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陌生

楊婥一聽就急了,顧不得自己還在生病,猛地坐起身子,要與崔幼伯理論.

不想,她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狀態,還不等坐起來,她就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到榻下.

崔幼伯趕忙站起來,一把扶住她的肩膀,順勢坐在榻邊,輕輕把她重新按回榻上.

楊婥深深吸了口氣,好容易睜開眼,正好碰到崔幼伯關切的目光.

但,楊婥向來是個敏感的人,饒是此刻病著精神不濟,她還是敏銳的發現了崔幼伯的異常--表兄那關切的目光中,隱隱還帶著幾分無奈.

那神情仿佛在說:你看,我沒說錯吧,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如何去撫養個不滿周歲的嬰孩兒?!

表兄這是真的心疼我,還是嫌棄我沒用?

忽然間,楊婥的所有負面情緒湧了上來,她有氣無力的將頭枕在崔幼伯的肩膀上,喃喃道:"我,我真是沒用--"就算表兄嫌棄也是應當.

崔幼伯聽出楊婥的沮喪和自我厭棄,雙眉微蹙,說實話,他真是越來越不能理解阿婥了,除了不能給她名分,他和娘子對阿婥絕對算得上盡心.

而且吧,崔幼伯覺得,如果阿婥真得身染重疾,整日纏綿病榻,她心情差,極易自憐自艾,這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問題是,阿婥真沒有什麼大病,幾年來,太醫院的太醫換了個遍,每位太醫都委婉的說,'小娘子體弱,最好靜養’.

言下之意也就是阿婥沒病,只是身子虛弱了些,只要不做什麼體力活,基本上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阿婥自己卻覺得她身子不好,有事沒事兒就尋醫吃藥,天天唉聲歎氣,傷風悲秋,讓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娘子苛待了她呢.

當然,崔幼伯並不是心疼錢,也不是嫌麻煩,只是覺得,是藥三分毒,除非必要,最好還是不要吃的好.另外,心情不好,也影響身體健康.

明明可以很歡樂的過一天,阿婥為何就非要弄得悲悲戚戚?!

崔幼伯雖然不是大夫,但也明白,阿婥如此消極,她即便沒病,身體也會越來越差,連帶著周圍的人也跟著受影響.

說句難聽的,以阿婥目前的狀態,就算蕭南同意把長順抱來給她撫養,崔幼伯都不會答應.庶子也是兒子呀,崔幼伯可以容許他的兒子平庸,但決不允許被人養廢.

心里這般想,崔幼伯卻不動聲色,打斷楊婥的自我唾棄,沉聲安撫著:"你還病著呢,有什麼話慢慢說,切莫著急."

一邊說著,崔幼伯還一邊催促外頭的人去迎迎太醫.

這時,外頭傳來魏紫的回稟:"郎君,七娘,娘子派人來了!"

崔幼伯揚聲道:"進來吧!"

話音方落,一個碧衣小婢走了進來,手里捧著個杏黃色的包袱.

一進門,小婢便屈膝行禮,"婢子見過郎君,見過楊姨娘."

崔幼伯嗯了一聲,問道:"娘子讓你來的?"

目光落在小婢手上的包袱,他已經隱約猜到了蕭南派她過來的目的,心里更覺娘子果然'賢惠’,唉~~~

小婢低眉順眼的回道:"好叫郎君知道,娘子聽聞楊姨娘舊疾犯了,特意遣婢子來探望楊姨娘.另外,這是南海那邊運來的上等血燕,娘子說,此物極難得,且最是滋補,楊姨娘每日用一些對身體也好."

楊婥聽她一口一個'楊姨娘’的喚著,心里很是別扭.

憑良心說,蕭南對楊婥確實不錯,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並且只要楊婥'舊疾’複發了,蕭南都會第一時間給延請太醫.抓藥的時候,也都讓人去買最好的藥材.

如果哪味藥短缺,蕭南還會從自己的私庫里找出來給楊婥用上.

除此之外,蕭南還會時不時的送些滋補的珍貴藥材來,像血燕,雪耳,人參,靈芝還有什麼阿膠等各色補藥,什麼貴重,珍稀,她就給楊婥送什麼.

這樣的待遇,慢說是別人家的良妾無法比擬,就是楊婥父母尚在的時候,她也未曾享用過.

但,楊婥依然不感激.

不是她不知好歹,實在是--

怎麼說呢,楊婥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每每蕭南命人給她送東西的時候,她總覺得蕭南在借機提醒自己,讓她明白自己現如今的身份和地位.

楊婥會這麼想也是有原因的,因為蕭南的這種行為,說得好聽些,叫'送’,說得難聽些,就是'賞賜’.

沒錯,每每收到蕭南'送’來的東西時,楊婥總有種被輕視,被憐憫的感覺,這會讓她異常的自卑與自憐.

沒有人喜歡被施舍,饑民尚不食嗟來之食,更何況似楊婥這樣敏感且驕傲的世家貴女?

只可惜,形勢比人強,處在如今這樣一個尷尬的位置上,不管楊婥心里怎樣的抗拒,她都不能公然拒絕蕭南的好意.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借著所謂'孤傲’的怪脾氣,不理不睬,不親不近罷了.

今兒和往常一樣,楊婥裝著虛弱無力的樣子,直接閉上雙眼,連看都不看那小婢,一聲不吭,仿佛已經昏死過去一般.

一旁的魏紫素知主人心性,她忙上前接過那包袱,連聲道謝:"哎呀,真是多謝娘子了,待我家七娘病好了,她定會親自去葳蕤院道謝."

小婢似是習以為常,一雙討喜的大眼笑成了小月牙,脆生生的說:"這倒不用,呵呵,娘子也知道楊姨娘身體不好,所以特意叮囑,這些東西並不值什麼,娘子那里還有許多,楊姨娘只管吃,若是不夠了,再去問娘子要……娘子說了,不許楊姨娘為了這個特意去謝恩,沒得累壞了姨娘."

楊婥更郁悶了,她真想直接昏睡過去,不必聽這些讓她難堪的話.

魏紫訕訕的應和著,道:"哪能呢,娘子大度,我們也不能不知禮數呀."

小婢見話說得差不多了,便沖著崔幼伯一禮,"婢子告退!"

崔幼伯面沉似水,不知在想什麼,聽到小婢的話,隨意擺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小婢恭敬的起身,魏紫則跟在她身邊,將她送了出去.

室內只留下崔幼伯和楊婥兩人.

聽不到聲音了,楊婥才裝著悠悠轉醒的樣子,睜開眼睛,帶著幾分訝然,"咦?方才我,我睡著了?"

演技並不好,至少想騙過崔幼伯還需要再努力.

崔幼伯也不點破,溫和的說道:"許是太疲累了.這樣,待會兒太醫診完脈,開了方子,你喝完藥再好好休息,可好?"

楊婥乖乖的點頭,雖然崔幼伯變得有些陌生,但他對她依然很好.

這就足夠了!

但是,楊婥放心的太早了,她這邊剛剛湧上滿足感,那邊崔幼伯又開口了:

"還有一事,娘子是個大度的人,對阿槿等人都和善,公平,對你更是好得沒話說."

崔幼伯一邊說,還一邊看了看小幾上放著的包袱,以此證明自己沒有胡說.

楊婥聞言,有些不解的看向崔幼伯,"表兄說這些做什麼?"她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崔幼伯接下來的話可能不怎麼好聽.

果然,崔幼伯語氣未變,但措辭卻犀利了幾分,"阿婥,我向來把你當妹妹一樣看待,過去是,現在也是.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我最親近的小妹,所以,有些話,你可能不喜歡,但我還是要說."

楊婥臉色微變,雙眼直愣愣的看著崔幼伯.

崔幼伯還沒說完,"在咱們家,娘子是一家主母,不管什麼事也當由她做主.你有什麼要求,亦或是有什麼不滿,都可以跟娘子說.娘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只要你說的話合情合理,她都不會拒絕."

楊婥嘴唇微微顫抖,她似是明白了什麼,愈發不置信的盯著他.

崔幼伯見狀,知道自己的話說重了,便話鋒一轉,說起了暮食前發生的那件事,並以阿槿為例子,柔聲解釋道:"我也知道,阿婥是個守禮謹慎的人,也從未做過什麼不妥的事兒.剛才那些話,我只是有感而發,隨口這麼一說.呵呵,阿婥切莫怪我才好."

楊婥滿嘴苦澀,偏又說不出來,只僵硬的點點頭.

這時,外頭的人通稟,說太醫到了.

崔幼伯從榻上站起來,順手將帳幔放下來,緩步迎了出去.

拜楊婥所賜,今日來的太醫是崔家的常客,只見他熟稔的跟崔幼伯見禮,而後掏出脈枕,按部就班的診脈,問詢而後開方子.

開完方子,太醫也不用人提醒,直接把方子遞給了崔幼伯.

崔幼伯看了看,然後將方子交給姚黃,吩咐道:"照方抓藥吧."

姚黃答應一聲,拿著方子出去了,而魏紫則摸出個荷包,送太醫出門.

崔幼伯也頗為和氣的將人送到門外,他站在廊廡下,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天已經全黑了,點點星辰閃爍著亮光,給漆黑的夜幕增添了幾分光亮.

回到寢室,崔幼伯又跟楊婥說了些閑話,一直等到楊婥服了藥,這才起身離去.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住了腳步,幽幽的說了一句:"對了,還有一事,阿婥也須注意.阿娘上了年紀,除非有天大的事,平日還是少讓她勞神為好."

說罷,也不等楊婥回應,崔幼伯撩起衣擺,大步走出了寢室.

楊婥拼力撐起身子,眼睜睜看著崔幼伯離去,片刻後,她的視線模糊一片.

"七娘,您怎麼哭了?可是病得難受?"


魏紫一進來,抬眼便看到楊婥淚流滿面的樣子,她心里一驚,撲到榻前,關切的問道.

楊婥卻似沒聽到,繼續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眼淚嘩嘩的順著臉頰恣意流淌,她喃喃自語:"玉郎,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變得陌生了,陌生得讓她心驚.

次日清晨,蕭南照例與三個孩子一起用朝食.

隨著榮壽堂擴建工程的完成,蕭南專門給孩子們建的學堂和閨學也竣工了,靈犀,長生和阿嫮也開始正式上學了.

靈犀和阿嫮還好些,女夫子都是請好了的,如今只是換個上學的地方.

長生就有些麻煩了,老相公的學問自是好的,讓他教授個小屁孩兒也有些殺雞用牛刀的意味.

但,老人家畢竟上了歲數,不能太過勞神,給長生啟蒙,偶爾指點下功課還成,若是長期教導,還是請專門的先生最好.

崔幼伯與老相公商量了一番,回來後又跟娘子報備了一聲,然後便開始努力尋找學識好,人品好又家世清白的夫子.

不得不說,崔家在國子監經營了十幾年,還是比較有成效的,至少,崔幼伯這邊剛說要尋個穩妥的夫子,那邊便有人舉薦.

被舉薦的夫子,名喚宋昱,原是國子監的博士,寒門出身,才學,人品什麼的都好,就是脾氣有些耿直,因得罪了某位門蔭入學的監生,丟了差事.

宋昱的頂頭上司很是惋惜,卻也無能為力,正巧聽說崔舍人要給家中的小郎君請先生,便想起了宋昱.

看了薦書,崔幼伯並沒有急著下決定,而是命人去國子監和宋昱所居住的長壽坊仔細打聽了一番.

核實了宋昱的資料,確定他的確樣樣穩妥後,這才親自去宋宅禮聘宋昱.

宋昱的脾氣雖直了些,但人並不傻,也不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他見崔幼伯這般有誠意,當下便答應了下來.

文化課有了夫子,體育課的夫子們也都紛紛趕到了京城,可以說是萬事俱備,只欠學生了.

而今天,便是崔令朔小盆友正是拜師學習的日子.

蕭南親自給兒子縫了個小書包,並准備了筆墨紙硯等東西.

而崔幼伯呢,也請了一天假,親自送兒子去上學.他這麼做有兩個目的,一來是表示鄭重,親自看著兒子行拜師禮;二來也是留下來聽課,看看宋夫子的才學到底如何.

用罷朝食,崔幼伯領著長生去學堂.這個所謂的學堂,是蕭南特意為兒子們建的一處院落(木辦法呀,她家兒子多),按照後世學校的格局建設.

學堂位于新修的中軸線西側,崔幼伯給取了個名字,曰'積微書院’.積微,月不勝日,時不勝月,歲不勝時,取積少成多之意.

積微書院的主建築是一棟兩層小木樓,一層五個房間,分別是主教室,實驗室,器樂教室,書畫教室,演武室,圖書室,休息室以及夫子們的辦公室等.

主建築前面的空地上圍了個半畝大的花園,哦不對,這個園子並不是真正的花園,因為園子里不但種了牡丹等花草,還種了些蔬菜,小麥等作物.

園子四周用竹子編成的柵欄圍著,門口豎著個牌子,上書'稼圃’兩個大字.

主建築東西兩側各是兩間廂房,東側的廂房是茶室,用來會客;西側的廂房則是廚房加食堂,方便中午的時候師生們用餐和課余時吃茶.

主建築後面是一處水池,與崔家的水渠相連,池邊有水榭,小亭和垂柳.若是推開主教室的後窗,便會有徐徐的夏風吹進來,與之相伴的還有淡淡的荷香和青草氣息,在夏日的午後,很是愜意.

可以說,蕭南設計學堂的時候頗用了些心思,連袁員外郎見了也忍不住稱贊她想得周到,嘖嘖,讀,耕,文,武全都有了,能在這里讀書,絕對能學到真本事.

待建成後,崔幼伯也極為滿意,大贊娘子能干.

就是宋昱來到書院後,也忍不住連連點頭,暗忖著,崔舍人把自家的學堂建得如此完善,足見他對小郎君們的重視.有這樣真正看重兒女們學習的家長,他這個先生的日子應該不會難過吧?!

見了長生小盆友後,宋昱更是滿意.來之前,他還擔心這位崔小郎君出身名門,父親是東宮近臣,母親是郡主娘子,這般金尊玉貴的人兒,還不定怎麼受寵呢.

萬一崔令朔是個被長輩寵壞的小紈绔……呃,宋昱越想越苦逼,只埋怨自己不該答應得這麼爽快.

但此刻,宋昱卻無比慶幸那時他答應了崔家的相邀,嘖嘖,這位小郎君今年才五歲,竟已經將四書讀過一遍,除此之外,小郎君的字也相當能看.

小小的巴掌還不甚靈活,卻已經寫得頗有韻味,看了長生的字,宋先生驚歎的同時,猛然想起,他這個學生的外祖父可是京城有名的書法家呢.

據聞,那全新的字體'瘦金體’便是蕭駙馬首創的,宋昱也極喜歡這種字體,剛勁中不乏清逸,鋒利中不失遒美,好字呀!

接著,宋昱又聽崔幼伯說,長生,也就是他的學生,是崔老相公親自啟蒙的.

崔老相公?崔相公的父親?那位以孝悌聞名天下的名門雅士?

這下子,宋昱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唯有暗暗下定決心,定要拿出全副本事,好好教導崔令朔.


行完拜師禮,宋昱開始講課,崔幼伯則坐在後面旁聽.

只聽了一節課,崔幼伯便起身告辭了.

回到葳蕤院,蕭南正在嬰兒室跟四胞胎玩鬧,聽說崔幼伯回來了,忙出來相迎.

"郎君,如何?那位宋先生可還穩妥?長生呢?他可還適應?"

顧不得打招呼,蕭南直接拉著崔幼伯的胳膊,連珠炮一樣的追問著.

崔幼伯反手扶著蕭南的胳膊,夫妻兩個相攜進了嬰兒室,崔幼伯低聲道:"娘子放心,一切都好.宋先生的才能果然出色,以他的本事教授長生那是綽綽有余."

人家好歹是國子監的博士呀,如今來給個五歲的稚童講課,絕對是大材小用.這就好比說,一個堂堂211工程的大學教授卻屈尊給個幼兒園大班的小盆友上課.

"無異于殺雞用牛刀呀."崔幼伯如此感慨.

蕭南第一世的時候卻聽過另一個說法,"郎君,牛刀確實鋒利,但殺雞卻未必順手.不管做什麼,適合才最重要."

大學教授卻是學識淵博,卻未必能教好幼兒園的小盆友.

崔幼伯一怔,他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理論.聽著貌似詭辯,細細一想,卻又很有道理.

是呀,比鋒利,或許橫刀比菜刀厲害,但切菜的時候,還是菜刀順手.

再細說下去,就有幾分'術業有專攻’的意思了.

忽然間,崔幼伯腦中靈光一閃,一件困擾他多日的問題終于想到了解決的法子.

"呵呵,還是娘子說得對,沒錯沒錯,殺雞還是用殺雞刀更合適."

崔幼伯心里高興,表現在臉上則是笑得燦爛無比,他簡單的將宋昱的表現說了說,最後總結:"宋先生不但學識好,且極善因材施教,呵呵,娘子你就放心吧,由他教授,咱們長生定能有所長進."

說罷,崔幼伯跟蕭南說了一聲,便匆匆出了家門,往東宮趕去.

上次從洛陽回來的時候,崔幼伯曾對太子建言,讓他多關注下魏王長子的婚事.若是能插手其間,那就更好了.

只是,如何插手,怎麼關注,崔幼伯卻沒有具體的方案.

剛才聽了蕭南的一句話,他猛然想到了一個法子.

"哦?你是說,讓孤來做冰人?"

太子聽了崔幼伯的話,凝目沉思,良久才微微搖頭,"孤做冰人倒也不是不行,但--"

太子倒是想給李欣說個沒啥助力的老婆吶,但就怕人家不答應呀.

而且,目前太子與魏王的關系很微妙,一旦哪里做得不夠穩妥便會引人非議.就是皇帝皇後夫婦那兒,太子也不好交差.

崔幼伯卻神秘一笑,道:"殿下只管放心,這個冰人非您莫屬!"

下午,崔幼伯從東宮回來後,便去書房看書,忽然,有個不起眼的小厮悄悄走到門前,低聲道:"郎君!"

崔幼伯放下手里的崔氏手劄,轉了轉脖子,道:"進來吧."

話音方落,小厮已經推門進來,他快步走到崔幼伯身邊,壓低聲音說:"郎君,一切都辦好了."

崔幼伯雙眸中閃過一抹異彩,滿意的點頭,"很好,下去吧."

次日黃昏,崔幼伯從衙門出來,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彎去了平康坊,東拐西繞的找了許久,終于找到一處幽靜的小院.

來到大門前,崔幼伯翻身下馬,身後的小厮已經跑上來接缰繩.

崔幼伯撩起衣擺,抬步上了台階,一路朝中庭走去.

中庭的客舍里,一個年近三十的少婦正惶恐不安的看著門口把手的壯漢,心里則驚慌不已:這是怎麼了,她才剛回京,就被人綁了來?女兒也被人抓走了,如今生死不知.

就在少婦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傳來腳步聲,片刻後,房門開了,一個身著官服的男子走了進來.

"阿雪,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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