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白銀爭亂 第一章 一路北上

穿越第五研究所,經由地下道試圖逃回地面的35小隊,在走了將近20公里的路程之後,總算抵達通往外界的出口。

哮打開橋梁底下的地下道入口門扉,慎重地確認外面的情形。

外頭靜得出奇,槍響與炮聲感覺格外遙遠。

也察覺不到有其他人在場的氣息。

「……好,應該沒問題。」

哮一度關上門,轉頭確認隊友們的狀況。

櫻花及斑鳩仍在沉睡。其他成員們也都傷痕累累,全身上下沾滿泥濘與沙石。

真理跟小兔臉上的表情都很僵硬,一眼便可看出,她們均對接下來准備面對的未知考驗感到極端不安。

盡管並不是適合笑的狀況,哮卻仍刻意擠出笑容。

「大家看起來都很慘呢。」

哮這麼一笑,真理及小兔也彷佛受到牽引似地跟著笑了出來。金絲雀雖然從剛剛臉上就一直掛著不太服氣的神情,卻還是有好好地將斑鳩背在背上。

緊接著,哮轉眼望向學生會長,星白流。

流對哮點了點頭,隨即開始向眾人說明關于今後的事情。

「接下來我們要動身前往反體制派的根據地。由于根據地入口位于東北地區,因此我們必須移動到那邊才行。」

「東北……距離相當遙遠耶?真的沒問題嗎?」

真理一臉不安地提問,只見流露出一如往常的吊兒郎當神情笑著回答。

「沒、沒沒沒、沒沒沒問題。」

「「「「喂!」」」」

這陣與表情極端不搭,激發出內心不安情緒的聲音,令在場眾人不約而同地開口吐槽她。

「開玩笑開玩笑的啦~我早就在附近安排好一輛車子羅。高速公路非但沿路有不少盤查哨站,而且還有ETC及監視鏡頭等令人不安的要素,但改走一般省道的話,我就知道怎麼抄捷徑。總之,放輕松上路吧,放輕松一點~」

「……你為什麼有辦法保持如此樂觀的心態呢?」

小兔開口詢問,流就這麼張大眼睛雙手擦腰,面帶竊笑神情回應。

「因為就算想得再沉重也無濟于事啊。建議你們也試著享受這種狀況比較好喔?這是一趟逃亡之旅耶~?令人感覺很興奮很刺激啊。就把它想作類似修學旅行的行程吧。」

哮總覺得,流這種毫無緊張感可言的粗線條表現像極了某人。

該怎麼說呢,他腦海中逕自浮現出了一名笑容跟貓十分相近的白發男子……

倒也並非不信任她,但哮就是不擅應付這種類型的人物。

「草剃同學。」

流突然伸手握住門把,同時開口叫了哮一聲。

經由門縫透射進來的外界光芒宛如逆光現象一般灑落在流身上。

流緩緩對哮伸出手掌。

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哮改變了原先的想法。

一點也不像。眼前這人跟那個男子截然不同。

此時流的表情,帶給哮一股足以令他完全改觀的安心感。

「接下來我必須向遵守約定的你回報這份恩情。所以一同啟程吧要展開反擊了。」

因為她露出了跟那個滿腦子只想利用他人的男子大不相同,充滿人情味的和藹神情。

于是,哮毫不遲疑地握住她的手。

不料,六小時後。

「……唔唔唔。」

雙手靠在汽車方向盤上的星白流,瞪視著地圖發出沉吟聲。由流負責駕駛的汽車正停靠在路邊,其他車輛接連不斷地自車旁呼嘯而過。

流維持相同姿勢,足足沉思了將近三十分鍾之久。

坐在副駕駛席的哮一臉不安地持續凝視著流的側臉,最後見她霍然闔上地圖,哮忍不住蠕動喉頭發出咕嚕聲響。

流轉頭對坐在身旁的哮展露嫣然微笑。

「抱歉,人家迷路了!」

「喂!」

流害一行人苦等許久之後所作出的結論,令哮忍不住狠狠地開口加以吐槽。

流則哈哈大笑,雙手合十向哮及坐在後座的蝦兵蟹將小隊成員們表示歉意。

「呃,哎呀~這是因為啊,倘若使用導航系統或手機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審問會捕捉到我們的所在位置~……然後人家又是現代小孩,根本就沒有仔細看過紙本地圖的經驗嘛~」

「你不是說日常的訓練已經讓你很習慣閱讀地圖了嗎!」

哮一臉緊張地出聲詰問,卻見流噘起嘴唇反嗆。

「真要這樣講的話,那就換哮同學你來看地圖指路啊~既然都坐在副駕駛席了,看地圖應該是你的任務才對吧~」

「除了劍術以外我什麼都不會,我從一開始就聲明過這點了吧!但學生會長依舊要求我坐副駕駛席不是嗎!」

「啊哈哈,這可不是能趾高氣昂地用來強調的事唷☆」

「……~簡直令人火大到極點……!」

哮緊握拳頭,努力壓制內心的怒氣。

果然還是拿這人沒輒啊。

流所駕駛的是一輛八人座廂型車。眾人依照駕駛席為流、副駕駛席為哮,後座第一排是櫻花、真理,第二排則是金絲雀、小兔、斑鳩的順序就座。

所有人都脫下制服換穿便裝。由于35小隊目前遭到通緝,因此自然不能再穿著對魔導學園或魔導學園的制服四處跑。

哮身穿羽絨外套搭牛仔褲,櫻花穿著高領毛衣及裙子搭配雪靴,真理穿著牛角大衣搭不同顏色的帽子及圍巾,小兔則是一身雪白打褶大衣及白色裙子,斑鳩換上黑色大衣及黑色牛仔褲。金絲雀則是基于方便行動的理由而換穿運動服,同時戴著耳罩掩飾耳朵的特征。

至于流則是身穿皮革外套搭配有破洞的牛仔褲,同時戴著一副大尺寸鏡片的太陽眼鏡。

流所穿的,簡直就是極端不搭調兼超級可疑的裝扮。看見哮面露僵硬神情,流隨即將太陽眼鏡推高至頭頂,板起一副正經的模樣。

「說到變裝,一定是首推太陽眼鏡吧。」

「我總覺得你這身裝扮已經過度不搭調到令人想笑了啊。」

就在流因哮這句率直感想而大受打擊地發出「咦——!」的驚歎聲時——

「那個……學生會長,需要換我擔任司機嗎?」

坐在後座的櫻花向前探出身子,介入哮與流之間提問。

雖說櫻花自從醒來之後就一直沒什麼精神,但她或許是察覺到氣氛有異,此時才會如此毛遂自薦。

櫻花的表情並不如同以往那般威風凜凜,而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在完成了她設為畢生目標的複仇大計之後,到現在也才過了一小段時間,因此會這樣也是無可厚非。

「不可以唷,小櫻花。就跟看黃色書刊的標准一樣,未滿18歲是不准開車的唷。」

「我基本上已經透過審問官特權考取駕照了。」

「但一直處在緊張狀態的你想必累壞了,所以就再多休息一會兒吧~更何況讓小孩子開車只會令人懷疑啊~」

外貌最像小孩子的你講這種話也毫無說服力可言吧哮如此心想。

不過前半段倒還滿有道理就是了。

「別太勉強了。你的背部應該還很痛吧?即便被靈銀刺中的傷口痊愈了,痛楚應該也還得花一段時間才會消退。」

「這……沒事的。解除吸血鬼化之後,靈銀造成的傷害便隨之減輕,再加上弗拉德也替我醫治了傷口,所以我不要緊。況且我獲得了充分休息,若再繼續頹廢下去也不好。我想,開車反倒比較能夠排解郁悶的心情。」

櫻花用手整理睡亂的頭發,如此說道。

櫻花剛睡醒的模樣還滿罕見的。她整理頭發的舉止顯得格外性感,看得哮不禁怦然心動。

「?怎麼了嗎?」

「呃,沒事……」

哮忍不住移開視線。

『全部都一起比較好……我不要只有一半。全部都與哮你一起完成比較好。』

在聽她說出那句話,並應允了她的要求之後,內心就出現了另一個特別在意她的自己。

當哮試圖壓抑住這股非分之想時,突然覺得心窩挨了一記肘擊。

盡管力道不重,哮仍不禁發出一陣淺短呻吟聲。

哮壓低視線察看自己的腹部,只見一個蓋著黑布的物體正端坐在膝蓋上。

自從上車後就一直坐在膝蓋上的那個東西正窸窸窣窣地蠕動……

「對不起,不小心反射性地這麼做了。」

……並簡短地嘀咕著說道。

這個物體就是拉碧絲。

至于她坐在哮膝蓋上的理由,則是因為她親自指定要坐在這個位置。

拉碧絲目前正被一塊用來封鎖魔力的黑色布料從頭蓋住整個身子。目的是為了避免審問會偵測到拉碧絲的魔力。雖說拉碧絲在發動神只殺手化術式的當下,會呈現出強制解除審問會控制的狀態,但由于魔力情報已被登錄在資料庫之中,因此被審問會發現的可能性極高。


基于相同理由,弗拉德現在也被收置于封印魔導遺產的專用手提箱之中。

跟拉碧絲不一樣,弗拉德是歸颯月掌控,所以它目前是被完全封印住了。據流所言,她有可以徹底解除颯月控制的方法。雖說還不清楚究竟是何種方法能夠助弗拉德擺脫颯月的支配,但現在也只能選擇相信她的說詞。

「干、干嘛突然頂我啦……很痛耶。」

「非常抱歉,系統出錯了。我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采取這樣的行動。」

冷淡地丟下這句話之後,拉碧絲逕自撇頭望向窗外。

自從在魔導學園發生過那件事之後,拉碧絲的行動令人不解之處就隨之變多。而每次一詢問她做出這些不解行動的理由,拉碧絲必定只會回答「系統出錯」。再仔細回想,先前與櫻花進行『全部都一起比較好』的那段對話時,哮也感受到拉碧絲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黑色氣息。

該不會是作為搭檔的她在吃自己的醋吧?

想歸想,但照理說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拉碧絲身上才對。雖說身為魔導遺產的她很想獨占哮,不過她對人際關系方面的事情卻是絲毫不感興趣。

「你在鬧別扭嗎?怎麼回事啦,你不講我怎麼知道啊。」

哮苦笑著用下巴輕鑽她的腦門。

「……我都說了連我自己也不清楚。請不要這樣弄我。」

哮低頭窺視拉碧絲的臉,發現她就這麼面無表情地鼓起臉頰。

還是收回剛剛的壁吾好了。她果然是在鬧別扭。

就在哮臉上浮現苦笑神情之際,匆聞後座傳來一陣近似沉吟的怪聲。

「嗚~~~~嗚~~~~嗚~~~~~~!!」

原來是坐在櫻花隔壁的真理所發出的。

真理緊貼在哮的座位後面,對哮、櫻花及拉碧絲等三人露出充滿妒意的視線。

「為什麼你們三個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變得這麼親密?為什麼一直陪伴著你的我反倒被丟在一邊?我的旗呢?呐、呐,為什麼啊!為什麼就是沒豎起我的旗啊,哮!」

「咕喔!喂,不要從背後勒住我的脖子啦!」

「在逃離灰色都市時,我曾說過我會追究到底對吧!?快說,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這種緊要關頭,你還在胡扯什麼住手,會死、會死人啊!」

被真理從背後掐住脖子卯起來搖晃的哮,臉部逐漸失去血色。拉碧絲依舊撇頭望著窗外,櫻花也只是心不在焉地看著痛苦掙紮的哮。

盡管後座第三排靜得出奇,但車內簡直已經亂成一團。

「草剃同學真受歡迎呢~大姊姊我也好想參加這場愛情喜劇說干脆真的參戰算了~!」

「廢話少說,你……快點,給我……開車……上路……啦……!」

吐槽完悠哉地觀戰的流之後,哮終于不行了。結果決定改由櫻花擔任駕駛,車子則在10分鍾後才再度發動上路。

接著又經過1小時,拜接手當司機的櫻花所賜,這趟旅程總算變得較為順暢一些。

然而坐在最後一排的金絲雀、小兔及斑鳩,已經沉默了整整數十分鍾之久。

金絲雀始終一臉不悅地手拄窗戶看著窗外景色。

斑鳩這邊也好不到哪去,她雖偶爾會轉眼望向金絲雀,卻完全沒有主動開口攀談的意思。

以及——

「……嗚嗚……」

在這種狀況下,最難受的一定是小兔。

尷尬。氣氛一整個尷尬到極點。

小兔也因為明了兩人的情況而無法跟她們閑聊。

先前一行人才剛步出地下道沒多久,斑鳩便旋即恢複清醒。

『……有股,懷念的氣味。』

一清醒過來,斑鳩便將臉埋在金絲雀的發絲之中,同時說出這句話。

大吃一驚的金絲雀連忙松開雙手,斑鳩因此跌落地面。

整個人跌坐在地的斑鳩,就這麼茫然抬頭看著金絲雀。

金絲雀原本怒氣騰騰地想要破口大罵,卻因斑鳩突然起身並伸手輕撫自己臉頰而頓時說不出話。

「…………」

小兔頭一次見到斑鳩露出那樣的表情。

彷佛找到失去已久的寶物似地……像是重拾自己已經遺失許久的情感一樣。

斑鳩露出感慨良多的神情,流下了一行淚水。

接著宛如再也不會放手一般,溫柔地摟住金絲雀的身體。

沒有言談。只是默默地、溫柔地輕摟著金絲雀。

當然,金絲雀也不可能就那樣毫無反應,她立刻出手推開斑鳩。

之後金絲雀便持續無視斑鳩的存在。

(我我我我該怎麼辦啊!)

要居中調停這沉重的親子關系,對小兔而言是個太吃力的負擔。

(首先這種座位排序是怎麼一回事啊!?為什麼要刻意讓我夾在兩人之間啦!?我打從心底恨透了安排座位的那個學生會長!我的應變能力根本沒有靈活到足以扮演這兩人之間的緩沖角色啊!我應該要提議更換座位的。這個位置照理說要安排不懂察言觀色的鳳來坐才對。像這種尷尬的空間,交給白目的人處理反而比較有效果啊!)

發現櫻花已經移動至駕駛席的小兔,淚眼汪汪地發出「嗚啊~~」的驚呼聲。接著有如求助一般,轉而望向副駕駛席的哮。

結果卻看見拉碧絲端坐在哮的膝蓋上。

一把無名怒火瞬間湧上小兔心頭。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那邊比較好!我也比較想坐在草剃的膝蓋上!為什麼只有那孩子能獲得特別待遇啊!?草剃也真是的,干嘛那麼干脆就把膝蓋讓給那孩子坐啊!為什麼不是選我!還露出一臉色眯眯又害臊的表情!色鬼!相較于那個瘦巴巴的小女孩,想也知道一定是我抱起來的感覺比較舒服——)

「金絲雀。」

聽見身旁的斑鳩出聲說話,小兔腦海中那些充滿嫉妒的想法瞬間凍結。

「雖然有很多想講的話……但對不起,我無法很流暢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斑鳩以含蓄的冷靜聲調如此說道。

金絲雀則是依舊眺望著窗外景致,一臉厭惡地皺起眉頭反嗆。

「金絲雀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你閉上嘴吧。」

「那可不行。我可是為了再見你一面,而以自己的方式堅持至今——」

「我們根本沒有見面的必要。」

「……那你為何跟著草剃來到這里?」

「吵死了,與你無關。」

「當然與我有關。畢竟我是你的」

斑鳩闔上雙眼,試著慎選合適字眼說出該傳達給她知道的事實。

然而,金絲雀卻是搶先一步暴怒,以粗重的低沉嗓音如此說道:

「少在那邊擺母親的架子……!」

這句話夾帶著足以終結雙方對談的沉重壓力。

凝重氣氛再度籠罩住後座。

小兔雖是緊張得雙肩微微顫抖不止,卻還是先看看金絲雀,再轉頭窺視斑鳩的臉龐。

只見斑鳩微眯雙眼,輕輕歎了口氣,與金絲雀同樣轉移視線眺望窗外景色。

斑鳩還是一樣令人捉摸不定。

小兔無從明了斑鳩的感受。因為小兔根本就沒當過母親。年紀輕輕就成了母親的斑鳩,小兔完全無從推敲其內心感受。

一如往常地不為所動的斑鳩,令小兔看了都忍不住想歎氣。最起碼在這種時候,你也稍微表現出動搖或不知所措的樣子好不好啊?

就在小兔如此心想,准備繼續忍受沉默氣氛之際,她不小心瞥見了。

斑鳩擺在座椅上的手掌正微微顫抖不止。

(…………)

對斑鳩的了解程度,小兔僅次于哮。

盡管斑鳩平常總是表現出像個成年人的模樣,而且散發出捉摸不定的特質,但她也並非完全不會受傷。

小兔所認識的斑鳩,實際上比小兔還要不懂得表達。斑鳩很不擅長表露出悲傷或寂寞之類的情緒。雖說不知那是否受到幼年時期的成長環境影響所致,但總之斑鳩不會讓哀傷情緒出現在臉上。

因此只有相處時間夠長久的熟人才能發現她的異狀。小兔凝視著斑鳩那微微顫抖的指尖,才總算明白自己被安排在這個座位的真正用意。

原來如此。現場只有自己是唯一一名能夠扮演好這個角色的人物。

小兔毫不遲疑地握住斑鳩顫抖的手掌。

「…………」

小兔不發一語地緊握住斑鳩。

不需要『沒事的』這句話。因為,根本一點都不算『沒事』。

因此,小兔就只是默默握住斑鳩的手。

「小兔。」


斑鳩就這麼看著窗外,以幾乎沒人聽得見的微弱聲量如此說道。

「…………………………………………謝謝。」

小兔的嘴唇緊抿成一條橫線,從鼻子哼出一口氣,只用力對她點了點頭。

斑鳩則與小兔肩並肩,輕輕靠在她身上。

在抵達目的地之前,就這樣默默握住斑鳩的手不放好了。

小兔觀望著前排吵吵鬧鬧的喧嘩光景,暗自下定了決心。

「……花。」

「…………」

「櫻花,你有聽到嗎?」

「!?哮?有什麼事嗎?」

心不在焉地駕駛車輛的櫻花,花了足足1分鍾的時間才回應哮的呼喚。

由于坐第二排的真理與流總算是安分下來,因此在意櫻花狀況的哮這才出聲跟櫻花攀談,卻不管再怎麼呼喊都得不到回應。

「我叫了你將近十次,你都完全沒有反應耶。」

「是嗎?抱歉,我剛才集中精神在開車。雖然平時很常騎摩托車,但我已經很久沒開車了。」

櫻花藉此強調沒什麼好擔心的意思,但卻瞞不過哮。

「你現在還很疲勞對不對?還是換別人開車比較好……」

「我不是說沒問題嗎?還是我的駕駛方法太過粗魯了?害你暈車了嗎?」

「是沒這回事啦……只不過自從離開地下道之後,你好像一直表現出在煩惱著什麼事情的模樣……所以……」

雖然哮認為,因櫻花剛完成複仇計劃而失去了目標,會出現這種反應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但他總覺得情況沒那麼單純。

而或許是被他猜中了吧,只見櫻花深深地歎了口大氣,微眯雙眼說道:

「我既不是有煩惱、也不是情緒沮喪。只是覺得事情還沒結束罷了。」

「……你是指粗制濫造的事嗎?」

哮語帶確認地如此說道,櫻花隨即輕輕點了點頭。

「我……確信事情還沒結束。」

「怎麼說?」

「粗制濫造……密姆拉絲·瓦倫泰曾對我說過。是『審問會放她逃走的』。粗制濫造曾一度被我父親·峰城和真逮捕歸案。但在落網經過將近九年之後,她卻在移送途中逃獄,並殺害了包括父親在內的我所有家人。然而仔細想想就會覺得很奇怪……粗制濫造是A級危險指定要犯,照理說在移送時必然會采取非常充分的戒備態勢才對。」

若被列為A級危險指定要犯,那就代表篤定會被關進鐵處女之中。竟然容許那麼危險的罪犯逃獄照理來說應該是絕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才對。

除此之外,粗制濫造的言談當中還有另一個疑點。

「……所謂的放她逃走,意思就是說有幫手羅……?」

「八成是那樣沒錯。可是我也曾拚命收集有關她逃獄的情報,卻未留下任何詳細紀錄。」

櫻花頓了一頓,倏然眯起雙眼接著說道。

「令人在意的是在她逃獄之際,審問會竟沒有任何人被她殺害。她可是視殺人為生存意義的A級危險指定要犯耶。跟她交手過的我最清楚……洗心革面之前的那個女人,在逃獄時絕不可能沒有造下任何殺孽。」

「……也就是說……」

櫻花雙手使勁,緊緊握住方向盤。

「我推測是審問會刻意放她離開的。我在戰場上結識了一位曾與父親有過交情的人……那人說,我父親對審問會而言是個棘手的人物。因此審問會利用粗制濫造殺害我父親及家人的可能性很高。」

聽完櫻花的這番說詞,哮頓時倒抽一口大氣。

有能力辦到這種事的人,他只想得到一個。

若是那個男子的話,大概會為了湮滅情報而不惜采取如此毒辣的手段吧。

「我手邊沒有確切證據。總之,應該早晚都會有展開調查的必要吧。」

聽櫻花這麼說,哮也毫不遲疑地作出回應。

「我也可以幫忙。假如事實真是那樣的話,絕對不能輕易放過他。」

「謝謝……不過這件事可以等到一切落幕之後再來處理。」

出人意表的一句話,令哮大感詫異。

櫻花則對一臉困惑的哮露出苦笑神情。

「我個人的複仇已經結束了。我很幸運地得以與你聯手,終結這樁血海深仇。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想任憑恨意驅使而行動。」

「可是……」

「今後,我打算以35試驗小隊一份子的身分面對未知威脅。我希望能為了幫助隊友及你的妹妹而采取行動。」

「…………」

「我的複仇已經結束了喔,哮。」

如此說道的櫻花,表情看起來一點都不開朗。

她露出了背負著空虛感及罪惡感之人的陰翳表情。

不過,當中確實帶有一抹安穩。她大概真的已經放下肩頭重擔了吧。而倘若這份安穩是由自己賦予櫻花的話,那哮便覺得能夠稍稍引以為榮。

他可藉此印證,自己確實已替她背負了一半的重擔。

「……這樣啊。」

哮露出淡淡微笑,轉眼望向前方。

「我的事先不談,現在該被關注的人是你。在小隊所有隊員當中,最焦急的人其實是你吧?」

「…………」

「雖然你為了避免引起眾人不安而強顏歡笑,但我十分清楚你很擔心樹夕的安危。」

「……嗯,假使說我一點都不擔心的話,那就是在說謊了。」

本來他非常希望現在就能立刻趕到樹夕身邊,營救她脫離審問會的魔掌。

他早已曉得樹夕在哪。根據流的說法,樹夕好像被抓到Alchemist社的第一研究所當作實驗對象。哮不知道樹夕在那個鬼地方受到何種對待,但可以確定的是,她必然深陷超乎想像的痛苦漩渦之中。

Alchemist社第一研究所想必與審問會合伙,布下了相當于要塞等級的警備網。第五研究所和它根本沒得比。對第一研究所發動奇襲,差不多就等同于偷襲審問會總部。

靠著現在的小隊人力,大概只會束手無策地慘遭全滅吧。因此有必要先轉往反體制派的根據地,整合戰力後再前往第一研究所。

「你站在隊長立場為隊友們著想的心態很了不起。那是受到仇恨束縛而害隊友們身陷險境的我,所永遠望塵莫及的高潔氣度。」

櫻花接著補上一句「可是」,同時有點難為情地差紅雙頰。

「……就、就算偶爾講點泄氣話,也沒關系喔。那個……當我說出全部都一起比較好時,哮也給了我正面回應……我自然也希望能替你做些什麼。」

見她表現出這樣忸怩的態度,連哮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害臊起來。

「以前在牢房也曾聊過類似的話題呢。感覺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往事」

就在哮彷佛打馬虎眼似地打算開始回憶往事之際,胸口突然傳來一陣衣服遭到拉扯的感觸。

哮低頭察看膝蓋,發現拉碧絲就這麼揪著他的衣服凝視窗外。

只見她很難得睜大雙眼,窗外風景映入了她那雙有如彈珠般的眼瞳之中。

「拉碧絲,怎麼了嗎?」

即便哮開口詢問,拉碧絲也沒有立即作出回應。

她口吐白氣眺望著遠方,再度緊緊抓住哮的衣服。

「…………………………雪了。」

自陰翳天際翮然飄落地表的白色結晶。

田梗及群樹都被雪花披上了一層白色銀裝。

「嗚喔,真的耶。已經抵達北部地區了嗎……景色還真是說變就變呢。」

哮探頭湊至拉碧絲的臉旁,與她一同欣賞窗外的風景。

雖說時節已至二月,但冬天還沒結束。縱使到了國家概念蕩然無存的現在,日本列島依舊維持著都道府縣的行政區域劃分,以舊東京、舊神奈川的稱謂劃分各個區域。而如今一行人的所在位置,應該剛好就是舊群馬的北部地帶。以前據傳只要跨越三國山脈進入新瀉就會轉變成一片雪景,但古時候淪為魔女狩獵戰爭戰場的這一帶,因受到戰斗余波影響,而造成數座山脈毀于一旦。其結果,導致來自日本海的雪云飛越原先起到攔截效用的山脈,一路蔓延至這一帶。

「拉碧絲是頭一次看到下雪嗎?」

「……是的,應該吧。但我也不太清楚。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以前好像曾經看過類似的風景。」

就算有看過也不足為奇。與前任契約者草剃命一同四處征戰的拉碧絲,也許來過這一帶也說不定。

不管是抱持著何種情感,拉碧絲都被這片雪景給迷住了。

「你……喜歡雪景嗎?」

面對哮的詢問,拉碧絲只是眯起雙眼如此回答。

「………………我不曉得。系統出錯了。」

伴隨著細若蚊鳴的聲音,拉碧絲加強了抓住哮衣服的力道。

她的神態看起來,就像是個作了惡夢驚醒之後的小女孩。

換到後座的流一邊啃著洋芋片,一邊聆聽前後兩排乘客的對話,臉上同時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宛如因前後兩排乘客均按照自己的想法展開對話,而對此感到欣慰一樣。


「……不管前面還是後面,每個家伙都只會在那邊打情罵俏是怎樣。」

聽見坐在隔壁蹺起腿的真理一臉鬧別扭地發起牢騷,流便將洋芋片遞了過去。

真理動作粗魯地抓起一把洋芋片,塞進嘴里卯起來咀嚼。

「這是我頭一次跟你好好閑聊對吧?我很不客氣地請教一下,看著他人依照自己的意思行動真的這麼有趣嗎?」

真理連看也不看流一眼地逕自提問。

流舔掉沾附在手指頭的洋芋片鹽巴,一臉茫然地猛眨雙眼。

真理為了避免被前後兩排的成員聽見而將臉湊近流耳邊,小聲接著說道。

「這車上的座位順序,是你考慮過該怎麼做才能讓隊友們互打圓場而做的安排對不對?」

「哦,觀察力很敏銳唷~一點也沒錯。草剃同學跟小櫻花彼此都是直來直往的個性,心有靈犀的他們波長合得來。小杉波與小金絲雀的關系不是他人有辦法處理的問題,但小兔卻具備只要陪伴在身旁就能成為小杉波心靈支柱的器量。」

「……這算什麼?只有我是多余的羅?」

「不不,你是這支小隊當中最懂得察言觀色的隊員吧?即便在如今情敵小櫻花急速接近草剃同學的狀況下,你還能體諒他們的對談內容而保持沉默,不插嘴當個電燈泡。再怎麼說,女人都是一種嫉妒心很重的生物,所以這是相當難能可貴的表現唷」

被流輕輕拍了拍肩頭的真理不由自主地發出咂舌聲。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一股近似審問會會長的氣息。那種氣味,跟愛把他人當作西洋棋盤上的棋子般隨意擺布的爛人完全相同。」

「哇喔,你還真是個直爽的女孩呢,和我所預料的一樣。」

流作出誇張反應,臉上卻也同時浮現樂不可支的神色。

「雖然不曉得自己跟那個白發妖怪是否相似,但能夠隨心所欲操縱他人行動,確實令我感到開心。要是事態也能順著我的想法往好的方向發展,那就更令人高興了。」

「…………」

「我的腦袋,或者該說精神,從一出生就有缺陷。即便得知家人身亡或朋友喪命,我也感受不到所謂的悲傷情緒。像在學生會成員全軍覆沒的時候,我雖然會覺得『好遺憾喔』或『真是可惜啊』,但卻是無論如何也擠不出絲毫悲傷的情感。」

流落落大方,宛如閑話家常似地說道。

真理頭一次聽說這回事。她一臉意外地望向流的側臉,發現她確實面帶笑容,似乎完全沒有任何一絲對自身缺陷感到愧疚的跡象。

「可是,我並非不曉得自己以外的人感受到痛苦或悲傷。只是無法產生共鳴罷了。」

在周遭眾人均深陷絕望之際,唯獨自己還能處在幸福的狀態當中。

即便理解周遭眾人感到絕望的理由,也無法與他們同甘共苦。

盡管只能憑空想像,但真理猜想那必然是非常孤獨的一種感受。

「正因我無法對他人的悲傷及痛苦產生共鳴,因此若想與其同調,就只能設法讓內心充斥著那類負面情緒的人們獲得幸福。正因這個世界充滿了我無法產生共鳴的人事物,所以若不透過這種作法來增加能夠得到幸福感受的人,會害我自己變成孤伶伶的一個人。我雖不明白所謂的寂寞情緒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多找幾個能跟我擁有相同感受的人比較有趣。」

真理也隱約理解到她想表達的意思。

「就在這樣希望他人能夠得到幸福而努力奔走的過程中,我突然產生了一種樂在其中的感覺。見他人依照自己的想法行動進而展露笑容的場面,實在有趣極了。當我一直心想『這搞不好就是我的人生意義』,到最後便發現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成了這種立場的人。」

看著笑逐顏開的流,真理微眯雙眼提問。

「意思是怎樣?你之所以試圖幫助我們,全都是出于自我滿足的欲望嗎?」

「唔——我還有身為反體制派領袖的立場,因此並非全部都是出于自我滿足,但我想應該有三分之一算是吧。」

「…………反體制派的目的是什麼?」

「這點就等我們抵達根據地之後再說羅。」

流委婉地結束掉與真理之間的對談。

(…………討人厭的家伙。)

看樣子星白流此人並不是基于善意或大義名分而協助巧小隊,以及擔任反體制派的領袖職位。

自我滿足。一切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她似乎是為了創造出一個大家都能得到幸福的快樂世界才發動革命。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真理暗自嗤之以鼻。

只為了與他人產生共鳴,而依照自私想法采取行動?縱使確有其事,也成不了她加入反體制派陣營的理由。反體制派絕不是一個崇尚和平的組織,他們可是一群不惜采取血腥手段也要試圖改變世界的狠角色。

而最關鍵的問題,就在于推敲不出反體制派的真正目的。

審問會意欲驅逐魔導,打造出一個讓人類可以安心過生活的世界。

幻想教團則是試圖推廣魔導,創造出一個讓魔女們能夠獲得平等自由權利的世界。

那反體制派呢?

這個女人究竟想藉由反體制派實現何種目標呢?

「點心~點心~♪三點的點心~是什麼呢~嘿♪」

流本人倒是吊兒郎當地開始翻找背包里頭的零食。

「喏,這是小真理的份。」

「…………」

「放心啦~里頭沒有摻毒藥啦~♪」

流拿出巧克力遞給真理。她睜大那雙半闔的眼睛看著生性多疑的真理,但就連這睜眼的動作都令真理感到厭煩。

真理雖是面露詫異神情,卻還是接下板狀巧克力咬了一口。

車內傳出一陣啪嘰的清脆聲響。

「你會想知道我們的目的也很理所當然。實際上,在所有小隊成員當中,就屬你最小心謹慎且見過世面。」

「你想說我是個很世俗的人嗎?好啦,反正也沒錯就是了。」

「不不,小隊最需要的就是像你這樣的隊員唷。但也正因為如此,我才希望等抵達根據地之後,再向你們說明有關我們這個組織的全貌,以及關于這個世界的真相。」

面對流堅持不肯吐露真相的態度,真理忍不住皺起眉頭。

「恐怕你們將會得知太多過于離奇到缺乏實感的事情。」

流眺望著窗外的雪花,簡短地嘀咕著說道。

***

「哎呀呀♪我說兩位大人物,這是打算去什麼地方嗎?」

歐洲庇護所·魔導學園東側。正當鵝媽媽及大蛇為了前往參加和平會談而准備利用轉送裝置之際,匆見凶煞無聲無息地,自黑暗之中悄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這個人總是這樣冷不防現身攪局。

鵝媽媽及大蛇事到如今都已經見怪不怪。只不過在凶煞尚未現身之前,大蛇早已搶先一步伸手緊握刀柄。

凶煞帶著爽朗的燦爛笑容,踩著響亮的腳步聲來到兩人身旁。

「……死變態,你跑來干嘛?」

「我並不記得有通知你前來。請你立刻消失好嗎?要不然會引發空氣汙染。」

面對兩人相繼拋出的冷淡字句,凶煞裝腔作勢地聳了聳肩頭。

「我早就習慣像這種劈頭就受到粗魯待遇的狀況,也已經不會感到興奮了。我再怎麼說也是跳槽加入東側陣營的人,兩位就算對我表現出那麼一點同伴意識應該也沒關系吧。喏,好歹我們也是上一次大戰的戰友不是嗎?」

見到凶煞噘起嘴唇忸忸怩怩地裝可愛的模樣,大蛇頓時露出打從內心感到厭煩的表情。

「跳槽……?你本來就不打算服從任何人的指示吧。或者該說,誰都知道只要有你在場,所有計劃最後必定宣告泡湯。魔女狩獵戰爭時也是一樣。拜托一下,你這家伙真的很礙眼,不要靠近我們好不好。」

見大蛇發出噓噓聲揮手做出驅趕動作,凶煞一臉不服氣地噘起嘴唇。盡管乍看之下彷佛知心老友之間的互動,但由雙方眼神均毫無笑意的這點來看,便可斷定兩人勢如水火。

「相處時間夠久的你果然很了解我。我確實認為東側什麼的去吃屎算了,鵝媽媽及你的偽善表現,也惡心透頂到反而令我感覺愛不釋手。一旦你們當真成為我的伙伴,那我大概會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吧。」

「是喔是喔,謝謝誇獎。」

「但是、然而!不過呢!?唯獨這次個人認為,有我同行會讓結果變得比較像話一些喔。我雖非你們的盟友,但我一定是鳳颯月的對敵啊。」

凶煞嘖嘖嘖地輕擺食指,帶著令人火大的表情講出這段話。

「那個人追求的是破滅對吧?那跟我所尋求的絕望完全不相容啊。要是全部都被他搞砸的話,那連絕望也會跟著消失。有幸福才能更突顯出絕望的可貴,即便讓失去幸福的世界陷入絕望也毫無樂趣可言!絕望如果成了家常便飯,那絕望就會因而喪失價值啊!企圖破壞這個平衡的那人無疑是我的阻礙敵人或者該說是障礙物兼礙事的東西啊嗯就是這樣——你們要去參加和平會談對吧?請容我與兩位同行。或者該說這是一場少了我就無法開始的活動對吧?」

凶煞慷慨激昂地發表了一串長篇大論,最後面露燦爛微笑,以一句「帶我一起去」作結尾。

可疑。實在可疑到不行。

但鵝媽媽及大蛇兩人,卻也都聽出凶煞的這番話毫無虛假。

只是坦白講,他們也同時認為「這並不構成帶你同行的理由」就是了。

大蛇雙眼眯成一道橫線,動手啟動轉送裝置。在裝置彙聚魔力的聲音逐漸響徹現場的過程中,凶煞唰唰唰地挪動腳步鑽入轉送裝置,硬是擠進兩人之間。

大蛇側目瞥視著面露滿意笑容的凶煞,重重地歎了口大氣。

「煩……煩死了……煩死人了。好想宰了他。永恒之槍,我可以宰了這家伙嗎?」

「我不反對,但那大概只會白費力氣罷了。這人極端難死,一旦交手將會成為世上最難纏的敵人,宿主應該也很清楚這點才對。更重要的是,必須列為頭號驅逐目標的對象並不是他,而是其他人。要是您明白這幾點還堅持動手的話,那請自便。」

「啊,你不肯幫我是吧……」

「是的,請容我回絕。」

大蛇面露由衷感到厭惡的神情,鵝媽媽則是面無表情地維持著闔眼的狀態。

凶煞裝模作樣地張開雙臂,親昵地摟住兩人的肩膀。

「哎呀~真是令人懷念啊。讓我不禁回想起150年前的往事。在年少輕狂的那個時代,為了博得一位女性青睞而針鋒相對的兩名男子!剪不斷的三角關系!宛如重返那酸酸甜甜的青春時代了啊!」

「你這家伙從那時開始就再也沒有老過,本大爺我們與你之間也不是那種關系吧!」

「宿主,理睬他只會徒增疲勞程度而已。無視才是最有效果的手段。真是夠了……為何暗夜會選擇這樣的男子作為宿主呢……至今我仍無法理解。」

身體開始發光,在魔力釋出的瞬間,三人突然自現場憑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