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狠

蕭南的鐵甲護衛們所用的並不是民間的普通木杖,而是軍中專用的大杖,這樣的木杖,一棍子下去,普通人都要養個十天半個月,二十棍就能要人性命.

再加上方才蕭南說話的時候,滿是森寒,甲衛們更不敢藏私,每一棍都是無比賣力.

而那些仆婦,雖頂著個奴婢的名兒,卻自小生在豪門望族里,也是好吃好喝的長大,即便是干粗活的,活計也不會太重.至少比在田間勞作的農婦要強許多.

似她們這樣的高門奴婢,何曾受過這樣的酷刑,只挨了一仗,就險些疼暈過去.那些還算清醒的,也個個扯著嗓子哀嚎.

"啊~~~"

"救命呀,救命!"

"饒命,郡主饒命呀!"

"嗚嗚,賤奴再也不敢了,郡主開恩!"

一時間,院子里充滿了淒厲的慘叫聲.

站在近旁圍觀的楊婥和阿槿早就嚇得面無人色,若不是兩人相互攙扶著,此刻早就跌坐在了地上.

而屋里的大夫人,也被外頭的慘叫聲嚇了一跳,紅潤油光的臉上滿是驚恐,心撲通撲通亂跳,感覺靈魂忽然被抽離了肉體,整個人都木在了當場.

蕭南沒發話,甲衛們繼續行杖.

又是一棍子下去,慘叫聲更加淒厲,有些已經帶了顫音,顯是有些受不住了.

蕭南默默的站著,冷眼瞧著,絲毫沒有反應.

甲衛們會意,接著掄起大杖.

第三杖打下去,已經有人昏厥過去,還有人腿間流出了黃色液體.

楊婥的身子劇烈顫抖,她捏著帕子的手死死捂著胸口,只覺得呼吸困難,額頭上冷汗直冒.

她忽然想起阿姊臨行前的話,'不要仗著姨母和表弟的憐惜,疼愛而生出不該有的念頭,更不要妄圖去設計蕭氏’.

阿娘生前常說,別看阿姊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像個直腸子,其實她是眾姐妹中最聰明的一個.

聰明的阿姊會那麼交代,必然有那樣說的道理,可她怎麼就沒忘心里記呢.

此時,耳邊充斥著瘆人的慘叫聲,楊婥無比後悔,她真不該那麼做.

怪只怪她被之前表哥的柔情和獨寵迷住了心竅,隨後又被阿槿的幾句話誆騙了,以為蕭家倒了,蕭南沒了靠山,如今她抓住了蕭南的錯處,只要姨母發話,沒准兒,沒准兒還能借此擠走蕭氏呢.

就是表兄,他肯定不喜歡有個謀害庶子的惡毒娘子吧.

更不用說蕭氏不孝親長,不把嫡親婆婆放在眼里,獨自在榮壽堂稱王稱霸,想回娘家就回娘家,不守規矩不懂禮數……這樣的惡婦,即使不休掉,也該遠遠的送到外郡田莊去,一輩子都不許回京.

沒了蕭氏,她楊婥便能與表兄雙宿雙飛,雖無夫妻之名,卻能一輩子像恩愛的夫妻一樣相敬相愛.

多麼美好的遠景呀!

但,這個美夢還沒有成型,就被面前的一幕幕慘劇打破了.


直至此刻,楊婥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就算蕭家出了事兒,蕭南依然是皇家郡主,她的阿娘依然是備受帝後寵愛的大公主,在崔家,更是當家主母,她想打誰就打誰,想要誰的命就要誰的命,哪怕是姨母也無法阻止.

嗚嗚,她,她背後算計了蕭氏,以蕭氏的聰明應該很快就查到自己身上,雖然此刻她沒有挨罰,但日後呢?

楊婥越想越害怕,心跳急劇加速,接著,她雙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阿槿也好不到哪里,她以前之所以敢數次算計蕭南,主要原因就是蕭南是個標准的'雷聲大,雨點兒小’的性子,脾氣直,心卻軟.

就拿她剛過門那一年來說吧,別看那時的蕭南整日里拎著條鞭子喊打喊殺,但除了那個最倒黴的紫珠,郎君其它的三個侍婢(包括她阿槿)都在崔家活得好好的.

就是紫珠,蕭南也沒要了她的性命.

所以,阿槿認定,蕭南是個面硬心軟的人,哪怕算計了她,甚至謀害了她,她也不會真的把人活活打死.

但此刻,眼前滿是伏地哀號的人,阿槿猛然發現,原來她並不是真的那麼了解蕭南,這位女主人也是個心狠的人.

不信你看呀,十幾個人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直流,蕭南卻還滿臉淡然的站在那里,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

仿佛她面對的不是殘酷的行刑場面,而是一場熱鬧的百戲.

狠人,蕭南絕對是個狠心的女人!

阿槿終于知道怕了,此刻,她根本不敢去想什麼報仇,更不想什麼算計,只苦苦祈求上天,讓她好歹度過此劫--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啊!

若是蕭南知道阿槿的心思,定會郁悶的吐血,要知道狠一點兒能震懾小人,她肯定早就這麼做了.

不過,這會兒蕭南也在反思,由于上輩子的慘痛教訓,她今生只想低調,平穩的過日子.

但她卻忘了,她身處世家,本身又是皇親,她周遭的世界原本就是個是非圈,在這樣的圈子里生活,一味的低調,刻意的守規矩,根本行不通.

她低調了,她謙讓了,落在別人眼中變成了軟弱,就是崔家的奴婢見了,估計也會覺得她襄城郡主好說話,性子軟吧?

否則,大夫人也不會總來找茬尋釁,今兒她敢拿阿嫮出氣,明兒她就敢抱走長生.

還有那些奴婢們,如果之前她蕭南強硬些,讓那些人心存忌憚,今日就算大夫人一心想找茬,也會有人極力勸服吧?!

好吧,既然對于某些人來說,道理什麼的講不通,那就直接用大杖說話吧.

面前受刑的這些人,或許有的人是無辜的,但蕭南也顧不得了,她必須立威,尤其在阿翁出事,崔家有人非議自家的關鍵時刻.

有時,只有殺雞才能震住那些不安分的猴子!

心底微微歎了口氣,蕭南雙手輕撫著小腹,暗暗對腹中胎兒說:寶寶,媽媽不是不想積德,而是有些時候必須狠一點兒,為了日後有平靜安穩的生活,今天就讓媽媽強硬一回,好不好?

另一邊,甲衛們已經行了五杖,十幾個仆婦昏死了八九個,剩下的也都神智渙散,泛著血絲的嘴唇無意識的一張一翕.

"糟糕,我還是來晚了!"

得到消息就第一時間趕來的王氏,剛踏入葳蕤院的院門,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手捂著胸口,怔怔的站在門檻前.

"娘子,您沒事吧?"


王氏身邊的丫鬟見王氏臉色驟變,身形不穩,忙伸手扶住她,關切的問道.

"無事,"王氏深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下紊亂的心跳,緩步走進院內.

蕭南聽到動靜,扭頭一看,見是王氏,她微微一笑,"大嫂來了?"

王氏努力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十幾個仆婦,徑直走向蕭南,"弟妹,我剛接到消息,真是對不住,都是我治下不嚴,又給你添麻煩了."

蕭南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跟王氏客套幾句,而是淡淡的說:"無妨,左右我也閑著,我的郡主甲衛也閑著."你管不住奴婢,我幫你管.

王氏聞言,瞳孔猛地一收,心里一緊,暗道:壞了,這次婆婆真的惹怒蕭南了,看她連最起碼的門面功夫都不願裝點了,顯是氣憤之極呀.

過去蕭南很低調,在崔家絕口不提郡主二字,這也讓崔家上下的人都忽視了蕭南的身份,時間長了,彼此相處的時候,也會不由自主的隨意許多.

如今,王氏忽聽蕭南主動提及'郡主’,她意識到,蕭南這是在表示對崔家的不滿,當然這里面還包括她王氏.

糟了糟了,她,她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人家蕭南可以主動不提自己的身份,因為人家懂禮數,但崔家的人卻不能忘了尊卑,慢待了郡主呀.

思及此,王氏吞了吞口水,帶著幾分試探,幾分怯意,道:"弟妹,既然這些賤婢冒犯了您,那我就偷個懶,將她們全都交給您處置?"

蕭南勾了勾唇角,"那我就多謝大嫂了."

王氏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蕭南果然在意了,看來以後跟蕭南打交道的時候,必須注意語氣和態度.

她訕訕一笑,道:"弟妹說笑了,是我該給您說抱歉呢."

蕭南但笑不語,轉過頭,繼續淡定的圍觀行刑.

王氏站在蕭南身邊,雖不想看,但還是強令自己掃了一眼,噫,打得這般狠,簡直就是要人命呀!

甲衛們開始打第八杖,那些仆婦基本全都昏死過去了,大杖落在臀部,鮮血染透了衣服,血滴隨著大杖濺落,杖下的肉體只是本能的起伏,人早已失去意識了.

"停!"

蕭南抬起一手,輕聲說道:"好了,你們退下吧!"

甲衛們聞言,齊刷刷的站起身,收起沾了血的大杖,沖著蕭南行了一禮,然後在隊長的帶領下緩步出了葳蕤院.

蕭南對王氏說,"大嫂,這些奴婢我已經懲戒過了,她們是榮康堂的人,還請你將她們帶走."

王氏點點頭,不自覺的,她的語氣帶了幾分恭敬,"好,我,我這就把人帶走!"

蕭南又看向跌坐在地上的阿槿,"沒眼色的東西,你沒看到楊姨娘昏倒了嗎,這般無用,我要你做什麼?還不把楊姨娘扶回北院."

阿槿連忙應聲,爬起來就要攙扶楊婥.

蕭南補了一句,"送楊姨娘回去後,你就去西跨院跪著,金枝玉葉什麼時候讓你起來,你再起來,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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