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七日(三)

"居心叵測?哼,我看他才是那個最居心叵測的人!"

崔幼伯用力一拍身側的憑幾,恨恨的說道.

雖沒有明說'他’是誰,但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事情發展到如今這步田地,但凡是有點兒腦子的人都想明白了.

前兩天,那位號稱最像聖人的王爺,還遮遮掩掩的用些借刀殺人或者背後操作之類的手段.今日,則直接挽起了袖子,親自操刀上陣了.

圖窮匕見呀!

城門都想關了,接下來是不是開始行刺了呢?

崔幼伯難得的憤青了一把.

相較于崔幼伯,提前知道劇情的蕭南淡定許多,她淺淺一笑,道:"前日郎君已經請了假,我這里還好些,老相公上了年紀,身體不好,郎君還是多去看顧老人家為好."至于朝廷的大事,你我這些小嘍啰還是乖乖站在一邊打醬油比較好.

沒錯,自前日起,崔幼伯就請假在家.請假的理由也很充分,一來,家中老相公身體微恙,身為孫輩,崔幼伯需盡孝;二來,家中娘子有妊,兒女又小,身為一家之主,崔幼伯需要在家看護.

第一個理由還好說,第二個理由,若是放在普通人家,定會被人取笑.

但,此話是崔幼伯說的,旁人還真不會笑他,誰讓他的娘子是皇家貴女襄城郡主呢.

更不用說這位郡主還是位賢良淑德的好女子,就是聖人那兒,也多有贊譽.

這樣的娘子有了身孕,身為夫君,崔幼伯理當好生在家看護咯.

所以,崔幼伯的上司一聽這話,也沒含糊,直接給了崔幼伯半個月的假期.

崔幼伯雖在家呆著,但他還是很關注外頭的動向,一聽到吳王要關閉城門搜捕所謂的'居心叵測之人’,他還是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這會兒聽到蕭南的話,他微微歎了口氣,道:"娘子的意思我明白,我既已請了假就該好好在家侍奉老相公,照顧娘子,可……"他實在忍不住呀.

蕭南伸手搭在崔幼伯的手背上,柔聲道:"郎君的心思我也知道,但,外頭的某些人已經行動了,你我再憂心也幫不上什麼忙.與其在這里生氣,還不如安下心來靜靜等著結果.我相信,聖人和皇後定有主張."

那兩位可是久經風雨的老狐狸了,沒道理坐在一邊,任憑有人鬧騰.

而且,就目前而言,宮里那兩位的態度也很詭異.

就拿兩日前的京城亂事來說吧,堂堂國都出了這樣的亂子,許多權貴家眷被強行或者誘哄著去了吳王府,隨後又被'歹人’誤傷,再接著就是京中的京兆,金吾亂成了一團……

這麼多的亂子,身為聖人和皇後,他們沒道理不知道呀.

可事實上,從事發到現在,那兩位硬是一句話都沒說,仿佛京里一切正常,那些權貴的哭訴和告狀,他們愣是視而不見.

不正常,這很不正常.

如果傳言是真的,聖人病危,早已不能說話,更無法對京中的諸多亂象做出反應.那麼皇後,或者說是太子,他們也應當有所表示呀.

畢竟對于太子而言,只有京城安定,他才能順利接下皇位.

京城若是亂了,對太子絕無益處.


不知為何,蕭南總有種預感,她覺得這次吳王能在京城搞出這麼多的亂子,很有可能是宮里某位貴人在'放水’,故意縱容,甚至是暗中幫著吳王把事情搞得更亂.

如果不是這樣,京中那幾位老國公為何也沒有動靜?

除了那位侯將軍,其它的軍界大佬們紛紛閉門謝客,對外頭的動靜更是充耳不聞.

有問題,這其間絕對有問題.

不過,這些話,蕭南並沒有對任何人說,表面上,她還故意做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對外頭的亂事也持樂觀的態度,不止一次的表態,有聖人皇後和太子在,京中定不會有什麼問題.

崔幼伯聞言,點點頭,"娘子說的是,聖人聖明,太子賢德,有他們在,那些宵小之徒定不會得逞."

還有,傳言不是也說了嘛,吳王只是'建議’關閉城門,他還沒權利直接下令.

但,緊接著的事實告訴崔幼伯,他想得太樂觀了.

下午的時候,崔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形色狼狽的跑了回來,有的身上還帶了傷.

"郎君,娘子,不,不好了,城里忽然冒出幾百上千的衛兵,他們身著甲胄,手持利刃,將朱雀大街和幾條通往皇城的街道全都看守起來,三步一哨,五步一崗,不許任何人通行."

小厮跪在門口,神色倉皇的說道.

崔幼伯和蕭南一驚,夫妻兩個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又齊齊看向那小厮:"果真?你,你親眼看到的?"

他們也太大膽了吧,竟敢封鎖朱雀大街?!

小厮連連點頭,直到此時,他的心還在怦怦亂跳.

喉頭上下滑動幾下,小厮似是在努力平複紊亂的心跳,"如果有人違令,被那衛兵看到了,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戟,直接把人戳死呀."

說到這里,小厮眼中閃過一抹恐懼,身體抖如篩糠,"若,若不是奴跑得快,奴,奴恐怕也,也回不來了."

嗚嗚,太可怕了,那些人仿佛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似他這種自小生活中錦繡繁華京城的世家奴,做夢都想不到自己還有面對這樣恐怖場景的一天.

嘶~~~

崔幼伯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也沒想到,那人竟敢當街殺人,難道他要謀反?

他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否則,蕭南定會在心中默默吐槽:親,人家就是在謀反,難道人家之前的那些舉措,在你看來都是過家家?

吞了吞口水,崔幼伯問道:"那,那京兆的差役和金吾衛呢?那些人封鎖朱雀大街,當街殺人,竟無人阻止?"

小厮用袖子擦了擦汗水,道:"奴,奴也不知道,不過,街上並無京兆的差役和金吾衛,連,連前兩日進城的那些游俠兒也不見了.奴,奴聽說--"

小厮頓了頓,抬頭看了看主位上的男女主人,欲言又止.

崔幼伯正急著,忙急聲問道:"聽說什麼,快點兒說呀!"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敢賣關子!

小厮很委屈,往日為了多得些賞賜,故意在主人跟前賣個關子,這樣的事兒他沒少做.可今天,他真不是賣關子呀,而是,而是那個傳言太驚悚,他,他不敢說呀.

蕭南見狀,多少猜到了一點兒,便柔聲說道:"你都聽到了什麼?直接說吧,這里沒有外人,你只管放心好了."


小厮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左右瞧瞧,果然除了主人的親信並無外人,這才小聲的說道:"奴,奴也是胡亂聽人說了幾句,坊間有流言,說,說聖人不好了,還有歹人闖入了東宮,京里的差役和護衛都跑回去保護聖人和太子了."這才給了那些甲衛有機可趁嘛.

"什麼?有人闖入東宮?"

崔幼伯大駭,連聲追問:"那,那太子呢?可曾受傷?"

小厮哪里知道呀,他慌忙搖頭,"奴沒聽人說起……"

起初,他剛出去探聽消息的時候,坊間的酒肆和茶館還有幾個人閑聊,那些流言也是從那些人嘴里聽到的.

後來,那些甲衛們封鎖了朱雀大街,又當街殺了個路過的百姓,驚得酒肆和茶館都關了門,小厮也倉皇逃回崔家,自然打探不到更多的消息.

見那小厮再無什麼話回稟,崔幼伯擺手將他打發了出去.

堂內只剩下他們夫妻,崔幼伯長歎一聲,道:"娘子,我,我擔心太子--"

那'歹人’既然能闖入東宮,定是有門路,有本事的,這樣的人去刺殺太子,太子危矣!

蕭南忙勸慰著:"郎君不必擔心,下人不是說了嘛,這只是坊間的流言.郎君也說了,太子賢德,定不會就這樣被人害了去."

夫妻兩個正說著,又有人回來報告.

"不,不好了,郎君,京城的九個城門全部關閉,宮城的重玄門,玄武門也,也都關閉了!"

小厮跑得太快了,一時沒刹住閘,噗通一聲趴在了地上,他抬起頭,結結巴巴的回稟道.

這次連蕭南的臉色都變了,京城城門關閉倒不是什麼大事,但九仙門,重玄門,玄武門是什麼地方?居然也關閉了.

崔幼伯喃喃自語,"難道曆史要重演?"

吳王的人已經破了玄武門,攻入了宮城?

還不等夫妻兩個回過神兒來,又有小厮跑來回稟.

這人並不是榮壽堂的人,而是榮康堂的小厮.

只見他根本不等門外的奴婢幫忙通傳,用力推開攔阻的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郎君,不,不好了,相,相公出事了!"

崔幼伯騰地站起來,幾步跑到那小厮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大聲喝問道:"什麼?相公出了什麼事兒,你,你快說呀!"

那小厮被衣襟勒著脖子,臉都憋紅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蕭南忙跟上來,拉開崔幼伯,"郎君,別急,讓他慢慢說."

小厮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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