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就是我。」他跟冬妮握手,然後請她進入大宅。

兩人坐下來,冬妮拿出袋錶,凱瀚露出一絲不置信的表情,「就是它!啊,老天有眼。」

冬妮把他的態度看在眼裡,有點困惑。他絕不是這錶的主人,他根本沒有那種失而復得的快感。

「這不會是你的吧。據我所知,這錶屬於一位喪妻、叫麒斯的男子。」冬妮不得不表明清楚。

「麒斯是家父 —」凱瀚自然而然地說出來,然後看著她,有點驚訝,「等一下,你怎麼知道!」

「你就是那個嬰兒。」冬妮倒抽一口氣。

「甚麼?」他眉頭一皺,不明冬妮那句沒頭沒腦的話,更對他的提問沒得到回答而感到不安。

驀地,冬妮對面前的青年人有點懷疑。會不會是他把父親的袋錶賣掉,而打算再做一次?從他說話的態度,冬妮猜想他的父親應該還健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把這袋錶親自交還令尊手中。」

凱瀚一聽,他那雙迷人的藍眼睛立刻泛起絲絲怒意。

「你是誰?不會又是那些該死的私家偵探吧!誰僱你,我爸?」他語氣諷刺,冬妮摸不清他究竟是否在開玩笑。

「不,我是個售貨員。」她忍不住微笑,笑他那莫明其妙的誤會。「而這錶,純粹是無意中買下的。」

聽畢,凱瀚面容放鬆得多,「對不起,是我有點失態。這錶丟失後,家中各人都有點心緒不寧,為這件事吵過好幾次了。如有冒犯,請你見諒。」

就在那一刻,冬妮感到凱瀚的冰冷外表下,有股深深的悲哀。但轉眼間,凱瀚又擠出一個甜蜜的笑容。他那叫人舒服的外表,再一次把他對此事的情緒掩蓋。

冬妮對自己剛才的小人之心感到不好意思,她懦懦地說:「錶還是由你交還吧。」

「不不,」他堅持,「我肯定我那親愛的父親會想知道你怎樣得到他的寶貝。」凱瀚說話時實已儘量客氣,「請跟我來。」

在跟著凱瀚背後,走過古老大屋那長長的走廊時,冬妮不其然想起她的夢境,而那握在她手裡的袋錶,還在滴滴答答響,她亦因此想起一件小事。

「不好意思,」她聲音儘量放輕,「這可能有些唐突,但是……令尊遺擁有這錶的時候,它可是已經不走了吧?」

凱瀚聽罷差點站不穩,「對對,你……」冬妮知得太多,他緊張得一時間也想不出還可以說些甚麼。

「那你覺得我們該把它弄停,然後撥回一點鐘嗎?」冬妮試探。

凱瀚呆呆地望著她,懷疑眼前人是否半仙。看著他的形容,冬妮給逗得樂了,心想這感應力實在好玩。

「等一下,這不可能的。除了熟悉我,或是我爸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件事的!」凱瀚本想笑,但實在笑不出來,因為他已起了戒心。

這女的肯定在耍花招。

冬妮見勢色不對,雖不情願,還是迫不得已,巴巴結結地說出來:「還有令堂知道。」她頓一頓,「從你出生那天起,她沒有一日不在你左右,時時刻刻守護著你的。」

本來一臉好奇的凱瀚,再次顯得嚴肅,他冷冷地說:「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死的。」

這次冬妮並沒有因為凱瀚不悅而收回說話,亦沒有迴避他帶慍意的眼睛,「我知道。」她輕輕地說,然後舉起袋錶問,「有沒有螺絲刀?」

凱瀚眨眨眼,發覺自己誤會了她。

既然她知道他的母親已經過身,那她在暗示甚麼?這使凱瀚既費解又感興趣。她究竟是誰,這個一身黑裝的神秘女子。她看起來令人聯想起甚麼呢?不錯,是女巫。說實在,她好像真的懂法術一般,叫人有點著迷。「螺絲刀?當然有。」凱瀚放鬆五官,走去找工具。

在大宅的陰暗客廳裡,有個老人膝上蓋了毛毯,坐在壁爐旁的一張大椅之中。冬妮與凱瀚走進去的時候,老人徐徐轉過頭去。

「你好,歡迎,」老人伸手示意冬妮跟他一起坐,然後厲了他兒子一眼,「看來你過了保安的關了。」

望著老人,冬妮有點迷惘。明明不久前才在夢中見過這英俊的年輕人,怎麼朝如青絲暮成雪了?終於,她回神過來,小心翼翼地把袋錶從小絨袋拿出,像獻寶似的遞到老人面前。

「啊呀,你找到了,你找到了!」麒斯如獲至寶,可見袋錶對他有多重要。「你比那些只懂吃的甚麼私家偵探強得多了。你做得太好了,太好了!」

冬妮不想叫那些幫手難堪,所以簡單直接地說,「真的是巧合罷了。還有,我看見凱瀚在報上的廣告。」

「哼,」老人不滿地擺手,對兒子的功勞並不欣賞。「他啊,他登報的唯一理由,就是要比我更快找到袋錶,好讓他再多賣一次!」

凱瀚不忿,「我說過很多次了,現在給你再說一篇 — 我沒有把它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