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煙嫋嫋,曾經名震北境的神猿山莊,變成一片廢墟,炭火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飛紅步履匆匆,穿過面目全非的庭院,來到傾塌的高塔下,只見李青山坐在高高台階上,意態沉雄,微帶笑意,顧雁影立在身旁,遙望遠方,衣袂飄揚,似要隨風而去.
她心中一安,從二人的臉上,全然看不到一點失落,令她更是佩服.
"飛紅,你來了."李青山招呼道,恍若平日.
"莊主,你們沒事就好,唉,好多姐妹都被燒死了."飛紅感慨哀歎,又想起那些被燒焦的尸體,仍有些惡心,飛紅苦笑,若非這段時間武功精進,也險些遇難.
李青山見她臉被煙熏的不成樣子,笑道:"看來會武功還是有點好處的."
"嗯!"
"毀了,毀了,全毀了!莊主啊,這可如何是好?"
袁菲菲哭天搶地的奔過來,她本想在這山莊中舒舒服服的當一輩子總管,現在全都化為灰燼.
"你號什麼?"
李青山一聲低喝,緩緩站起身來,一雙手臂直垂到膝蓋,深吸一口氣,仰天長嘯.
嘯聲響徹山巔,眾人紛紛彙聚過來,外院的劍客們幾乎沒什麼損失,除了一個倒黴鬼被雷劈死,其他都安然無恙.內院死了十幾個人,但畢竟是身懷內力,大多數都逃出來了.
夜色深沉,人影憧憧.在一雙雙眼睛注視下,
李青山舒展長臂,上指蒼穹,高聲問道:"你們可知道這雷暴是為何而來?"
眾人默然無語,他一拍胸口:"是為我而來!"
原本眾人是覺得這場雷暴與李青山他們有關,但當他親口說出來,又覺得太狂妄了,凡人怎能引發如此天威?
"這賊老天想要我死,你們可知道為什麼?"
李青山橙黃的眸子巡視一圈,終于有人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要去做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
"誰還記得我們的口號.飛紅.你說!"
"人人有學上,人人有功練!"
"不錯,就是這個,現在我就要下山去.把這句話變成現實!我要把我寫的書傳揚天下.讓天下所有人.都可以練上至高絕學,最強武功!"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充滿震驚,沒想到他這句話竟是真心而非玩笑.這簡直比他在山莊中做的所有事,加起來還要瘋狂,但懾于他平日的威嚴,誰也不敢開口.
"莊主,這萬萬不可,你這是與天下所有的世家宗門為敵?"
一個劍客出聲勸阻,正是被李青山用顱骨砸過腦袋的那個少年.
"我記得你便是出身世家."李青山臉色一沉.
少年有點後悔,硬著頭皮說道:"是西境的西門家,這只是我個人意見,與家族無關."
"給我說下去!"
"這里是化外之地,莊主你要做什麼都沒人管,但這本《白猿王大傳》若是傳揚天下,所有劍宗劍派都要消亡,不,不只是劍宗劍派.到時候,是天下宗門世家必將群起而攻之,望莊主三思!"
少年深深一拜,額頭漸漸滲出冷汗,這後果是如此嚴重,在開口前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只希望這次丟過來的還是頭骨.
其他劍客更是心中驚駭,無法想象那是怎樣一副畫面,放眼天下能與《白猿劍典》相提並論的功法屈指可數,若在加上《白猿王大傳》中的詮釋,更是舉世無雙.
若真如李青山所說,將之傳揚天下,到時候誰還願意拜師學藝?甚至再沒有什麼師承可言,哪怕一個山野村夫只要有足夠的悟性和毅力,都能擊殺名門高徒,世家子弟.
武林中是有不少這樣的事跡,天才少年偶得奇遇,忽然如彗星般崛起,為人所津津樂道.但這樣的事百年難得一遇,這些天才們也都有師承來曆,且最終自己也變成了師傅,或是建宗立派,或是成為世家.
如果這樣的事成為常態,武林秩序將徹底崩壞,天下將陷入前所未有的大混亂.
"說得好!"
李青山一揮手,一道寒光破空,射向少年.
少年瞳孔驟縮,來不及拔劍,心道:"吾命休矣!"
寒光卻劃過一道弧度,正插在他的腳下.
"你這小子真有幾分膽色,敢于直言上諫,白猿王這柄'真剛劍’就賞給你了!"
"多……多謝莊主!"少年又驚又喜,眾人眼中則充滿豔羨.
"不過我正是要與天下宗門世家為敵!"李青山傲然道.
其實那一番話,顧雁影早已經說過,而且說的更加明晰透徹.他借《白猿劍典》來傳播,固然是一條終南捷徑,能迅速積累願力,但也要為之付出代價.
這方世界武風極盛,但最重要的武學典籍卻被千百個大小宗門世家所壟斷,一個農家小子若沒有一番奇遇,練一輩子功能都贏不了一個未能年的世家公子.乃至在宗門世家內部,都分出三六九等,外門內門,嫡傳支系,形成一套穩固的制度.
其核心往往就是一門絕學,幾種武功.
李青山的所作所為必將挑戰這套天下千百年形成秩序,再加上他自帶嘲諷,其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可這又是為了什麼?"
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為什麼要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這是為了正義!放眼天下武林,有多少大俠少俠,一心爭名逐利,平生可做過幾件好事?綠林中的所謂好漢,號稱劫富濟貧,卻又劫得幾家富濟得幾家貧?更別說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全如施舍乞丐一般,甚至不拿人當人看,不過是自我滿足的工具."
"現在我要讓天下人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俠義之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劫富濟貧,我要給所有軟弱者保護自己的力量,我要給所有貧賤者成為絕世高手的機會!我夢想有一天,天下再無門戶之見,貴賤之別!萬類霜天競自由,所有人都可以憑自己的力量,開創出一番事業.讓那些生來高貴,高高在上的家伙們目瞪口呆!"
"什麼世家宗門,不過是土雞瓦狗,在這滾滾大勢面前,縱然是這冥冥天意,也阻擋不住,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今日便是要逆天而行!"
風云變色,旭日東升,李青山煥發出光芒萬丈,令眾人不敢直視.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