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十六年後,刺客南來



桃花渡口,西風正烈.!ybdu!

桃花早已落盡,只留一片枯木.

一個落拓的中年男子站在風中向北望去,眸中閃過刻骨的仇恨.

他其實還很年輕,只是臉上憂愁的皺紋,鬢角滄桑的白發,讓他顯得十分蕭索.

他永遠無法忘記十五年前,那是他人生中最歡喜的時刻,也是最悲痛的時刻.

在他大婚的那一天,被奪走了心愛之人.

"李青山!"

他忍不住低聲念出這個名字,仇恨令他渾身一陣戰栗,或許還有深邃的恐懼,這並不算是怯懦,那個魔頭!妖星!可以使天下任何勇猛無畏的人感到恐懼,亦可以止住無知小兒的啼哭.

想到這里,他摸了摸懷中一根斷骨,那本是他的一根肋骨,現在刻滿了的咒文,手指在骨上摩挲,他清楚記得上面每一個符文的圖案,因為他足足犧牲了七根肋骨才將之煉成,最終也只能使用一次.

這殺人骨乃是族中的不傳之秘,需要煉制者親手剖開自己的皮肉,在骨頭上刻滿符文,再在體內蘊養七年,從體內取出之後,還需祭祀七年,才算是煉成了.

將一股怨毒之氣凝于其中,殺人于無形,只要遙遙一指便能咒殺敵人,敵人縱然有絕世武功也難以幸免.

但這殺人骨很少有人煉制,若非有深仇大恨,誰能下得了這個狠心等上十四年時間,而若是專心習武.說不定十年就能報仇雪恨.

但他現在的對手,那個大魔頭,不是憑任何武功能夠戰勝的,唯有憑借這殺人骨,才有一線希望.

心中又浮現那張嬌顏,仇恨蓋過了恐懼,默念道:

"十五年了,已經整整十五年了,我烏桓一定會報此奪妻之恨!"

"喂,那邊那個.你走不走!"

一個披著蓑衣的船夫站在船頭.向著烏桓一聲大吼.

"走,走!"

烏桓嚇了一跳,這一聲吼包含先天真氣,猶如驚雷一般響亮.對方竟是先天高手.難道是遇上了隱遁江湖的風塵異人.將所有仇恨恐懼都壓下.上前拱了拱手.

"先天了?"船夫摸著一臉絡腮胡子,上下打量著烏桓.

"嗯!"

"北上是要做什麼?"

"想加入天下會,渡河多少錢?"

"哈哈.上來吧,不要錢."

烏桓登上渡船,問道:"兄台也是天下會中人?"

"那還用說?"

船夫自豪的道,撐杆在河岸一點,渡船便向河心飛渡,此時剛過了秋汛,河水正是湍急,一根竹竿落在河中,便猶如中流砥柱,顯出一身非凡武功.

"兄台如此武功,何以在此做船夫?"

"當然是賺錢養家."


"賺錢養家?"烏桓覺得匪夷所思,先天高手怎麼會缺錢.

"王爺和會主說了,不勞而獲最是可恥,不要以為懂點武功就自以為有什麼了不起,可以讓人供著養著,我們天下會中人要從群眾來到群眾中去,用自己的武功為人民群眾服務!"

船艙中頓時響起幾聲叫好聲,不愧是天下會,不愧是俠王爺!

"哈哈,大家客氣了,我老爹以前就是劃船的,但他一天最多劃十幾個來回,我隨便就是百來趟,也算是練功了!"

烏桓垂下眼簾:"這魔頭真會收買人心,你這愚蠢的莽夫活該被驅使做這種賤業!"

船夫又望向烏桓:"當然,有什麼圖謀不軌的家伙想要潛入北境,也得先過我這一關!瞧老弟你的模樣是從南境來的吧,聽說那里的反動勢力格外頑固."

烏桓心中一跳:"我決不是什麼反動勢力,而是傾慕王爺的俠名,才趕來投效!"

"那就好,不過你就算是我也不怕,王爺說了,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若不是會主仁慈,不想妄開殺戒,早把什麼狗屁世家門派都碾平了!"

"是是是."

烏桓連連點頭,一來到對岸便躍下船去,急匆匆的向北行去,再也聽不下去船上那些小人對那魔頭的阿諛奉承.

船夫站在船頭,冷冷望著他的背影.

一個行商悄聲道:"趙老大,那個家伙有點不對啊!咱們一說起王爺,他就神色不自然."

"多半是南邊來的間諜,這種人我見多了,等下我就通報上去,哼,看他能翻起多大的浪來!"

烏桓一路急行,想到自己身處敵境,有些後悔方才的失態.但很快定下心神,他從來沒想過能活著回去.

于是更提高了十二分警惕,只需要見那魔頭一面,一面就夠了!

雖然是第一次到北境,但並不用擔心迷失道路.一條大道直通到北平城下,也就是當年的飛馬城.

天氣已寒,馬上就要迎來第一場雪,但路上車馬往來,仍是十分熱鬧.路旁不時有村落,還連著幾座小城,竟比他走過的中境還要繁華的多.

而高手之多更是遠勝過其他任何地方,但這些高手大都不是鮮衣怒馬,拿刀佩劍,有的拿著鐮刀正趕著收割,寒光一閃,麥子成片成片的倒下.有的拿著鐵錘,轟然一聲,將一塊巨石打碎,然後拿石子來鋪路.

鐮刀鐵錘,不僅是上等精鐵所鑄,甚至還帶著靈性,縱然比那些傳說中的名劍名刀也毫不遜色.

一群人搶上來將麥子捆好,年輕人放下鐮刀,對田埂邊上蹲著的老頭道:"好了老叔,都割完了!"

"割完回村喝酒去."

"喝酒歸喝酒,錢可不能少."

"少不了你一個大子,練武真是好.你一個人割的,比我們村里人加起來還要快!"

"哼,那當然,我在武林中可是號稱'割麥能手’,我手中風鐮還是當上勞動模范的時候,顧會主親手所賜,這方圓百里的麥子都是我割的."

"唉,你真是出息了,不枉你爹把你送到少年堂去學武."

"才跟那老酒鬼沒關系,我分明是被雷堂主親自選中的.雷堂主當年也是用刀的."

"那就是俠王爺的恩典."

"嗯.這還像句人話."

"你這小兔崽子,今天不把你灌翻,我就不是你老叔!"


壯碩大漢將鐵錘抗在肩頭,擦了一把汗.擺擺手:"好了.收工!明天再接著干!"看了一眼今天的進度.心中一陣歡喜,等把這條路修好,鎮子里就能通大車了.

他不是天下會來了才開始習武的.家中傳承了一套錘法,在北境也算是小有名氣.不過既然有名氣,就難免有人來挑戰,想踩著你成名.于是每日苦練武功,免得墮了家門威風.

不過這些年來,天下會頒布律令,不僅不准私斗,挑戰決斗更是重罪,俠王爺說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山川,或輕如鴻毛.為百姓造福,與惡勢力斗爭而死,那是重于山川.爭名奪利,好勇斗狠而死,那是輕如鴻毛,甚至連一頭豬也不如,殺頭豬還能吃肉,人死了還得賠一口棺材."

于是他終于從練功場中解脫了,不必守在家里等人挑戰,而相比于用鐵錘把人錘的腦漿迸裂,他倒是更喜歡砸石修路.

烏桓忽然聽到身後想起勁風聲,回眸望去,不禁心中大駭!

幾個青年直追過來,身上穿著一樣的黑色勁裝,腳蹬錦繡步云靴,有凌虛禦風之勢,運用正是神風派的絕頂輕功.

"糟糕,定然是我在碼頭露出了馬腳,天下會派人來追殺了!"

烏桓自認武功在這幾個青年之上,但他們的輕功也令他不能不懼,一旦被纏在這里,必然引來更多高手.于是運起真氣,加快速度.

"前面那老小子看來想跟咱哥幾個比一比."

"比就比,誰怕誰!"

幾個青年相視一眼,也加快速度,直追上去.

烏桓本就不擅長輕功,一路又奔行了上百里,便有些氣力不濟,卻始終也能甩脫那幾個青年,心道:"再這麼跑下去,非得被耗盡真氣不可!"

來到一片荒僻之處,心中一橫,鑽進大道旁的樹林子里,站定腳步,調勻呼吸,准備一戰,徹底斬斷這幾條尾巴!

"來吧,李青山的獵狗們!"

那幾個青年卻在大道上停了下來,扶著膝蓋氣喘籲籲.

"這老小子跑的還真快!"

"哥幾個,還追不追?"

"追個屁,今晚不把貨送到,想被扣工錢嗎?"

"你們是送貨的?"

烏桓從林子里走出來,一雙眼睛瞪得渾圓.才明白為何路上的商旅行人,都是見怪不怪的模樣.

"嘿,老兄輕功不錯啊!能在這條道上飆過我們哥幾個的人不多,不過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我們不是送貨的,我們是快遞員,順風快遞!"

烏桓啞口無言,今天已聽了太多新詞兒,過去在武林中能有如此輕功的人物,許多都是獨腳大盜,采花淫賊,從來沒聽過有哪個是專門給人送貨的.

他眼睜睜望著幾個青年在夕陽下絕塵而去,不是他的輕功不好,是他的心太累了.

"哼,縱然做大盜淫賊,也是縱橫江湖,逍遙自在,總好過給人當跑腿的奴才!"

烏桓慢慢走著,在夕陽西下的時候,路過一個小村莊,感覺口干舌燥,加快腳步走過去.

"殺啊!"

他正准備找地方弄點吃喝,前方土牆後忽然響起喊殺聲,他松懈的神經陡然繃緊.

"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