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意
怎麼會是這樣?
楊帆腦中浮現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不可思議,而緊接著的第二個念頭,他馬上就聯想到了流營鎮上,那道同樣沒有任何密碼控制的軍用傳送門.
同樣是高規格的保密措施,同樣是表面看上去光鮮神秘,其實內里中樞早已經空空蕩蕩,甚至兩件物事的功能作用也類似,就連其被破壞的程度和方式也是差相仿佛……
既然這里的破壞,是來自于那個所謂的大統領,那麼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十有就是被那些流營鎮人經常在嘴里叨念的先祖之一了,而他的本人或者某個手下,擁有解除封鎖的專門能力.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夠在十三都之外的地方,開辟出流營鎮這麼個生存空間來.
很可能,這個所謂的大統領,當初是打算控制了空間神器靜滯之星的功能,以此來反攻倒算十三都,這才帶領手下來到了這里,只是可惜呀,世界級禁區的防護力量,根本不是他們就能搞定的,一幫人最終全數失陷在了這里面.
用手機控制著門的中樞,楊帆的大腦在電光石火間轉過了這些個念頭,而且迅速得出了兩個結論——
首先就是,這道門戶雖然沒能難住那個大統領,但是他們幾十個人,卻全都陷落在了門戶的後方,這應該就是此處防護系統的功勞,那麼自然也就意味著,門後方的所在非常危險,想要打開它雖然並不難,但是打開了以後,空行者如果要求自己和他一起進去,那自己的小命,恐怕就危在旦夕了.
其次,是空行者對大統領的態度,只看他說話的口氣,表情就知道,那是一種遠遠超過了尊敬的,只能用崇拜來形容的特別情緒.
在這樣的情緒下,要指望空行者自己能夠准確的判斷出那個所謂的大統領的人品,明白流營鎮的存在很可能只是十三都里一群逃犯所建的事實,顯然是不合情理的.
就算是這種情緒無關緊要,就算是自己錯怪了空行者,判斷錯了事實的真相,但是在不清楚此間狀況的前提下,那個所謂的大統領帶了這許多人來,意圖侵占夢空間中的這一座維終點,控制靜滯之星的做法,顯然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夠做出來的.
控制靜滯之星能做什麼?要麼,就是憑借著靜滯之星的力量來壓制十三都空間,進行類似于上個世代中的核威懾之類的脅迫,要麼,就是籍之破壞夢境界結構的穩定,大家來個一拍兩散,同歸于盡,除此之外,楊帆還真想不出有第三種可能性.
得出這樣的結論之後,這道門戶到底還要不要打開,門後方的東西到底還要不要去看,楊帆就變得非常猶豫了……
對于靜滯之星,楊帆之前並沒有太多的研究,在他看來,能讓夢境界龜裂到如此地步,讓風殤激泫流阻隔著一塊塊浮島的接觸,讓傳送門成為各座浮島之間以及浮島與現實之間聯系的樞紐,這已經算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結果了.
在大輻射之後,人類還能夠生存至今,這種模式正是最大的功臣之一,所以,靜滯之星的狀態壓根就不需要什麼改變,而且,就算真的要進行調整的話,以楊帆現在的本事,也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入手.
自己這個穿越者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那麼這個時代中的人,似乎,就更沒有接觸或進行操作的能力與認知了……
可是,提出這個要求的人畢竟是空行者——這個已經三番兩次救了自己的高人啊.
雖然不能因為對方救了自己,就是非不分,助紂為虐,可是以上的這些推論畢竟只是自己一個人的推測,自己總不能為那些還沒有發生的事,就做出有罪推定吧?
一時之間,楊帆就杵在那里,左右為難起來……
不過經曆過了這麼多事,漸漸的也讓楊帆懂得,有些事情是不能意氣用事的,該怎麼辦就要怎麼辦,沒有含糊的必要.
也許,一直杵在這里,就這麼裝模作樣繼續搗鼓著,等到十天半個月以後,再跟空行者說,自己的水平有限,實在沒有能力打開大門,就是最好的法子了……
空行者始終關切的審視著楊帆臉上的表情,楊帆一邊繼續表演一邊思考著,正在這時,冷不防的門戶上有一聲電子合成音傳來:"請輸入身份驗證碼!"
輸入身份驗證碼?楊帆聞聲微微一愕.
在上個時代,這是最常見的一種身份認證方式,無論是乘車,刷卡,還是繳費,賬戶登陸……根據統計,二十五世紀的人,每人每天進行這項操作的次數平均要達八次以上.
雖然,已經有長達一年多的時間,沒聽到過這種聲音了,不過潛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還是讓楊帆條件反射般的在電子鎖上一個一個輸入了那一串曾經屬于自己的長達十幾位的認證碼.
輸入確認之後,一道鐳射光線從楊帆的身體表面掃過,就算是掃描了楊帆的DNA特征了.
等到這一切做完,正思考著其他事情的楊帆,才總算是從遐思中清醒了過來,當他意識到自己剛才都做了什麼,當場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身份認證這種事情可不是那麼好做的,普通的民用設施,一次兩次的越權輸入,頂多就是警告和拒絕執行,但是像這種嚴格保密的地方,也許只要一次錯誤就有可能引發系統的反應,激活火控系統直接將驗證者人間蒸發掉了.
楊帆還在那里忐忑不安,另一聲"滴"的長音倏然響起,聽在他的耳中,宛若天音.
咦?楊帆心中大定之余,原本的疑惑也變得更重了,一般說來,聽到這種聲音也就意味著……
還沒等他尋思完,耳中已經聽到那一句算是順理成章的電子合成音:"驗證通過!"隨著語聲,前方根本就像是一堵牆壁的巨大門戶,悄無聲息的兩向緩緩滑開.
門開了!?
這究竟是系統出了問題,無論是誰的身份驗證碼都能驗證通過,還是說這次驗證根本就只是一個擺設,是之前某些破解程序的駐留,或者是殘存的系統反應,楊帆一時之間也無從搞明白.
但不管怎麼樣,這大門已經開了,雖然有些莫名其妙,雖然完全出乎意料的,雖然是在楊帆自己還沒來得及決定究竟要不要打開的時候……
這一切大概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天意!
楊帆呆呆愣愣的,好一會兒才完全清醒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心中暗歎一聲,舉目向門後方的房間里看去.
而在此之前,空行者早已疾躥一步,先一步跨入房中,一臉激動的在房間中搜尋起來.
第八章 真相
大門的後方,是一個與門外接待室同樣格調的房間,一塵不染的地面,潔白如洗的牆壁,好像可以映出人倒影的天花板.
只是面積上要大出了許多,大約有近百平方的樣子,房間的高度也高出了不少,約略是方才接待室的兩倍開外.
這也讓原本面積在六,七平方左右,很像接待室中一堵牆壁的大門,在比例上看起來終于像是一道真正的門戶了.
大廳很大,大得甚至有些空曠,如果說這里面還有什麼東西比較多的話,也就是兩樣了,其中一樣就是牆壁上的門戶.
如同進門之處一般模樣的門戶,在這個房間中有幾十道之多,有的分布在大廳的外緣牆面上,有的通過彎彎曲曲的扶梯連向上層的建築,有的則是從地面上凸起,連接著下方的樓梯,跟向上的通路做著很好的嵌套.
顯而易見的,這里應該是基地之中一個很重要的中轉大廳,按道理說,這樣的房間里應該有很多其他的東西才對,比如說監控系統,比如說保安系統,又比如防衛系統……可惜,出現在眼前的,一樣都沒有.
除了那幾十道門戶,房間里最多的,也幾乎是僅有的,就是人的尸骨了.
白森森的,以各種各樣的姿勢四處倒伏在地面上的尸骨……遍布在大廳之中.
其中有一些尸骨相擁成團,乍看起來,好像是同生共死的親密情侶,湊近了才發現,尸骨的雙手雙腿緊緊糾結在一起,甚至深深陷入到了對方的胸腔腹腔之中,就算是慷慨赴死的情侶也不可能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那根本就是同歸于盡的仇敵才會有的姿態.
也有一些尸骨,背對著背的躺在地上,而圍繞他們的,是一圈與它們同樣的森森白骨,這場面看起來,就像是在數人夾擊之下,最終力竭而亡.
不過,他們的那些敵人貌似也是同樣的結局,累累白骨堆疊在外環,顯然也付出了同樣的生命代價.
這些尸骨,有的完好,像是壽終正寢一樣的平躺在那里,從上到下沒有一塊缺失的;有的則是破破碎碎,似乎相互之間被某種大力擠壓摧毀過;還有的殘缺不全,這一截落在這里,而本該連起的另一截卻落在遙遙的遠處,怕是需要擁有相當高明的拼圖功力,才能將之重新連綴起來.
整個大廳的地面,就這樣被累累的白骨堆疊,裝點著,那宛似戰場遺跡一般的慘烈場面,與大廳原本潔白肅穆的風格,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怎麼會是這樣的?從一踏入門戶開始,楊帆就覺得,這個基地中充滿了古怪,而見到眼前的這般場景,就益發的感覺驚訝了.
眼前的房間,顯而易見是一個中轉的地方,如果說這個基地里有什麼機關陷阱之類的東西,也絕對不應該是放在這里,而必然是設置在那些門戶後面,看起來防守比較容易的走廊甬道之中.
而且,空行者口中的那位大統領,既然有能力帶著一群人來到這里,並且輕松破開剛剛的那道門戶,就沒有理由……會在這中轉房間里被圍困住啊?周圍的哪一道門戶不能帶他們離開這里,通向更深層的基地內部啊?
本來楊帆還以為,可能會通過基地的監控系統,在各個重火力防區內發現這些人的尸骨呢,卻沒想到,甫一入門,一具一具的都已經擺在眼前了.
難道說,當初大統領帶著的那一伙人,剛進到這里,就遇上了另外一伙同樣來風暴眼的探險隊,兩方之間發生了摩擦火並,最終同歸于盡?
可是這種想法,很快被空行者的反應所推翻了.
楊帆眼睜睜的看著他,先是伸出手,顫抖的撫摸著那堆"情侶"尸骨其中的一具,叫出了一個名字,但是馬上,又摸上了另外一具,同樣,另一個名字從他嘴里跳了出來.
對于這些遍骨鱗傷又曾經同生共死過的伙伴,通過尸骨辨認出他們是誰來,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也正因為如此,空行者的這種反應就很值得玩味了……
那一對親密的有如情侶,最後擺出來的造型,卻仿佛是恨不得食對方之肉,寢對方其骨的尸骨,聽起來,竟然同樣是空行者當年的同伴?
一開始這還只是楊帆的一種推測,但是隨著空行者辨認出來的尸骨越來越多,並且開始動手,將這些尸骨分門別類,以個體為單位一一的擺放整齊,事情也就不需要再做更多的解釋了.
空行者的神情已經滿是哀慟,但又帶著一些理所當然的釋然,似乎房間里的場面,他早就有所預料並且做好心理准備了.
難道……這些人是發生了內訌,然後自相殘殺而死,抑或者遭到了某些影響神志的精神攻擊,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像這般自盡殆盡了?
楊帆一時間也無法分辨清楚事情的真相,更不好插手幫忙,只好呆在那里,靜靜地看著空行者,將那滿地碎骨一根一根的收攏整齊,而各人身邊散落的兵器,物品,也俱都如數家珍的歸置到了一處.
每移動一具尸骨,空行者的口中便會念念有詞一番,說的似乎是,當年與尸骨主人相交時的情形,似是緬懷,卻又帶著些許的疑惑……
從空行者的低語聲中,楊帆依稀了解到,就如他之前所猜測的那樣,地面上的這些尸骨,正是當年由那位大統領帶來此處的探險隊中的成員.
加上空行者,加上大統領,總數三十七人的探險隊,除空行者之外,其余的尸骨,便一具不多一具不少的盡數橫陳在這里.
不是被精神攻擊影響!倒在這個房間里的人,應該都是在神志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落到這步田地的……原因只有一個,而且簡單到了極點——門關了!
進入到此處的唯一的門關上了!
而能夠離開此處的幾十道門戶,那位大統領,能開卻不願意開,似乎是在突然之間發了瘋,要將整支探險隊都禁錮在房間中.
探險隊的其他成員使盡了各種手段,竟然也無法說服他們的首領,而在談判的過程中,由于有人無法控制心中的怒意,也有可能是源于對首領突然背叛帶來的失落,一個不小心,竟然把那位大統領給生生震死了……
然而,大統領是唯一擁有開門能力的人,是整個探險隊僅有的一把鑰匙,他這一死,其他的人便徹底被關死在房間里了.
探險隊員們的平均實力雖然都在軍級以上,絕對稱得上驚世駭俗,每個人也都到了可以部分的借用異能之力,直接補充身體所需能量的程度,又不像低級異能者那般的飯量巨大,但畢竟還是無法做到真正的辟谷,還是會渴,會餓,會吃喝拉撒的.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里,在使盡了所有的辦法,都無法突破房間中的任意一道門戶的情況下,探險隊內部就上演了一場末日來臨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