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誤會

"大夫,大夫‥"

急切而又驚懼的叫聲從門外傳來,伴著嘈雜的腳步,四五個人抬著門板上一個嚎叫的傷者湧進千金堂.

"這邊."負責急診的學徒引著他們到屋子的一邊的空地上.

這種鮮血淋淋的急診傷者,總是引起大堂里一絲混亂.

抓藥的等著診病的其他人便會好奇而又同的看著這邊的.

"…‥客官,您的藥包好了…"抓藥雜工高聲唱諾,"…三十八文‥您收好."

"下一位診病的這邊請‥"引診的雜工恭敬的引導排隊候診的患者.

"五神湯煎好了,哪位師兄要用…"煎藥的雜工端著藥碗飛奔而出,他們腳步迅速,手中的藥碗卻是穩穩的不灑一滴.

這是千金堂每日都會出現的場景.

胡三蹲在一個灶火前,看著上面咕咚咕咚冒泡的一鍋藥.

"胡三."門口傳來一聲喊,"快過來."

這種呼來喚去的聲音胡三並不陌生,只是最近聽起來,那聲音里比以前多了幾分客氣.

"我這還熬著藥呢."胡三回頭道,帶著幾分從來沒有的底氣.

"師兄,我們來看著,你快去."旁邊立刻站過來兩個雜工,笑著道.

"你們行不行啊,這藥可是要掌握火候的."胡三不急不慢的道.

"胡三!"門口那人不耐煩了,提高聲音喊道.

胡三這才笑著應了聲.三步兩步的過去了.

"師兄,有什麼吩咐?"他沖那人笑道.

"差不多就行了啊."師兄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把頭往里面一甩,"師父叫你呢."

胡三如同離弦的箭的嗖的便進去了.

堂內一個傷者哀嚎,被幾個男人女人圍著哭,劉普成正在配藥,走動間似乎腿腳有些不便.

"師父."胡三大聲喊道.

劉普成看了他一眼,手下未停.

"給他止血,我好上藥."他道.

胡三應了聲.卷起子就上前,在屋子里的一個桌子上擺著一些器具,他走上前熟練在其中洗手,拿出一塊方布蒙在口鼻上.

傷者的家人不解的看著這個奇怪動作裝扮的學徒.

"大夫,這‥這‥"他們有些懷疑胡三的能力,帶著幾分戒備喊道.

"你們家人傷口太深,血流太急,我的藥上不上去,就止不住血,因此.先讓他來止血."劉普成對這家人解釋道.

他的話傷者家屬自然信服,但看著胡三,還是一臉驚訝.

胡三咳了一聲,帶著幾分故作的高深站到了傷者面前,傷者的傷在頭上,好大一個口子,翻著肉,流血不止.

胡三擺好架勢,伸出手在傷口四周開始摸索,就在家人瞪得眼珠子都發酸的時候.他的手停在一處不動了.

看著胡三如同入定一般,家人都有些傻眼.

"這是‥這是…"他們結結巴巴的問道.

道士或者陰陽先生施法術嗎?

"血不流了!"忽的一個眼尖的喊道.

這一下所有人都再次將眼睛瞪大,看著那突突冒血的傷處果然不流了.

他們看向胡三的眼神更加驚異了.


果然是‥施法術啊.

"好.我可以施藥了."劉普成過來了道.

"師父."胡三忽的喊了聲.

劉普成看著他,停下要撒藥的手.

"還是先清創吧."胡三道.

其他的師兄弟在一旁聽著都忍不住瞪了眼胡三.

"胡三,師父還用你教."一個師兄低聲喝道,用腳踢了踢胡胡三尷尬一笑,還沒話,劉普成點了點頭.

"好."他道,轉頭看一旁的師兄弟,"去准備水來."

胡三以及師兄弟們都很驚訝.怔怔看著劉普成.

"是.師父."一個反應過來忙大聲道,轉身出去了.

看著忙碌奔出的師兄弟們.胡三再忍不住咧嘴笑了.

下工的時候,胡三並沒有直接回家.他摸了摸懷里得到的工錢,臉上笑開了花.

原本像他這種雜工學徒,只是管餐並不給工錢,這段日子,因為參與了幾次救治,師父吩咐賬房給他包了幾個工錢,雖然不多,但這是胡三想都沒想到的,也不對,他想到過,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真的有這麼一天了.

這一切都是拜女師父所賜,雖然女師父沒承認他這個徒弟,不過,胡三還是決定拿到人生第一筆工錢,還是要去感謝下師父.

胡三挑了一盒果子,花光了還沒捂熱的錢,高高興興的往定西侯府去了.

到了那里,他才知道定西侯府是怎麼樣的威嚴,高門大戶,上馬石,石獅子,穿著闊氣五大三粗的門房,只那麼一瞪眼就嚇得他不敢往前邁步.

"幾位大爺."躊躇很久之後,眼瞧著天要黑了,胡三鼓起勇氣過去了,心的賠笑問道,"勞煩打聽個人."

門房這邊已經准備點燈籠,收拾條凳進門,他們早看到這子在一旁探頭探腦,居高臨下的瞥了他一眼,沒有人理"大爺‥"胡三再次賠笑上前一步.

"呔,注意腳,往哪兒踩,心髒了我們家的地."一個大漢瞪眼喊道.

胡三忙收回腳,退後兩步.

"大爺,請問你們府上一位大夫‥"他忙趁機道.

那大漢要轉身了,又回頭看他.

"什麼大夫?我們府上不要大夫."他道.

"不是,不是.我是你們府上的大夫,的想見一見,勞煩捎個話."胡三忙道.

那大漢更加皺眉.

"你瘋了吧?我們府上哪里有大夫?"他道.

胡三一愣.

"一個女大夫,姓齊,年紀二十左右.長得特別…特別…"胡三結結巴巴的道.

話音未落就被那大漢揮手去去幾聲.

"什麼瘋話呢,我們府上哪里有大夫,還女大夫!滾滾,上燈了,快離開我們這里.要不然打斷你的腿."大漢喝道.

胡三只得忙忙的退開,站在遠處看著那侯府的大門關上,門前的兩盞燈籠發出亮的光.

"沒有.?"他撓撓頭,一臉不解,又看了眼這邊,只得轉身走了,"算了,問問元寶去吧."

天色嶄亮之後,齊悅再一次踏出家門.

"少夫人,今兒您想去哪里瞧瞧?"身後緊緊跟著的一個婆子恭敬的問道.

阿如手里拿著一個褥墊跟著.

"前天看了豬羊群.昨天看了果園子,今天去看看魚塘吧."齊悅笑道,一面指了指不遠處.


魚塘就在這棟宅子不遠處,位于村子的外邊,據古時候這里原本是條湖,後來干枯了,原來的田莊主人順勢將這里修成了水塘,原本是要做觀景,後來還沒來得及整修,就家敗了.轉賣到定西侯府手里,定西侯府的老侯爺不是什麼附庸風雅的人,直接決定做魚塘釣魚養魚吃最合適.

此時已經秋末.水塘里種著荷花的已經開敗了,密密麻麻的散落著.

"就打算這幾天就撈了去."跟著婆子有些緊張的道.

只怕被認為是偷懶.

"留著吧,也可以看,也可以做肥料,挺好的."齊悅笑道,她轉頭看阿如,"我就在這里坐一坐,這荷葉挺好看的."

阿如應了聲將墊子過去鋪好.

婆子瞪眼看水塘.絲毫沒看出這荷葉怎麼個好看法.

"你回去吧.今天天好,將屋子里的被褥曬一曬."齊悅想到什麼.道.

那婆子忙應聲就走.

"你也去看著點,咱們的東西‥"齊悅又對阿如道.

她們來的匆忙.除了幾件衣裳首飾,就只帶了齊悅的那個醫藥箱.

那些東西,齊悅並不想被別人看到.

阿如也想到了,忙轉身.

"少夫人,你別亂走."她又不放心的道.

"我能走哪里去."齊悅笑道,"你去吧,沒事,這里就在家門口,你瞧,從大門那就能看到我."

阿如看過去,果然如此,便點點頭,快步去了.

真安靜啊,齊悅將視線投向水塘,手拄著下頜.

這個村子不大,從錯落的房屋來看,人也不少,但這幾日她基本上沒見到什麼人,是因為莊子里的仆從已經提前告訴村人,主人來了還是女眷,都要回避,因此恭敬的村人便果真閉門不敢出了.

怎麼才能回去呢?真的要跟那個男人俯身做好話討好?

齊悅只覺得有些惡心,但是,又能怎麼樣?

"想想當年的那些地下黨,潛伏在敵區,與那些深恨的敵人們周旋,不是比我還要難嗎?"她咬牙自自語,"我怕什麼!惡心就惡心,忍辱負重嘛!"

她不由揮了揮拳頭以示自我鼓勵,忽的看到水塘里有什麼一晃,齊悅不由起身向前走去.

塘邊水草枯萎濕滑,齊悅俯身看去,見水中有魚尾一擺,濺起幾多水花.

"好肥的魚啊."齊悅不由眼睛一亮,她不由將身子更加俯去"月亮."身後猛地傳來一聲喊.

齊悅嚇了一跳,忙轉身去看,只見常云起騎馬而來,飛馳而近,面色驚恐,馬沒停穩就翻身下來.

"你怎麼來了?"齊悅驚訝問道.

她轉身,不妨腳下一滑,人便向湖中倒去,嚇得她一聲大叫.

常云起也是一聲大叫,撲過來伸手抓住她一拽.

齊悅撲入他懷里,避免了滑入水中.

"哎呀嚇死我了."齊悅笑道.

她的話還沒完,聽得頭頂上常云起的聲音炸下來.

"你瘋了,你做什麼?你怎麼這麼想不開!"他喝道,聲音又是憤怒又是驚恐.

這孩子誤會了,齊悅愣了下,回過神,笑了.

"喂,我沒有…"她笑道,伸手拍他,想到自己還在他懷里,忙示意他松開.

常云起還沒話,聽得有女聲驚叫一聲.

"你,你們…"阿如驚恐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