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五河……你怎麼了?」
早上,才剛拖著沉重的步伐踏入教室,便聽見殿町以訝異的聲音對自己說話.
哎,即使不是他,只要是看到士道現在這副模樣的人,應該都會產生同樣的感想吧?
因為士道的臉,手等身體部位貼滿了藥膏貼布,而且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彷佛快要跌倒般.
「……啊啊,出了點意外.」
士道露出曖昧的苦笑如此說道,接著輕輕地歎了口氣.
于是,殿町彷佛想起什麼事情般,臉上浮現意味深遠的笑容.
「對了,對了.我聽了唷,那個網路廣播.那是什麼呀?超有趣的:」
聽見這句話,士道的臉頰不禁抽搐了一下.
「你已……已經聽過了嗎?那個……」
「嗯.出門前有稍微聽了一下.但是啊……那個應該是開玩笑的吧?如果是認真的,那還真是嚇人.」
「啊……哈哈哈……說……說得也是呢……」
士道干笑了幾聲,接著刻意挪開視線.
「對……對了,殿町,你在看什麼?」
如果他對那個廣播節目產生興趣的話,就麻煩了.士道為了改變話題,故意提高說話音量.
殿町正表情嚴肅地凝視著漫畫雜志之類的刊末彩照單元.
「啊啊,你說這個嗎?對了,我也想詢問五河的意見……」
「什……什麼?」
士道提出反問.然後,殿町表現出平時少見的認真模樣,繼續說道:
「護士,巫女,女仆……你喜歡哪一個?」
「……啥?」
聽見這個意料之外的問題,士道不禁發出一陣錯愕的聲音.
「似乎會依照讀者投票的結果決定下一期彩照的裝扮……真是傷腦筋呢.」
「……啊啊,是嗎.」
士道的回答交織著歎息.但是殿町卻絲毫不介意地將雜志遞到士道眼前.
「所以,你喜歡哪一個?」
「呃,這個嘛……那麼……女仆……?」
士道被對方非比尋常的氣勢壓倒,開口回答問題.就在這一瞬間,殿町的眉毛突然抽動了一下.
「怎……怎麼了?」
「——我沒想到你居然會喜歡女仆!抱歉呀,我跟你之間的友情就到此結束!」
「………………」
士道搔了搔臉頰,然後走回自己的座位.
「啊,喂,你要去哪里啊!五河!」
「……我們之間的友情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什麼嘛!你也太認真了吧!女仆控與護士控能和平相處.你不覺得這樣的世界也不錯嗎?」
看來殿町應該是護士派.
無視將雜志扔到桌子上後跟過來的殿町,士道將書包放置在自己的位置上.
此時,已經坐在隔壁位置上,正在閱讀一本厚重工具書的少女——鳶一折紙往士道的方向看了一眼.
「………………」
「哈……哈羅……鳶一,早安.」
「早安.」
折紙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回答,然後微微歪頭.
「女仆?」
看來剛剛的交談似乎被她聽見了.士道急忙揮手.
「……沒……沒事,你不要介意!」
「是嗎.」
折紙只說了一句「是嗎」,便又將視線放回到書本上.
「早安～」
緊接著,殿町朝她揮手,但是折紙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殿町大力聳肩,然後將手按壓在士道的側腹部不停轉動.
「每次都這樣,為什麼折紙只會對你打招呼啊!可惡,可惡!」
「我……我哪知道!住手啦!」
甩開悶悶不樂的殿町之後,士道回到座位上坐好.
然後,就在此時,十香打開教室的門走進來.
理所當然地,現在十香住在五河家,上學的路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如果兩人一起上學的話,應該會引起不少流言蜚語,所以才會刻意錯開出門時間.
而且十香在轉學過來時所說出的沖擊性台詞,至今仍然留下不少影響.如果在流書散去之前又引燃新的爆點,那可會讓人招架不住.
「………………」
十香沉默不語地坐到士道右邊的位置上,維持視線沒有交集的姿勢開口說道:
「……那個……今天早上的事情,真是對不起.身體沒事吧?」
十香似乎還在介意早上的那件事情.士道一邊苦笑一邊搔了搔臉頰.
「哦……哦……別在意了.」
「嗯……」
十香輕輕點頭.就在此時——士道才終于有所察覺.
「……啊.」
有幾名傾聽兩人對話的同班同學,正以興致勃勃的眼神看著這邊.
但是,十香似乎還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視線.
「但……但是,你也有錯唷.突然做出那種事情……那個,嚇到我了.」
聽見十香的這番話,周圍的人皆因此而倒吸一口氣.
「十……十香……那個話題,我們稍後再談吧……?」
「嗯?為什麼?」
是想歪著頭轉身而對士道.此時才終于察覺到大家的視線.
「……!」
似乎是想起昨天被人囑咐「不能讓大家知道士道與十香正在同居」的事情.十香倒吸一口氣,臉頰流下汗水.
「不……不是這樣的,大家!我跟士道並沒有住在一起唷!」
「………………!」
聽見十香所說的這句話,周圍的同學們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
「笨……笨蛋……」
士道在嘴里小聲嘟囔,然後刻意提高音量對大家說:
「啊……啊啊!你指的是今天早上在上學途中,我們不小心相撞的事情嗎?你……你沒事吧,十香?」
「嗯……?嗯……嗯嗯,我沒事唷!」
十香似乎也察覺到士道的真正意圖,于是勉為其難地配合演出.
哎,雖然理由有點牽強……但是可能是因為「班上的男女同學同居」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屬于不切實際的話題,所以大家也就接受了這個理由,逐一往四周散去.
……即使如此,士道還是發現自己的背部沐浴在幾乎要使人凍傷的冷淡視線中,而投射出這種視線的女學生就坐在士道的左側.
「………………」
總覺得事情應該很快就會露出破綻.士道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然後,出乎意料之外地,士道的這份擔憂很快就實現了.
校舍中響起第四節下課的鍾聲,宣示午休時間開始.
與此同時……
「士道!吃午餐!」
「………………」
喀咚!兩張桌子從左右兩側靠過來與士道的桌子相接在一起.
當然,右邊是十香,左邊是折紙的桌子.
「……嗯,什麼呀,又是你.你打擾到我們了啦.」
「那是我的台詞.」
被夾在中間的士道,可以感受到從左右兩側投射而來的銳利視線.
「好……好了……冷靜一點.大家一起吃吧……?」
士道說完後,十香與折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位置上乖乖坐好.然後,兩人從自己的書包里取出便當盒.
彷佛在模仿她們的舉動,士道也拿出便當盒放到桌上,和她們兩人同時打開蓋子.然後——
「………………」
看到折紙稍微睜大眼睛的反應,士道不禁咒罵自己的粗心大意.
士道的便當是在早上時,自己所親手料理的食物.當然,士道在平時也會連同琴里的份一起料理〈哎,雖然這一個月以來,琴里幾乎都沒有回家〉.
于是理所當然地——如果突然多出一人份的便當,那也是士道該負責的工作.
「………………」
折紙的冷淡視線,在士道與十香的便當菜色之間來回移動.
——兩人的便當里擺放著相同的菜色.
「嗯?什……什麼?即使你露出那種眼神,我也不會分你吃喔!」
似乎尚未注意到事情的嚴重性,十香以詫異的眼神回看一直窺探自己手邊便當的折紙.
「這是怎麼回事?」
「這……這是因為……」
面對折紙的質問,士道臉上冒出黏膩的汗水,目光漂移不定.
「事……事實上,這是早上在便當店買的便當.然後,恰巧十香也在那里……」
「說謊.」
折紙打斷士道還沒說完的話,拿起原本士道倒著放的便當盒蓋子.
「這個是距離現在一百五十四天以前,你在車站前的折扣商店以一五八O圓的價格購入後,便一直使用到現在的便當盒.絕對不是便當店的產品.」
「為……為什麼你會知道——」
「那不重要.」
不,那其實是相當嚴重的問題.但是,士道被折紙不容分說的口氣所震懾,兩人的談話因此而中斷.
「嗯?你們兩人從剛剛開始到底在講些什麼啊!不要排擠我!」
十香坐在旁邊,不悅地鼓起臉頰,大叫出聲.
然後,就在此時……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街道上響起尖銳吵雜的警報聲.
原本充斥吵雜聲音的午休時間教室,在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空間震警報.
大約從三十年前開始對人類造成威脅,最嚴重的災難——「空間震」.而這項警報聲正是宣告災難來臨的預兆.
「………………」
折紙在瞬間躊躇了一會兒,然後便立刻起身,迅速地走出教室.
「……!」
士道只能懷抱著複雜的心情,目送那個背影離去……哎,雖然這麼說有失謹慎,但是自己在剛剛確實有「幸好警報聲在此時響起」的念頭出現.
鳶一折紙是一名身兼學生以及隸屬陸上自衛隊AST兩種身分的才女.
總而言之,現在她正要前往戰場——目的是殺死像十香那樣的精靈.
「………………」
士道用力地晈緊牙齒.
他無法阻止折紙.但是——
就在此時,從教室門口傳來聽起來有點呆滯的聲音.
「……各位同學,發布警報了.請大家立刻到地下避難所避難.」
身穿白衣,戴著眼鏡的物理老師——令音指著走廊的方向.
學生們咽了一口口水,然後依序走到走廊上.
「嗯?士道,大家要去哪里?」
十香看著同學們的舉動,疑惑地歪了歪頭.
「啊,啊啊……大家要前往位在學校地下的避難所.」
「避難所?」
「沒錯.總之,晚點再說明吧.我們也走吧,十香.」
「嗯,好.」
十香以戀戀不舍的眼神望著尚未開動的便當,不過還是依照士道的指示站起來.
然後,就在兩人打算跟隨在同學們後面,往走廊移動的時候……
「……小士,你要走這邊.」
令音抓住士道的脖子.
「令……令音?你說『走這邊』的意思是……」
「……還用問嗎?當然是前往〈佛拉克西納斯〉.」
令音以其他學生聽不見的音量,悄聲回答士道的問題.
「……時間相隔得太近.關于接下來的事情,或許你還沒有理出一個結論.但是……不,正因此如此,所以我希望你能親眼看見.看看精靈以及與其相關的現況.」
士道咽下唾液藉此濕潤干涸的喉嚨,然後輕輕握起拳頭.
「……我明白了,我們走吧.」
令音半眯著惺忪的睡眼,輕輕點頭.然後,看了一眼全部學生都在排隊的景象後,便轉頭往出入口的方向望去.
「……來吧,動作要快.距離空間震發生之前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是……是的.那麼——啊,令音.十香……不帶她一起去嗎?」
往十香的方向瞄了一眼,士道如此說道.
說到十香,她正以驚訝的眼神,看著一邊在走廊上排成一大排隊伍,一邊准備前往避難的同學們.
「……啊啊,關于那件事情呀.嗯,就讓十香跟著大家一起前往避難所避難吧.」
「咦?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啊啊.處于力量被封印狀態的十香,幾乎與一般人沒有差別.而且,如果讓她看見精靈與AST的對戰景象,因此想起自身遭遇的話,那可就麻煩了.不是說過了嗎?對于〈拉塔托斯克〉而言,我們會盡可能地避免讓十香累積壓力.」
「不,但是……」
然後,就在士道打算回覆這段話的時候,從走廊深處傳來高亢的聲音.
「喂,你們!五河同學和夜刀神同學,還有村雨老師也是!請……請不要在那里逗留!如果不趕快前往避難的話,會有危險唷!」
士道的導師——岡峰珠惠老師,昵稱小珠,正聳起小小的肩膀,以著急的語氣如此說道.句子的語意有點雜亂無章.
「……嗯,被抓到的話就麻煩了.快走吧.」
令音稍微環顧四周以後,便往出入口的方向前進.
「呃,啊,等等——」
雖然有點擔心,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士道嘟嚷了一會兒,用手胡亂抓了抓頭發,然後才牽起十香的手,再將手交給小珠老師.
「老師,十香就拜托你了.」
「呃?咦?啊,好……好的,這是當然的.」
突然被人托付要照顧十香的小珠,一邊驚訝得瞪大眼睛一邊說:「因…因為我是老師呀!」
接著點頭答應.
「士道……?」
十香似乎感受到些許不安,慢慢地皺起眉頭.
「十香,聽好羅!跟著老師一起到避難所避難.」
「士道呢?士道怎麼辦?」
「啊……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所以你先過去吧,好嗎?」
「啊!士……士道!」
「五河同學還有村雨老師!你們到底要去哪里?」
聽著背後傳來兩人擔心的聲音,士道與令音往校舍外面奔跑而去.
◇
「——啊啊,你們兩人來啦.精靈馬上就會出現了.麻煩令音進行准備工作吧.」
士道與令音才剛抵達〈佛拉克西納斯〉艦橋,就馬上聽到坐在艦長席的琴里所說的這段話.
「……是的.」
令音輕輕點頭,翻起白衣下擺,坐進位于艦橋下方的控制台前方的座位.
「——那麼……」
然後琴里微傾著頭,詢問沉默不語的士道.
「很抱歉無法給你太多的時間.不過,你做出決定了嗎,士道?」
「……!」
士道屏住呼吸.但是,就在此時,艦橋內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發……發生什麼事?」
「確認是非常強大的靈波反應.精靈來了!」
就在士道驚慌失措地瞪大眼睛的同時,從艦橋下方傳來男性船員的叫聲.
琴里聽到這句話以後,彈了一個響指.
「OK,將主螢幕的畫面切換成預測出現地點的畫面.」
琴里發號施令之後,主螢幕立即開始播放俯瞰街道的影像畫面.
那是一條有許多店家櫛次鱗比的大馬路.理所當然地,街道上看不見任何人影,看起來猶如一座鬼城.
畫面中心突然開始扭曲.
「咦……?」
一瞬間還以為是播放影像的螢幕產生問題——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而是空間.
在原本空無一物的空間里,突然出現猶如將石頭丟到水面上的波紋.
「那……那是什麼……」
「咦?士道沒看過嗎?」
就在琴理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空間的歪斜漸漸擴大——
畫面似乎開始出現微小的光點.就在這個瞬間,隨著爆炸聲的響起,畫面變成一片雪白.
「——!」
雖然明白那只是畫面影像,但是士道依舊不自覺地用手臂遮住臉部.
然後,經過數秒之後,士道一邊壓抑劇烈跳動的心跳一邊睜開眼睛.畫面里已經照映出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景色.
街道上開了個大洞.
只能如此形容.
直到剛剛為止,都還有許多建築物林立在大馬路的兩側.但是,如今那條馬路的一部分已經被削成一塊淺淺的鉢狀凹洞.
原本應該存在于那個地方的店家,街燈與電線杆,甚至于是鋪在道路上的柏油路面,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後,或許是受到爆炸余波的影響,周圍也呈現出猶如強烈台風肆虐過後的景色.
這副景色,與大約在一個月前遇見十香的那個場所,兩者非常相像.
也就是說,現在這種情形是——
「空間震……!」
士道以顫抖的聲音如此說道.琴里點點頭,回答「沒錯」.
「——精靈現界在這個世界時所產生的空間歪斜.那就是引起突發性災害的主要原因.」
「………………」
雖然時常看見已成廢墟的街道,不過這卻是士道第一次目擊爆炸的瞬間.
手心因為流汗而變得濕淋淋.
原本企圖用大腦解釋的事態,終于透過實際體驗而徹底理解.
街道,人們生活其中的空間,在一瞬間全部毀滅——那種……可怕之處.
「哎呀,不過這次的爆炸算是小規模的等級呐.」
「您說得沒錯.」
然後,琴里以及隨侍在後方的高眺男子——副司令神無月恭平開口說道.
「僥幸——雖然想這麼說,不過如果對方是〈隱居者〉的話,應該差不多就是這種規模吧.」
「哎,沒錯.因為那是在精靈當中,個性最為溫順的類型.」
士道沉默不語地扶著自己的額頭.
——剛剛的爆炸,算是小規模的等級?
一瞬間,士道無法理解琴里他們所說的話,不過他立刻重新思考.
這也難怪.因為方才的空間震規模,充其量也只有數十公尺而已.對于他們而言,損害確實較為輕微.
理所當然地……即使大腦已經理解,不過心髒卻怎麼樣也無法平靜下來.
「……喂,琴里.」
然後,士道在琴里他們的對話中,發現到一個令人在意的字詞,于是出聲詢問:
「你剛剛提到的〈隱居者〉代表什麼意思呢?」
「啊啊,那是剛剛現身的精靈的代號唷.稍等一下——可以將畫面放大嗎?」
琴里對艦橋下方的船員下達指令.
于是,船員立即推進畫面影像,迅速接近在街道正中央所形成的坑洞.
然後,隨著鏡頭越拉越近,畫面中開始產生變化.
「……雨?」
士道輕聲呢喃.
沒錯.就在看見畫面突然變暗的同時,天空便稀稀落落地下雨了.
但是——過沒多久,士道就不再注意這一點變化.
因為在猶如被挖成隕石坑洞般的地面中心,發現一名嬌小少女的身影.
「………………!」
彷佛心髒被人猛力抓住的沖擊流遍全身.
獨自一人佇立在被放大的畫面中心的少女身影.而且——士道曾經見過她.
「那……是……」
身穿裝飾著兔耳的斗篷,藍發的少女.
年紀大約十三,四歲吧?穿著略為大件的外套以及由不可思議材質所制成的內搭衣.
然後,她的左手戴著外型被設計得滑稽有趣的兔子手偶.
只要士道的雙眼以及大腦都是正常的,那麼就絕對不可能會認錯人.
她就是——士道在昨天從學校返家途中所遇見的女孩.
「……?你怎麼了,士道?」
或許是看出士道的反應出現異狀,琴里以訝異的語氣如此說道.
士道再次注視著畫面,確認並非自己的錯覺後才開口說:
「我——見過……那個孩子……」
「你說什麼?到底是何時發生的事情?」
「就在昨天……從學校回家的半路中,突然下起雨來——」
士道一邊回憶一邊簡單地說明昨天所發生的事件.
聽完士道的說明後,琴里對艦橋下方的船員發布指令.
「將昨天麼六洞洞時至麼拐洞洞時為止的靈波數值傳送到我的終端機來.動作要快!」
然後,將視線落在手邊的螢幕上,焦躁地搔了搔頭.
「……主要數值過于混亂,無法辨識.與十香的例子相同嗎…士道,為什麼你昨天不說?」
「別……別胡說八道.我見到她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她就是精靈……!」
然後,幾乎就在士道放聲大叫的同時,設置在〈佛拉克西納斯〉艦橋的擴音器突然傳出一陣轟然作響的吵雜聲音.
「……!什麼,這到底是——」
「——精靈現身了.開始執行任務的人可不只我們唷.」
聽見琴里的話,士道的手指抽動了一下.
「AST……嗎?」
「沒錯.」
看向螢幕畫面,少女——被稱為〈隱居者〉的精靈,剛剛的所在位置已是煙霧彌漫.恐怕是被飛彈之類的東西打中了吧.
然後,幾名穿戴著重裝機械鎧甲的人們,正漂浮在那個坑洞的周圍上空.
陸上自衛隊——對抗精靈不對.簡稱AST.
與琴里他們的組織〈拉塔托斯克〉不同,AST是以武力殲滅精靈為目標的特種部隊.
然後,有個嬌小的人影從煙霧中跳出來——是〈隱居者〉.
她以舉起左手手偶的姿勢飛舞在空中,接著轉身穿越防守在四周的AST隊員們之間的空隙,往天空飛躍而去.
但是,AST隊員立即做出反應,不約而同地開始追蹤〈隱居者〉.
緊接著,直接利用裝備在身上的武器,發射出數量眾多的子彈.
「……!危險!」
士道反射性地大叫出聲——但是,隔著螢幕的警告完全無法發揮作用.由AST隊員所發射出來的無數飛彈與子彈,就這樣冷酷無情地射進〈隱居者〉的身體里.
「那些家伙……居然對一個小女孩……!」
他瞪大眼睛,用力咬住牙齒.
「……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在說這種話呢?」
于是,琴里眯起眼睛繼續說道:
「十香當初現界的時候,你還沒學會這個道理嗎?對于AST而言,無論精靈以哪種型態現身都沒有差別唷.他們擁有的只有守護世界的使命感,以及『排除危害到人類的存在』這種生物應有的生存本能.」
「就……就算是這樣……」
就在士道開口的瞬間,少女再次從煙霧飛躍到天空中.
但是,〈隱居者〉並沒有反擊,只是不斷逃跑躲避.
「那個孩子……不打算反擊嗎?」
「沒錯.她們總是這樣.〈隱居者〉在精靈之中,算是性情非常溫和的類型.」
「……既然如此——」
「如果你要求AST手下留情,也是白忙一場——只要她還是精靈的話.」
「…………!」
聽見這個冷淡的回答,士道咬住嘴唇.
不——自己也明白多說無用的道理.
她的性情,個性等,都與AST無關.
因為他們執意討伐危害這個世界的敵人.
——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推翻他們的這項理念.
士道使出幾乎快要讓自己受傷流血的力道緊緊地握住拳頭,然後語氣平靜地說道:
「……琴里.」
「什麼?」
「……如果喪失精靈的力量,那個孩子就不會被AST追殺了吧……?」
聽見士道的話,琴里的眉毛抽動了一下,然後看往士道的方向.
「是呀——你說得沒錯.」
「也不會……引發空間震了吧?」
「沒錯.」
士道沉默了一會兒,做出一個深呼吸,然後說出以下這句話:
「——我……做得到嗎……?」
「在看過十香的現狀後,如果你還是有所懷疑,那也無所謂了.」
「…………」
士道胡亂地抓了抓頭發,接著用雙手朝著臉頰打了一巴掌.
然後,緩緩抬起原本低垂的視線,說出自己的決定.
「請你幫助我,琴里……我——想要拯救那個孩子……!」
「——呵呵.」
琴里看似愉悅地豎起棒棒糖.
「這樣才是——我的好哥哥啊!」
接著,改變身體方向,向艦橋下方的船員們說道:
「全體成員,准備執行第一級攻略!」
「是!」
船員們同時開始操作控制台.
琴里一邊眺望這副光景,一邊舔著唇.
「那麼——開始我們的戰爭吧.」
◇
「——呐,小珠老師.」
十香目前正待在設置于高中地下室的大型避難所里避難.為了壓抑慌張不安的心情,十香一邊緊緊握住裙子的下擺,一邊對著坐在身旁的珠惠說話.
「怎……怎麼連夜刀神同學都這樣叫我……」
表現出比剛才略為鎮定的態度,珠惠轉過頭來.
但是,十香完全不理會珠惠表示抗議的眼神,繼續說道:
「剛才的聲音到底是什麼?這里又是什麼場所?」
「你……你在說什麼?剛才的聲音是警報,空間震警報.因為有可能會發生空間震,所以大家才要到地下避難所躲避危險.只要待在這里,就能確保安全.」
「空間震……?那是什麼?」
看見十香歪著頭,小珠露出更加驚訝的表情.
「咦?是空間震耶,你不知道嗎?」
「……嗯.」
聽見這句話,十香不悅地撇起嘴.
看來「空間震」似乎是每個人都曉得的字詞.
或許自己不應該問這個問題也說不定.因為士道曾經告誡過十香不能做出引人注目的言行舉止,而且最好是能將這種極端的無知隱藏起來.
然後,或許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十香的沉默,小珠慌慌張張地揮著手.
「啊,沒事沒事,沒有關系.原來還是有人不知道呀.」
「……嗯,抱歉.」
小珠再次說了一句「沒有關系」,然後豎起一根手指.
「所謂的『空間震』就是突發性廣域災害的總稱.哎,簡單來說,就是某一天這個世界的某一個地方會突然『碰!』一聲,發生爆炸!雖然有許多學者提出氣壓變化學說,等離子學說等各式各樣的學說,但是真正原因至今依舊不明.」
「——爆炸?」
聽見小珠的說明,十香皺起眉頭.
「是的.至今為止,最大規模的空間震大約發生在三十年前.也就是歐亞大空災.事實上,當時的死傷者超過一億五百萬名,是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大災難.」
「你……你說什麼?那不就非常危險!」
「沒錯.所以大家才要逃到避難所——哎,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再發生過如此大規模的空間震了.這附近從數年前開始,就只會屢次發生小規模的爆炸而已.」
聽完小珠老師的話,十香皺起眉頭.
「那……那麼在如此危急的時刻,士道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咦……?這……這個嘛……那是……」
珠惠一臉困擾地推了推眼鏡,同時環顧坐在四周的學生們.
「………………」
十香陷入沉默,並且更加用力地握緊裙擺.
「……士道.」
怦通,怦通,胸口傳來心跳聲.
不知道為何……感受到一股不詳的預感.
然後,悸動到達最高潮.
「……!」
十香突然抬起頭來.
「那……個.沒……沒事的.雖然這附近都沒有看見他的身影……不過我想他應該只是有
西忘記拿而已,現在一定已經回到避難所的某處……」
原本正在環視避難所的珠惠,將視線重新挪回到十香身上.然後……
「奇怪……?夜……夜刀神同學?」
但是,十香的身影卻已經消失不見.
◇
「呼……這里可以嗎?」
被設置在〈佛拉克西納斯〉下方的傅送裝置傳到地面上之後,士道對著戴在右耳的小型耳麥說話.
「可以.精靈已經進入建築物了.千萬不要搞砸與精靈的第一次接觸唷.」
「……知道了.」
臉頰流下汗水的士道說完後,便將放置在耳麥上的手收回來.
然後,做出一個平息心跳的深呼吸.
士道目前位于豎立于商店街前方的大型百貨公司之中.
總而言之,據說〈隱居者〉似乎是出現次數較多的精靈,所以將精靈的行動模式與令音的思考分析做出統合之後,就能大約評估出她的行進路線.
當然,隨著AST對戰方式的改變,行進路線也有可能會跟著產生變化.不過,到時候只要先將士道接回來,然後再前往下一個預測地點即可.
AST的主要裝備CR-Unit並不適合在室內戰斗.
理所當然地,他們也有可能會采取與十香對戰時的相同方法——破壞建築物,藉此逼出精靈.不過,在短時間內,他們應該還是會靜靜等待精靈自己離開建築物吧.
然後,這段不確定是數分鍾或是數十分鍾的短暫空檔,就是士道能夠在戰場上與精靈對話的寶貴時間.
「…………」
士道回想起四月中旬時,自己也是戴著這副耳麥,按照〈拉塔托斯克〉的指示與十香對話.
萬萬沒想到才經過一個月而已,自己會再次重返戰場——不過,這也沒辦法.
因為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士道擁有非比尋常的力量.
據說只要使用那個力量,技能夠阻止空間震再次放聲,也能夠讓AST停止對精靈的一切攻擊.
——而且,那正是士道所冀望的事情.
「……哎呀,話雖如此……」
士道輕輕歎了口氣……因為達成任務的方法是「追求精靈並讓她與自己親吻」.對于士道而言,實在是有點困難.
「——士道.〈隱居者〉的反應往樓層里移動了.」
「……!」
耳邊突然傳來琴里的聲音,讓士道變得全身緊繃.
然後,就在這個瞬間…
「——你也是……來欺負四糸奈的人嗎……?」
「……!」
頭頂上突然傳來聲音,士道迅速地抬起頭來.
那位少女——〈隱居者〉正以違反地心引力的倒立姿勢漂浮在上空.
「不行唷～四糸奈是一個溫柔的孩子,不可以弄痛她……咦,嗯嗯?」
原本倒立在空中的身體轉了一圈後恢複成正常姿勢,接著降落在地面上.
然後,手偶的嘴巴開始一張三口地說起話來.
「哦呀?我還想說是誰呢?原來是那個幸運的色狼大哥哥呀.」
目不轉睛地打量士道的臉之後,手偶動作靈巧地拍拍手……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只靠單手就能操作出這些動作呢?
但是,現在不應該將時間浪費在這些問題上.
右耳立刻響起琴里說出「等一下」的聲音.
〈隱居者〉的話才說完沒多久……
①「啊啊,好久不見.你好嗎?」大方地打招呼.
②「什麼幸運的色狼!你說誰是幸運的色狼啊!」幽默地吐槽.
③「呼……那是誰呀?我是恰巧經過的流浪者啊.」展現自己的男子氣概.
眺望著顯示在〈佛拉克西納斯〉艦橋主螢幕的三個選項,琴里舔舔嘴唇.
順帶一提,艦橋主螢幕正以特寫方式播放〈隱居者〉的身影,在她周圍則顯示有各式各樣的參數與視窗.
不管怎麼看,都與戀愛模擬游戲——俗稱美少女游戲的畫面非常相像.
「全體成員,開始選擇!」
配合琴里的命令,艦橋下方的船員們一起按下手邊的按鈕.
那項結果立刻顯示在琴里手邊的小型熒幕上.
①,②,③的得票數——幾乎相同.
「咦?應該要選②吧!這是美少女游戲主角常講的吐槽台詞呀!一定是這個!」
其中一名船員提出自己的見解.但是,隨即又有人從別的方向大聲說話:
「但是,不了解對方個性就說出這種話,可能會有危險吧?所以應該選①才是最安全妥當的做法吧.」
「不對,不對,從現有的資料來看,可以知道〈隱居者〉幾乎不會攻擊人類!所以此時應該選③來一決勝負啦!」
「……嗯.」
聽完三方的訴說,琴里用手抵住下巴低聲嘟嚷.
然後,朝著麥克風開口說:
「——士道,答案是③唷.」
「……那是什麼答案啊……」
士道坐在地板上,輕聲說話.
琴里的行動指示傳進耳里.但是答案聽起來卻相當奇特怪異.
「嗚嗯?怎麼了?」
手偶動作靈巧地歪了歪頭.
沒有時間思考了.士道從原地站起身來,將單腳踏上陳列在附近的椅子上……
「呼……我不認識那種家伙.我是恰巧經過的流浪者啊……」
裝模作樣地說完這句話後,用手將頭發往上梳.
…老實說:心里其實感到十分羞恥.
「………………」
〈隱居者〉所操控的手偶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陷入沉默.
就這樣經過數秒之後,
「……喂,喂,琴里.現在該怎麼辦啊?這種氣氛……」
然後,就在士道小聲地對琴里抱怨的這個瞬間……
「噗……哈……啊哈哈哈哈哈!」
手偶搖頭晃腦地大笑出聲.
「什麼嘛～沒想到哥哥也是個滑稽者呀?啊哈哈,現在幾乎找不到這種人啦～」
「哈……哈哈……你喜歡就好.」
彷佛要配合手偶般,士道露出苦笑.其實現在也幾乎沒人會使用「滑稽者」這個字詞了,不過還是別講出來比較好.
「你看吧～」
「……是,是,抱歉了.」
聽見琴里充滿得意的聲音,士道輕聲回應後,轉身面向〈隱居者〉.
然後,彷佛刻意配合士道的舉動般,手偶的視線剛好落在士道的臉上.
「呀～但是呀,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與幸運的色狼哥哥相遇呢,啊哈哈!我很歡迎像哥哥這種人來找我們玩唷～但是,大家似乎都很討厭四糸奈呀:如果從這里被抓出去的話,立刻就會遭受連續不斷的攻擊唷～」
說完後,手偶再次大笑出聲.
「哎呀,真是個活潑開朗的精靈呢.」
右耳傳來與士道相同見解的話.果然,似乎連琴里也這麼認為.
然後,士道從〈隱居者〉的話中,發現一個令人介意的單字.于是輕輕開口問道:
「喂……『四糸奈』是什麼?」
聽到士道的疑問,手偶彷佛在表現驚訝的情緒般張大嘴巴.
「啊啊,真是個大失誤!四糸奈居然忘記自我介紹了!『四糸奈』就是四糸奈的名·字·唷.很可愛吧?很可愛吧?」
「啊,是啊……真是個好名字呢.」
被手偶的興奮氣勢所壓倒,士道不自覺地如此回應.
然後,右耳傳來琴里的訝異聲.
「——四糸奈嗎?哼,這個精靈與十香不同,她擁有自己的名字呐.」
「啊……」
這麼說的話,確實是如此.十香在當時並沒有名字.
「十香」,是士道取的名字.
但是,此時手偶卻突然接近自己的臉,士道的思緒也因此被中斷.
「所以?大哥哥的名字是什麼?」
「啊……我啊.我的名字叫作士道.五河士道.」
「士道呀～很好聽的名字呢.哎呀,不過還是沒有贏過四糸奈呢～」
「喔……喔喔……謝謝.那個……四糸奈?」
「在～什麼事?士道居然能輕松地將剛剛才記住的名字安插到對話中,四糸奈我對于這種開拓精神感到非常佩服唷!」
看見手偶以誇張的舉動張開雙手,士道露出苦笑繼續說道:
「不,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啦.那個……『四糸奈』這個名字——應該不是這個手偶的名字,而是你的名字吧?」
說完後,將視線投往手偶的地方——也就是藍眼少女所在的方向.
「…………」
然後,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開朗地說著話的手偶,突然陷入一陣沉默.
接下來,透過右耳的耳麥傳來「嗶!嗶!嗶!」的警報聲.
「——士道,心情數值突然一口氣下降許多!你到底說了什麼?」
「咦……?不,我只是不明白她為何一直藉由腹語術說話……」
士道直接將疑問說出口之後,手偶緩緩地移動到臉旁.
「——我聽不懂士道在說什麼呢……什麼是『腹語術』呀?」
語氣聽起來依舊平穩.順帶一提,因為是手偶的緣故,所以表情當然沒有任何改變.
盡管如此,士道卻不知為何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壓力,于是往後退了一步.
「不,不是……那個……」
「士道.原因之後再想就好了!總之,現在最重要的是讓精靈的心情變好唷.」
琴里迅速地下達指示.目光漂移不定的士道開口說道:
「說……說得也是呢!四糸奈就是四糸奈呀.真是的……哈哈……哈……」
于是…:
「嗯嗯!討厭～士道真是愛開玩笑呀!」
原本凝重的氣氛在瞬間煙消云散,手偶以尖銳高亢的聲音如此說道.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呢……哎,就算個性再怎麼友善,對方畢竟是精靈.千萬不可輕怱大意唷.」
士道輕輕點頭,然後再次轉身面向「四糸奈」.
「那個——」
話雖如此,士道一時也想不出該說些什麼.
看見士道說話吞吞吐吐,琴里著急地開口說話.
「不要讓對話中斷.總而言之,盡可能地留住精靈.」
「……該……該怎麼做……」
「那選用問嗎?只要跟她說:『好不容易來到大型百貨公司里面,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就跟我約會吧!』聽懂了嗎?不是『能不能和我約會?』而是『跟我約會吧!』這可是重點唷.不要讓對手有選擇的機會.」
「是……是的……」
雖然有點膽怯,不過士道還是轉身面向「四糸奈」.
「如……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就跟我約會吧!」
士道就這樣毫無脈絡可言地將耳朵所聽見的台詞直接說出口.
「……說得這麼直接.你要更加靈活地對話呀!」
琴里用「真是拿你沒辦法」的語氣如此說道.
但是,「四糸奈」卻表現出不以為意的樣子.不,應該說她的情緒變得更加興奮,操控手偶的小手不斷拍掌.
「呵呵～!不錯嘛!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你會如此大膽地邀約.哼哼,當然OK羅.應該說,好不容易遇見能夠與四糸奈好好說話的人,所以反而是四糸奈想要拜托你呢:」
說完後,哈哈大笑.
「是……是嗎……」
「……哎,反正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琴里混雜歎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士道與「四糸奈」一起走向百貨公司里.
◇
「………………」
折紙全身上下穿戴著接線套裝以及塞滿彈藥的遠程攻擊裝備,以備戰姿態漂浮在百貨公司的上空.
在她的周圍,有其他數名穿著相同裝備的AST隊員漂浮在空中,並且保持高度警戒.
AST——對抗精靈部隊,即使在陸上自衛隊的特種部隊中,也算是極為特殊的部隊.
這支部隊使用能將空想轉換成現實的裝置——「顯現裝置」來作戰,目的是對抗毀滅世界的災難——精靈.
但是,由于能使用將顯現裝置運用于戰術性戰斗的裝備——戰術顯現裝置搭載組合的人才有限,所以才會有像折紙一樣的非正規隊員存在.
居住在駐防基地之外,而且要到學校上課.只有發生緊急狀況時才會出動.
待遇方面,大約等同于出勤率極高的預備自衛官.
「: :」
雨滴接連不斷地敲打在展開于四周的隨意領域表面.
精靈——〈隱居者〉入侵大樓內以後,已經過了大約一個小時.
但是,〈隱居者〉卻一直潛藏在室內,直到現在還不打算現身.
「上具是頑強呀.」
然後,折紙透過通訊器聽見部隊隊長——日下部燎子的聲音.
「以〈隱居者〉來說,這算是非常罕見的情形呢.居然會逗留在同一個地方.平常總是給人蹦蹦跳跳地飛來飛去的印象.」
沒錯.〈隱居者〉的行動模式幾乎只有「洮跑」這個迎戰方法.
無論折紙她們發動多麼猛烈的攻勢也不會反擊,只是一味地逃跑.
如果是因為〈隱居者〉已經懂得利用躲在室內的方法,來度過消失前的這段時間——那麼對于折紙而言,這可是她不願樂見的事態.
「攻擊許可呢?」
折紙以平靜的聲音詢問.然後燎子以混雜歎息的聲音回答:
「——基本上已經提出申請了.不過上級要我們待命.」
「即使建築物崩塌了,還是可以修複.」
「……哎呀,這個想法雖然合理,但是事情可沒有這麼簡單.要出動重建部隊也是需要經費的——最重要的是,如果是像上次的〈公主〉等級,那還說得過去.但是,這次的目標只是膽小鬼〈隱居者〉耶!」
「…………」
〈公主〉.
聽見這個識別名,折紙的眉毛微微抽動了一下.
雖然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擁有這個識別名的精靈,現在正以人類少女——夜刀神十香的身分,與折紙在同一所學校上課.
理所當然地,折紙在確認十香的存在之後,便立即向燎子報告.
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從她身上檢測不出精靈的反應,因此無法獲得攻擊許可.
即使強行對她展開戶籍資料調查,但是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疑點.
所以,至少以現階段而書——即使折紙對此感到相當不滿——她已經算是折紙她們理應守護的日本國民之一了.
然後——
「……?」
折紙不自覺地眯起眼睛.
一瞬間,似乎看見美麗的黑長發照映在視野邊緣.
沒錯.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十香的頭發般.
折紙望向下方——沒有任何人影而且不斷下著雨的大馬路.
「…………」
但是,並沒有發現十香的身影.
折紙沉默不語地搖搖頭.看來自己變得有點神經質了.
如果在這里讓精靈逃跑的話,情況將會變得慘不忍睹.折紙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重新振作精神,更加用心地持續警戒.
◇
——與「四糸奈」相遇後,到底經過多少時間了呢?
士道與「四糸奈」一邊在百貨公司里來回走動,一邊熱絡地聊天.
當然,琴里偶爾會突然下達指令——但是笑點很低的「四糸奈」,即使聽見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會哈哈大笑.
事實上,在負責監控她精神狀態的〈佛拉克西納斯〉艦橋里,似乎也顯示出相當不錯的數據.
兩人進展得非常順利,幾乎就要讓人誤以為先前的態度驟變只是一場誤會.
「——嗯,沒想到能進展得如此順利.」
琴里如此說道.
「可能是因為原本的個性就較為親近人吧?好感度的數值也很高唷.即使現在立刻要求親吻,應該也不會拒絕吧?」
「……喂,喂.」
無法確定琴里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士道搔了搔臉頰.
不過,事實上,連士道也頗為震驚.
因為現在雖然已經可以跟十香正常對話,但是第一次見面時,十香非常不信任人類.因此士道還曾經體驗過只要說錯話,就有可能會被殺死的恐怖經驗.
但是…:
「果然跟人聊天是一件快～樂～的事呢～那些人真是不解風情呀～」
「哈……哈哈……」
士道以曖昧的語氣回應手偶用嘴巴一開三口所說出的話.
……該怎麼說呢?果然……還是很介意.
原先冀望能熱絡聊天的願望已經實現,心情與好感度的數值也已經上升,也沒有出現任何問題……理當如此才對,但是……
「…………」
士道沉默不語地看了正在操控手偶的少女一眼.
昨天相遇的時候,還有今天也是如此.滔滔不絕講話的只有以腹語術說話的手偶,但是少女本人的嘴巴卻動也沒動過.
簡直就像是……沒錯,簡直就像是人偶淨琉璃的黑子〈注—身著黑衣在舞台上操控木偶的表演者〉一樣.
「——喔喔?」
「…………!」
然後,感受到手偶冷不防地往這邊靠近,士道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好棒呀!那是什麼!」
手偶興奮地揮舞雙手,然後朝著那個地方走過去.哎,理所當然地,是用操控者本人的雙腳走過去.
引起「四糸奈」注意的,似乎是被搭建在玩具賣場角落,專門給小孩子玩的小型攀爬架.
使用雙手與右手,靈巧地攀爬上色彩繽紛的玻璃纖維城堡.
然後,當她爬到頂點時……
「哇～哈哈,怎樣呀,士道!很厲害吧?四糸奈很厲害吧?」
語氣興奮地提出這個問題.
「喂,喂,你站在那這地方很危險喔!」
那畢竟只是給小孩子玩的室內小型攀爬架,所以體積不算高大.但是如果從頂端摔下來,也是有可能會受傷的吧.
不,雖然明白她能夠在空中飛舞,但是士道的腦海內始終殘存著昨天的「滑倒了啊啊啊啊啊啊!」的印象.
士道慌慌張張地跑到攀爬架旁邊.
但是,「四糸奈」卻不悅地揮舞手偶的小手.
「真是的,我是在問你四糸奈是不是很厲害呢——哎呀,哇……哇哇……!」
「什——!」
或許是因為那個動作破壞了原有的平衡,「四糸奈」猶如跳舞般在攀爬架上揮著手,最後往士道的上方摔下來.
士道就這樣以被「四糸奈」壓倒的姿勢摔倒在地板上.
「嘖……好痛……」
仰躺在地,士道如此說道.不知為何,覺得門牙有點痛.
然後——就在此時,士道察覺到一股不協調感.
少女的藍色頭發以及五官端正的容貌近在眼前.
—而且嘴唇附近,剛好可以感受到奇妙的柔軟觸感.
「————!」
經過數秒之後,大腦才理解自己現在身處于怎樣的狀況之中.
「……哇啊.干得好呀,士道.」
就連琴里也沒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不由自主地發出驚歎聲.
這也難怪.因為士道現在——與從上方摔下來的少女,兩人的嘴唇緊緊相貼在一起.
「…………」
——沒有說話,「四糸奈」站起身來.兩人的嘴唇也在此時分開.
沒想到……居然接吻了.
但是,如此一來,應該就可以封印「四糸奈」的能力了.
不過……該怎麼說呢?上個月與十香接吻時,有股溫暖的東西流入體內.但是這次士道並沒有感受到相同的感覺……
——然後,就在此時,耳麥的另一頭再次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什……」
士道皺眉說道.力量應該已經封印了啊?
但是,這個聲音應該只會在精靈的心情指數下滑,士道面臨危機時才會響起.
也……也就是說,「四糸奈」現在——
「好痛痛痛啊……抱歉,抱歉,士道.都是我太粗心大意了!」
但是,「四糸奈」卻操控手偶做出嘴巴一開三口的動作,以平靜的聲音如此說道.
「咦……?」
驚訝地睜大眼睛.完全看不出「四糸奈」在生氣.
那麼,耳邊響起的警報聲究竟是代表什麼?
「——士道,緊急狀況!……而且還是最惡劣,最糟糕的……」
琴里一反常態,著急地說道.
「啊……?到底是什麼……」
颯!後方傳來猶如將腳踏在地板上的腳步聲,讓士道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他戰戰兢兢地轉過頭去.
在那里——士道看見一張令人感到意外的臉孔.
「十……十香……」
他瞪大眼睛,呼喚站立在那里的少女之名.
沒錯,佇立在眼前的人,正是理應在來禪高中地下避難中心避難的十香.
而且可能是因為淋雨的關系,全身濕淋淋的.順帶一提,十香在剛剛似乎用盡全力奔跑過來,所以現在的呼吸相當急促.
「——士道!」
彷佛要打斷士道的思緒般,十香搖晃著身體開口說話.
不知為何,明明只是被呼喚名字而已,士道卻感受到一股惡寒竄上背脊.
「……你剛剛……在做什麼?」
「……呃,做……什麼……」
聽見這個問題,士道下意識地想要觸碰嘴唇——但又立即改變主意,將手放到背後.
但是,十香似乎相當不滿那個舉動,露出猶如正在要脾氣孩子般的表情,從喉嚨擠出顫抖的聲音.
「——我……我是那麼地擔心你……」
「咦……?」
「沒想到你居然在跟女生卿卿我我,這是怎麼回事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
就在十香大聲吼叫,用腳大力踏向地板的瞬間,以那個位置為中心的地板突然發出「碰轟!」的聲響向下凹陷,周圍同時出現放射狀的裂痕.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
面對這個突發狀況,士道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普通的女子高中生即使用力跺腳,也不可能會使地板凹陷.
當然,十香並不是普通的女子高中生……但是,十香目前處于精靈的力量被封印的狀態下,身體的能力應該不會超出常識范圍才對.
「這……這是怎麼回事,琴里……!」
士道對著耳麥提出疑問,然後傳回琴里混雜著歎息的回答.
「所以……我之前不就說過了嗎.士道與十香被一條線路聯系在一起,所以只要十香的精神狀態變得不穩定,力量恐怕就會逆流.」
「啊……啊啊?那是什麼意思?現在十香的精神狀態不穩定嗎?」
「沒錯.在事情惡化之前,趕快想辦法讓十香的心情變好吧.」
「話……話雖如此,但是到底該怎麼做啊……」
就在兩人交談的期間,十香走到士道與「四糸奈」的身邊.
以銳利的視線來回地看了兩人一眼,「姆姆姆……」地緊晈嘴唇,然後用眼睛瞪著士道,舉起手指指向「四糸奈」.
「……士道.你之前說『重要的事情』,就是與這個小女孩見面嗎?」
「啊,不是,那個……」
哎呀,從字面上看起來確實是如此.但是如果現在說出「Yes」的話,不免讓人懷疑十香能否真正理解士道的本意.
然後,就在此時……
「……哎呀,哎呀……不是這樣的……」
原本因為十香的出現而愣在原地的「四糸奈」,突然發出尖銳的聲音.
到底打算怎麼辦呢?兔子的臉上浮現惡作劇般的微笑.
「大姊姊?那個——」
「……十香.」
聽見手偶的話,十香怒氣沖沖地做出回應.
「十香.雖然這麼說對你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士道似乎厭倦你了唷?」
「什……!」
「……!」
十香與士道同時屏住呼吸,望向手偶的方向.
「不是啦,該怎麼說呢?聽見你們的對話,士道似乎破壞了與十香之間的約定,跑到四糸奈身邊來了?這樣講你應該很明白了吧?」
「……!」
十香的肩膀晃動了一下,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你這家伙,在胡說些什麼——姆咕!」
就在士道打算大聲反駁手偶的發言時——嘴角突然被十香抓住.
「士道暫時先閉嘴.」
散發出不容分說的魄力,用宛如老虎鉗般的力量緊緊夾住顛骨.
「……!……!」
手偶以樂于看見這種情形發生的愉悅語氣繼續說道:
「哎呀～真是抱歉呀,這都要怪四糸奈太有魅力了唷.」
「咕……咕咕……!」
「並不是說十香哪里不好喔!只是呀,就算士道舍棄十香來到四糸奈的身邊,也不應該責怪他呀.」
「嗚……嗚啊!」
短時間內,十香一邊捏著士道的臉頰一邊顫抖著肩膀,達到忍耐極限而大叫出聲.
終于從士道臉上放開手.
「羅……羅唆!閉嘴閉嘴閉嘴!沒有用的!你這麼做是沒有用的!」
「咦～你說沒有用?但是你看你看,連士道也說得很清楚唷?說十香是沒有人要的小孩.」
「……!」 一
瞬間,十香一把揪住手偶的胸口.
當然,那只是個小小的手偶,因此很容易就從少女手上脫落,然後被舉到半空中.
「…………!」
然後,被取走手偶的少女睜大了眼睛.
下一瞬間,少女的眼球不斷轉動,臉色變得蒼白,臉上布滿涔涔汗水.順帶一提,呼吸看起來很急促,指尖也開始顫抖.
「四……四糸奈……?」
士道一邊撫摸還在疼痛的臉頰,一邊以驚訝的眼神看向模樣突然產生改變的「四糸奈」.
但是,十香似乎沒有察覺「四糸奈」的異樣.十香對用雙手抓住的手偶投以如同刀子般的銳利眼神,並且不斷逼問:
「我……我才不是沒人要的小孩!士道……因為士道曾經說過我可以待在這里!我不允許你再繼續愚弄我!喂,你為什麼都不說話!」
似乎誤以為說話的是手偶本身,十香抓住兔子的領子用力搖晃.
「……!……!」
看見這副景象,「四糸奈」發出不成聲的悲鳴.
剛剛所展現的從容不迫彷佛是騙人般,全身猶如一只吉娃娃般不斷顫抖.
然後,似乎要躲避視線般,「四糸奈」將斗篷帽子往下拉,然後怯生生地拉住十香的衣服.
「嗯?什……什麼事?別來礙事.現在我正在跟這個家伙說話.」
「——請……你……還給我……!」
為了拿到被十香用雙手高高吊起的手偶,「四糸奈」開始蹦蹦跳跳地往上跳躍.
這麼說來,自從昨天相遇後,這還是士道第一次聽見她的聲音呢.
「——你在做什麼啊,士道.連四糸奈的精神狀態都開始動搖了唷.快點阻止她們!」
右耳響起琴里的聲音.
士道搔了搔臉頰,以小心翼翼的語氣說:
「喂,我說十香.那個……可以將那個手偶還給她嗎?」
「…………!」
然後十香一臉錯愕地瞪大眼睛.
「士道……果然……你比較重視那個女孩……」
「什……什麼?不,不是這樣的——」
然後,幾乎與此同時……
「……!〈冰結傀儡〉……!」
「四糸奈」高高舉起右手,然後往下一揮.
瞬間——一個巨大人偶撞破地板出現在那里.
「什……!」
是個全長近乎三公尺,外表矮胖的人偶.身體表面猶如金屬般光滑,各處刻有白色花紋.
然後,在看似頭部的部位,可以看見猶如兔子般的長耳朵.
「人……人偶……?」
「——這……這是什麼——?」
士道與十香同時發出聲音.
當「四糸奈」穩穩趴在從自己腳下現身的人偶背上後,便將雙手插進背上的兩個空洞里.
下一瞬間——人偶的眼睛閃耀紅色光芒,看似笨重的身軀開始顫抖.然後,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人偶發出低沉咆哮聲.
配合這個舉動,人偶全身上下也同時噴出猶如白色煙霧的物體.
「好冷……!」
下意識地把腳縮回來.
那個煙霧簡直就像是由液化氮所散發出來的氣體般,溫度非常低.
「——居然在這個時機點顯現天使……!士道,不好了,快點逃!」
「什……什麼……?你說的『天使』是什麼呀!」
右耳響起琴里的叫聲,士道不加思索地提高音量.
「現在正出現在你的眼前呀!與保護精靈的最強之盾——靈裝成對的最強之矛!讓精靈足以成為精靈,『擁有形狀的奇跡』!你忘記十香的〈鏖殺公〉嗎!」
〈鏖殺公〉.聽見這個名字,士道的眉毛不禁抽動了一下.
上個月,當十香還保有精靈力量時所顯現的巨大王座.還有那把劍.
這件事情所代表的意思,相當簡單明了.
也就是說——雖然已經接吻了,卻沒有封印精靈的力量.
接著,「四糸奈」輕輕拉動雙手,人偶——冰結傀儡立即發出低沉的咆哮聲,同時將身體向後仰.
于是,百貨公司側面的玻璃窗逐一破碎,雨水因此飄進樓層內部.
不——正確來說,情況有點不一樣.
並非窗戶破裂所以才讓雨水飄進來,反而比較像是雨珠以驚人的雨勢,從外部打破玻璃窗.
「咿咿……!」
士道訝異地睜大眼睛,雙腳不斷顫抖,看著聳立在前方的人偶——那尊惡狠狠地瞪視十香的人偶.
「……!十香!」
話才剛說完,士道便牽起十香的手,將她的身體緊緊抱在懷里後倒臥在地板上.
「什……士道!」
十香的聲音震動鼓膜.然後,幾乎與此同時,許多猶如子彈般的物體穿過剛剛十香身體的所在位置.
那些物體誇張地射穿周圍的商品架,接著變成透明的液體流向地板.
「雨……雨水……?」
沒錯.從破裂的窗戶飄進來,猶如冰雹般堅硬的雨滴,無視地心引力地射向十香.
然後——就在此時,「四糸奈」所駕駛的〈冰結傀儡〉開始行動了.
「……!」
刹那間彷佛要守護十香般,士道將自己的背轉往〈冰結傀儡〉的方向.
但是,〈冰結傀儡〉以與笨重外型不相符的靈敏動作踏向地板,通過剛剛十香的所在位置後,就這樣從破裂的窗戶飛往室外.
途中——以相當于嘴巴的部位叼起從十香手中掉落到地面上的手偶.
「…………」
士道以視線追隨「四糸奈」的背影,然後輕輕張開嘴巴說道:
「得……得救了……嗎?」
「……沒錯.反應已經完全消失了.真是亂來呀,士道.」
右耳傳來這句話.
「不……但是為什麼會突然——」
然後,話還沒說完……
「夠了沒,快點放開我……!」
臉部被抓住的士道在原地轉了一圈.
「嗚啊……!」
無須多加思索,原因便是剛剛還在士道懷里的十香.
她紅著臉,咬緊牙關,露出與任性小孩沒兩樣的表情,以聳起肩膀的姿勢在原地站起身.
「十……十香……?」
「……!不准碰我!」
「好痛……!」
． 看見士道不自覺地皺著眉將手收回,十香在瞬間露出驚訝的神情.
但是隨即發出「姆姆姆……」的呻吟聲,然後別過臉.
「你……你怎麼了嘛,十香……」
「吵死了!不要跟我說話!反……反正比起我,你更加重視那個女孩吧……!」
「什……麼啊……?你在說什麼——」
士道驚訝地說完這句話後,十香開始焦躁地用腳踢地面.
「嗚……嗚……嗚嗚嗚嗚嗚——」
「等……嗚哇……!」
每踢一次,地面就會出現裂痕,並且漸漸凹陷.
士道到最後還是無法保持平衡,當場摔倒在地.
◇
「——通知AST全員.精靈有所行動了.確認反應後立即展開攻擊.」
全身被接線套裝所包覆的折紙,聽見了這道訊息.
「——了解.」
折紙如此回應.重新拿好裝備在雙手的對精靈格林機槍〈All Dist〉.
現在身上的裝備屬于遠程攻擊類型武器,主要功能是「能從對手射程外的距離,發射出大量子彈」.
一邊觀察〈隱居者〉現身的同時便開始下個不停的雨被隨意領域表面彈開的情況,一邊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建築物以及直接顯示在視網膜上的精靈反應.
一瞬間…．
——轟!伴隨著這個聲音響起,大樓的牆壁被吹飛,掀起一陣沙塵.
與此同時,投影在視網膜上的精靈反應亮起燈號.
「——射擊!」
就在隊長燎子下達命令的同時,包含折紙在內的全部人員一起扣下格林機槍的扳機.
發出轟隆巨響,幾百發子彈射進大樓內,揚起大量沙塵.
「…………」
折紙維持扣緊扳機的姿勢,眯起眼睛.
藉由隨意領域而變得敏銳的超視力,在沙塵中捕捉到高速移動的人影.
折紙沉默不語地向腦內下達指令.
與此相應,裝備在腳部的小型飛彈發射器立即展開,瞄准〈隱居者〉後從左右兩邊各發射出十發追蹤飛彈.
「——!」
穿越過對精靈格林機槍所發射出去的槍林彈雨之後,立即看見逼近眼前的追蹤飛彈.精靈——〈隱居者〉露出驚訝的表情.
「……!」
〈隱居者〉用雙手一拉,人偶立刻在空中翩翩飛舞,擺脫追蹤彈的追擊.
但是,就在此時,折紙以外的AST成員也已經捕捉到精靈的身影了.
後方出現追蹤飛彈,還有遭受來自各個方位發射出來的大量格林子彈攻擊.要全身而退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呀——」
就在折紙以超聽覺聽見猶如細小悲鳴聲的時候,全部子彈也在同一時間命中目標.響起巨大的爆炸聲.
雖然精靈穿在身上的靈裝應該能化解大部分的攻擊——如果是〈公主〉等級的話倒還說得過去,但是〈隱居者〉是絕對不可能毫發無傷.
事實上,已經確定巨大人偶從原先中彈的位置往下方墜落.
「——很好!不要停止攻擊呀!射擊!射擊!」
燎子的命令響起.但是——
折紙扣緊扳機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
因為精靈的身體與巨大的人偶漸漸從空間中消失.
「消失……了?」
不知是誰的聲音,傳進AST全體隊員的耳里.
精靈回到被稱為「鄰界」的異空間,就稱為「消失」.
以武力殲滅精靈是AST的目的.但是要完全擊敗擁有強大戰斗能力的精靈,其實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情.所以通常都會以「精靈的消失」來當成作戰的終點.
于是,陽光從云層縫隙傾泄而下.
敲打隨意領域的雨水嘎然停止.
「——全體成員,返回基地羅.」
「…………」
聽見燎子的聲音,折紙將槍口放低,解除備戰姿勢.
但是,就在折紙跟在燎子背後准備返回基地的時候——
「……?」
經由隨意領域強化過的視野中,折紙發現令人在意的事物,于是暫時降低飛行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