使丫頭從不遠處跑過,她忙喊了問.
那丫頭頭也沒回.
"快點,世子回來了,前邊放賞呢."她著話一溜煙的跑了.
阿好啊的驚叫一聲,手里的魚也不要了,扔下撒腳就向秋桐院跑去.
秋桐院里齊悅正和阿如坐著話,阿好咣當一下撞進來,嚇了二人一跳.
"誰欺負你了?"
"怎麼了?"
她們看著阿好被惡狗追一般的樣子都忙問道.
"不是."阿好手扶著膝頭喘氣,"世…世子…回來了."
齊悅和阿如同時色變,不同的是齊悅是驚懼,阿如則是驚喜.
"世子回來了?"阿如不可置信的跑下來拉著阿好問,"你看見了?"
"沒,都往夫人院里跑呢,府里都鬧開了,是放賞呢."阿好喘氣道,一面拍著胸脯,這才哎呀一聲,"我的魚."
魚?阿如暫時顧不得問哪來的魚,而是歡喜的扭頭看齊悅,才要張口話.
"關門,關好門,這幾天誰也不准出去,也不見人,"齊悅一臉肅容的道,"就我病了,有賞就接著,有喜就道著,只是誰都不許出去,尤其是往夫人和世子那邊湊熱鬧."
阿如和阿好愣了下,但很快她們都點點頭.
秋桐院虛掩的大門咯噔一聲插上了,將府里喧天的熱鬧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