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腦海中響起不知在何處聽過聲音.
——終于見到你了,XXX.
彷佛懷念,又似憐愛的語氣.
——我好高興.不過,再等一下,再稍微等一下.
你到底是誰?即使如此追問,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絕對不會再分開了.絕對不會再出錯了.所以……
那個不可思議的聲音就在此時突然中斷.
◇
「………啊!」
士道睜開眼睛.
「嗚啊!」
緊接著大叫出聲.
這也難怪.因為士道的眼皮被一名陌生女性用手指撐開,類似小型手電筒的東西所發出來的光芒正照射在眼睛上.
「……嗯?你醒過來啦?」
表情看起來很想睡覺的女性,以與臉部表情相符的無精打采聲音如此說道.
她似乎正在觀察士道眼球的活動狀況,所以臉靠得很近.士道聞到一股微妙的香氣,可能是洗發精的味道吧?
「你……你你你你是誰?」
「……嗯?啊啊.」
女人維持呆滯的表情起身,厭煩地撩起垂下來的瀏海.
等到雙方之間拉開到一定的距離後,士道終于可以看清這名女性的全貌.
對方是身上穿著看似軍裝的衣服,年約二十幾歲的女性.隨性綁起的頭發,帶有明顯黑眼圈的眼睛.此外,可以看見一只傷痕累累的熊玩偶從軍裝口袋探出頭來,雖然不知道原因為何,不過這一點也成為她的最大特色.
「……我是在這里擔任分析官職務的村雨令音.不湊巧,現在醫務官剛好外出了……哎呀,別擔心.雖然我沒有執照,不過一些簡單的醫療看護還難不倒我.」
「……」
根本無法讓人安心.
因為非常明顯地,這名叫做令音的女性看起來還比士道更加虛弱.
事實上．從剛剛開始,腦袋就猶如畫圈圈般暈眩,身體也因此變得搖搖晃晃.
然後,撐起上半身的士道對于令音剛剛所說的話感到非常介意.
「——這里?」
說完後,環顧四周.
士道躺在一張簡樸的折疊床上.然後,白色的布廉圍繞在床的四周,隔出一個猶如學校保健室般的獨立空間.
但是,奇怪的是這里的天花板不知什麼緣故,居然呈現出粗糙管線裸露在外的景象.
「這……這里是什麼地方……」
「……啊啊,這里是〈佛拉克西納斯〉的醫務室.因為你昏過去了,所以他們就擅自將你送過來這里.」
「〈佛拉克西納斯〉……?你說昏倒……啊——」
沒錯,士道被卷進謎樣少女與折紙的戰斗後便昏了過去.
「……呃,那個,我可以問一些問題嗎?因為有太多事情充滿疑點——」
士道邊搔著頭邊如此間道.
不過,令音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沉默不語地背對士道.
「啊——請問……」
「……跟我來.我要向你介紹一個人……你現在心里應該有許多問題,但是我不擅長解說.
關于詳細情形,你可以直接詢問那個人.」
說完後,令音打開門簾.門簾外頭有一片還算寬廣的空間.約有六張床並排在一起,房間的最里頭放置了一些不曾見過的醫療器材.
令音踩著蹣跚步伐,朝著看似房間出入口的方向走去.
但是,過沒多久,突然腳步一個踉艙,令音的頭「咚!」的一聲撞上牆壁.
「你……你沒事吧!」
「……呣.」
總之,看起來應該沒有要昏倒的跡象.令音斜靠在牆壁上低聲說道:
「……啊啊,抱歉呀.最近有點睡眠不足.」
「你……你多久沒睡了?」
聽見士道的問題,令音做出認真思考的動作,然後豎起三根手指.
「三天?難怪會那麼想睡呀.」
「……大約三十年吧?」
「太誇張了吧!」
士道原本已經做好對方頂多回答三個禮拜沒睡的心理准備,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個預料之外的答案.
況且,這個答案很明顯地超越了她的外表年齡.
「……哎呀,我真的想不起上次睡覺是什麼時候了.我似乎有點失眠症的問題呢.」
「是……是嗎……」
「……思?啊啊,不好意思,吃藥的時間到了.」
令音突然從懷里取出裝有藥丸的藥瓶.
然後,令音打開藥瓶,使用以口就瓶的方式,一口氣將藥丸灌進嘴里.
「喂!」
看見令音沒有任何躊躇,劈哩啪啦地咽下大量藥丸,士道終于忍不住出聲喝止.
「……干麼大聲嚷嚷啊.」
「不,你為什麼要吃這麼多藥?話說回來,那是什麼藥啊?」
「……全部都是安眠藥.」
「會致死耶!這可不能開玩笑!」
「……但是對我無效耶.」
「你那是什麼體質啊!」
「……哎呀,反正味道甜甜的很好吃,應該沒關系啦.」
「那是檸檬汽水糖嗎!」
大聲吼叫一番後,士道歎了一口氣.
「……總之,往這邊.跟我來吧.」
令音將空空的藥瓶放回懷里,繼續踩著搖搖晃晃的步伐前進,然後打開醫務室的大門.
——啊,等等.」
士道慌慌張張地穿上鞋子,緊追在令音身後離開房間.
「這是什麼啊……」
房間外面連接著一道狹窄走廊.
以淡色系為主的機械式牆壁與地板.士道總覺得眼前的走廊會讓人聯想到太空歌劇(注:SpaceOpera,科幻小說的一種類型.以故事的戲劇性為主軸,而非強調科學考證或科幻啟發)中會出現的宇宙戰艦內部,或是在電影上看過的潛水艇通道.
「……那麼,我們到底要做什麼呢?」
士道依舊處于無法理清頭緒的狀態中,開始慢慢移動腳步.
搖搖晃晃地踩著蹣跚步伐的令音之背影是唯一指標,兩人的腳步聲回蕩在猶如電影場景般的通道上.
然後,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後.
「……就是這里.」
令音在一扇位于通道盡頭,側邊設有小型電子儀表板的門扉前停下腳步,並且如此說道.
下一瞬間,電子儀表板響起輕快的聲音,門也在此時滑動開啟.
「……來吧,進去吧.」
令音走進門內.士道也跟在後頭走進去.
「……這是……」
然後,士道看見展現在門的另一側的景色,睜大了眼睛.
簡單來說,這個地方看起來就像是太空船的艦橋.從士道通過的門開始,地板延伸成半橢圓形,中心設置了一張會讓人聯想到艦長席的椅子.
此外,左右兩側連接著平緩的階梯,沿著樓梯繼續往下,可以在最下層看見船員們正在操作精密儀器.整體景色看起來略顯昏暗,設置在各處的螢幕光線囂張地宣示著自己的存在.
「……我帶他過來了唷.」
令音搖頭晃腦地說道.
「辛苦你了.」
艦長席旁邊站著一名身材高姚的男人,如同一名執事般輕輕鞠躬.燙過的卷發以及不像日本人的高挺鼻梁.眼前這名青年擁有經常出現在耽美小說中的姣好容貌.
「初次見面.我是這里的副司令,名字叫作神無月恭平.很高興認識您.」
「啊,是……」
士道搔著臉頰,微微低頭鞠躬.
有一瞬間,士道以為令音是在跟這個男人說話.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司令,村雨分析官回來了.」
聽見神無月所說的話,原本背對這個方向的艦長席發出低沉聲響,慢慢地轉過來.
然後,
「——衷心歡迎呀.歡迎來到〈拉塔托斯克〉.」
響起了以「司令」而言稍微有些太過可愛的聲音,肩膀披著深紅色軍服的少女終于現身.
用黑色的寬大緞帶將頭發綁成雙馬尾,嬌小的身軀,猶如橡實般的圓滾滾眼睛.然後,嘴里還叼著一支加倍佳.
士道皺起眉頭.因為,無論怎麼看——
「………………琴里?」
沒錯,雖然外表,口氣,以及全身散發出來的氣質有些許不同之處,不過那名少女確實是士道的可愛妹妹——五河琴里.
◇
「——五河……士道.」
發出旁人無法聽見的微小音量,折紙的腦海中浮現他的臉龐.
毫無疑問地,他就是那個時候的少年.折紙的記憶不可能會出錯.
可惜的是——兩人只有在那個時候見過一次面,對方會不記得折紙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自從就讀高中後,折紙曾經試過各種方法想要與他接觸,但是全都無疾而終.
不過,現在讓折紙更加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情.
「為什麼會出現在那種地方呢……」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響著空間震警報聲的街道上呢?
而且——毫無疑問地,他已經親眼目睹到……
折紙穿著特殊兵裝備的身影,以及——精靈.
「鳶一上士,一切已經准備就緒!」
「——」
突然間傳來裝備士兵的聲音,折紙快速地抬起原本低垂的臉.
接著,折紙立刻在腦海中顯現懸浮指令.
于是,透過折紙身上的穿戴型接續裝置將這項指令傳達給裝備在背上的飛行推進器,並且啟動內藏的顯現裝置.
身上穿著外型看似不適合飛行的裝備,折紙的身體與笨重的武器一起輕輕松松地漂浮在天空上.
陸上自衛隊——天宮駐防基地.
抵達在位于基地角落的飛機庫後,折紙依循著裝備士兵的引導,以接近于坐下的姿勢降落在自己專用的船塢上.將武器收納回固定位置後,折紙終于可以喘口氣,並且解除所有顯現裝置.
就在此時,直到剛剛都感受不到的裝備重量．以及累積在身體里的疲憊感,突然一口氣湧現而出.
從後方傳來機械聲,原本裝備在背部的飛行推進器已經解除連結.
但是,大約經過三分鍾後,折紙仍然無法從那個地方站起來.
每次使用完CR-Unit後,都會發生這種情形.從超人恢複成正常人之後,身體往往會感受到一股異樣的沉重感.
戰術顯現裝置搭載組合(CombatRealizeUnit).簡稱CR-Unit.
在三十年前的那場大空災,人類獲得一項奇跡技術——顯現裝置.而CR-Unit就是將這項技術運用于戰術性戰斗的所有裝備總稱.
扭曲物理法則,讓電腦的演算結果得以在現實世界中實現.
重點是CR-Unit雖然有其限制,不過卻是能將想像變成現實的一種技術.也可以說是一種利用科學手段來重現「魔法」的系統.
同時——這也是人類唯一能對抗精靈的手段.
「退後一點!讓擔架過去!」
突然,從右方傳來猶如怒吼般的聲音.
稍微移動視線看往那個方向,發現有一名與折紙穿著同款式接線套裝的隊員正躺在擔架上.
「……可惡,可惡,那個女人……!絕對……我絕對要殺了她……!」
躺在擔架上的隊員壓住額頭上正在滲血的繃帶,被人抬著走的途中還不忘憤怒地大聲嚷嚷.
「………………」
既然還有力氣咒罵的話,代表對方的傷勢應該無大礙吧.折紙興趣缺缺地收回視線.
事實上,只要使用醫療專用的顯現裝置進行治療,就能立即治好除了致命傷以外的所有傷勢.之前折紙的腳骨折時,隔天就能正常行走了.
「——————」
折紙輕輕歎息的同時,稍稍往上看.
她回想起今天的戰斗過程.
——毀滅世界的災難——精靈.
即使集結了好幾位如同折紙那樣擁有超人般能力的人,依舊無法傷害對方一絲一毫.精靈就是如此異常的存在.
毫無預警地現身,隨心所欲地四處破壞,猶如天災般的怪物.
「………………」
結果,今天的戰斗也是以精靈自動消失的情況收場.
雖然說是消失,不過並不是指精靈死亡的意思.
簡單來說,那僅僅代表精靈穿越空間並且逃跑到別處而已.
盡管書面報告上應該會將這起事件記載成AST擊退精靈——不過,包含折紙在內,所有在現埸戰斗的隊員們都深深明白一個道理……
精靈根本不認為這里存在著任何威脅,會自動消失也只是一時興起的舉動.
「………………!」
表情沒有任何改變.
但是,折紙用力地咬緊臼齒.
「折紙.」
從飛機庫深處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折紙的思考.
「………………」
折紙沉默不語地朝著那個方向轉身.可能是身體尚未習慣的緣故,脖子還殘留著沉甸甸的不適感.
每當啟動搭載在接線套裝上的基礎顯現裝置,同時也會在自己周圍的數公尺之內展開隨意領域.
這個領域是CR-Unit最重要的部分.隨意領域——顧名思義,即是使用者能隨心所欲的空間.
可以減輕所有外部沖擊,再者,甚至可以自由自在地改變內部空間的重力.只要展開這個領域,包含折紙在內的所有AST人員就能變身成超人.
因此,相反的,在使用完CR-Unit後的短時間內,身體便會處于無法隨意移動的狀態.
「辛苦了.」
一位穿著與折紙身上相同的接線套裝,大約二十五歲上下的女性,手叉著腰佇立在眼前.
日下部燎子上尉.折紙所附屬的AST隊長.
「獨自一人擊退精靈呀……我已經狠狠地罵過友原與加賀谷了.怎麼可以把精靈丟給折紙一人,自己臨陣脫逃……」
「我沒有擊退精靈.」
聽見折紙這麼說,燎子聳了聳盾.
「我必須向上級這樣報告才行.如果不拿出一點成果來,我們可就拿不到預算了.」
「………………」
「不要露出這麼恐怖的表情嘛.我是在誇獎你耶.在沒有王牌的情況下,你的表現可以說是相當優異.如果沒有你,後果可能不只是一,兩人死亡那麼簡單.」
說完後,燎子歎了一口氣.
「只不過……」
燎子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然後將折紙的頭扳往自己的方向.
「你實在是太亂來了——那麼想死嗎?」
「………………」
燎子用銳利的眼神直盯著折紙繼續說道:
「你真的清楚自己在跟什麼樣的怪物戰斗嗎?那是妖怪耶.是擁有智慧的暴風——聽好羅?
盡力將傷害抑止在最小范圍,盡力讓精靈消失.這些事情才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我不允許你冒無謂的險.」
「——不對.」
折紙直視燎子的眼睛,微微張嘴說道:
「AST的使命是——打倒精靈.」
「………………」
燎子皺起眉頭.
這也難怪.她是AST的隊長.理所當然比折紙更加深刻地理解對抗精靈部隊這個名稱的意義.
就是因為理解其中意義,所以才會這麼說.
就是因為理解,她才這麼說.
—我們所能做的,只有降低災害程度而已.
盡管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折紙仍然再次開口說道:
「——我要,打敗,精靈!」
「…………」
燎子歎了口氣,松手放開折紙的頭.
「……我並不打算干涉個人的想法.要怎麼想是你的自由——不過,如果你在戰場上違抗命令,就必須離開部隊.」
「是.」
折紙簡潔地回答後,撐著好不容易恢複正常的身體站起來,離開了原地,
◇
「——也就是說,這個是被稱呼為精靈的怪物;這個則是AST,也就是隸屬于陸上自衛隊的對抗精靈部隊.你真是惹了一個大麻煩呢.如果不是我們將你回收回來,也許現在你已經死過兩,三次了,那麼,接下來是——」
「等……等一下!」
士道出聲制止琴里滔滔不絕的解說.
「什麼?怎麼了嗎?我這個司令官特地為你解釋一切,你應該要感到光榮並且哽咽落淚才對.今天我特別破例,允許你舔我的腳底板.」
琴里將下巴稍稍抬高,做出俯視士道的眼神,說出一堆不像琴里會說的不雅字句.
「這……這是真的嗎?」
站在琴里身旁的神無月發出充滿喜悅的聲音.琴里立刻說了一聲:「又不是你!」然後用手肘撞向神無月的胸口.
「嗚喔……!」
看見兩人的交談,士道目瞪口呆地開口說話:
「……你……你是琴里……吧?你沒事吧?」
「哎呀?難道你忘記妹妹的長相了嗎,士道?雖然我早就知道你的記性很差,只是沒想到會差到這種地步呀.我是不是應該現在就幫你預約養老院呢?」
士道的臉頰流下汗水.
接著,試著捏了一下臉頰——好痛.
士道的可愛妹妹應該不可能會直呼自己的名字才對.
士道搔了搔後腦杓,困惑地說:
「……總覺得發生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我的腦中已經一片混亂了.你在這里做什麼?話說回來,這里是哪里啊?這些人又是誰?還有——」
彷佛在訴說著「夠了,夠了」般,琴里攤開雙手打斷士道的話.
「冷靜一點.你必須先明白這件事情,才能繼續向你解釋其他疑點.」
說完這句話後,琴里指著艦橋的螢幕.
畫面播放著士道剛剛才遇見的黑發少女,以及身穿機械盔甲的人們.
「呃……那應該是……精靈吧?」
士道搔著臉頰,如此說道.如果沒記錯的話,剛剛琴里確實是這麼說的.
不定期地出現在這個世界,真實身分不詳的怪物.
「沒錯,她是原本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只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即使本身沒有那個意願,也會吹走周圍的事物.」
「咚」的一聲,琴里張開雙手做出爆炸的手勢.
士道用手扶住額頭,露出愁眉苦臉的表情.
「……抱歉,你講解得太籠統了.我還是聽不懂啊.」
于是,琴里說了一句:「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你還不明白嗎?」然後邊聳肩邊歎氣.
「被稱為空間震的現象,就是像她那樣的精靈來到這個世界後所造成的影響.」
「什——」
士道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空間的地震.空間震.
侵蝕著人類與世界,不合常理的現象.
意思是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來自于那名少女嗎——?
「哎呀……雖然規模不盡相同.小型規模大約數公尺程度—大型規模——如果達到那個規模,就能在大陸上開個大洞了.」
琴里用雙手圈出一個大圓.
琴里說的應該是三十年前發現的第一次空間震——歐亞大空災.
「士道,你很幸運唷.如果這次的爆炸規模再大一點的話,或許連你也會被吹走呢.」
「……!」
琴里說得沒錯.直到現在,士道的全身才突然湧現一股恐懼感.
琴里半眯著眼看著士道的樣子.
「你到底為什麼要在警報發布的時候外出?你是笨蛋嗎?想死嗎?」
「不……那是因為你的緣故,你看這個!」
士道從口袋取出手機,螢幕顯示著琴里的位置資訊.果然,標示琴里的圖標仍然停留在家庭餐廳的前方.
「嗯?啊啊,那個呀.」
但是,琴里從懷中取出手機展示在士道眼前.
「啊……?為什麼你……那個……?」
士道交互看著自己的手機畫面以及擺在自己眼前的琴里的手機.看來琴里的位置確實是在這個地方,原本還以為琴里一定是將手機遺失在家庭餐廳前了.
琴里聳了聳肩,「哈呼」地歎了一口氣.
「我還在想為什麼你要在警報發布的時候外出呢?原來是為了這個原因呐.你到底把我想得多笨呀?你這個白癡哥哥!」
「不,因為……呃,話說回來,為什麼——」
「道理很簡單.因為這里就是那間家庭餐廳的前方.」
「啊……?」
「剛好.就早點讓你看看吧——暫時關掉濾光器.」
琴里說完後,原本昏暗的艦橋突然亮了起來.
話雖如此,變亮並不是因為開燈的緣故.正確來說,感覺比較像是原本蓋在天花板上的黑窗簾,突然被人一口氣抽離.
事實上——周圍一整面是寬廣的湛藍天空.
「這……這是什麼啊……!」
「請你不要大聲吵鬧.外頭的景色就如你所見啦.」
「你說……這是外頭的景色?」
「對.這里是天宮市上空的一萬五千公尺之處——位置應該剛好就在約定的那間家庭餐廳的附近.」
「這里是……」
「沒錯.(佛拉克西納斯)是一艘空中艦艇.」
將手臂交叉于胸前,琴里從鼻子發出「哼哼」兩聲.猶如一名正在炫耀心愛玩具的小孩.不——嚴格來說,應該比較像是一名教育至上的媽媽,正在介紹自己用心栽培的小孩.
「空……空中艦艇……?那是什麼啊!為什麼你會——」
「我不是說過要按照順序逐一說明嗎?就算是雞,在走完第三步前,也不會把事情忘記
(注:由于雞是一種記性極差的動物,所以在日本有「走完三步後,雞就會忘卻所有的事情」這句俗語).
「唔……」
「……但是,居然可以利用手機調查到確切位置,這確實是一個大漏洞呐.因為顯現裝置擁有隱形迷彩與自動回避的功能,所以就粗心大意了.接下來必須想出補救辦法才行.」
琴里一邊呢喃著令人不解的單字,一邊用手抵住下顎.
「你……你在說什麼?」
「啊啊,你不用在意.我不指望士道能理解這些.如果稱斤論兩來比較,士道的頭腦比毛蟹還不值錢呢.」
「………………」
「司令.蟹黃並非蟹腦,而是肝胰腺.」
就在士道的臉頰流下汗水的同時,神無月以沉穩的聲音如此說道.
「………………」
琴里招了招手,示意種無月彎下腰來.
然後,瞄准那雙眼睛,「噗」的一聲,琴里將吃完的糖果棒用力吐出去.
「嗚啊哦!」
神無月搗住眼睛,往後方摔倒.
「你沒——沒事吧!」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士道大叫出聲.
不過,原本打算跑過去查看傷勢的士道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摔倒在地板上的神無月露出沉醉表情,從懷中取出手帕,將方才琴里吐出來的糖果棒小心翼翼地包起來.
「哎呀,讓您擔心了.沒關系,在我們業界里,這是一種獎賞呀!」
說完後,神無月站起身來,做出完美的立正姿勢.
究竟是什麼業界呀?士道完全不想深入了解.
「神無月.」
「是!」
琴里豎起兩根手指頭,神無月立刻取出另一根糖果遞了過去.
「還有,接下來是這個.AST——-精靈專門部隊.」
說完後,琴里指著照映在螢幕上的一個團體.
「……所謂的精靈專門部隊——具體來說,到底是什麼組織?」
聽見士道的問題,琴里挑起眉毛,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這很簡單.只要精靈一現身,他們就會飛到現場處理.」
「處理……」
「簡單來說,就是『殺死精靈』.」
「…………!」
其實士道早就預料到琴里會這麼說.
但是——士道還是感受到了一股糾心的痛楚.
「殺……殺掉……?」
「沒錯.」
琴里滿不在乎地點頭.
士道「咕嚕」一聲地咽下口水.心跳聲變得越來越大聲.
終于明白琴里所說的內容.精靈的的確確是一種危險的存在.
但是——無論如何,「殺死」精靈這種事情果然還是……
忽然間,士道的腦海里浮現出那位少女的臉.
(——因為你也是來殺我的吧?)
他終于明白少女說出這句話的意思了.
還有那張泫然欲泣的表情所代表的意義.
「哎呀,按照常理來說,處死確實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呀.」
琴里的語氣里沒有任何的感慨.
「為……為……為什麼啊?」
「你問『為什麼』?」
看見表情扭曲的士道低聲呢喃,琴里饒有興味地用手抵住下顎.
「這很正常吧?那是怪物耶!只要現身在這個世界,就會引起空間震.他們是最猛烈的劇毒啊.」
「可是你不是說了嗎?空間震會自動發生,與精靈的意願毫無關聯.」
「沒錯.精靈現界時所引起的爆炸與本人意願沒有關聯,至少這種說法擁有相當高的可信度——哎呀,不過之後與AST正面沖突的破壞痕跡也被歸類為空災的災害就是了.」
「……那是因為那些叫作AST的家伙主動攻擊的緣故吧?」
「誰知道呢,或許是那樣也說不一定呐——不過,這些都只是推測.或許在AST采取任何行動之前,精靈就已經興高采烈地大肆破壞了.」
「應該……不可能吧.」
聽到士道的回答,琴里感到相當不可思議地歪著頭.
「證據呢?」
「惡果她是喜愛破壞街道的家伙……就不會露出那種表情了.」
如果稱這個理由為證據的話,未免顯得過于瞹昧而不可靠……但是,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士道卻打從心里如此深信著.
「那並不是本人的意願吧?既然如此……」
「隨心所欲也好,不能隨心所欲也罷,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問題.因為無論是哪種情形,都無法改變精靈引起空間震的事實.雖然可以理解士道的說法,但是不能僅僅因為『很可憐』這個理由,就將等同于核彈等級的危險生物放任不管.現在頂多只會發生小規模的爆炸,但是難保有一天會再次發生歐亞等級的大空災.」
「但是因為這個理由……就要殺死精靈……」
面對士道的固執追問,琴里聳了聳肩,彷佛在表示「真是拿你沒辦法」.
「對方只和你相處短短幾分鍾,彼此之間也毫無交集,而且還打算取你的性命.但是你居然如此偏袒精靈………難道,你愛上她了?」
「才……才不是!我只是在思考有沒有其他方法而已.」
「方法……啊.」
聽見士道所說的話,琴里歎了口氣.
「那麼我問你,你認為還有別的方法嗎?」
「這個嘛——」
面對這個問題,士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腦袋已經明白琴里所說的話.
只要現身就會給予這個世界嚴重爪痕的異常——精靈.
必須盡速殺掉那種東西才行.
但是,雖然只有一瞬間而已.
士道看見了,少女那張泫然欲泣的臉龐.
士道聽見了,少女悲痛的哀號.
——啊啊,所以才會產生異樣感啊.
「……總而言之,」
士道的嘴巴自動地交織出話語.
「必須試著與她好好地交談過一次後……才能確認答案啊.」
那個時候親身體驗過的死亡恐懼感,至今還刻劃在身體深處.
老實說,士道害怕到想要立刻逃跑.
但是,士道無法就這樣扔下那名少女不管.
因為她的處境——與士道非常相像,
聽見士道的回答,琴里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竊笑.
表情彷佛在說著「我終于等到這句話了」.
「是嗎——那麼,我們可以幫助你.」
「啊……?」
士道目瞪口呆地張大嘴巴的同時,琴里啪的一聲張開了雙手.
那個手勢似乎代表了令音,神無月,位于下層的船員們,還有這艘空中艦艇——(佛拉克西納斯).
「我剛剛說我們所有人都會幫助你.集結(拉塔托斯克機構)的全部力量來支援士道.」
琴里姿勢優雅地將雙手交疊在膝蓋上.
「你……你在說什麼啊.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現在可以回答你最初所問的問題——我們到底是誰?」
為了打斷士道的話,琴里將說話的音量提高.
「聽好羅?精靈的處置方法大致上劃分為兩種.」
「兩種……?」
士道問完後,琴里用力點頭,然後豎起食指.
「一種是AST的做法,也就是集結全部戰力殲滅精靈的方法.」
緊接著,豎起中指.
「另一種是……與精靈對話的方法——我們是〈拉塔托斯克〉.藉由與精靈對話,以不殺死精靈的方式來解決空間震的問題.〈拉塔托斯克〉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所成立的組織.」
「………………」
士道皺著眉思考.那個組織究竟是什麼?為什麼琴里會隸屬于這個機構?由于在意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士道決定先提出一個現在最令自己感到介意的問題.
「……那麼,為什麼情況變成這個組織要支援我呢?」
「應該說,前提是相反的.因為原本〈拉塔托斯克〉這個組織就是為了士道才成立的唷.」
「啊……啊啊……?」
士道露出目前為止看起來最誇張的詫異表情,然後突然發瘋似地大叫出聲.
「等一下!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了我?」
「是呀——哎呀,應該說這個組織的目的是協助士道擔任與精靈溝通的角色,藉此解決精靈問題.不過,無論如何,這是個沒有士道就無法運作的組織喔.」
「等……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啊?你的意思是這些人都是為了那個目的所以才聚集在這里嗎?話說回來,為什麼是我啊!」
士道問完後,琴里一邊旋轉著口里的糖果一邊說道:
「嗯～哎呀,因為士道很特別啊.」
「這根本就不是說明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忍不住大叫出聲.
但是,琴里的臉上浮現無所畏懼的笑容．然後做了一個聳肩的舉動向士道示意.
「哎呀,你之後就會明白其中道理羅.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將會投入所有人員,全部技術來支援士道的行動喔,還是說——你打算在毫無准備的情況下,獨自一人介入精靈與AST之間?這次可是真的會死喔.」
琴里半眯起眼睛,以冷淡的語氣如此說道.士道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琴里說得沒錯.士道只有提出理想與希望,卻缺乏實現的方法.
雖然士道心里堆滿許多想說的話,但他決定忍下來,只問一個能夠讓對話繼續延續下去的問題.
「……關于剛剛的對話,具體的做法到底是什麼?」
說完後,琴里露出一抹微笑.
「那就是……」
然後,將手抵住下顎.
「讓精靈——愛上你.」
琴里得意地說道.
隔了一會兒——
「………………什麼?」
士道的臉頰流下汗珠,皺起眉頭.
「……抱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也就是說,你必須與精靈進行親密對談,互相調情,浪漫約會,最後再讓精靈死心塌地愛上你.」
琴里以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這番話,讓士道忍不住抱住頭.
「……呃,這個做法為什麼可以解決空間震的問題?」
琴里用一根手指抵住下顎,發出「嗯～」的聲音,做出正在思考的舉動之後……
「如果想用武力之外的方法解決空間震的問題,我們就必須說服精靈改變心意,對吧?」
「沒錯.」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讓精靈喜歡上這個世界就是最快的捷徑吧?只要明白『這個世界是如此美好呀～』的道理,精靈就不會胡亂肆意破壞了.」
「原來如此.」
「所以,你想象,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嗎?『只要陷入戀愛,就能發現世界的美好』——
因此,你必須與精靈約會,並且讓她迷戀上你!」
「不,這個說法太奇怪了.」
很明顯地,這個道理根本不符合邏輯.臉頰流下汗水,士道如此說道.
「我……我不覺得這個方法……」
「閉嘴!你這炸雞!」
正當士道准備反駁論點時,琴里用不容分說的強硬口吻阻止他的發言.
「『我不允許AST殺精靈～』,『應該還有其他方法吧～』,『但是我也討厭(拉塔托斯充)的做法～』……你的意思是這樣嗎?天真也要有個限度唷!你這只三井寺步行蟲!憑你一個人能做些什麼事?請你有點自知之明吧.」
「嗚……唔……」
「——即使你心底無法完全認同我的說法也無所謂.但是,你既然不想殺死精靈……就只能選擇這個方法羅!」
琴里露出相當不懷好意的笑容.
事實上,琴里說得沒錯.
士道沒有能力也沒有任何後盾,根本無法實現想要再次與那名精靈少女對話的願望.
姑且不論AST的做法——琴里他們很明顯地是打算籠絡精靈,然後再加以好好利用.
但是——事實上,確實是別無他法了.
「……我知道了!」
士道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琴里笑容滿面.
「——很好.從最近的資料來看,精靈最快也要一個禮拜之後才會現身.事不宜遲,就從明天開始訓練吧.」
「啊……?訓練……?」
士道呆呆地低聲呢喃.
◇
然後,翌日.
「過來.」
「呃?」
突然……
被折紙抓住手的士道發瘋似地大叫出聲.
「啊,等……等一……」
喀咚一聲踢倒椅子,士道被折紙拉著走出教室.
殿町待在兩人後方,目瞪口呆地張大嘴巴—女學生們則是發出議論紛紛的吵雜聲.
心里想著「這下子應該又會傳出一些莫須有的謠言了吧?」不過士道還是繼續跟在折紙後頭.士道樂觀地安慰自己「至少比『與殿町是一對最佳情侶』的謠言來得好多了.」
四月十一日,星期二.
士道體驗到猶如作夢般不可思議體驗之後的隔天.
結果,在那之後,士道被帶到另一個房間.然後由一位陌生大叔向士道講解關于整體情勢的詳細說明.士道就這樣聽到深夜(老實說,士道幾乎不記得最後到底說了些什麼),接著應對方要求簽署各式各樣的文件後,才終于回到家里.
沒有洗澡就躺到床上,等到恢複意識時,已經是隔天早上了.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來上學,一邊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一邊打起精神上課,直到放學的班會時間結束——就在這個瞬間,突然發生了這件事情.
折紙沉默不語地爬上樓梯,一直走到被緊緊上鎖的頂樓大門前,然後才放開士道的手.
遠方傳來學生們放學回家時的喧鬧聲.
明明距離人聲鼎沸的地方還不到十公尺之遠,卻形成猶如與世隔絕般的寂靜空間.
「呃,那個……」
該怎麼說呢?盡管心里明白折紙沒有那個意圖,但是被女孩子帶到這種地方來,還是會覺得害羞.士道的眼神變得漂移不定.
但是,折紙突然單刀直入地問:
「昨天你為什麼會在那種地方?」
沒錯,折紙筆直地凝視著士道眼睛,如此說道.
「不,因為我的妹妹在發布警報時似乎還待在街道上,所以我才去尋找……」
「是嗎——找到了嗎?」
聽見士道的回答,折紙面不改色地如此說道.
「——!啊,找到了……托你的福……」
「是嗎,真是太好了.」
折紙說完後,繼續開口說:
「——昨天,你看到我了.」
「啊,對……」
「這件事情不准告訴任何人.」
就在士道點頭承認的同時,折紙也散發出不容分說的魄力如此說道.
如果在這個時候回答:「如果不想被拆穿的話,就要乖乖聽我的話喔!嘿嘿嘿!」不知道對方會有什麼反應呢?內心突然湧現一股危險的好奇心.
不過,士道果然還是沒有那種膽量,只是拚命地點頭.
「還有,除了我以外的一切事物——包含昨天的所見,所聞,全部都忘了吧.」
她一定是在說……精靈的事情吧?
「……你在指那個女孩子的事情嗎?」
「………………」
折紙只是沉默不語地凝視著士道.
「喂,喂……鳶一.那個女孩子到底——」
雖然〈拉塔托斯克〉已經大致解釋過精靈的事情,不過士道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因為那畢竟只是琴里他們組織的看法.實際與精靈拔刀相向的折紙這邊,應該會有不同看法吧?
「那是精靈.」
折紙簡短地回答.
「也是我必須打敗的東西.」
「……那……那個精靈是壞人嗎……?」
土道試著提出這樣的疑問.
然後,雖然動作不明顯,不過士道似乎看見折紙緊晈嘴唇的動作.
「——我的雙親在五年前被精靈害死了.」
「……什——」
聽見預料之外的答案,士道突然說不出話來.
「我不希望其他人再遭遇到相同的情況.」
「……是……嗎——」
士道舉起手放在自己胸前.
似乎想要藉由這個動作壓抑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但是,士道突然想起另一件在意的事情.面對著仍然直直盯著自己看的折紙,士道一邊搔臉頰一邊提出疑問.
「話說回來,鳶一……你告訴我關于精靈的情報,這樣真的可以嗎?不,雖然是我主動問你的……」
「………………」
折紙瞬間陷入沉默.
「沒問題.」
「是……是嗎?」
「只要你不跟別人說.」
「……如果說了的話?」
「………………」
再次停頓了一下.
「我會感到困擾.」
「是……是嗎……那可真是不得了……我跟你約定,我不會告訴別人.」
折紙點點頭.
以這句話為結束,折紙將視線從士道身上移開,走下樓梯.
「……呼……」
等到看不見折紙的背影後,士道將背部靠在牆壁上歎了口氣.明明只是說個話而已,卻讓他感到緊張不已.
「雙親被精靈害死——嗎?」
咚,士道將頭輕輕撞在牆壁上,低聲說道.
有人稱呼精靈為「摧毀世界的災難」.理所當然地——也會發生類似這樣的事情啊.
「……我果然太天真了嗎……」
不管是折紙還是琴里,盡管所選擇的方法不盡相同,但是她們都是在堅定的信念之下采取行動.
士道——又是如何呢?
昨天在琴里面前所說出的一切責罵,能否在折紙面前重複一次呢?
「……」
士道「唉」地歎了一口氣.雖然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錯,但是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然後,就在士道准備下樓的時候……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走廊的方向傳來女學生的慘叫聲.
「怎……怎麼了?」
他慌慌張張地跑下樓梯後,發現已經有數名學生聚集在走廊上.
然後,在人群中心,有一名身穿白衣的女性以俯臥的姿勢倒在地上.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她好像是新到任的老師……突然就昏倒了……!」
聽見士道的低聲呢喃,附近的女學生急急忙忙地回答.
「雖然不明白發生什麼事情,總而言之趕快請保健室老師——」
士道話還沒說完,倒在地上的白衣女性突然一把抓住士道的腳.
「嗚……嗚哇!」
「……別擔心,我只是跌倒了.」
那名女性一邊開口說話,一邊緩緩抬起原本緊貼在地面的臉.
「你……你是……!」
長長的瀏海,厚重的黑眼圈.雖然多戴了一副眼鏡,不過士道認得那張極具特征的容貌.
「……嗯?啊啊,你是——」
這名女性——〈拉塔托斯克〉的分析官——村雨令音慢吞吞地坐起身來.
「你……你在做什麼啊?為什麼會在這里……」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我會以教職員的身分在這里工作一段時間.順帶一提,教授的科目是物理,兼任二年四班的副導師.」
令音向士道展示別在白衣胸前位置的名牌,如此說道.順帶一提,在名牌上方的胸前口袋,可以看見一只傷痕累累的小熊玩偶正探出頭來.
「不,誰看得出來啊!」
士道大叫出聲——因為這個舉動,他發現周遭的人都以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
「啊……這……這個人好像沒事了……」
說完後,士道伸出手,協助令音站起來.
「……嗯,謝謝你.」
「不用在意.我們邊走邊說吧.」
對周圍眼光感到介意的士道如此說道.
配合著令音的速度,士道慢慢地走了起來.
「那個——村雨分析宮?」
「……嗯?啊啊,叫我令音就可以了.」
「啊?」
「……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吧?因為互助與合作都是源自于信賴.」
令音點點頭,然後看著士道的臉.
「呃,我記得你叫……士太郎,沒錯吧?」
「只有對一個士字!」
信賴蕩然無存.
「……那麼,小士,雖然進展得有點快……」
「這是哪種華麗的跳躍性思考啊!而且還取了一個這麼奇怪的昵稱!」
土道忍不住大叫出聲.但是,令音彷佛沒有聽見他所說的話,繼續說下去:
「……昨天琴里提到的強化訓練已經准備完成.找剛好在找你.你來得正好,直接前往物理准備室吧.」
士道知道說什麼都無法改變現況,決定放棄追究原因,歎了一口氣後反問:
「所謂的訓練到底要做些什麼事情啊?那個……令音.」
「……嗯.我從琴里那邊聽說過了.小士,你從沒交過女朋友吧?」
「………………」
——我家的妹妹為什麼要將哥哥的女性交往經曆(零)泄漏給他人知道?
臉頰不斷抽搐的士道曖昧地點了點頭.
「……我並不是在指責你.行為檢點是相當難能可貴的……但是,如果是要追求精靈,那可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唔……」
士道皺起眉頭,低聲嘟囔.
然後,大約在經過教職員室附近時……
「……啊?」
一幅奇怪的景象映入眼簾,讓士道停下腳步.
「……怎麼了嗎?」
「不,那個……」
視線前方可以看見正在行走中的小珠老師——不過,有一個相當眼熟,頭發綁成雙馬尾的矮小影子跟在她的後方.
「啊!」
或許是注意到士道的視線,那一個矮小的影子——琴里,臉上突然浮現開朗的神情.
「哥哥—!」
瞬間,彷佛被吸過來般,琴里朝著士道的腹部沖過來.
「哈嘎……!」
「啊哈哈!哈克(注:MikeHaggarm是在卡普空公司旗下游戲《FinalFight》中登場的架空人物.昵稱為「戰斗市長」)!是市長耶!啊哈哈哈哈!」
「琴……琴里……你為什麼會在高中……?」
士道一邊拚命地拉開黏在自己腹部上的琴里,一邊說話.小珠老師從琴里的後方走過來.
「啊,五河同學.因為你的妹妹來找你,我正打算用校內廣播通知你呢.」
「是……是……」
仔細一瞧,琴里正穿著訪客專用的拖鞋,國中制服的胸前別著入校許可證.看來她應該是規規矩矩地辦完手續後才進入校園.
「哦～老師,謝謝你!」
「是,不用客氣!」
看見琴里精神奕奕地揮手,老師笑容滿面地如此回答.
「呀—真是的,你的妹妹真是可愛呀!」
「是……還好啦.」
士道的臉頰流下汗水,一邊苦笑,一邊說出曖昧的回答.
老師笑著對琴里說「掰掰」並且互相揮手道別後,便朝著教職員室的方向走去.
「……那麼,琴里.」
「嗯～什麼?」
琴里睜著圓滾滾的眼睛,歪著頭.
那是士道所熟悉的那位可愛妹妹常做的舉動.
「你……昨天所說的那個〈拉塔托斯克〉還有精靈……」
「那個話題晚點再說吧:」
雖然語氣沒有改變,卻感受到一股難以書喻的壓力,士道陷入沉默.
然後,從士道的後方響起令音沉穩的聲音.
「……你來得真早呀,琴里.」
「思,因為我在半途中搭乘(佛拉克西納斯)過來.」
自己明明說過要「晚點再說」,現在卻毫不避諱地講出艦艇的名字.
察覺到這項不合理,士道用手扶住額頭.
琴里露出直率的笑容看著士道的反應.然後,彷佛要替士道帶路一般,她開始在走廊上往前走.
「那些不重要.喂,哥哥,快走吧!」
說完後,琴里拉起士道的手.
「呃……等等,我知道啦.不要用跑的.」
今天是被女孩子拉著走的一天.就在士道思考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時,兩人終于抵達目的地.
東校舍四樓,物理准備室.
「好.進去吧～進去吧～」
「不要說那種聽起來像是HeighHo(注:「進去吧」的原文「入ろ—」音近HeighHo)的話啦!」
在琴里的催促下,士道打開左右滑動式的拉門.
然後,隨即皺著眉揉眼睛.
「……等一下.」
「……什麼事?」
聽到士道的話,令音微微歪頭.
「這個房間是什麼?」
所謂的物理准備室,其實是學生們鮮少踏足的地方.事實上,連士道也不清楚里面究竟擺了些什麼東西.
即使如此,士道還是能清楚辨識.
—這里根本不是物理准備室.
因為士道的眼前擺滿了好幾台電腦,螢幕,以及其他未曾見過的各種機械.
「……房間的備用品嗎?」
「不,為什麼你的回答會是疑問句呢?話說回來,以前這里是物理准備室吧?原本在這里的老師怎麼了!」
沒錯,這里原本是善良而不起眼,年約四,五十歲的物理老師——長曾我部正市(人稱「天生的石頭帽」(注:原文為「石ころぼうし」,是《哆啦A夢》中的一種道具.只要戴上這種帽子,就會如同路邊石頭般,任誰也不會注意到自己))除了廁所以外,唯一能讓他感到平靜的空間.
如今,卻完全看不到那位長曾我部正市老師的身影.
「……啊啊,他啊.呣.」
令音用手抵住下顎,低聲都囔.
「…………」
「…………」
「…………」
「…………」
過了數秒之後.
「……哎呀,一直站在那里也不是辦法.快點進來吧.」
「『呣』的後面是什麼啊!」
回避!彷佛可以看見這個單字浮現在令音的頭上.好厲害的含糊其辭能力!最近的日本人務必要學會這項特殊技能才行.
令音率先走入房間,然後坐到擺在最里面的椅子上.
緊接著,琴里從士道身邊走進房間里.
然後,以熟練的手勢將綁著白色緞帶的頭發放下來,然後再從口袋取出黑色緞帶重新將頭發綁起來.
「——呼!」
突然間,琴里所散發出來的氛圍改變了.
慵懶地松開制服扣子,咚喀一聲坐進令音附近的椅子.
然後,琴里從帶在身邊的包包里取出猶如小型資料夾的東西.
里面整齊地排放了許多美麗,各式各樣的加倍佳糖果.
簡直就像是一個糖果專用收藏夾.
琴里從中選擇了一支,放入口中,然後再以輕蔑的眼神看向依舊站在房間入口的士道.
「你要站到什麼時候啊,士道?難道你想當稻草人嗎?勸你放棄吧.憑你那種傻里傻氣的長
相,可能連烏鴉都嚇不跑喔.啊啊,不過或許會因為太過思心,人類連靠近都不會靠近.」
「…………」
看見妹妹在瞬間變身為女王,士道用手抵住額頭.
替換緞帶的舉動似乎是切換雙重人格的開關.
與翻面的黑白棋相同,標准的「JekyllandHyde」人格(注:《化身博士》的主角杰克在喝了一種實驗藥劑後,晚上便會化身為邪惡的海德先生四處作惡.後來在心理學上,「JekyllandHyde」一詞被用來專指「雙重人格」).
「……琴里,哪一個才是你的本性啊……?」
「你的說法真是惹人厭呐.這樣子女孩子是不會喜歡你的唷——啊啊,所以你才會一直保持
處男之身嗎?抱歉呐,我只是指出一些基本問題.」
「……喂.」
「根據統計,到二十二歲都未曾與女性交往的男生,有半數以上的人一輩子都會是處男
唷.」
「那我還有五年以上的緩沖期!你不要小看未來的我!」
「常常將緩沖期與可能性掛在嘴巴上的人,到最後只會說出『從明天開始努力』這種話.」
「嗚……」
明白在口頭爭辯方面贏不了對方的士道,只能耐著性子把門關上.
「……那麼,小士,總之開始進行訓練吧.坐到這里來.」
說完後,令音指著被放置在兩人之間的椅子.
「……了解.」
士道明白不管說什麼都沒有用,按照對方的指示坐到椅子上.
「那麼,現在立刻進行調教……咳咳,進行訓練!」
「你這家伙原本是不是打算說調教?」
「你多心了.令音!」
「……是.」
琴里說完後,令音一邊將雙腳重疊翹起,一邊點頭贊同.
「……無論你真正的心願為何,如果你想參加找們的作戰,就必須先通過最基本的測試.」
「那是什麼?」
「……很簡單.你必須習慣與女性之間的應對進退.」
「與女性之間的應對進退……嗎?」
「……沒錯.」
令音不斷點頭.彷佛隨時就會入睡一般.
「……為了解除對象的警戒心,而且還要讓她對你產生好感,第一個不可缺少的重要步驟便是對話.雖然我們可以指示你大致上的行動與台詞……不過,如果本人感到緊張的話,一切也是徒勞無功.」
「與女孩子對話……這只是小事.」
「真的嗎?」
然後,琴里突然將士道的頭壓到令音的胸懷里.
「…………!」
「……嗯?」
令音突然發出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叫聲.
溫暖而柔軟的觸覺襲向雙頰,緊接著是一陣幾乎快要讓腦袋融化的香味繚繞在鼻腔里.士道立刻掙脫琴里的手,用力地抬起頭來.
「你……你你你你想做什麼啊……!」
「哈,不合格,不合格!」
琴里彷佛嘲笑般地聳了聳肩.
「你明白了吧?就是這麼一回事.如果僅僅只因為這種程度就臉紅心跳,根本無法繼續交談.」
「不,明明是你舉的例子太過奇怪了!」
但是,琴里卻充耳不聞,只是不斷搖頭.
「真是個悲慘的處男啊.討厭,討厭,你覺得這樣很可愛嗎?」
「羅……羅唆!」
「……哎呀,有什麼關系呢?這就是我們來到這里的原因啊.」
說完後,令音將手臂交叉于胸前.這個舉動自然而然地襯托出她的傲人上圍.
正確來說,比較像是讓胸部「乘坐」在手臂上.
「…………!」
不知為何,士道害羞到不敢直視對方,不自覺地挪開了視線.
——適應女性的訓練.
士道腦海中閃過令音曾經說過的話.
還有即使遇見有點色色的情況,也不能驚慌失措……之類的話.
琴里與令音到底要在這個地方對士道做些什麼事情——
「居然做出吞口水的舉動.真是下流.」
琴里將手肘靠在桌子上,半眯著眼睛說道.
「不……不是,琴里你誤會了!我……我才沒有……」
「……哎,我們快點開始吧?」
制止了琴里與士道繼續對話,令音將眼鏡稍稍往上推.
「好——呃,不……不要,我還沒做好心理准備……」
士道緊張到聲音不斷顫抖,挺直了身子.
令音不理會士道的反應,發出「……思」的呻吟聲,像之前一樣將身體往士道身邊挨近.
比起剛剛那種毫無預警的接觸,現在心髒反而跳動得更加劇烈.
——啊啊,什麼?到底要做什麼……?
心髒怦通怦通地不停跳動,身體無法動彈.露出猶如八A年代少女漫畫主角般的表情,士道緊緊閉上眼睛.
但是,等待一段時間後,卻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睜眼一看,發現令音只是在開啟桌上螢幕的電源而已.
「咦……?」
就在士道呆愣在原地時,螢幕上出現被設計成可愛字體的〈拉塔托斯克〉文字.
緊接著,伴隨著流行音樂,畫面上開始輪流播放有著鮮豔發色的美少女們,看似標題的地方則有《戀愛吧!MyLittle士道》的標志不停躍動著.
「這……這是……」
「……呣.這就是所謂的戀愛模擬游戲.」
「美少女游戲嗎!」
士道發出慘叫聲.
「討厭,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你只有妄想力是一流的.真是惡心～」
「……不,那……那是……」
無從狡辯……只能靠假咳嗽來平息自己的心跳聲.
「我……我只是以為真的會用那種方式來進行訓練……」
琴里沉默不語,用睥睨髒東西般的眼神凝視著士道.
至少也說些什麼吧?沉默不語,沉默不語的反應實在是讓人太難受了!
「……哎呀,請不要這麼說.這畢竟只是訓練的第一個階段.而且這並不是市販商品,而是由〈拉塔托斯克〉全程監制的游戲唷.將現實生活中會發生的各種情況真實重現.至少可以讓你做好心理准備.順帶一提,這是十五禁的游戲.」
「啊啊……不是十八禁啊.」
士道不自覺地說出這句話,琴里露出近乎憐憫的眼光.
「討厭,真是差勁.」
同時,令音搔了搔頭.
「……小士,你的年紀是十六歲,對吧?你應該不能玩十八禁的游戲吧?」
「不,這跟你們剛剛所說的話有所矛盾吧!」
士道大叫出聲.但是琴里與令音卻不打算理睬他.
「……嗯,那麼我們開始吧.」
「是是……」
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不過在催促之下,士道還是拿起游戲搖杆.
在妹妹與老師的注視下玩美少女游戲,這根本就是懲罰游戲吧?
大致看過主角的獨自後,士道開始進行游戲.
然後,畫面在一瞬間轉暗^,
「早安,哥哥,今天也是個好天氣呐!」
這句台詞出現後,畫面也同時顯示出一張漂亮的CG圖.
一名身材嬌小的少女,看起來像是主角的妹妹,被人以沖擊性的構圖描繪出來.
應該說,這名少女正在踐踏著睡覺中的主角.
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內褲.
「不對——————吧!」
士道緊握著游戲搖杆,大聲吼叫.
「……怎麼了,小士.有什麼問題嗎?」
「不,你們不是說這款游戲會將現實生活中,有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真實重現嗎!」
「……沒錯,有什麼奇怪之處嗎?」
「一切都很奇怪啊!這麼離譜的狀況,怎麼可能發生在……現實生活……」
話還沒說完,士道的額頭已經滲出汗水.
總覺得,昨天早上才親身體驗過非:常相似的經驗?
「……怎麼了?」
「……不,沒事.」
盡管感覺到許多不合理之處,士道還是繼續進行游戲.
然後,隨著劇情的發展,畫面正中央突然出現不知為何的文字.
「嗯……?這是什麼?」
「嗯,這是選項唷.在這之間選擇一個主角的行動.美少女會根據你的選擇產生好感度的變化,所以要格外注意.」
說完後,琴里指著畫面的右下角.在那個地方顯示著一個類似計量表的東西,上頭的游標正指著零的位置.
「嗯……原來如此呐.該選擇哪一個呢?」
士道將原本停留在好感度計量表的視線往選項的方向移動.
①「早安.我愛你唷,莉莉子.」滿懷愛意地抱緊妹妹.
②「我起床了喔.應該說,不知不覺地下面也起床了喔!」將妹妹強拉到床上.
③「中計了吧!笨蛋!」抓住妹妹正在踩人的腳,再施以阿基里斯腱固定法.
「……所以,為什麼是這三種選項啊!哪有真實!我才沒做過這種事情咧!」
「不管怎樣都無所謂,這有限制時間唷.」
「啊……!」
如琴里所言,顯示在選項下方的數字正在漸漸減少中.
「……沒辦法了!」
士道低聲都囔,然後選擇了看起來最正經的①號選項.
「早安.我愛你唷,莉莉子.」
我滿懷愛意地抱緊妹妹莉莉子.
然後,莉莉子的臉上突然浮現出輕蔑的表情,用力把我撞到一旁.
「呃……等一下,剛剛那是什麼?能停止你的舉動嗎?很惡心耶!」
好感度計量表一口氣降低到負五十的位置.
「好真實!」
士道將游戲搖杆摔到膝蓋上,大叫出聲.
「啊～啊,真是笨蛋.就算是自己的妹妹,突然被哥哥緊緊抱住的話,當然會有這種反應啊——真是的,因為是游戲所以還無所謂,如果這是真實情況的話,士道的腹部可能會開出一個漂亮的風穴唷!」
「那麼,遇到這種情況,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嘛!」
遭到如此不合理的對待,士道忍不住大聲吼叫.但是琴里依舊對他不理不睬.
她一邊呢喃著「真是的,真是的」,一邊歎了口氣,開殷擺放在自己面前的液晶螢幕.
「啊……?你在做什麼?」
「既然是訓練,就必須再多添加一點緊張感才行呀.」
畫面顯示出熟悉的景色——來禪高中的出入口.
順帶一提,有一位穿著高中制服的大叔正站在那里,眼睛直盯著攝影機.
「……這個人是誰?」
「是我們的船員.」
說完後,琴里拿出不知道從哪里出現的麥克風,然後對著麥克風開始說話.
「——是我.士道選錯選項了,動手吧!」
「是!」
畫面中的男人敬了一個禮.
「啊……?什……什麼?」
士道皺著眉.畫面中的男人從懷里取出一張紙,然後將它展示在攝影機前.
看見畫面的同時,士道感受到一股幾乎快要使心髒停止的強烈沖擊.
「這……這是——」
看到那副模樣,琴里的臉上露出非常快樂的笑容.
「沒錯,那是在年少輕狂時,深受漫畫影響的你所創作的詩歌——『獻給腐蝕世界的練習曲』!」
「為……為為為為為為為為什麼那個東西會……!」
的確,那是士道在國中時寫在筆記本上的詩歌.但是,因為覺得丟臉,所以士道在上高中前就已經將那篇詩歌丟棄了.
「哼哼,因為我覺得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所以特地撿回來了.」
「你……你你你到底想干什麼……!」
琴里露出竊笑的同時,說了一句:「動手吧!」
「是!」
男人簡潔地回答,然後仔細地將那份詩歌摺疊好後,再投入手邊的鞋櫃里.
如此一來,明天來學校上課的學生們就能閱讀到士道使出渾身解數所寫出的詩歌了!
「什……你到底想做什麼!」
「別大聲嚷嚷,真是丟臉.如果與精靈之間的應對出錯的話,後果可不只是如此唷.因為除了士道之外,危險也有可能會波及到我們身上——因此,為了讓你保持緊張感,所以才特地設定處罰項目.」
「太沉重了啊啊啊啊啊!話說回來,會涉及危險的人只有我吧!」
士道大叫出聲後,令音說了一聲「嗯」,然後將手抵住下顎.
「……原來如此,小士說得也有道理.」
「我……我沒說錯吧!」
聽見意料之外的幫腔,士道的臉上出現明朗的喜悅表情.但是……
「……既然如此,只要每次小士選錯選項,我也來接受懲罰吧.」
說完後,令音開始慢慢地脫下原本穿在身上的白衣.
「等等,你在干什麼啊!」
「……沒什麼,你的意思是如果只有自己丟臉的話,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吧?既然如此,只要小士弄錯選項,我就會把衣服一件一件脫掉.」
說完後,令音神情如常地將手臂交叉于胸前.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啊啊啊啊!」
「不管怎樣都無所謂,繼續往下玩吧!繼續!」
琴里不耐煩地踹了一下椅子.
土道哭喪著瞼,認命地重新面向螢幕.
但是,如果之後都是出現這種選項,士道根本沒有自信能順利通過.
「……呐,琴里,為了能順利破關,我能不能將全部的選項試過一遍?」
「嗚哇,居然說出這種膽小的小市民發言呐.真是難看.」
「羅……羅唆!我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所以你就通融一下吧!」
「真是拿你沒辦法.只限這次唷——那麼先存檔吧.」
「哦,好……」
士道存檔完成後,重新啟動游戲再次回到之前的選項.
「…………」
他以嚴厲的表情瞪視著選項……不過,依舊覺得每個選項都很奇怪.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③無法提升好感度.不得已只好嘗試選擇②的選項.
「我起床了喔.應該說,不知不覺地下面也起床了喔!」
我慢慢地起身,將莉莉子強拉到床上,然後再用全身壓在她身上.
「不要……!你……你在做什麼呀!」
「沒辦法呀.都是因為莉莉子的錯,情況才會變成這樣.」
「不要,住手!不要啊啊啊啊啊!」
「沒關系啦,沒關系啦,沒關系啦!」
畫面轉暗.
接著,螢幕顯示的之後劇情發展急轉直下.
崩潰哭泣的妹妹;被父親痛毆的主角;傳來喀鏘一聲的手銬聲響;獨自一人在昏暗房間里微笑的主角.
以那張CG圖片當作背景,開始播放悲傷的音樂與工作人員表.
「這是什麼啊啊啊啊!」
士道忍不住大叫出聲.
「突然做出那種事情,當然會落到那種下場呀!你這個強暴犯!」
「所以③才是正確的嗎!」
士道重新啟動游戲,第三次回到最初的選項,這次選擇③選項.
「中計了吧!笨蛋!」
我抓起妹妹的腳往上拉,再施以阿基里斯腱固定法——原本打算這麼做.
但是……
「你太天真了!」
妹妹轉身避開我伸出的手,接著繞到我的背後捆縛住我的腳,使出漂亮的蠍型固定法.
「咕嗚……!」
之後,主角因為當時的傷害導致半身不遂,最後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下半輩子——然後,游戲就這樣結束了.
「所以①才是正確答案吧!話說回來,一般正常的妹妹才不會使用這種招式!」
「哼.」
士道說完後,琴里立刻抓住士道的前襟然後將他摔到地板上,接著再瞬間抓住士道的腳使出蠍型固定法.
「咿……!」
「哼,『咿』嗎?你可以盡量哭喊『媽媽,媽媽』啊!」
說完後,松開對于士道的箝制,琴里一臉清爽地撩起頭發.
「你……你這家伙,到底是在哪里學會這種招式——」
「這是淑女的嗜好.」
直截了當的回應.
士道對于淑女的印象,幾乎快要改變成肌肉發達的摔角選手了.
「痛痛……那麼,這題到底哪個才是正確答案?」
「真是的,最後居然還向出題者詢問答案?真是沒出息呐.」
話雖如此,琴里還是從士道手中搶走游戲搖杆,然後重新啟動游戲回到剛剛的游戲進度.
然後,沒有選擇任何選項,只是沉默不語地凝視著畫面.
「你在做什麼?不快點選擇的話——」
就在士道說話的同時,顯示在選項下方的數字也在此時歸零.
「嗯……再十分鍾……」
「不行!快點乖乖起床!」
然後,畫面出現相當普通的對話.
好感度計量表既沒有上升,也沒有下降.
「什……!」
「選擇那種詭異的選項,你不覺得只會使情況變得更糟嗎?」
琴里做了一個嗤之以鼻的動作,將游戲搖杆丟回給士道.
「這次特別放你一馬,快點繼續吧.從下一個選項開始,就會恢複懲罰制度咯.」
「咕……嗚嗚……」
盡管萬般不情願,士道還是握住游戲搖杆.
游戲繼續進行.畫面出現一名擁有超過一百公分傲人上圍的女老師.
總覺得從這個時機點開始,游戲就變得越來越脫離現實,但是士道還是沉默地繼續玩游戲.
于是……
「呀!」
女老師發出那種慘叫聲,摔倒在沒有任何障礙物的地方.而且還是以胸部壓向主角臉龐的姿勢倒下去.
士道忍不住將游戲搖杆扔到桌子上.
「所以,我不是說過不可能發生嗎!像這種……」
話還沒說完,士道的臉頰再次流下汗珠,然後垂頭喪氣地撿起游戲搖杆.因為剛剛似乎也發生過似曾相識的情況.
「怎麼了?士道.」
「……不,沒事.」
他老老實實地重新進行游戲.
然後,再次出現選項.
①「發生這種事情……我會喜歡上老師的.」慢慢地抱緊老師.
②「乳……乳房女神啊!」猛抓胸部.
③「有破綻!」兩人姿勢改變成腕挫十字固定法.
……又是一些不正經的選項.
「嘖,我知道了……!」
士道緊緊握拳.這一定是與剛剛相同的模式吧!
等待選項下方的倒數時間歸零後,畫面果然開始顯示後續劇情發展.
「……呀啊啊啊!你在做什麼!變態!變態呀啊啊!」
女老師發出慘叫聲,好感度降低到負八十分.
「為什麼啊!」
士道忍不住大叫出聲;琴里只是不斷搖頭.
「經過那麼長的一段時間,如果沒有趕緊避開而是盡情享受胸部觸感的話,當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那麼你說我該怎麼辦嘛!」
「你沒有看見選項出現前的劇情嗎?她是女子柔道部顧問——五所川原知祭.所以必須使出寢技招式,讓她將專注力從胸部轉移到雙方決勝負這件事情上才行.」
「誰會知道這種事情啊啊啊啊!」
「——反正失敗就是失敗.動手吧.」
「是!」
畫面中的男人再次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將它展示在攝影機前.
上頭是畫技拙劣的人物插畫,還寫滿了詳細的設定.
「這……這是!」
「沒錯!這是士道以前所創作的原創角色設定資料!」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毫不在意士道的慘叫聲,再次將紙張投入適合的鞋櫃里.
「住手,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就在士道抱著頭大聲慘叫的時候,令音似乎也開始有所動作.
「……令音!」
忘記了.令音曾經說過只要士道接受一次處罰,自己也會脫掉一件衣服.
不,因為士道畢竟也是一名身心健全的男子高中生,說不高興的話其實是騙人的.但是……
那個,該怎麼說才好?真是傷腦筋.
幸好令音身上還穿著很多件衣服.只要不選錯選項,暫時——
「……嗯.」
然後,就在士道思考這些事情時,令音慢慢地將手伸到背後,啪嘰一聲響起,放進衣服里的手不斷蠕動,最後從領口抽出一件胸罩.
「從那里開始脫嗎!」
士道大叫出聲—令音忽然歪著頭.
「……有什麼問題嗎?」
「不,很明顯的,你將順序弄錯了啊!而且你可以不用再脫衣服了啦!」
「……嗯?那樣對你不公平吧?我沒問題的……」
「你只是想脫衣服吧!」
士道大聲喊叫,然後,喀咚一聲響起,再次傳出椅子被踹的聲音.
「怎樣都無所謂,趕快繼續下去!你看,下一個角色登場了.」
說完後,琴里指著畫面.
「唔……」
無可奈何,士道只能繼續玩下去.
這次登場的是看起來像是同學的女生.與主角在走廊轉角沖撞在一起後,畫面出現美麗誘人的M字開腿姿勢,而且內褲被看得一清二楚.
「——!」
士道搜尋著自己的回憶並且握緊拳頭,以宏亮的聲音說道:
「沒有啦!這種情形,這種情形絕對沒有發生過啦!」
「……是嗎?真是讓人感到意外……」
令音如此說道.但是,絕對沒有遭遇過這種事情.士道信心滿滿地搖頭.
但是,再次傳來椅子被踢的聲響.
「這個游戲並不是要你批評可能沒發生過的狀況!給我認真玩.如果下一個選項還是選錯的話——就會這樣唷!」
說完後,琴里開始操作眼前的電腦.
「……啊?」
士道皺起眉頭.螢幕上開始播放影像.
——背景是士道的房間.而且士道正裸著上半身站立在那個地方.
「這……是……」
士道的臉色蒼白.
因為,那是——
「奧義·瞬閃轟爆破啊啊啊啊啊!」
畫面中的士道將合起的雙手擺在腰邊,然後一口氣朝向前方伸出雙手.
琴里露出更加愉悅的表情.
「沒錯,這是士道以前獨自一人待在家里時……噗哧,在房間里練習自創必殺技的……呵呵,影像唷……」
琴里表現出難以忍受的樣子,談話間還不時泄漏出竊笑聲.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士道大聲叫出堪稱今日最淒慘的哀鳴聲.
「琴里!這個不行!只有這個絕對不行啦!」
「呼呼,那麼你一定要選對下一次的選項呀……啊啊,如果半途而廢的話,我會將這段影片投稿到動畫網站唷.」
「…………」
士道哭喪著臉,重新握緊游戲搖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