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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我穿上女裝變成天才少女的理由
「喔喔!那位就是被大家譽為萬能天才的古蘭德小姐啊?」
城堡的大廳中,到處都是贊歎聲.
「學問與藝術之國,維斯多利亞皇國的智慧!至寶!」
「皇帝竟然舍得讓她走!」
「這就證明了對方是多麼重視和我們艾倫國的結盟關系,維斯多利亞的皇帝陛下真是個胸襟廣闊又有誠信的人物.」
雖是夜晚,室內卻像白晝一樣明亮,挑高的天花板懸掛著幾盞吊燈,無數蠟燭放射出豔紅的火光.
在艾倫國高官達貴們交頭接耳地爭看萬能天才古蘭德小姐的好奇目光中,身穿豪華禮服的我像毛毛蟲一樣畏首畏尾,臉色發青地走進來.
「不過,大家都說古蘭德小姐有一頭燦爛耀眼的金發,炯炯有神的藍眼睛,像天鵝般纖細的脖子,是個稀世美女,我看了只覺得是個普通可愛的十七歲少女啊.」
「不不不,你可別被她的外表給騙了!古蘭德小姐一個人的能力,就比得上一百個學者,一千個商人和一萬個士兵呢.」
耳中聽到的是我從小到大聽慣的話.
沒錯,維斯多利亞皇國的古蘭德·道伊小姐確實是個萬能天才.
僅僅七歲就以滿分佳績奪得維斯多利亞皇國中央大學的入學榜首,十二歲已任職教授.
隔年,她在國立研究所里得到皇帝欽賜的研究室,同一年又兼任文化局的副局長.
如今她十七歲,除了學問之外,在政治,經濟,藝術,軍事方面也發揮過人的長才,簡直是個怪物.
這絕對不是評價過高或誇大廣告.
最驚人的是,關于古蘭德的一切評論都是事實.
不過,現在最嚴重的問題是,在艾倫國高官達貴們注視之下嚇得快要失禁的並不是萬能天才古蘭德小姐,而是她平凡的雙胞胎弟弟夏洛克·道伊,也就是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局面啦!
事情發生在一周前.
當時,我還住在維斯多利亞皇國的首都史瓦尼爾,身兼家管與落榜生.
我剛被面包店里打工的女孩芙洛莉甩了,哭哭啼啼地回家,卻看見那個家伙.
「嗨,你回來啦.你就是夏爾吧?」
外出時已經鎖上的門被打開了,明明是小偷卻長得一副高貴相貌的男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對著我微笑.
他的身形高挑而優雅,穿著黑上衣,黑背心,黑長褲,黑手套,從頭到腳一身黑,梳理服貼的頭發也是黑的,親切又有神的眼睛則是深藍色,乍看之下既理智又誠實.
夏爾是我的昵稱.
我的父親是生于西方歐蘭王國的商人,生于羅曼西亞王國的母親從我小時候就叫我夏爾,所以身邊的人後來也都跟著叫夏爾,而不是叫夏洛克或夏里.
但是,這種帶有菁英氣質的稱呼,一點都不適合在今年大學預備班考試中落榜的我.
是說我才剛失戀,這時卻有個人生勝利組的帥哥笑咪咪地出現在我眼前,真教人不舒服.
「你是誰?」
我滿腹狐疑地發問,他以更愉快的表情回答:
「喔,不好意思,我都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海穆·達貝格,是你姐姐的同事,擔任外交官.」
嘖,果然是古蘭德的熟人.他說他是外交官?原來是一級公務員.我看他隨便進我家家門,又是一副熟稔的態度,還在想他該不會是古蘭德的男友吧.但他不論長得多帥,古蘭德都不可能喜歡男人.
「要找古蘭德就去國立研究所或文化局啊,她幾乎不回家的,而且下周就要去艾倫國.皇帝下令要她去艾倫國當王室的家庭教師,報紙頭條都登出來了,你應該知道吧?」
艾倫國是位于西方的小島國,長久以來都處于鎖國狀態,不和其他國家建立邦變,但是在十年前左右,被稱為英雄王或神王的現任國王宣布開國,所以目前正在積極吸收外國文化.
今年春天,艾倫國和維斯多利亞皇國訂定盟約,為了表示友好,艾倫國便把教導王室子女的家庭教師之職賞,賜給皇國的天才少女古蘭德小姐.
也罷,我只是個靠著姐姐過活,毫無優點的凡人,別說是大學,連預備班都考不上,又被喜歡的女孩甩了,未來可望成為職業米蟲.對我這個不肖弟弟而言,那些事根本遙不可及.
「夏爾,我有事要找『你』商量.」
「找我?不是找古蘭德?」
「失禮了,夏爾.」
他伸出纖細的手指,摘去我的眼鏡,松開我紮起的長發,攏起我毛燥的劉海.
「喂!你在干什麼!不要隨便動手動腳!」
英俊的外交官仔細打量我驚慌的臉龐,點點頭說:
「嗯,應該行得通.」
「什,什麼行得通?」
「夏爾,這是幾根手指?」
外交官對我的抱怨充耳不聞,豎起手指說.
「兩根.」
「這樣呢?」
他又遠離一點.
「三根.」
「你的視力不差嘛,為什麼要戴眼鏡?」
「那是我的事!請把眼鏡還給我!」
外交官閃過我伸出的手,露出看似親切又誠實的笑容.
「夏爾,你很不錯呢.你的眼睛,鼻子,嘴唇,脖子和手腳,纖細的腰,白皙的皮膚,嬌小的身材,細細的聲音,都太完美了!一定沒有男人比你更適合穿古蘭德的衣服.」
「你在說什麼啊……」
我感到背脊發涼.竟然說我適合穿女人的衣服,難道他是變態?這就是所謂的少男情結嗎?
我驚恐退後時,變態外交官深深地歎一口氣.
「老實說,古蘭德失蹤了.」
「啊?」
失蹤?古蘭德失蹤?
「文化局的值班室桌上留了一張紙條,寫著『我不當古蘭德·道伊了,今後的事跟我無關』.這是兩天前的事.」
不當……古蘭德·道伊?
我愣一下,接著突然心跳加速,冷汗直流.
「那,那只是一時興起啦!不然就是惡作劇……你也知道嘛,古蘭德的思考方式和一般人有些差距……不,差距非常大……」
是啊,就算是古蘭德那種人,當所有人都在熱烈討論她要前往艾倫國的消息時,她怎麼可能這麼不負責任地失蹤嘛……
我很想這樣說,但我太了解古蘭德了.
她足個隨興所至的怪人,從來不顧慮別人,一向我行我素,說不定連皇帝的敕命都不看在眼里……
恐怖的是這種情況還比較有可能!太恐怖了!
「不過!以古蘭德的個性來看,她一定會若無其事地回來……」
我就像照鏡子的癩蛤蟆一樣緊張得汗流浹背,外交官海穆卻一臉嚴肅地打斷我.
「真是這樣就好了,不過,直屬皇家的情報局這兩天竭盡全力地搜尋,還是沒找到古蘭德的下落.」
「皇家情報局……」
事態已變得這麼嚴重嗎?
我頓時感到全身冰涼.
你到底在搞什麼啊!古蘭德!
「重點是時間有限,明天就是古蘭德該出發前往艾倫國的日子,明天早上無論如何都要讓她搭上開往艾倫國的船.」
「你,你貼得太近了……那個,可以跟艾倫國的國王說古蘭德小姐痼疾惡化,找藉口延期啊.」
「沒辦法.」
他馬上反駁.
「現在各國都很關注古蘭德去艾倫國的消息,這樣做恐怕會讓我們和艾倫國的關系產生裂痕.這是非常敏感的政治問題.」
「你,你的臉靠得太近了!那到底要怎麼辦嘛!」
不祥的預感在我體內緩緩上升.
我是個普通老百姓,又是剛失戀的米蟲預備軍,只是家里有個名人罷了.他該不會是要我……
腦海的角落突然浮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節,那些都是我在《趣味曆史故事》這本愛書看過的故事,像是稀世罕見的女騙徒冒充公爵之女嫁到別國,還有被稱為紅色軍神的歐蘭王國大英雄凱因路克,因為頭腦不好而找了槍手參加大學考試之類的……在看這些故事時,我還笑著吐槽「怎麼可能嘛」……
我貼在狹窄客廳的牆邊,抖得像是被貓緊迫的可憐老鼠,黑衣外交官卻露出清爽到令人頭昏的笑容說:
「夏爾,請你代替古蘭德去當艾倫國的王室家庭教師.」
腦袋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不行!絕對不行!」
我死命拒絕.
「雖然我們是雙胞胎,但古蘭德是女的,我是男的!」
「我知道,不過和眼前的國家大事比起來,這只是小事一樁.」
「別說得這麼輕松!這才不是小事!男人和女人可是完全不一樣耶!」
「喔?哪里不一樣?」
海穆很沒禮貌地從頭到腳打量我,歪著頭說.
「胸部啊!我沒有胸部啦!」
「古蘭德的胸部也不大,只要塞些東西就可以了.」
「我,我正在發育期,今後一定會繼續長高,體型變壯,還會長胡子,聲音也會變得低沉喔!不用兩年就會露出馬腳了!而且古蘭德是個天才,七歲就考上文化素養一流的維斯多利亞皇國最高學府榜首,而我十七歲還考不上大學預備班,怎麼可能代替她啊!」
槍手的腦袋比本尊更差,這才該吐槽「怎麼可能嘛」.
可是,外交官海穆說:
「有沒有可能,試過了才會知道.」
他帶著可說是清新的笑容把我推進馬車,在我腰間束上不知從哪戶豪門拿來的馬甲,在胸前塞了東西,給我穿上女士的禮服,還把我的頭發仔細抹上玫瑰香油綁起來.
「好,你看!簡直就像古蘭德本人親臨啊!」
出現在大鏡子里的是滿身荷葉邊和緞帶,身穿絹絲華服的金發女孩.
沒錯,我和古蘭德長得很像,長相如同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但我很討厭聽到別人說弟弟既平凡又缺乏氣勢,還為了遮住臉孔而戴眼鏡,留長劉海.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本來以為都十七歲了,自己應該會變得比較有男人味,結果還是這麼像古蘭德.為什麼我的皮膚這麼細致光滑!為什麼我是大眼睛,長睫毛!嘴唇又是粉紅色,驚慌發抖的模樣更是可愛到能激發別人的保護欲……我干麼看自己看得這麼入迷啊!
海穆以熟人的態度按著我無力垮下的肩膀,語氣親切地說:
「太完美了,夏爾,看來你真的可以勝任古蘭德的替身.所幸世人都不知道古蘭德有個雙胞胎弟弟,而且國王那群孩子之中,要繼承王位的王子日前才剛滿十一歲,最小的一位才五歲,這就像是去附近的小學教孩子初級數學一樣,你就當作是報酬優渥的打工吧.當然,維斯多利亞皇國的精銳情報員也會拚上尊嚴努力找出古蘭德,想必不用多久就會有收獲,大概半個月,不,以他們的經驗,智慧和行動力來看,你只要忍耐一個禮拜就夠了.」
「不要!給我回去!你這個擄人綁架,錯亂性別的變態官員!」
要我丟臉整整一個禮拜?別開玩笑了.
我像小孩一樣揮動四肢抗議,不過……
「如果古蘭德被認為是抗拒皇命擅自逃跑,一定會因叛國罪而關進監獄吧.」
「呃!」
「如果維斯多利亞皇國和艾倫國因此發生戰爭,不只是古蘭德,連你這弟弟都會被視為禍國殃民的罪人,只能躲躲藏藏地過日子.」
「嗚呃!」
「不對,或許姐弟兩人都會被吊死.」
「!」
這個黑心外交官掛著溫柔和善的笑容出言威脅.
「古蘭德是個天才,她八成會順利逃走,但是這樣無法彰顯國家威信,所以你一定會被當成古蘭德抓進監獄受刑.要麼是替人承擔叛國罪,要麼是以國賓身分在王宮過著奢侈的生活,你想當哪一種替身呢?就算是你這種平凡百姓,也應該知道選哪邊比較好吧,夏爾?」
你不是才剛說過,維斯多利亞皇國的情報局很優秀,很快就會找到古蘭德嗎?結果又說要抓我替她坐牢,這是不是有點矛盾?
不過我已經怕到不敢吐槽.
戰爭!坐牢!吊死!
這些想像畫面在腦海翻騰,讓我的胃緊縮到發痛(我後來才知道,原來這是馬甲造成的).
「呃……啊……耶,那就你做主吧.」
隔天,在笑容清爽的騙子海穆的嚴密監視下,船殷航前往艾倫國.
這是我第一次搭船,暈得好難受.
在一個禮拜的航海期間,我每天都關在房里嘔吐,因為吐得太厲害,好像整個身體都被掏空了,我甚至擔心自己會變成乾癟的木乃伊.
上岸之後,改搭馬車到達艾倫國的王城.王城外圍繞著幾層高聳的牆壁,直到城堡門口都有持長槍的衛兵列隊守護.
走進城堡後,牆邊也站著衛兵,氣氛十分肅穆,好像只要我們有任何可疑的舉止就會沖過來,令我走得膽戰心驚.
現在,我們正走到一座寬敞大廳的中央.
我穿著連身裙,以天才少女的身分走著.
嗚嗚嗚嗚嗚,胃被束得好難受.不對,前後左右都束得好緊.這馬甲好像是用鯨魚骨做的,真是酷刑啊,我的肋骨都快被壓斷了.繩子緊緊地綁在背後,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條火腿.
還有這件裙子!為了塑造出蓬起的曲線,里面有好幾層襯裙,可是好重!簡直像腰上吊著一圈鉛塊!點綴著天鵝絨緞帶和花朵的鞋子也太小了,每跨出一步好像就快要裂開,細細的鞋跟害我走得搖搖晃晃.
為了維斯多利亞皇國的顏面,宮廷賜下了適合晉見艾倫國王一家的最高級衣裝和鞋子,外交官海穆還一臉得意地說「就算是鄉下的女工,穿上這身衣裝都會變成公主」,但是我這個「男人」干麼要變成公主啊～～～～～～
「沒問題的,怎麼看都是個可愛的女孩,要是在街上看到你,我一定會去搭訕.」
海穆在一旁愉快地對我說著悄悄話,我只覺得被男人搭訕太惡心了.啊啊啊啊啊啊,我開始頭暈目眩,視線變得模糊.
在別國的王城里讓一大堆不認識的叔叔品頭論足,我纖細的神經都快繃斷了.
因為,我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多人的注目.
我小時候就常被人說很樸素,很不起眼,懷著必死決心向初戀對象小學同學克勞莉絲告白的時候,她還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問我「你是誰啊」.
咦?前方怎麼有個挺著大肚子的叔叔一臉凶惡地瞪著我?看那威嚴十足的容貌,還有比旁人更隆重,更豪華的衣服,難道他就是國王?
他……他不歡迎我嗎?那雙眼睛好像在說「我討厭你,給我滾回去」.
不,艾倫國的國王應該很年輕啊.還是說治理國家的重責大任比我這老百姓想像的更辛苦,所以才會末老先衰?
我正感到愕然,有個爽朗的聲音說:
「歡迎來到艾倫國,能夠請來天下知名的萬能天才,身為國王真的很高興,古蘭德小姐.」
咦?聲音和長相搭不起來耶.
是說那個叔叔的嘴巴明明一直緊閉著……
我慢慢轉動視線,接著看到一個人穿著比那叔叔更富麗堂皇的長衣,邊緣綴有毛皮的披風,身段十分優雅……
我睜大眼睛,呆呆地張著嘴巴.
怎麼會美成這樣?
這是國家收藏的藝術品嗎?還是文化遺產?
即便用這麼誇張的詞彙形容也不為過,超乎常人的美麗臉孔出現在我眼前.
在頸後寬松紮起的銀色長發輕柔地披垂在富有光澤的藍色衣服上,如石膏像一般光滑潔白的肌膚,完美曲線描繪出來的細致臉型,優美的眉毛,令人想起北方海洋的蒼藍眼睛,帶著迷人微笑的嘴唇.
每個部分明明都很女性化,合在一起卻絲毫沒有柔弱的味道,全身散發著耀眼的威嚴和領袖魅力.
『艾倫國的席撒爾王,擁有神一般的美貌.
如同蒼藍和銀白的龍神從天而降.
只要看一眼,就會為那過人的美貌和高貴懾服.』
我在報紙上的社交版看到這番形容時,還忍不住笑了:心懇「本人多半是個自戀的娘娘腔大叔吧」.是是是,美如天仙的國王嘛,就像每個被說是「美如天仙的○○」一樣可疑.
我還曾這樣批評過那番贊美,現在,卻被他的美貌嚇到腳軟.
這個人到底幾歲?根據國立圖書館收藏的《世界王室辭典》,他應該超過三十歲了,難道這個閃亮亮的東西是怪物?還是異形?
我在鏡中看到打扮成古蘭德的自己,還覺得「哇,真漂亮,如果這個人不是我自己,真想交往看看」,但是和這位國王相比,我根本連蟋蟀都不如,不,應該說是螞蟻,不,是水蚤.
我看得瞠目結舌時,挺著大肚子的叔叔還是一直瞪著我,我見狀才回過神來.
「拜,拜拜拜拜見國王陛下,我是古蘭德·道伊.能獲賜這麼崇高的職務,真是令我五內翻騰……不,銘感五內.」
我拉起裙擺,屈身行禮.
啊啊啊啊啊,我好像快被馬甲和緊張感壓垮了.
在這種美男子面前穿女裝!還是連男人都比不上的女裝打扮!哇啊啊啊!丟死人了!
席撒爾王的身邊圍繞著一群孩子.這些教養良好,一看就知道是王室子女的孩子們,在父王的示意下依序向我打招呼.
「我是大王子龍樹·漢·海茲,很高興有機會學習維斯多利亞皇國曆史悠久的文化.」
黑發藍眼的王儲挺起胸膛,板著面孔,大聲說道,感覺就像練習很久似的,語氣強而有力,卻顯得不太流暢.看到他表現出十一歲男孩應有的好勝和緊張,反而令我松一口氣.
「我是大公主,聖羅·希薇恩.」
拉著裙擺優雅行禮的這位,則是遺傳了父王的美貌,擁有柔順銀發和神秘紫色眼睛的稀世美少女.哇,好像洋娃娃喔!
她死氣沉沉的眼神和表情也很像洋娃娃.
手臂,脖子,還有稍微顯露的腳踝都很白皙,纖細.
我記得大公主是九歲……她將來一定會被《世界王室辭典》列入美麗公主排行榜.話說回來,為何這家人都長得這麼好看?
我正癡癡望著大公主時,有人拉了拉我的衣擺.
我低頭一看,兩位有著像麥穗般金發,綁著雙馬尾的可愛女孩,用藍天一樣的藍眼睛仰望著我.
「哎呀,就算聖羅姐姐很漂亮,也不用看到眼睛發直吧?我是二公主更紗·洛薇涅,聽說古蘭德小姐是天才,頭上還長了角呢,原來是這～～～～麼普通.」
「普通」這個詞彙刺痛了我的心.
『弟弟雖然長得很像姐姐,但是一點氣勢都沒有.』
『夏爾感覺好普通喔～』
這種話我早就聽過很多次,所以我自己也很清楚,嗚嗚……
我正在低潮時,和更紗公主長得一模一樣的另一位公主又說:
「我是三公主織繪·里貝妲.我還聽說古蘭德小姐的背上長了翅膀呢!」
她興高采烈地說.
「眼睛會射出七彩光線!」
「還會從嘴巴噴火,把敵人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
「角現在藏起來了嗎?改天偷偷讓更紗和我看嘛!」
兩位公主從左右兩邊拉著我的衣擺,一臉期待地央求.
真正的古蘭德或許真的可以長出角和翅膀,但我沒辦法啦!
我實在不知要怎麼回答,此時海穆露出誠懇的笑容說:
「古蘭德的角和翅膀,就像金色雪花和七葉幸運草一樣稀罕,沒辦法常常看到喔,連我這個同事都沒見過呢.不過,兩位公主今後兩年都會和古蘭德在一起,或許有機會看到她長角的樣子.」
「哇!好期待啊,織繪!」
「是啊!我們的視線隨時隨地都不能離開古蘭德小姐喔,更紗!」
雙胞胎公主互貼著掌心,興奮地又叫又跳,兩人的金發像兔耳朵一樣甩來甩去.
海穆,你是在干麼啦!怎能跟八歲小女孩開這種玩笑!而且,她們說隨時隨地都要盯著我耶!
我憤恨地瞄著海穆,他卻假裝沒看見,反而恭恭敬敬地牽著躲在姐姐們身後的小男孩,把他帶到我面前.
「古蘭德,這位是二王子,真·克里夫特.」
「……」
褐發綠眼的王子愣愣地抬頭看著我,他和大公主聖羅那種如雕像一般冰冷的漠然態度不一樣,比較像是恍神.
「你,你好,真王子殿下.」
「……」
毫無反應.
五歲的孩子都是這樣嗎?他一定搞不懂這是什麼情況吧.
呃,大王子是龍樹,大公主是聖羅,二公主和三公主是雙胞胎姐妹更紗和織繪,二王子是真……
哎唷!我的腦袋亂成一團了.
古蘭德就是被找來當這些孩子的家庭教師啊……我該教這些王子公主什麼呢?教他們怎麼計算小費,或是講些稗官野史嗎?
龍樹王子一臉不悅,聖羅公主面無表情,更紗公主和織繪公主一直吵著角和光線之類的事,真王子根本像是睡著了.家庭教師的工作,我真的做得來嗎?
我越來越擔心,胃也痛了起來,這時國王對我露出優雅的笑容說:
「王後前陣子剛生下第六個孩子,目前正在專心調養.她也很想見見古蘭德小姐呢.」
對耶,的確沒看到王後的身影.
正確說來,這座大廳里除了我之外,看不到第二個年輕女性……是說我也不是女性啊!
我正在吐槽自己時,國王突然朝我貼近.
他竟然,竟然緊握住我的手!
國王突然做出這麼親密的舉動,我慌得心髒幾乎跳出來,眼睛也瞪得跟銅鈴一樣大.
哇啊啊啊啊啊!我,我被男人握住手了——好惡心,這家伙是怎樣?對我有興趣嗎?不對,應該只是想在家臣和維斯多利亞皇國的使者們面前表示他的善意,不過一國之王做出這樣的動作,會不會太輕浮?
「我也代替王後歡迎你,古蘭德小姐.別只是教導孩子們,請你也務必當我的老師.」
呀啊啊啊!我不是古蘭德啦～～～～～～
我只是愛看報紙八卦版和社交版和《趣味曆史故事》,嘲笑那些天才或高官達貴或名媛在私底下的惡形惡狀的壞心小老百姓兼米蟲預備軍!
我汗流不止(是說你快點放手啦!你這個色狼國王),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
「為……為了不辜負陛下的期待,我會努力『滴』.」
◇◇◇
我果然沒辦法當古蘭德的替身.
結束了緊張尷尬的見面儀式,被帶到為我准備的房間,只剩自己一人時,我盤腿坐在床上猛搔頭.
「竟然說『我會努力滴』,滴什麼滴啊……大家都在偷笑啦.」
一想起那件事,我的臉就熱得快要冒火.站在旁邊的海穆好像搗著嘴巴,肩膀抖個不停;國王仍然握著我的手,但嘴角也在微微抽動.
真想回家.
這房間大到可以把我家整個塞進來,待在這麼豪華的房間根本靜不下心.維斯多利亞皇國的情報局真的靠得住嗎?他們什麼時候才會把古蘭德帶來?古蘭德到底去哪里?
我從小到大都沒搞懂過古蘭德的想法,她動不動就離家很久,都不先交代一聲,在家的時候也盡做些怪事,像是為了新發明的藥物進行人體實驗,叫我喝下黏糊糊的可疑液體,還有令人不停打嗝的藥:或是拿我來練習催眠術,害我以為自己是驢子,嘶嘶叫著跑上大街;還有我明明很健康,她卻說要幫我做手術前的預演,突然幫我動起手術.
話雖如此,若是她得知唯一的弟弟成為自己的替身,就算是腦袋回路和常人差距一百九十度的古蘭德,也會覺得過意不去,立刻飛奔而來吧……真的會嗎?
當我的不安達到顛峰的時候,「軋」的一聲,門打開了.
我急忙並攏雙腿,端正跪坐,拉平裙擺,又梳了梳頭發.
門外傳來憲憲率宰的聲音……難道是小偷?不對,這里可是王城……啊!既然是王城,該不會是刺客吧?
為了阻撓維斯多利亞皇國和艾倫國結盟,其他國家派刺客來謀害古蘭德的性命……我在報紙上看到的連載小說「黃昏的卡爾巴那帝國!雙面間諜公主」里就有這種情節!
不過,我從門縫中看到的是有著飄逸金發,湛藍眼睛的小女孩——織繪公主和更紗公主.
「哎呀!被看到了啦!」
「真是的,都是因為更紗弄出聲音.」
「哪有,足因為織繪把頭探出去吧.」
呼……原來不是刺客.
「那個,兩位公主找小民……民女,有什麼事嗎?」
我差點說成「小民」,急忙改口說「民女」.
雙胞胎公主們可愛地吐了舌頭,小跑步過來.
「對不起,古蘭德.」
「我們本來只想悄悄『觀察』.」
「觀察我頭上的角嗎?」
你看吧,海穆.我就說八歲孩子會把玩笑話當真.
「我們的確也很想看那個.」
「呃……」
兩人突然害羞地紅了臉,動作變得扭扭捏捏.
「嗯……我們對古蘭德很好奇.」
「我們很想知道古蘭德是怎樣的人.」
咦!難道我很有女人緣?什麼嘛,原來我挺有魅力的,一下子就吸引兩個女孩……等一下,我現在可是「女」的,而且我又沒有戀童癖.
更紗公主和織繪公主靦腆地望著我,表情可愛得能把所有戀童人士迷得神魂顛倒,簡直是天使.搞得我都有點小鹿亂撞……不,我絕對沒有那種邪念!
其中一位天使扭扭捏捏地說:
「因為……古蘭德就要變成我們的母後了嘛.」
啊?我們的母後?
「我還一直擔心古蘭德會很凶,或是會欺負繼女呢.」
「不過古蘭德一點都不像天才,又很可愛.我對更紗說過,如果是古蘭德的話,我願意叫『母後』喔.」
古蘭德要嫁人?
天底下竟有能接受那種怪胎的奇男子?
這個奇男子還有孩子,而且職業是國王?
呃……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等……等一下!我不太了解你們說的話,國王陛下不是有王後嗎?就是你們的母親啊.」
席撒爾王疼愛妻子的程度,在報紙社交版上是出了名的,聽說他愛妻愛到舍不得讓王後走出城堡一步.
公主們突然垂下眼簾,露出難過的表情.
「……母後在生下真以後就死了.」
「!」
「真那麼不愛說話,就是因為母後不在了.父王打從心底深愛母後,一看到真就會想起母後過世的事,所以一直回避著真……」
兩對藍眼睛立刻淚水盈眶,我不禁大感混亂.
「可,可是,陛下說過王後剛生了第六個孩子,正在調養中耶.」
「是啊,在南邊的離宮,從『五年前』到現在.」
「什麼!」
「父王是這樣想的,他一直認為毋後還活著.」
公主們真的開始哭泣.
這種類似報紙連載小說的劇情是怎麼回事!
艾倫國的王後在五年前已經死了?
「嗚……大臣們也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討論之後決定幫父王迎娶新王後,所以才會把古蘭德找來.」
找古蘭德來當一國的王後!
國王也知道這件事嗎?
古蘭德雖是天才,但她也是不適合戀愛或結婚的冷血動物……
咦?現在說的古蘭德……就是我吧?
所以……我要結婚了?
下一瞬間,我忍不住放聲大叫.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叫我去當那個美如天仙的國王的王後嗎?
第二回 因為我戀愛了
叫我當國王的新娘!
天使般的公主們用小手擦著眼淚,一臉盼望地抬頭看著驚恐的我.
「因為父王那麼英俊又聰明,大家都說他像神一樣,母後生前也被人稱為女神,普通的女人沒辦法當父王的王後,大臣和國民也不會接納的.」
「這點古蘭德就沒問題了,因為你是天才嘛,和父王很相配.」
「是啊,雖然長得比父王差,不過別國一定找不出長角和翅膀的王後.」
「而且父王好像對古蘭德一見鍾情呢.」
我只能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兩位公主想太多了,那麼美的人怎麼會看上我這種恐龍呢.」
笑著敷衍過去吧,現在只能這麼做.我的腦袋一片混亂,完全無法思考.
「可是,父王看著古蘭德的眼神好迷蒙喔.」
啊!這麼說來的確是!那眼神真是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父王第一次用這種眼神看母後以外的人呢.」
是,是這樣嗎?
「他還握住你的手.」
的確,我也覺得那種舉動太過親昵,而且摸的動作又很肉麻!
「古蘭德,你知道嗎?在艾倫國里,男人很少握女人的手,因為握手就代表要和對方攜手共度一生,未婚男女一起跳舞時也不會摸對方的手,就像這樣……」
更紗公主和織繪公主說著便跳起舞來.附荷葉邊的裙擺輕輕飄起,兩朵粉紅花朵一起旋轉.戀童人士一定很喜歡這種動作,但我根本看不進眼里.
原來握手有這麼重大的意義!
席撒爾王喜歡「我」?
我要成為艾倫國的新王後……
「我和織繪都贊成古蘭德當我們的新母後.」
「龍樹哥哥和聖羅姐姐可能會反對,不過更紗和我都會站在古蘭德這邊.」
「所以古蘭德也要喜歡我們和父王喔,然後,有機會要讓我們看你的角.」
「還要一起在庭園野餐.」
「我還會告訴你松鼠的巢在哪里,很可愛唷.」
公主們拉著我的裙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
那雙藍眼和圓潤的臉頰充滿光輝,好像真的很高興有了新母後.
「不要輸給龍樹哥哥喔,古蘭德.」
「加油,古蘭德.」
雙胞胎天使可愛地比出握拳的姿勢鼓勵我,然後就啪噠啪噠地跑出去了.
我從頭頂到腳底都冒出雞皮疙瘩,全身冷汗直流.
開什麼玩笑!要我扮女裝當家庭教師已經很勉強,怎麼可能再去當王後啊～～我是男的耶!男人該有的東西我都有!
我沖出房間.我一定要向海穆嚴正抗議!我可沒聽說我還得當王後喔!啊啊,雞皮疙瘩要冒出來了!薄麻疹要發作了!
但是……
「海穆大人已經回國了.」
「咦咦!」
我被丟下來嗎?只有我獨自一人?這麼快?
我被騙了——這句話像閃電一樣貫穿我的腦門.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我就要去當王後了!在床上衣服一脫就會曝光!絕對會當場曝光!這麼一來,我鐵定會因欺君之罪被吊死……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啦!我才不想跟男人上床!更不想被吊死!
現在去追海穆的話,或許趕得上出航的時間.雖然我不知道港口在哪里,但是現在如果不逃,就要先和男人結婚再被吊死!
對!快逃吧!非逃不可!
從走廊出去或許會被人撞見,所以我回到房間,打開陽台那一側的窗子,攀著欄杆往下爬.
但我爬出去以後才發現,這里是五樓.
往下一望,被月光和窗內灑出的光線照亮的草皮和噴水池距離好遠,這景象令我血色盡失.
呀啊啊啊啊!掉下去一定會死!
我死命抓緊欄杆,裙子被風吹得翻飛,頭發瘋狂地拍擊著臉.
為什麼我不先換掉禮服呢?
裙子里灌滿風,我快要像氣球一樣飛走了.
現在後侮已經太晚,與其爬回去,不如繼續往下爬,這樣失足滑落的機率還比較小,而且我這米蟲預備軍的臂肌和腹肌也沒有力量再往上爬.
被吊死一定很痛苦,但是摔斷脖子好像也很痛,我都不要啊啊啊!
可是,我的手臂漸漸麻痹,腳也快要沒有知覺.
咦?奇怪?怎麼有一股煙從那邊的窗子冒出來?
白蒙蒙的,又很暖和……難道是失火嗎?
在這種緊要關頭,沒空再去管別人家的火災了,但我實在無法坐視不管,所以像青蛙一樣緊貼牆壁,爬向冒煙的窗口.
原本以為是濃煙的柬西,原來是蒸氣,
窗邊有個裝滿熱水的浴缸,里面躺著一位很眼熟的男孩.
哇!
窗戶發出「喀」的一聲,男孩立刻站起來,望向我這邊.
在蒸騰的水氣中,男孩全身赤裸,一臉震驚.
我貼在窗上看著這一幕.
想必我的禮服早已在爬下時弄得亂七幾糟,破破爛爛,綁好的頭發多半也已松開,變得披頭散發.
順便一提,由于平日缺乏運動,我現在大概是氣喘籲籲,雙眼發紅.
我就這樣一邊喘氣,一邊看著那個光溜溜的男孩——艾倫國的王儲龍樹王子——滿臉通紅,挑起眉梢,臉頰抽搐的模樣.
然後……
「無,無禮之徒!」
龍樹王子像煮熟的章魚一樣面紅耳赤地大喊.
「哇啊啊啊啊!對,對不起!」
我慌張地往下滑落.
但是,沒有地方可以踩.
與其說滑落,這樣還更像是摔落……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死命用右手抓緊陽台欄杆,身體像鍾擺一樣搖蕩.這就叫做「生死關頭」嗎?唔唔唔……我得試著跳到下方的陽台上才行.
雙手放開,但是身體擺蕩得太過頭,我沒有落在下方的陽台,而是沖向窗戶.幸好窗戶是開著的,我才沒有撞上玻璃.
噗通!
水聲響起,我全身都濕透了.
哇!好冷!房間里怎麼會有池子?
衣服浸水之後變得好重,把我拖進水中……我快被女裝害死了!
我一時之間驚慌失措,站起來才發現水只到膝蓋,頭發和衣袖還在不斷滴水.
我撥開貼在臉上的頭發,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池子,而是裝滿冷水的浴缸.
而且,浴缸里還有人!
彷佛以月光紡織而成的銀發,晶瑩剔透的白皙肌膚,纖細的手臂和脖子,形狀像花瓣的嘴唇,如紫水晶一般的澄澈眼睛.
神似美麗父王的九歲美麗公主.
聖羅公主像洋娃娃一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
我發出無聲的哀號.
才剛擺脫大王子的入浴畫面,竟然又好死不死地掉進大公主正在洗澡的浴缸.
我跟浴室為什麼這麼有緣?難道我和浴室之間綁著命運的紅線嗎?
不,現在不是逃避現實的時候.
就算只是九歲的女孩,到了這年紀也會說「人家不要跟爸爸一起洗澡」.雖說這是意外,但和九歲女孩一起泡在浴缸里的狀況還是很糟糕,如果被當作色狼帶到法庭上,鐵走立刻敗訴.
「那,那個,小民……民女不是色狼,這是有理由的……」
我遮著臉拚命解釋,聖羅公主卻沒有任何反應.
她不喊也不叫耶?
我從指縫之間偷瞄,發現那雙清澈的眼睛筆直地盯著我.
「……」
「那個……」
「……」
「呃……」
我自個兒陷入驚慌,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聖羅公主終于開口了.
「……老師不脫衣服嗎?」
清脆可愛但缺乏起伏的平淡聲音問道.
老師?啊,是說我嗎?
「……還是說,在老師的國家都是穿著衣服洗澡?」
「不,不是,維斯多利亞的人在洗澡時也是會脫衣服的.啊,據說第十七代皇帝吉克哈特在洗澡時都堅持穿著袍子,不肯露出身體,所以嚴格說來也不是……呃,這件事跟他沒有關系啦.」
我結結巴巴地回答.這孩子為什麼可以如此冷靜?
全身赤裸的時候有人從窗外闖入,一般來說都會嚇到吧?都會疑惑吧?都會警戒吧?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討論起洗澡風俗啊!
公主認真地說:
「……那請脫衣吧.」
「咦咦咦!可是!那個!脫了會有很多麻煩的!」
「為什麼?我們都是女生啊.」
「是女生你就不在乎嗎?你可以在今天剛認識的人面前脫光光嗎?」
「……是的.」
她平淡地回答.
拜托你多在乎一點啦!連你哥哥都用雙手遮住身體,面紅耳赤地大喊「無禮之徒」耶!難道女生對于同性都是這麼開放嗎?其實我也聽說過女校宿舍的情形都滿誇張的……
「……如果老師像吉克哈特皇帝一樣習慣穿著衣服洗澡,那也是個人自由,我沒必要多說什麼.」
「沒,沒錯!小民……不,民女最喜歡穿著衣服洗澡!」
哇!我已經說錯第二次了!
聖羅公主依然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柔順的銀發除去裝飾的緞帶和發夾,發辮也已解開,如夢似幻地在浴缸中漂蕩.
水滴從纖細的下巴和長長的睫毛滴落,流到白嫩的胸口上.
沾著水滴的肌膚好潔白,沒有一點瑕疵,就像是以冰雪制作的人偶,或是棲息在水中的精靈.
呃……我可沒有戀童癖!絕對沒有!
我喜歡的是笑容甜美又溫柔體貼的十六,七歲女生!
可是,我的腦袋熱得幾乎冒煙,心髒也狂跳不止.
不,這絕不是因為我有戀童癖,而是這個孩子太特別.可能是因為她眼神冷淡,或者只是因為沒穿衣服,才會顯得格外成熟性感.
更糟糕的是,她對我毫無戒心,卻又不知為何一直用頗感興趣的眼神盯著我.
很不妙!如果繼續待在她面前,或許會讓我萌生出異樣的癖好.在穿著女士禮服的情況下,如果下半身出現什麼反應,無庸置疑是個變態.
而且,這洗澡水好冷.
仔細一看,水面還漂浮著冰塊耶!為什麼她一點都不在意?我已經冷到牙齒打顫了.
「我,我我我我的身子已經泡得『夠暖』,先告辭了.喔呵呵.」
我從浴缸爬出,揚起大片水花.
對了,我正在逃亡,現在沒空被一個九歲女孩搞得驚慌失措.
但是……
「……老師.」
「!」
冷冷的小手抓住我的手.
「有,有什麼事呢?」
「……老師難道不是……專程來見我的嗎?」
她仍然面無表情,疑惑地歪著頭說.
「咦?不,不是的.」
這孩子果然怪怪的.
哪有客人會在主人洗澡的時候來浴室「拜訪」?這根本是色狼吧.
「……是嗎?」
「那麼小民……不,民女就此告退,打擾了.」
啊啊,我又說錯啦!趁著還沒露出更多破綻的時候快溜吧.
不知怎的,聖羅公主好像露出遺憾的神情,是我多心嗎?不對,我干麼回頭啊!
聖羅公主又開口了.
「……老師,腳邊有肥皂.」
「啊?」
我正覺得疑惑時,腳底突然滑一下,身體往後倒去.
原來天花板上有壁畫啊……是龍和月亮和少女……畫的是神話故事,技巧真是高超……我還在想著這些事,下一瞬間,腦後發出「叩」的聲音,我隨即感到強烈的暈眩.
我的後腦猛烈撞上浴缸的邊緣.
現在絕對不能昏倒!撐下去啊!
你一定可以撐住的!夏洛克·道伊!
但是頭腦已經麻痹,意識漸漸模糊.
啊啊啊啊啊啊……我接下來會變成怎麼樣呢?
◇◇◇
好溫暖.
有著太陽味道的柔軟束西裹在我身上,感覺真舒服.
耳邊傳來清脆的歌聲.
「龍看守著七道門.
孕育生命的水門.
以神為名的光門.
包容一切的地門.
燒盡靈魂的火門.
傾訴愛情的花門.
召喚結束和開始的夜門和晝門.
每一扇門都有龍看守.
所以安心地睡吧:心愛的寶寶.」
啊啊,好美的聲音……既婉轉又清澈,而且好溫柔.
我想知道是誰在唱歌,睜開眼睛一看……
「啊,你醒了?」
有個十六,七歲的女孩用溫暖的眼神凝望著我,臉上掛著微笑.
哇……好可愛!
我還沒搞懂狀況,那笑容卻令我不禁看呆.
比起漂亮性感的女孩,我更喜歡這種親切又帶有庶民味道的女孩.
盯著我看的女孩感覺好親切,好可愛,完全切中我的喜好.
她比我更纖細嬌小,神情坦率又溫柔,動作像小鳥一樣輕柔,烏黑亮麗的長發在腦後紮起,黑洋裝的外面套著一件白色荷葉邊圍裙.
是女仆?我們家有女仆嗎?難道是古蘭德雇用的?
真想交個這樣的女朋友……可以手牽著手一起去公園散步……
「老師撞上浴缸昏倒了,這里還會痛嗎?」
我一起身,她便輕輕撫摸我的後腦說道.
這輕柔的撫摸的確很舒服,但也突然把我拉回現實,令我大驚失色.
對了!我在聖羅公主洗澡時掉進她的浴缸,遺踩到肥皂滑倒.
這里是哪里?
和我住的客房一樣豪華,所以我還在城中嗎?
我看看自己的衣服,是女用的白色睡衣.哇!有人幫我換衣眼了!
「是,是,是,是誰把這衣服……」
「……是我.」
聽到這漠然的聲音,我猛然轉頭.
聖羅公主站在一旁,當然不是裸體,而是已穿戴整齊,頭發也綁得很漂亮.
「……因為老師昏過去,我先幫老師換衣服……才叫人過來.」
她用紫水晶一般的眼睛看著我,冷冷地說道.
「一,一定很辛苦吧?」
「……的確.」
「這,這樣啊!可是,那個,你當時……」
你看到了我的「裸體」嗎?
我很想問,但是問不出口.
聖羅公主的表情還是像人偶一樣,看不出任何情感.如果她發現我是男的,不可能這麼冷靜吧?
所以說,她在幫我換衣服時,或許刻意不看我的身體?
就當作是這樣吧.
雖然心里七上八下,但我只能先向聖羅公主道謝:
「謝謝,聖羅公主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客氣.」
她仍然用平淡的表情回答.
這孩子真的只有九歲嗎?九歲女孩的表情不是應該更豐富嗎?
聖羅公主彷佛對世界上的一切都沒有興趣,這點和古蘭德倒是挺像的.
話雖如此,她卻沒有撇開視線,還是一直盯著我.
「……對了,老師為什麼會穿著那身打扮爬進我的窗戶呢?」
「!」
我的心髒差點停止.
竟然在這種時候問這個問題!她是故意的嗎?一定是故意的吧?
「那個,那那那那那那是因為……我對城堡還不熟,一不小心迷路了,不知怎的就爬出陽台,演變成攀牆的狀態……」
好,好難受……
哪有人會相信這種說詞?但對方只是個孩子,說不定真的會……
我戰戰兢兢地偷瞄聖羅公主,她還是一臉漠然,像是在說「別把我看扁了」.
哇啊啊啊啊啊!果然行不通嗎?
這時,有個清澈的聲音說:
「哎呀,真是難為你了.」
女仆用充滿同情的眼神看著我.
「正如老師所說,這座城堡太大,我到現在也還會迷路呢.」
「真,真的嗎?」
她相信了!而且還很可愛地握住我的手,說得這麼誠摯.
「是啊,有一次大雪天我在城外的森林迷路,快要凍死的時候才被發現;還有一次在更衣室迷路,被鎖在里面半天;還有一次本來在擦東塔的窗戶,卻不知為何在西邊的酒窖里扭傷腳;還有一次想上屋頂曬棉被,卻和棉被一起摔到蘋果樹上.」
真虧她有辦法活到現在.
「老師一定也很害怕吧?我非常～～～～能夠理解.啊啊,真可憐.」
女仆說得熱淚盈眶.
「是陛下要我來照顧古蘭德老師的.我自己也想來,所以覺得很高興.今後我會更加注意,讓老師不再迷路,可以安心在城里走動.」
「謝,謝謝你.」
雖然育點冒失,卻是坦率溫柔的好女孩.
我感動得快要流淚了.
啊啊,真想和這女孩在公園約會……但我只能想到穿女裝的我和女仆打扮的她走在噴水池邊的景象,不由得垂頭喪氣.
「老師睡了很久,是不是餓了呢?想吃些什麼嗎?無論是稀飯,湯還是三明治,我都可以立刻做.」
「你要做給我吃?」
「是的,但不知道是否合乎老師的口味.啊,我特別擅長做甜點,也很會泡紅茶.」
女仆紅著臉頰,害羞地說.
啊啊啊啊啊,真的好可愛喔!那含蓄的動作和眼神讓我不由得心蕩神馳.
「那就甜點和紅茶吧,也要三明治.」
我厚著臉皮點一大堆東西.
「好的.」
女仆清純地笑著回答.
這種對話真不錯.
「我很快就回來.」
女仆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我害臊地看著她離開,然後突然驚覺.
聖羅公主冷冷地望著我.
「……」
「哈哈……哈哈哈……真,真是給公主添麻煩了.」
「……不會.」
「那個,我的胸部很小吧?因為太扁平,還經常被當成男生呢,不過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女生,平時我都用五片胸墊喔!」
我這些話是不是太過多余呢?
「而且,胯下還被蟲子叮得有點腫!」
「胯下?」
「哎,哎呀!我太失禮了,請,請當作沒聽到!」
冷靜點,快冷靜下來啊,夏爾!別對女孩子提什麼胯下的事,換個話題吧!
「剛才的女仆滿可愛的呢.」
「……是啊.」
「黑發在艾倫國很少見吧?」
艾倫國的人民基本上都是金發碧眼,黑發就代表來自外國.
「……最近不一樣.父王喜歡外國人,城里也錄用很多外國人.」
哇!我還以為她是個遲鈍的孩子,原來滿聰明的……這不像九歲小孩的發言耶,難道王室的孩子都是這樣嗎?
「……古蘭德老師.」
「是,是的!」
「……我想請問老師一件事.」
「!」
這,這這這,這次又是什麼事?
聖羅公主沉默地盯著采取防備姿態的我,然後說:
「……還是算了.」
她的語調之中不帶抑揚頓挫.
什麼啊?這樣會害我很妤奇耶.難道她在欺負我?這是惡整老師嗎?
我正在害怕時,女仆回來了.
「久等了,古蘭德老師.」
開朗的聲音令房內的氣氛瞬間好轉.
銀推車上放著茶壺和茶杯,三明治,小小的水果塔,加入番茄和橄欖做成的磅蛋糕.
女仆笑咪咪地將紅茶倒入茶杯.
「來,請用.」
「哇喔,我開動了.」
我立刻咬一口三明治,里面夾著小黃瓜和火腿,黃芥末的味道頗重,卻有淡淡的甜味,非常好吃.
聽到我的贊美,女仆開心地紅了臉.
「謝謝,請慢慢享用吧.」
「嗯.」
我贊不絕口地說著「好美味」或是「太棒了」,女仆每次聽了都會露出微笑.
好像在過新婚生活,如果我不是穿著女裝就好了……
「對了,我在睡夢中聽到歌聲,那是你唱的嗎?」
聽我這麼問,女仆害羞地說:
「是的.不好意思,吵醒老師了.」
「沒這回事!你的聲音非常好聽!我從沒聽過這麼美的歌聲!」
我如此斷言,女仆更是害羞地紅透了臉,縮起身子.
「哪里……古蘭德老師來自學問與藝術之國維斯多利亞,一定聽過很多好音樂,請別跟我說客套話.」
「這不是客套話,你的歌聲比維斯多利亞皇國的知名歌手更美麗動人喔.」
她聽了扭扭捏捏地露出微笑,嘴唇如花一般綻放.
「那,那個……我很開心,謝謝.聽說維斯多利亞皇國的人民從小就會學習歌唱和演奏,古蘭德老師喜歡演奏什麼樂器呢?」
我一邊陶醉地望著她那清純的笑容,一邊回答:
「呃……偶爾會搖雪莉鈴.」
話一出口,我的臉紅了.
雪莉鈴,在手腕能穿過的小圈上嵌著七個鈴鐺,這是連小孩子都會用的簡單樂器.我生長于樂風盛行,每到假日通常會全家人合奏樂器的維斯多利亞皇國首都史瓦尼爾,卻連搖鈴都不太拿手,真是太丟臉了.
古蘭德當然精通小提琴和鋼琴,還在維斯多利亞皇國一流的管弦樂團擔任過指揮.那場演奏令無數聽眾如癡如醉,如今仍蔚為傳說.
這種絕世天才竟然說喜歡雪莉鈴……啊啊啊啊啊啊!
我羞得連耳根都紅了,女仆卻露出輕柔的微笑.
剛才那種如花開般的笑容也很有魅力,不過現在的笑容更柔和,感覺很溫暖,讓人看了就覺得好幸福.
「哇……真棒.」
這是在說客套話嗎?還是在安慰我?
不過女仆好像真的很開心,很喜悅,她以感情豐沛的語氣附和地說:
「我也很喜歡雪莉鈴,那種音色很可愛.」
我的心髒狂跳不已.
清脆澄澈的聲音,溫暖的話語,柔和的笑容,全都塞滿我的胸中,感覺好甜蜜.
哇!怎麼辦?我停不了悸動,心髒越跳越快.
難道這就是……
可,可是我才剛失戀……還穿著一身飄逸的連身裙……啊啊,但我還是……
我已經顧不得旁邊有個九歲女孩冷眼看著我.
腦袋混亂到幾乎噴鼻血,在胸中萌芽的幸福滋味讓我好陶醉.
這種感情就叫戀愛吧.
◇◇◇
「再多待一陣子或許也不錯.」
隔天,我以舟車勞頓,體力尚未恢複為由,在房間里悠閑地度過.
早餐和午餐都是由那個纖細嬌小的可愛黑發女仆送來的.
光是看到她親切溫柔的笑容,我就覺得快要飛上天,愛情真是偉大.
我在昨天之前,明明一直想逃回維斯多利亞皇國,現在卻覺得如果能繼續享受這種幸福,就算要當古蘭德的替身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對象只是五歲至十一歲的小孩,就算是我也有能力教小學生初級數學,而且我還可以靠艾倫國的國家預算,在這寬敞的房間過著奢侈的生活.
換個角度來看,這不是理想的米蟲生活嗎?
『是啊,你一定沒問題的,夏爾.』
腦海中浮現外交官海穆面帶笑容鼓勵我的畫面.
雖然那個騙子強迫我穿女裝,把我帶到這偏遠的島國,但我也是多虧如此才能遇見新戀情,所以就原諒他吧.
我反而該道謝才對.謝謝你,海穆大人!
也謝謝搞失蹤的古蘭德!
我要頌揚我生命中首次來臨的春天.
因為我戀愛了嘛.
啊啊,真幸福!
由于太開心,讓我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是在日暮時分才想起來的.
房門突然打開,捧著禮服,首飾,化妝品的女仆們魚貫而入.
「這些都是國王陛下賞賜給古蘭德小姐的禮物.今晚的宴會是為了迎接長期缺席的王後殿下而舉行的特別宴會,所以我們奉命來幫古蘭德小姐梳妝打扮.」
聽到這番話,我差點昏倒.
我都忘了!我是王後的候補人選啊!
第三回 就說我不能穿結婚禮服嘛!
什麼「迎接王後殿下的特別宴會」啊!
一大堆拿著梳子,香水,緞帶,披肩的女仆微笑著圍在我身邊,讓我看得眼花撩亂.
「父王打算向大家介紹古蘭德就是新王後喔.」
「恭喜你,古蘭德!」
更紗公主和織繪公主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小聲地說著.
「怎麼可以!這樣我會很困擾!因,因為我……對了!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
「哇!好浪漫喔!可是等你嫁給父王以後,很快就會忘記那個人啦.對吧,更紗?」
「是啊,織繪.因為這個世上沒有任何男人像父王那樣強壯美麗聰明,又有權力和財力嘛.」
公主們以天使般的純真表情說道.
「哇啊啊啊啊,這是職場騷擾!我要向維斯多利亞皇國的政府提出抗議!我要直接寫信給皇帝投訴!」
「沒關系,回信要等一個多禮拜才會收到,你在這段時間就會愛上父王了.」
「你想穿怎樣的結婚禮服呢,古蘭德?你一定喜歡有長長頭紗和蓬蓬裙的那種禮服吧?」
我才不喜歡那種東西!
所以我要和那個漂亮的國王去新婚旅行羅?兩人在南方小島一起去海邊玩水?還要被他橫抱在懷中?呀啊啊啊!尊麻疹要發作啦!好癢,好癢,癢死人了!討厭!我才不要和男人在海邊追逐!
是說根本不用等到那時候,我在洞房花燭夜的床上就會泄漏身分,被抓去吊死!
海穆那個蠢蛋!怎麼可以自己先回國!難道他打算一個人逃走?沒錯,那家伙就是會毫不猶豫做出這種冷酷行為的人!
古蘭德也一樣!如果你是天才,快點發現弟弟的困境,來把我救出去啊!
「來吧,古蘭德小姐,要換衣服了.」
「哇!別脫鈕扣!別解開緞帶!哇啊啊啊!拉那條繩子,裙子會松開啦!嗚哇!呀啊啊啊!那里不行!呀啊啊!」
從四面八方伸來的手脫掉我的衣服,松開我的頭發,在我的臉上擦化妝水和乳液,撲上粉底,我光是顧著遮身體就得費盡全力.
啊啊,我為什麼不早一點逃走呢?
現在可不是沉溺于戀愛的時候,我竟然還覺得繼續待在艾倫國過著米蟲的生活也不錯,甚至得意忘形地幻想著躺在那個女仆的腿上,讓她幫我挖耳朵的情景.我真是個大笨蠆!
在我自怨自艾時,梳妝打扮很迅速地完成了,綁好的頭發裝飾著花朵,脖子和手腕都戴上有貴重寶石的飾品,還穿上令我腳尖發麻的豪華鞋子.
「古蘭德好漂亮!」
「父王一定會再一次地愛上你!」
雙胞胎天使興奮不已.
我才不要他再一次愛上我!因為我是男人啊!就算你們的父親是有錢又俊美的國王,我生理上還是無法接受!我沒辦法當你們的母親啦———
「我忍不住了,我要去廁所!」
我不顧羞恥地大喊,雙手提起裙子,大步飛奔而出.
快逃吧!快逃吧!快逃吧!
我要拚死離開王城逃到港口,如果辦不到,就說我腹瀉不止,關在廁所里不出來.
但是一到走廊上……
「喔,古蘭德小姐.」
我立刻被挺著大肚子的叔叔叫住.
他就是昨天在大廳瞪我的那個叔叔.
「你的臉色很難看,是不是艾倫國的飲食不合你的胃口呢?聽說你今天一直待在房間里是吧?你的身體這麼虛弱,要怎麼擔任我國寶貴王子們的教師呢?」
他以譏諷的語氣頻頻質問.
「我有急事,失禮了!」
「什麼!竟然怱視我!」
我從他身旁跑掉,還聽見怒吼從後方傳來.
哎呀,這條走廊為什麼這麼長呢?
好不容易跑到轉角,正要順勢轉彎的時候……
「哇!」
「呀!」
我很不巧地撞上龍樹王子,把他壓倒在走廊的地上.
龍樹王子在我下方紅著臉,嘴巴一張一合,接著和昨天一樣挑起眉梢大喊:
「無,無,無禮之徒!」
「對不起!對不起!」
我趕緊起身,拔腿就跑,裙擺幾乎整個飛起來.
哇!我不只偷看國王的繼承人洗澡,還把他壓在地上,我在龍樹王子心中的評價一定掉到谷底了.
可是,反正我當不了他的母親,又當不了教師,所以也沒什麼差.
看來還是別找出口,先找廁所吧,我得脫下這身累贅的禮服,拆掉這件緊到幾乎陷進肋骨的馬甲……
就在此時,前方又有個人擋住我的去路.
擁有神秘銀發和紫水晶般眼睛的美麗公主,懷中抱著一大本封面老舊的厚書.
她散發著強烈的存在感,彷佛宣告我悲慘命運的美麗魔女突然降臨.
我立即停下腳步.
怎,怎麼回事?我竟然動彈不得!
紫水品般的眼睛筆直望著我.
嗚嗚……我在搞什麼,九歲的小女孩有什麼好怕的.
「……老師.」
美麗的女孩開口.
當我緊張到屏息的時候……
「古蘭德小姐,我們來迎接你了.」
一群衛兵赫然現身.
「國王陛下正在等您,來吧,請往這里走.聖羅公主也請回女官那里.」
「啊,等一下,小民……不,民女想先去廁所!」
「我們會等您的,請盡快解決.」
「難道你們要站在廁所門口等嗎?」
「是的,因為古蘭德小姐是重要的客人.」
衛兵嚴肅地回答.
「有人在外面等,教我要怎麼安心地上廁所嘛!」
「如果古蘭德小姐有什麼萬一,我們無法向陛下交代.」
「嗚……還是算了.」
唉,逃不掉了.
事到如今,我只好縮著脖子走向大廳.
我的性命有如風中殘燭.
是要趁著還沒當上王後之前,先在大廳坦承我是男人比較好呢?還是新婚當晚只有兩人在床上的時候曝光比較好?
不管選哪一條路,都會演變成外交危機,讓維斯多利亞皇國和艾倫國的結盟關系出現裂痕.
如果因此發生戰爭,我必定會以「詐騙國王的人妖」這種形象名留青史.
我絕對不要!
大廳和昨天一樣聚集了艾倫國的高官達貴,那個挺著大肚子的叔叔也在其中,還咬牙切齒地瞪著我.
席撒爾王坐在台階上的寶座微笑著.
看不出已有五個孩子的年輕美貌,寶石般的蒼藍眼睛散發著迷人的光輝.他看到自己贈送的豪華服飾穿在我身上,似乎非常滿意.
啊啊啊啊啊,他該不會正在幻想我脫掉這身衣服的模樣吧?這個色狼國王!
一旁的寶座是空的,一定是給王後——也就是給我坐的.
兩個寶座旁邊,是國王的孩子們.
龍樹王子紅著臉挑起眉梢,握緊拳頭瞪著我.聖羅公主抱著那本厚重的書,以一副令人猜不出心恩的漠然表情盯著我.真王子好像睡著了似的.更紗公主和織繪公主對我擠眉弄眼,比手畫腳地打暗號,兩人還是像天使一樣可愛,心情似乎很好.
我的腹背被馬甲緊緊束著,幾乎昏厥.
席撒爾王愉快地說道:
「那麼,現在來介紹我的妻子吧.」
啊啊,完蛋了!
真希望能再看一眼那位對我很親切的可愛女仆.
席撒爾王的眼神變得更迷蒙,簡直像是調戲新進女職員的好色上司,涎著笑臉站起來.
我的腦子里都是純白的新娘頭紗,南方小島蜜月,海邊的甜蜜擁抱這些畫面,全身冒起雞皮疙瘩.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穿上結婚禮服和男人結婚啦～～～～
我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我,我有香港腳!」
好,我豁出去了!
「腳上坑坑疤疤的,而且非常臭!」
我頭昏眼花,人和牆壁好像都在旋轉.在胸口被馬甲緊緊勒住造成的暈眩感之中,我不斷地叫,死命地叫.
「鞋子一脫下來就臭氣沖天,連蟑螂都會被熏走喔～～～～～大家都說我是人肉武器呢～～～～～～」
一時之間,大廳靜得像是夜晚的墓園.
國王僵在原地不動,王子公主們也都呆住了.
漸漸的,眾人交頭接耳的聲音像波紋一樣擴散開來.
「古蘭德小姐……有香港腳?」
「萬能天才有香港腳?」
「腳非常臭?」
古蘭德的風評明顯降低了.
這麼做可能會惹古蘭德生氣,但我現在一定要全力保護自己的貞操.
席撒爾王很快就恢複過來,露出冷靜的微笑說:
「那麼,晚點我叫人送治療香港腳的藥過去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竟然不為所動!
真不愧是獨排眾議,帶領艾倫國開放門戶的英勇國王,連香港腳都沒辦法逼退他.不對,說不定他特別喜歡有香港腳的女人!沒錯,他長得就像有這種癖好的樣子!
當我陷入絕望時,席撒爾王伸出手.
咦?奇怪?我明明站在這里,他干麼朝著那邊伸手?
我正覺得詫異,突然看見一位少女慎重抱著身穿柔軟嬰兒服的小寶寶走出來.
那個女孩的烏黑秀發綁得很整齊,身穿清純飄逸的禮服,身材纖細．氣質溫和.
咦?怎麼……
我認識的那位女仆為什麼抱著嬰兒,而且穿著禮服?
還有,她為什麼和席撒爾王如此熱情地互相注視?
席撒爾王接過女仆懷中的嬰兒,神情慈愛地親吻嬰兒的額頭.
「古蘭德小姐.」
「是,是的!」
突然被叫到名字令我全身僵硬,席撒爾王露出前所未有的幸福,柔和表情對我說:
「這位是阿雪王後,還有……其他人也聽著,這是艾倫國的四公主,鈴七·菲莉絲!」
我一頭霧水,茫然失措地聽著大廳中響起盛大的歡呼聲.
王後?國王的妻子?
王後?所以是國王的妻子?
所以說,王後是國王的妻子,女仆是王後殿下,也就是美男子國王的妻子,平時穿著圍裙的……
女仆……不,王後對我露出親切的笑容.
「再次向你問候,古蘭德老師,請多多指教.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商量,我很期盼能和古蘭德老師成為朋友喔.」
為什麼王後要打扮成女仆的樣子啊!
王後做了小黃瓜三明治和草莓塔給我吃?而且還服侍我?
不是說王後已經過世了嗎?
而且更紗公主和織繪公主說過,古蘭德被叫來艾倫國是為了當國王的新王後耶!
我轉頭望向雙胞胎公主,發現她們遼著嘴巴,身體輕輕抖動,眼中充滿笑意.
沒過多久,她們就忍不住了,抱住肚子「噗」的一聲笑出來.
「噗,嘻嘻嘻,你,你看她的表情!」
「好可愛,又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
「更紗,不行,我不行了,肚子笑得好痛,快死了!」
「啊哈哈哈哈,織繪,我也停不住了!」
兩人笑得前俯後仰,笑到眼淚都流出來.
此時我才恍然大悟.
我被雙胞胎天使騙了!
說什麼王後殿下五年前就不在人世,男女握手在艾倫國有特別的意義,還有我是新娘候補人選,全都是謊話!
我猜自己的臉一定紅透了.
兩位天使……不,兩位惡魔聽到父王問「有什麼好笑的」,選若無其事地回答:
「對不起,父王,有古蘭德這樣的人來當我們的老師,我太開心了.」
「是啊,我是因為太開心,太幸福才會笑的.更紗很喜歡古蘭德喔,父王.」
「織繪也是.」
兩人的表情和天使一樣天真無邪,說謊和演戲的技巧卻高明得有如八歲就能把男人操縱在掌心的狐狸精.
腦袋里發出某種東西斷裂的聲音.
我的確是身兼米蟲預備軍和家管的落榜生,是古蘭德不肖的弟弟,一連失戀兩次的女裝蠢蛋.
啊啊!對啦!在王室公主的眼中,我就像社會最底層的球潮蟲!就像隨手丟棄的玩具!就像陪襯用的荷蘭芹!就像沒有蘋果的蘋果派!就像破洞的鞋子!就像大叔的鼻毛!就像掩蓋貓尿的沙子!
就算這樣,我還是有資格教導早熟的孩子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想要捉弄我這堂堂大男人,你們還早了十年唰!
我完全壓抑不住怒火.
血氣沖上腦袋,耳朵幾乎冒煙.
我走向依然笑得顫抖,披著天使外皮的兩只惡魔.
然後,我抱住一只惡魔的腰,舉起來,「啪」地打起屁股.
「呀!你在做什麼啊!」
「更紗!」
我沒有停手,繼續打了第二下,第三下.
「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們比誰都清楚!無論是鄉下小孩或是公主,壞孩子都該被打屁股!」
啪!啪!打屁股的聲音和公主的哭聲回蕩在大廳之中.
「呀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救我啊!父王!母後!」
高官達貴們吃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龍樹王子驚恐得後仰,連聖羅公主都睜大眼睛.年幼的真王子則跑到王後身旁,害怕地拉著她的裙子.
王後錯愕得啞口無言,站在她旁邊的席撒爾王則是微笑地說:
「喔?看來古蘭德小姐是個嚴格的老師呢.」
我放下因屁股腫痛和羞恥而哭個不停的更紗公主,轉向跌坐在地上發抖的織繪公主.
「好!接下來輪到你!」
「對對對對對不起!」
織繪公主的臉上充滿恐懼,坐在地上往後退.
「請,請原諒我……原諒我……老師……呀啊啊啊啊啊!」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光靠道歉就能解決的喔,公主殿下!」
啪!
我的手掌底下發出響亮的聲音.
「嗚!」
「請用自己的身體好好記住,玩弄人心會遭到怎樣的報應吧!」
「嗚嗚嗚嗚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啪!啪!啪!
清脆的聲響.
哭叫的小女孩.
愕然無語的高官達貴.
5後來我才聽說,當時我的頭上真的長出彎曲的角,背後冒出如火紅翅膀般的烈焰,眼中迸出熾熱的火花,凶狠得像是能單槍匹馬對抗萬人軍隊.
『天才古蘭德小姐打了艾倫國公主的屁股!』
這個標題出現在各國的報紙上,是幾天以後的事.
當時的我對此渾然未覺,在充斥著恐懼和狂暴的大廳中,只有新生嬰兒鈴七·菲莉絲公主仍然安穩地沉浸于夢鄉.
「看看你!已經痛哭流涕地認錯啦?真是不像樣的公主呢!大人可沒有這麼好說話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再也不敢啦!」
◇◇◇
怎麼辦,我真的「做了」.
一個小時後,我依然穿著豪華禮服,盤腿坐在床上蓋著毛毯,害怕得面無血色.
當我知道自己被雙胞胎公主欺騙時,因為氣到失去理智,沒有考慮後果就直接行動.
竟然在國王,王後,家臣面前打她們的屁股,即使她們哭著求饒也不肯停手,還教訓她們「別把大人看扁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到房間冷靜下來以後,我才開始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畏懼.
過去曾發生過因為踩到王族的影子,或是在王族面前先動手拿瑪德蓮蛋糕,就被責問處刑的案例.
我的失態說不定會讓維斯多利亞皇國和艾倫國斷絕邦交,我則會因為叛國的大罪被吊死.
唉,好短暫的一生.
我本來以為我和古蘭德不同,會當個平凡的大學生,然後當上公務員,很平凡地結婚,七十五歲左右在兒孫的包圍下結束平凡的人生.
至少要活到長出胡子的年紀吧.
我正沉浸在哀傷的情緒中,敲門的聲音傳來.
「!」
我被嚇得跳起來.
來了!宣告死刑的使者來了!
「古蘭德老師,我可以進去嗎?」
我正要拉起裙擺躲進衣櫥時,卻聽到這個溫柔的嗓音.
是那個女仆……不,是王後!
「素,素的!」
我本來想說「是的」,不過緊張到聲音變調.
門一開,抱著鈴七公主的王後走進來.
她看見我露出雙腿爬進衣櫃,稍微睜大眼睛說:
「老師正在打掃嗎?」
「沒,沒有啦,只是有只罕見的蝴蝶飛進來,所以我想要抓起來……哈哈,好像逃走了.」
我結結巴巴地解釋,然後轉向王後,低頭敬禮.
「那個,剛,剛,剛才對高貴的岔主們做出那麼無禮的舉動,我由衷感到抱歉!」
「哎呀,老師,請別這樣.」
王後反而顯得有些慌張.
我戰戰兢兢地抬頭,發現王後困窘地看著我.
「該道歉的人應該是我.更紗和織繪是不是對老師惡作劇呢?不然老師不可能那麼生氣.」
「呃,那是……那個……」
我怎麼敢說我以為王後已經死了,還以為自己是被叫來當王後候補,甚至把國王想像成色狼上司.
王後對我深深鞠躬.
「真的很對不起,古蘭德老師可是我們的貴客呢.」
我嚇得手足無措.
「沒,沒有啦!請您別這樣!我,我擔當不起!是我太不成熟,做得太過分.」
「不,城里的人都對更紗和織繪的調皮搗蛋很頭痛,但因為她們是公主,大家都不敢嚴厲責備她們.這次的事情,對她們來說是一個好教訓,陛下也是這麼說的.他說把古蘭德小姐從維斯多利亞皇國請來真是請對了,才短短一天就教導我們女兒這麼多事.」
「國王陛下這樣說嗎?」
父親看到女兒們被打屁股邐很高興也滿奇怪的,我原以為自己一定會被吊死呢,這下子總算松一口氣.
「所以請別說要回國,像古蘭德老師這樣不會給王室孩子特別待遇的人,才能擔任那些孩子們的教師.」
王後凝視著我的眼睛,誠懇地說道.
「我也會努力照顧老師的.」
「對,對了,為什麼您要打扮成女仆的樣子呢?」
往後一聽就露出柔和的表情.
「因為穿著晚宴禮服就沒辦法烤面包和打掃,那種打扮比較方便活動.」
「可是,一國的王後通常是不會打掃的……」
我想起她曾在屋頂曬棉被然後摔下去,還曾經擦窗擦到迷路的事,越想越覺得混亂.
而且,她當王子們的母視會不會太年輕?看起來只有十六歲左右耶.龍樹王子是十一歲……她是幾歲生孩子的啊!她真的是這個國家的王後嗎?
「那個……我聽說艾倫國的王後被稱為女神……真沒想到會是您……」
王後頓時紅透了臉.
「哎呀,那只是大家隨便說說的,我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人啦.我動不動就迷路,打破盤子,弄錯面粉和石灰……真的不是那樣.嗚嗚……對不起,讓老師失望了.」
看她淚眼朦朧地道歉,我又慌張起來.
「沒有啦,我不是失望.我更喜歡像女仆的王後殿下,感覺很容易親近.」
我一說就臉紅了.
王後的眼角遺含著淚,開心地笑了.
「謝謝你,古蘭德老師.」
那張笑臉滲透到我心中.
我真的很喜歡女仆身分的你.
但是,這句話現在已經說不出口.
這時,王後抱在懷中的鈴七公主可愛地笑了.
慢慢地,如花朵散發著香氣綻放似地,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只小手朝我伸過來.
「呵呵,她一定是在向老師打招呼.」
我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觸碰她白嫩的手.
緊張地握住纖細的指頭,我陶醉地喃喃說道:
「……好軟喔.」
那雙像紅茶一樣的琥珀色渾圓眼睛盯著我.
王後微笑著說:
「因為她什麼都沒有,身心都像面團一樣潔白柔軟.」
她以優雅動聽的聲音說道.
「小寶寶是令人喜愛的存在,在周圍人們大量愛情的灌注之下,純潔的心中漸漸累積東西,漸漸成長……然後成為給予他人愛情的存在……」
我搖搖鈴七公主潔白的手臂,她開心地笑了.王後看到這一幕,嘴唇也浮現溫暖的微笑.
「可是,我還是希望這孩子長大成人,心靈堅強到不再只是單方面接受別人贈退的時候,還能多少保持剛出生時的純潔,所以才為她命名為『鈴七』.這個名字等于是古蘭德老師幫她取的唷.」
「咦……」
我正覺得愕然,王後像是說悄悄話一樣,眯起眼睛說:
「老師不是說你最拿手的樂器是雪莉鈴嗎?」
「那是因為我太笨拙,只會搖鈴而已.」
王後聞言,卻對滿臉羞紅的我搖搖頭.
「老師知道雪莉鈴上面的七個鈴鐺代表什麼意思嗎?』
「呃……第一個是愛,第二個是勇氣,第三個是夢想……第四個是……呃……」
「第四個是希望,第五個是承諾,第六個是平安,最後一個,則是真實.」
王後像唱歌一般說道.
然後,她以堅定又溫柔的語氣說:
「每一項都是很重要的東西,但是長大以後或許很難一直保持愛和夢想.小時候可以很坦率地說出『喜歡』,長大以後卻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對吧?所以不能說雪莉鈴是孩子也會演奏的簡單樂器,應該說,只有孩子能奏出雪莉鈴的美麗音色.」
鈴七公主在王後的懷里笑著,那聲音既天真又溫馨,就像清脆的鈴聲.
「『鈴七』在我的國家是寫作七個鈴鐺,希望她可以在心中保有雪莉鈴的七個鈴鐺,永遠演奏美好的音色.這是我和陛下送給這孩子的第一個祝福.」
啊啊,真是個好名字.
我由衷這麼認為.
像鈴聲一樣的笑聲,真是適合這個公主.
這時,鈴七公主變得有些焦躁不安.
「哎呀?怎麼回事?我剛才已經幫她換過尿布,也喂過她了呀.」
王後溫柔地搖晃著鈴七公主.
「要不要唱歌給她聽呢?」
我脫口說出這句話.
「唱歌?」
「是啊,我撞到浴缸昏倒時,殿下也唱過歌給我聽,請讓我再聽一次吧.」
我現在好想聽那首歌.
王後害羞得像個少女.
「那是艾倫國的搖籃曲啦.」
「這不是正好嗎?」
「說的也是……」
然後,她就慢慢地搖著鈴七公主,唱起歌來.
「龍看守著七道門.
孕育生命的水門.
以神為名的光門.
包容一切的地門.
燒盡靈魂的火門.
傾訴愛情的花門.
召喚結束和開始的夜門和晝門.
每一扇門都有龍看守.
所以安心地睡吧,心愛的寶寶.」
好乾淨,好輕柔的聲音.
我聽到這歌聲的時候,為什麼沒發現她就是王後呢?
所有人都知道,艾倫國的王後是個被譽為祈禱女神的名歌手.
這個國家直到十年前還維持鎖國政策,看不到黑發的人.
帶領艾倫國走向開放的是前任國王的異母弟弟——也就是現在的席撒爾王.被稱為蒼龍的他,身邊有一位黑發的外國少女.
這位黑發少女在某一天突然從無盡遙遠的國度來到這里,她是個非常棒的歌手,以祈禱般的溫柔歌聲振奮了百姓們期望開園的心.
就這樣,「封閉的國家」艾倫國敞開大門,明君席撒爾王因此誕生.
後來,少女成為國王的妻子,孩子們的母親,如今依然伴隨著蒼龍,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這故事美得有如古老的傳說.
可是,聽到這麼溫柔清澈的歌聲,任何傳說都會變得可信.
所有不安,憤怒,焦躁,都會溶解在這溫暖的旋律中.
「龍看守著七道門.
願天空湛藍光明.
願大海安詳平靜.
願大地開滿花朵.
願幼兒的心充滿無限的希望.
所以安心地睡吧,心愛的寶寶.」
鈴七公主閉起眼睛,發出安穩的鼻息.
哭喪著臉的更紗公主和織繪公主從門後探頭看著.耍了我的兩只小狐狸精,如今也著迷地聽著這溫柔的歌聲.
龍樹王子,聖羅公主,以及年幼的真王子也在那里.
在大廳里不悅癟著嘴的國王繼承人,眼神冷淡的大公主,不知該說冷靜或者只是在發呆的二王子,現在全都露出孩子的天真表情,傾聽著動人的歌聲,沉浸在這氣氛中.
每個孩子都聽得十分陶醉,一臉幸福.
此外,能在這麼近的距離聽著傳說中歌手演唱的我,也覺得既安詳又幸福.
明天一定又是辛苦的一天,我或許又會犯錯,或許還會想躲進衣櫃里.
但是,在這里多努力一陣子看看也不錯.
對,想必不會拖太久,海穆一定很快會把真的古蘭德帶回來.
驚濤駭浪之後的這個美麗夜晚.躺在柔軟床鋪上沉沉睡去的我,耳中始終聽得到祈禱女神的歌聲.
◇◇◇
「唔～真是個清爽的早晨!」
隔天,我自己換上女裝,塞進胸墊,綁好頑發.
今天要開始上課了.
雖然心中還有些不安,但我要盡力做我能做的事.
我懷著積極樂觀的心情走在長長的走廊上時……
「……老師.」
轉角有個沉靜的聲音叫住我.
懷中抱著老舊厚書的聖羅公主,以冷冽紫水晶般的眼睛仰望我.
「早,早安,怎麼了?」
我還是不太會應付這個孩子.
美麗的九歲公主,對著嘴角抽搐的我淡淡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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