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力更生
"您能不能……能不能把我送回十三都去?"
當楊帆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空行者臉上先是一松,緊接著露出一個古怪到極點的笑容,那笑容讓楊帆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心驚膽戰.
怯怯的看著空行者的同時,他下意識的摸摸了後腦勺,這只是他的一個習慣動作,但是這次觸摸的感覺,跟他以往時候相比,似乎很有些不一樣.
只可惜呀,此時楊帆的心神盡數為空行者所攝,後腦勺上的那些許古怪,一絲一毫都沒有注意到.
"送你回十三都去?"空行者重複著楊帆的話,口氣依然是淡淡的,"可以呀!"
"真的?!太好了!"楊帆欣喜若狂的一蹦三尺,"多謝空前輩!"
"當然是真的,只不過……"空行者面色又恢複了剛才那種古怪,定定的看著楊帆,"你確定自己真的想要那麼做麼?"
"我?確定,當然確定!"總覺得空行者的話像是在暗示著什麼,可是回家的渴望壓倒了一切,楊帆斬釘截鐵的點著頭.
"那好吧!"空行者意味深長的看了楊帆一眼,輕輕歎口氣,手指一曲一彈,一個巨大的空間泡登時將楊帆包裹起來,跟在空行者的身後,飄飄悠悠的來到了外間.
一聲破裂之響,空間壁障上洞穴大開,空行者和攜著楊帆的氣泡首當其沖,泫流羽蛇緊隨其後,穿行而出,當羽蛇蜿蜒搖曳的長尾自洞穴里消失,那洞穴也幾乎在同時合攏消弭,幾息之後,恢複如常,再看不出一點痕跡……
****
"救命呀!我不玩了!"
茫無邊際的空間海中,洋溢的全都是仿如破碎的玻璃或者大塊的水晶般的無色透明的空間裂片,但是這些裂片的透光度,卻比任何一種玻璃或是水晶不知純淨了多少倍,那是絕對沒有一丁點雜質的媒介.
夢境界中不知從哪里來的澄淨光線,穿越了這些堆堆疊疊的碎片,簡直是奇跡般的,給這空間海中所有的碎片,雜物,蒙上了一層朦朧而純淨的藍色,神秘斐然,竟與現實世界里的海洋一般無二!
這本來是世界上難得一見的奇觀,縱觀整個地球曆史,類似這樣奇絕的景致都未必能有許多,只是可惜,上面那大喊大叫,近乎聲嘶力竭的呼聲,將這處海洋靜謐,澄澈破的氛圍壞的一干二淨.
就在這茫茫空間海的中心,一條似龍似蛇的生物正在其中起伏游弋,其身姿儀態,就如藝術體操運動員手中揮起的彩帶,優美,瘋狂又迅疾的在海流中奔騰舞動.
那蜿蜒奔騰的身形,竟似乎能夠在人的眼膜上印下視像殘留!擁有空間之力的泫流羽蛇,此時就好像吃了槍藥一樣.
泫流羽蛇的運動是如此的激烈,僅僅憑著幾道殖裝長索被拖曳在羽蛇之後的楊帆,自然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就好像跨坐在受驚奔馬的背上,顛簸晃動,驟起又落,泫流羽蛇這時的速度,比起當初拉著楊帆上岸,可是還要迅猛,精進了幾倍,感情那個時候,這家伙壓根就沒有傾盡全力.
單只是羽蛇的反應也許還不算什麼,但最主要的是,現在的這個地方實在是太*近風暴眼的中心了啊!
這里的海流比起當初的河道那可是湍急的太多了,萬一……殖裝的牽引繩因為吃力太過而斷掉,失去了唯一依附的楊帆轉眼之間就會被風暴眼吞沒,再一瞬間就被分解成了最基本的粒子,完成一次最最徹底的人間蒸發.
心中驚懼交加,外部的條件又是如此惡劣,楊帆的一顆心啊,簡直就像是在坐過山車,忽上忽下,驟起驟落,竟然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
悔不該,悔不該當初呀!楊帆心中懊惱不已,不由得想起了片刻之前的那一幕.
向空行者提出了帶自己回家的要求,空行者當時是一口應承下來,結果下一刻,他便引著楊帆,攜他來到暴風眼附近的海域,然後……一撒手就將他和羽蛇直接丟在了海里.
"前,前輩,你這是……"眼看著空行者轉身就要離開,楊帆自是心中詫異驚慌,不由得急聲大叫道.
"你不是想回家嗎?"空行者不慌不忙的轉身回頭.
"是,是啊!"
"既然如此,此處距離那十三都有幾萬余里,我們需要逆空間流而上,當中大約還有幾十道大的空間裂痕,你難道是打算,讓我一路拖著你,把你拖回到山都去?"
"……"
"流營鎮浮島距離此處僅僅二,三十里,又是順流,我尚且得花上不少時間,不少能量才能把你帶到這里,如果是逆流而上,你覺得到底會需要多久才行?"
"……"
"這就好像游泳一樣,一個人游起來固然輕松,容易,可如果是帶著另一個不會游泳的人一起,就沒那麼容易了.所以,要想我帶你回去,還是你自己先把游泳練會了再說,就算練不會,至少也要先學會漂吧?"
無語!無語!還是無語!面對空行者一連串的問題,楊帆的回答只剩下了無語.
不論空行者說的是真是假,是對是錯,反正,說完這些個話,他就徑自把楊帆和羽蛇撂在此處,再不搭理.
或許,如果遇到危險,空行者還會從某個未知的所在出現,接住將跌入風暴眼的楊帆,可是這種拿命去賭的事情,楊帆可不敢輕易的嘗試.
所以接下來,楊帆就開始了被拉扯在羽蛇身後,任由羽蛇拉扯著在空間流中不斷飛旋打轉的瘋狂過山車之旅.
早知道,早知道絕對不求空行者了,回家的路又不止一條,不要忘了,這里可是風暴眼啊,整個夢境界一維重點靜滯之星存放的地方.
夢境界現如今支離破碎,其他任何地方可能都沒有辦法查到這整片世界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整個空間又發生了怎樣的斷裂偏移,可是靜滯之星是知道的啊.
只要在克萊因曲面的迷宮里繼續走下去,找到靜滯之星的操控系統,肯定就能夠找到夢境界最新的空間分布圖,以及十三都聯盟的空間位置還有那些傳送門的具體坐標點.
到了那個時候,只要通過流營鎮上的傳送門,自己就可以直接傳送回去了.
當然,這樣子的探索,研究勢必還會遇到危險,可是那種程度的危險性,與自己現在正經曆的這種情形相比,還真不一定哪個更高,哪個更低呢?
自己好歹也是從研究室里混出來的啊,像克萊因曲面這種等級的安保系統,就算沒用過,至少也曾經聽說過!
第十六章 喂養
晚了!
現在不管怎樣懊悔都已經晚了,不說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吧,至少召喚空行者是沒有任何回音的,不想再繼續的決定也早已經跟他喊過了,可是不管央求服軟還是擺事實講道理,都沒有用,一番折騰下來,楊帆也只有死心了.
可是,死心也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啊,還沒過多久,楊帆就發現了一個更加嚴峻,也更加迫切的問題——自己的力氣快要用光了.
楊帆的身體隨著羽蛇不斷的顛簸起伏,為了對抗那種忽松忽緊,上下拋飛的感覺,他的力氣消耗的速度倒比能量的流失還要快,楊帆的手腕很快就開始酸痛,麻軟,繼而蔓延到整個手臂,肩膀,背肌……
這種所謂的"游泳"鍛煉,似乎比當初在柘村的晨練還有山都軍基地里的增重訓練對體力的消耗還要大上很多呢.
可是,現在楊帆是有苦難言,而且即便是"言"了,也不會有什麼用處.
似乎因為當初不是主動的而是被動的,被楊帆糾纏著拖自己離開苦海,泫流羽蛇一直都看他不順眼,奉送的從來都是斜眼或著干脆就是衛生球.
現下得了空行者的授命,它還不是可著勁兒的來折騰楊帆這個倒黴蛋?只見它一邊跑一邊叫,撒了歡的到處兜圈子,生龍活虎的也不知多久,竟然沒露出絲毫的疲憊之色.
那時間久到了,讓楊帆甚至都有些懷疑,懷疑空行者所說的那些理由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因為明顯可以感覺到,單只是羽蛇這段時間龍精虎猛的奔馳,所跨越的空間距離,就遠遠不止百十公里了.
要知道,空行者實力可比羽蛇要強的多了.
而且,這片海區水流的流速,也比內河流速要湍急的多了……
怎麼辦?怎麼辦?緊繃的手臂末端和手指已經漸漸開始失去了知覺,不曉得什麼時候,就會繃不住了,然後一撒手……楊帆簡直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楊帆正在這里心急如焚的功夫,羽蛇龍蛇起伏的身姿又一次映入眼簾,忽然觸動了他心底一段塵封已久的回憶,那還是他在流營鎮外的森林中,第二次遇見空行者時候的情形.
還記得那次空行者最後離開的時候,曾經一揚手喂給了羽蛇一顆小小的吃食,令得羽蛇搖頭擺腦,喜不自勝……仔細回憶著當時的每一個細節,楊帆疑疑惑惑的有了某種猜想.
控制著手機按鍵,從空間卡中取出一顆小小的物件,楊帆勉力的揚起手,將那小東西拋向了羽蛇的頭部.
乍感覺到那小玩意,羽蛇先是一愣,旋即歡天喜地一揚頭,將那小東西一口接入嘴中,跟著"喀吧喀吧"的嚼食起來.
那小東西讓羽蛇吃得搖頭晃腦,興高采烈,急行翻轉中的身形自然也緩和了起來,這下子算是給了楊帆一個難得喘息之機.
果然是這玩意,自己當時並沒有看錯!看到羽蛇的這種反應,楊帆不由得暗暗慶幸.
拋到羽蛇口中的小物事,正是一顆藍色的鐮骷晶核.
風暴眼的所在,是所有風殤激泫流的最下游,所謂的百川彙海,用這個詞來形容實在是再恰當不過.
所有空間流都彙聚向這里,那麼,被空間流裹挾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碎片——包括夢境界中的泥土,垃圾,雜草,枯枝爛葉……甚至是鐮骷人的晶核,靈魂晶石等等,自然也都有可能從激泫流中淘得.
長期生活于此的羽蛇,喜歡以鐮骷晶核為食,倒也不算多稀奇的一件事.
這麼看起來,自己的好運似乎還沒有用光呢?意識到了這一點,楊帆頓時再次慶幸起來.
他現在身上什麼都缺,唯獨就是不缺這鐮骷的晶核啊,在浮空島堵門刷怪的那幾個月時間,紫級以上的晶核全數上繳,換成了軍中的功勳,而其余的低級晶核,雖然在暗黑酒吧等處的吃喝玩樂中消耗了不少,但到現在還是剩下了一千幾百多顆呢!
楊帆原本還在一直煩惱,這麼多高不成低不就的晶核,究竟要怎麼處理才好,卻沒有想到,此時此刻竟然變成了最好用的保命手段!
眨眼之間,一顆晶核已經被羽蛇完全吞咽消化,羽蛇止住了狂奔之勢,圓圓的腦袋上小小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上了楊帆,似乎在跟他討要更多的零食.
要就好,嘿嘿,就怕你不要!反正這些東西,也不過等于暗黑酒吧里的一杯酒或是一道菜,楊帆毫不吝惜的又拋出一顆給羽蛇.
羽蛇簡直是歡呼雀躍的追逐著將晶核搶入口中,空行者的命令似乎也渾然忘了,搖頭擺尾的來到楊帆的身邊,用自己的龐大身體磨磨蹭蹭著,那似乎是它專屬的示好方式.
呼~~~總算揀回了一條老命,楊帆學著當初空行者的樣子,用手小心翼翼的摩挲著羽蛇的身體,心中感慨叢生,可惜,這般安甯祥和的氣氛僅僅持續了數秒鍾,一股無聲無息的暗流猛然襲來.
羽蛇生于斯長于斯,對于這中空間流動的變化最是敏銳,感覺不妥的瞬間已然躬身彈射,猛的向前躥了出去.
楊帆一開始還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直到那激蕩而來的海流將自己裹挾在其間,頓時只覺得天旋地轉,上下倒置,左右翻轉,他才明白到發生了什麼.
這是一股不知哪里鑽出來的激流,空間海中的一切,幾乎就是現實世界里海洋的翻版,所以既有漩渦,也有激流甚至還有潮起潮落都是很平常的事.
可是眼下的這股激流,詭異的有些異乎尋常,出現的悄無聲息,旋轉的瘋狂徹底,楊帆被夾在海流間,就好像是被關在了旋轉不停的滾筒洗衣機里,整個世界就只余下了眩暈,翻滾,眼花繚亂,翻江倒海……
不光是楊帆陷入了困境,就連羽蛇這空間海里嬉戲慣了的老手,雖然提前逃出了一些距離,可是在這股海流激烈沖擊之下,依然被波及,一時之間也隨之翻卷跌宕,失去了自主的能力.
更叫人心神俱驚的是,由于海流突如其來,只是沖擊的第一波,就已經將維系在楊帆與羽蛇間的三道殖裝骨索扯斷了兩根,僅剩下的那一根也是繃的筆直,接近了極限,隨時都會有斷裂的可能.
萬幸的是,剛剛吃了楊帆兩顆點心的羽蛇還記得方才的恩惠,激流當中,奮力的掙紮著向楊帆*攏過來.
不過,這樣做似乎也沒什麼效果,激烈的海流一瞬間就能將兩人的所有努力完全抵消掉,包括楊帆增粗殖裝索以及在人蛇之間另外搭起幾條連線的努力,沒有一樁能夠取得成功的.
奮盡全身之力的掙紮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只聽"啪"的一聲,斷響終于傳來,楊帆心下一涼,命懸于一線的最後的救生繩終于斷了.
激旋之下,海流中心處黑黝黝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徹底失去了控制的楊帆,眨眼間便被那吸力搠住,只打個旋兒,忽的就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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