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流光如水.
幽幽竹林,蕭蕭竹影,一座小小竹樓中.一盞燈火如豆,被重重黑暗包圍,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一個中年男子伏案奮筆疾書,渾然不受昏暗的影響.其實憑他的修為,哪怕是在黑暗中,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再不濟也可將窗戶打開.
這一盞燈火只是為了營造一種氣氛而已,具體是什麼氣氛他也說不清楚,反正凡人的話,晚上肯定是要點燈的 " .而他寫的東西正是要給凡人看的.
昔年那個倚天劍,屠龍刀的故事曾大受歡迎,他寫的正是續集:曾阿牛後人的故事,先在冰火島上煉成《九陰九陽冰火無極神功》,然後大戰紫禁城,滅了朱重八,一統天下,又殺到波斯明教,收了聖女小昭.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已有後宮佳麗三千人了.如今正考慮著要不要收了紫衫龍王黛綺絲.
從凡人的角度來說,歲數好像大了點,不過對修行者來說就不算什麼了,這書中的武功這麼厲害,好歹也算是半個修行者.若是尋常女子也就罷了,但誰讓她的小昭的……
他臉上浮現出神秘的笑容,在火光陰影之中顯得有些猥瑣,眸中精光一閃,正要落筆.
燈火忽然熄滅,搖曳一縷青煙,男子身形微微一震,仿佛從一個美夢中蘇醒,顯得有些茫然.望著紙上墨痕淋漓,一聲長歎,起身推開竹窗,望著靜謐的龍蛇湖,神情十分蕭索.
竹林早已枯死,湖中沒有游魚.這龍蛇湖上只剩下他一個活人了!
若不是為了找靈感,他也不會回來.又恰好趕上了餓鬼道之變,便啟動云虛島上的陣法,躲在這里寫書.靈感倒是有不少,但就算是寫成,還有幾人看呢!
天下變亂.家幾乎受到致命打擊,詩詞可以獨自吟哦,文章可以抒發意氣,卻是要有人看的,不然跟白日做夢有什麼區別.
"咦,那是什麼?"
他睜大眼睛,只見地平線上升起了半輪明月,遠比天空中的月亮大的多,卻沒有那麼亮.煥發著湛藍的輝光.並沒有飛出地平線,卻變得越來越大,仿佛活物.
男子心中不安,正要溜之大吉,忽然發現那半輪湛藍明月上,似乎站著一個人影,定睛一瞧,那人赤發赤眸.俊美妖異,正是那北月妖王!
"青山!"
"劉川風!"
李青山回眸望來.腳踩著那半輪藍月,來到龍蛇湖上.
劉川風方才發現,那半輪藍月果然是活物,身形龐大無比,只露出一部分已如山岳巍峨,需要極力仰視才能看到上面磐手而立的李青山.卻又若隱若現.在月華的照耀下,如夢似幻,令他懷疑自己還在做夢,否則世上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怪物.
李青山道:"上來."
劉川風收了書稿,飛上那巨獸背上.猶豫著沒敢直接踩下去,驀然回首,整個云虛島已被巨獸吞噬,不禁發出一聲驚呼.
李青山回想起當年為了包圍這云虛島,還曾與褚丹青大戰一場,如今卻由他親手毀滅,心中有些感慨,但這里遭到餓鬼道死氣的浸染,已經化為一片死地,所以他並未刻意控制深藍小胖.轉眼之間便將這龍蛇湖吞下大半.
劉川風欲言又止,這位曾遭百家拒絕,最後淪落云虛島的家門徒,如今已是名震天下的大妖王.
李青山笑道:"你怎麼在這?"
"我……回來看看."
"福伯還好嗎?"
"已經過世了."
李青山眼光一閃,沒有再問.許多年前孫福柏就已經是個老人,渡過一次天劫已是極限,或許是壽終正寢,或許是遭了意外,人死如燈滅,都已不再重要.
此時此刻,連敘舊都顯得矯情,只道:"我已不是家弟子了."
大衍神符已經落于小世界中,他也不可能再重新凝煉.
"你是來毀滅證據的嗎?"
劉川風忍不住問道,當年李青山成為家弟子,可是被視為一大恥辱,後來縱然崛起了一下,也遠遠無法同佛家道家,兵家墨家這些大家相比.若是如此,自己可就危險了,妖魔心性實在難以度量.
李青山哈哈大笑:"入得家,是我最大的幸運!"
若是沒有大衍神符,他可能已經隕落在小世界中.其他各家的功法再怎麼玄妙都沒有用處.而且家確實是百家之中最有趣的一家,雖然弱了那麼一點點,但是對猿魔來說,有趣比什麼都重要.
"李青山,你想做什麼?"
劉川風吃了一驚,因為這句話並非出自他的空中,而是從天際垂落,在四面八方響起.蘊含莫大尊貴威嚴,仿佛天神下凡,讓他有一種拜伏在地的沖動.
李青山嘲笑道:"姒龍,終于忍不住了嗎?"
"姒龍,這名字好熟悉,難道是……"
劉川風睜大眼睛,左顧右盼.沒有找到那位大夏太祖皇帝的蹤影,反倒發現一條巨大鴻溝,從地平線上蜿蜒而來,其中億萬頓土石都落入身下這頭巨獸的腹中.
"你可知這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姒龍一聲低喝,蘊含著憤怒.
"自然知道."
李青山微笑,噬空獸已吞下了整個龍蛇湖,繼續在大地上巡游,吞噬著遇到的一切.雖然受到天地法則的制約,展現不出在虛空中的威力,但是在稍稍適應了之後,吞噬些土石還是不成問題的.
大榕樹王的警告雖然嚴厲,但也證明一件事,姒龍無法離開龍州,甚至無法離開龍首山.而要將九州煉成洞天福地,也絕非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那就來比拼一下,看是你煉化的快,還是我吞噬的快.
姒龍沉聲道:"你是在毀滅這方世界."
"那又怎樣?這方世界,我可以拯救,亦可以毀滅!"
李青山扣了扣耳朵,身後一條猿尾擺動.猿魔既不執拗也不瘋狂,但那份魔性之強卻絲毫不遜于牛魔虎魔,反而更加不可以常理度之.
姒龍道:"下棋贏不過,便要掀桌嗎?道友如此行徑,未免太沒風度了."
李青山躍然而起,化作一頭黑色暴猿,怒指天穹,"廢話少說,有膽來與我一戰,不然就滾回你的人間道去!真當自己在下一盤大棋,那我就將棋盤拍在你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