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幽燕 第十九章 阿巴泰的逃竄和周延儒的畏懼(一)


看了一眼濃得化不開的大霧,阿巴泰突然說:“天助我也!傳我將令,加快速度撤退。只要一口氣沖過通州,我們就能安全地回東北。”

身後是亂糟糟的一萬士兵,即便修整了將近一個月,這些士兵的精氣神還是沒能恢複過來。許多人都是頭發蓬亂,滿面塵土。在香休整的這一段時間,士兵們不但沒能重新鼓舞起士氣,反愈加地頹廢起來。許多人都成天喝酒罵娘,罵阿巴泰不懂軍事瞎指揮,活生生將這支大軍全丟在了中原;罵阿巴泰私欲熏心,讓岳樂這個毛孩子當大將,現在好了,岳樂投降高原,反戈一擊,弄得軍無戰心。有這樣的叛逆和這樣的笨蛋主帥,不敗才怪!

阿巴泰本就是一個脾氣暴躁之人,加上兒子又闖下大禍,心情極其惡劣。聽到這樣的傳言,大怒,一口氣殺了四十來人,才將這場騷動平息下去。

他現在後悔到極點,好好在東北貓冬多好,偏偏自己人老心不老,想南下發財當這個奉命大將軍,現在好了,一切都完蛋了。回東北見了皇太極如何交代,見了諸位貝勒如何交代?

想到這一切,他連死的心都有。可是他還不能死,至少在死之前要將這支殘軍帶回去。

這也是支撐他活下去的理由,雖然他最近老覺得頭昏眼花,四肢無力,卻依舊硬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

一個後金士兵使勁地牽著一頭黃牛試圖讓那只木呆呆不動不動的大畜生前進,可人力終歸有限,那頭牛被人扯得冒火,頭一甩居然將那個士兵甩翻在地。四下響起了一片嘲笑聲。

阿巴泰大怒,提著鞭子沖上去對著他便是一通猛抽,大吼:“***。***。都什麼時候了還顧著你的牲口和財物,走,快走!”

那個士兵在地上不停地滾著,口中還在大叫:“貝勒爺,這次入關搶的東西全丟在了天津,就算回了東北,怎麼同家里人交代?我家上有十八歲老母。下有八十歲妻子,你讓她們去喝西北風呀!”

阿巴泰沒注意到這個士兵地口誤,還在大吼:“狗日地。再不走全都要死了,到現在你還想要你的東西,老子這次來連兒子都丟了……”說到這里,阿巴泰淚眼婆娑,鼻涕脫鼻腔而出,耷在臉上,尤自在風中微微顫動。

“好了,好了!”旁邊的內大臣圖爾格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沖上去抓住阿巴泰黑油油的袖子:“四貝子,您什麼身份同一個奴才置什麼氣,他要留在後面送死是他的事,同旁人也沒關系。對了,這麼早就出發,我的騎兵可還都在前線呢,是不是等等?”

“等?”阿巴泰一把甩開他的手,在臉上胡亂地抹了一下,怒嘯道:“等騎兵都回來,只怕這霧也散了。前有周延儒大軍,後有高原,光天化日之下怎麼走?還不如趁現在高原軍被我騎兵拖住,周延儒不敢出擊,一口氣逃他媽地,只要過了通州就好。”

“啊。四貝子。不可呀,不可呀!”圖爾格大叫:“那些騎兵可都是我滿州精銳。難道就這麼丟下不管理。貝子,這次入關,這麼多人馬都打光了,你總得給我建州留點種呀!”

“住口!”阿巴泰大喝:“精銳,媽逼,精銳是打出來煉出來的,只要有人有地,幾年就練出一支。不就是死幾百人,多日點女人就補回來了。老子心情不好,別煩我!”阿巴泰喊得有些聲嘶力竭了。

見阿巴泰翻臉,圖爾格也急了眼。他本是一個脾氣好的人,這次入關,他對阿巴泰也諸多容忍,可四貝子這次做得實在過分,由不得他不惱怒。他大叫一聲:“四貝子,你這話說得過了,軍國大計,幾百條任命不是兒戲。對不起,我可要得罪您呐!”


阿巴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平靜下來,冷冷道:“你想做什麼,你又能做什麼?”

“來人!”圖爾格大叫一聲,命令自己地親位:“四貝子病了,把他扶回大帳中休息。”

“得令!”幾個親衛向阿巴泰靠了過來。

“哈哈!”阿巴泰大聲地笑了起來:“姥姥,還反了你。”他猛地跳上一個磨盤,抽住腰刀:“所有人聽著,如果想活命就跟四爺我趁大霧逃他娘的,若想死就聽圖爺的。現在,想活命的人走我這邊來。嘿嘿……”

“是!”見兩個主帥內訌,幾千人同時騷動起來,他們提著武器沖到磨盤前將阿巴泰團團護住,皆大叫:“我們要活,我們要回東北老家!”

群情洶湧,圖爾格和幾個親衛面面相覷,滿臉恐懼。他們知道,稍有不慎,自己就要被這群亂軍砍成肉醬。

“哎!”圖爾格一聲長歎大聲說:“四爺,你贏了。只是,將來回了東北,如何向皇帝交代呀。”

“那是我的問題。”阿巴泰冷笑,折騰了這半天他臉上的鼻涕已經干了,晶亮地閃著綠光:“圖爺,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圖爾格慘笑一聲:“就算回了東北,皇帝怪罪下來,四爺爺您同皇帝是自家兄弟,自然沒事。只怕一切責任都要推到老圖我的頭上,老圖回去是死,留下也是死,還得受人羞辱。呵呵,您說,我該怎麼辦?”

“管我屁事。”

圖爾格猛地抽出腰刀橫在頸上,慘呼:“人在做,天在看,四爺,我就先走一步了,我在地下看著,看看你能有什麼下場。”說完話,手一用力,鮮血迸出。

“圖爺!”幾個親衛大哭著跪了下去。

“走!”阿巴泰騎上馬:“不管是四條腿還是兩條腿的,都給爺爺邁開來!”

一萬多人同時發出一聲呐喊,倉皇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