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爬天藤陡然穿透虛空,向鯤鵬疾刺而來.
顧雁影瀟灑的避過這一擊,卻有更多爬天藤穿出虛空,逼得她不得不收斂羽翼,改為落在龍首山前.
羅睺小明正站在山腳下一座峭立的山岩上.
李青山躍然而下,落在不遠處一塊山岩上,明知他沒有搞定,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麼樣?"
羅睺小明撇著嘴角,微微搖頭:"不行."
"喂,你可是神明啊,怎麼能說不行."
羅睺小明挺胸抬頭:"我是戰神,不是園丁.這株爬天藤還不足千歲,拔苗助長才有這麼巨大,根本沒有形成任何靈識,更別說化成精怪了.憑我們的修為,要毀滅它很簡單,但要操控它,很遺憾,幾乎不可能."
往往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具有靈識,卻也不過是野獸的水平.再經曆漫長的時間,才能具備與普通人類相等的智慧.
否則世上那麼多的千年靈草,參天大樹,若是那麼簡單可以成精,世上盡是草木精靈了.而事實上,在七十二路妖王中,草木類也是屈指可數.
假如這株爬天藤有一天能夠化成精怪,那麼現在連幼年期都算不上,幾乎是處于胚胎期,還是一片混沌未開,全憑本能行事,無法進行交流,也不受任何威逼利誘.
李青山有些不甘:"那錢容芷為何能夠操控這株爬天藤?"
"那非得是在這株爬天藤非常幼小的時候,注入自我意識進行操控.不然你以為姒龍為何留下這樣大的隱患,就算再怎麼相信自己的同門.總不如親自掌控這株爬天藤,那個錢容芷怕是算到了這一步."
從某種程度上說,姒龍的失敗和爬天藤的這種特性有很大關系.
李青山仰望著龍首山上那蜿蜒如龍的爬天藤,久久不曾言語,神情很是失落.他可是一門心思的想來做那個救世英雄.可是無法掌控爬天藤,那就萬事俱休.
難道我真不是做英雄的材料?
顧雁影見慣了他打生打死.無論多麼狼狽多麼危急,也不曾露出如此神情,莫名有些于心不忍,勸道:"青山,算了吧!"
李青山深吸一口氣:"小明,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說."
李青山咧嘴一笑,發覺笑容有些勉強,吐了口氣,正色道:"當你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事之後.心里是什麼感覺呢?"
射落群星,毀滅世界,屠戮眾生.
多麼壯闊恢弘的詞彙,當初聽到這些,他心中可是滿是羨慕,渴望擁有這種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除此之外,並沒有多少別的感覺.
然而此時此刻,面對此情此景.哪怕自己並非那個直接的加害者,依然覺得無比沉重.
又想起剛剛回到九州.小安屠滅數州億兆生靈,固然令他無比震驚,卻怎麼舍得責怪她半句,說要但當起這份罪惡,卻也不過是一句空言.
現在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並不了解這份罪孽的沉重.這種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羅睺小明閉上眼睛,一臉冷峻:"我不想回答."
"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家伙!"
李青山由衷贊歎,想起初見他時,那一副失去斗志的衰樣,實在是大大的不以為然.覺得他的氣魄連個普通的阿修羅都不如,比自己更是差得遠了,然而現在才明白他的強大.
因為要消除這份罪惡感其實很簡單,高喊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把眾生當做螻蟻就好了,很多修行者都是這麼做的,他也可以這麼做,正所謂"錯的不是我,是世界."
他還可以把罪過推給母親,甚至推給眾生,"誰讓你們這麼軟弱,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
李青山在前世今生,都聽過太過這樣的言論,然而他沒有,選擇背負著罪孽,一天天消沉下去,直至隕落.即便他在業火中重生,不再受業力反噬,這份沉重也不會消除.
"真是何苦來哉!"
羅睺小明睜開左眼,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也一樣?"
"是的,我也一樣."
既然不願扭曲自己的內心,顛掉是非黑白,不願推脫責任,便只好自己背負,這是他們的驕傲.兩個"以萬物為芻狗"的人,是沒辦法同行太久的.
顧雁影拍拍手:"好了,互相吹捧就到此為止啦!男孩子們,我們何時出發?青山,你在南海的那些女人朋友們,倒是可以讓深藍小胖帶離這方世界,但其他人我們就愛莫能助了."
"讓我再試一次吧!"
李青山縱身一躍,來到龍首山上,密密麻麻的爬天藤向他糾纏過來,一觸及他的身軀,便被漆黑的震蕩之力震碎.
直來到爬天藤前,藤身像是一面蒼青色的牆壁,破開牆壁,踏入其中.
藤蔓中空,一條蜿蜒的通道通向天際,沒入虛空.
李青山盤膝而坐,心如止水,先以靈龜推演,再施展種種手段……
許久之後,李青山心中漸漸蕩起波瀾,所有手段都宣告失敗,他自嘲一笑:"我還真是個標准的偽善者!"
是的,哪怕再選擇一百次,他也不會有半分猶豫.哪怕到了這一刻,他也不曾有絲毫悔恨.為了實現心中所願,哪怕要他親手屠滅眾生,他也會去做.
這是牛魔的執拗,虎魔的暴烈,猿魔的為所欲為.
然而回顧往昔,他方踏上這條道路的時候,卻是想成為"牛巨俠"的,到頭來造下的罪孽卻比黑風寨的山賊多千萬倍,人生還真是充滿了諷刺啊!想要成為"俠王",或許只有在小世界那種地方,憑絕對力量碾壓才能夠做到吧!
不,即便在小世界中,也有無數無辜者因我而死吧!
心情激蕩,一頭赤發漸漸褪色,赤瞳中的烈火熄滅,俊美的容顏又恢複原本棱角分明的模樣,眉頭緊緊皺著,無法笑著釋懷.
這縱橫天下蓋世妖王,像是個犯了錯的凡人般,露出愧疚之色,喃喃道:"對不起啊!"
刹那間,心髒怦然跳動,識海深處某個暗影陡然浮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