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金童玉女

崔幼伯的動作很快,次日便去了趟京兆府,與韋季密談了好一會兒.

下午,京兆府的兩個官差便押著一個身形消瘦,臉色蠟黃的中年男子出了官衙,一路往城門口走去.

街上的行人很多,有認識兩個官差的路人甲便打招呼:"邱大郎,要出遠差呀?"

那個姓邱的官差臉色不甚好的回道:"是呀."

又有相熟的路人乙湊到兩人跟前,壓低聲音說:"這是怎麼了?都要過年了,還要出京?難不成是什麼罪大惡極之人."

竟連個年都不好好讓人家過,大伙兒不敢非議朝廷的辦事方式,只能猜度那囚犯是不是得罪了什麼大人物.

"呸!"

邱大郎啐了一口,沒好氣的說道:"什麼罪大惡極呀,我看就是犯賤.你還記得幾個月前有人訛詐崔家郎君的事兒嗎?"

路人甲也是個熱愛八卦事業的人,一聽這話,稍作回憶後,便一派額頭,笑道:"我想起了,是娶了郡主娘子的那位崔家郎君吧."

說著,路人甲還嘖嘖有聲的圍著那中年囚徒轉了一圈,然後對著邱大郎道:"真看不出來呀,這人長得老實,竟有膽子做這種事兒,訛詐貴人?嘖嘖,好氣魄!"

那中年男子聽到有人當面嘲諷他,他也沒有任何反應,一張蠟黃得不似活人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就那麼木木的.

其實吧,先是被抄家還債,接著又被鎖入大牢,在暗無天日的牢房里呆了幾個月,就是心性堅強的人他也撐不住呀,更不用說這人原就是個富貴人家的子弟.

家里若沒有錢,祖上若沒人做過官,他們家也不會在親仁坊這種高檔社區買房產.

只可惜,他想巴結韋家,討好貴人,好弄個一官半職,恢複父祖的榮光,這才壯著膽子去誣告崔家.沒想到,事兒沒辦成,貴人又中途撒手不管,弄得他家破人亡,如今還要大臘月的被拉去流放.

他真心想哭,可幾個月了,淚水早就哭干了,現在的他,只剩下了木然.

"屁個氣魄!"

邱大郎心里正窩火呢,大冬天的上路,而且一來一回的要兩個月,他連個年都不能在家過,雖然府君格外傷了個大大的紅包,但,但這差事也著實辛苦了.

他有氣不敢跟府君發,只好沖著帶著枷鎖的中年男子啐道:"真是個黑心肝的鼠狗輩,放著家里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跟貴人過不去,襄城郡主家是那麼好招惹的?別人躲還躲不及,你倒好,巴巴的湊上去……"

邱大郎人高馬大的,嗓門也大,他這麼一吆喝,四周的人都聽到了.

圍觀的人群中,有個牽著馬的年輕男子,聽到這話,又看了看被邱大郎啐了一口在臉上,卻還是沒有半點兒反應的中年囚徒,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那中年男子,他,他認得,是跟他住同一街區的鄰居,每日里出門進門的,兩人時常打照面,有時得閑了,還會在路邊寒暄幾句.

沒想到往日也曾鮮衣怒馬的鄰居,如今卻成為階下囚,而且還要被流放兩千五百里,這寒冬臘月的,他能不能熬到流放地還不一定呢.

緊接著,那中年男子如何獲罪,如何被判刑的整個過程又浮現在年輕男子的腦海中:宅院!

聯想到自家,年輕男子也顧不得看熱鬧了,牽著馬溜出人群,翻身上馬,一路朝家門狂奔而去.

次日,崔幼伯便順利拿到了胡家的地契,在聽胡家家主說他們賣房後要回汝陽老家,他還很大方的給汝陽蔣氏的家主寫了封信,然後把信交給胡郎君,隨口說了一句:"在汝陽,若是有什麼為難之事,可尋蔣氏幫忙!"


胡郎君的臉上瞬間綻開了笑容,他要的就是這個.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汝陽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蔣氏在汝陽的權勢.

說句不好聽的,在汝陽遭了什麼事兒,找官府都未必比找蔣氏管用.

胡郎君也隱約聽說過,據說崔氏和蔣氏是姻親,蔣家的女兒與襄城郡主關系極好,那麼手上這份信的重量就頗重了.

至此,胡郎君才長長舒了口氣,看來,把房子賣給崔家,他果然沒有做錯.

就這樣,南平第一次想尋釁蕭南的計劃,就這麼流產了.

這場PK進行的很是詭異,交手雙方連面都沒見,卻各出手段.

只是南平終究是個沒權勢的郡主,娘家在權貴多如牛毛的京城也不甚顯赫,而李敬呢,小小一個評事,哪一方面都比不上蕭南.

所以,被兩人拿來充作交手的'工具’胡家,很干脆的做出了選擇.

當然,崔幼伯狠戾的那一招,也促成了胡家人下決心的速度.

因是隔空PK,所以,沒有當面撕破臉,到了南平舉行昏禮的那一天,崔幼伯,蕭南因是喪家不能出席,但還是派人送了一份大禮.

南平雖沒有成功拿到胡家的宅院,可是惡心崔家人的想法卻始終如一.

舉行昏禮這天,她硬是讓迎親的隊伍拐進親仁坊,圍著崔家的宅院轉了三圈,鼓樂齊鳴,迎親的人們歡聲笑語,只把整個街區吵得不得安靜.

而崔家人都異常沉靜的坐在自家的堂屋里,默默的聽著外頭的喧鬧聲.

倒是姚氏,實在氣不過,跳腳在自家院子里罵了小半天.

崔清,崔嗣伯父子則面沉似水的坐在書房里,兩人相對而坐,卻誰也不願說話.

已經懷孕三四個月的蘇氏看著詭異的一家人,心里也有些膩煩,她是京城人士,當年南平郡主鬧出來的風流韻事,她也曾羞紅著臉聽家里的仆婦說起過.

如今,她嫁給了崔嗣伯,跟姚氏相處了幾個月後,也忍不住暗自嘀咕:有這麼個不靠譜的婆婆,也難怪南平想向外發展.

但此刻,聽到外頭的笑鬧聲,再看看家里諸人的怪異表現,她又覺得南平太過分了,惡心前夫,給前婆家添堵什麼的,根本就是損人不利己.

還有,南平有沒有把自己和蘇家放在眼里?

蘇氏撫了撫凸起的小腹,臉上的表情變化莫名,現在她已經有了孩子,而且這個孩子姓崔,為了孩子,她也不能任由旁人羞辱崔家.

好,南平,這一筆我給你記下來,等我阿姊做了皇後,看我怎麼回敬你!

……

仿佛約好了一般,京城的好幾家權貴都趕在年前辦喜事,弄得整個京城處處都有歡快的鼓樂聲.

倒是便宜了不少愛好八卦事業的小市民,他們也不畏嚴寒,每每街邊有迎親的隊伍走過,他們都抄著手,吸著鼻子,樂呵呵的圍觀.


當然,也有一些有見識的士子,看到京中這般景象,也忍不住深思一二,想到某種可能時,他們都忍不住面朝太極宮的方向,露出憂慮,哀傷的表情--京中權貴搶著辦喜事,聖人的身體狀況堪憂呀!

不過,聖人畢竟是聖人,在眾人擔心的目光下,他還是熬過了新年,元宵佳節的時候,他還親自登上城門樓看花燈,美其名曰'與民共樂’.

因為守孝,崔家的人都很安靜,連大年初一的朝賀,崔家的女眷也都沒有出席.

蕭南近日的情緒並不好,元旦長生過生日,她笑得也有些勉強,這讓崔幼伯父子幾個都很擔心.

一個大人加上兩只小包子,費盡心機的想逗蕭南開心.

這日,針線房送來了新制好的衣服,其中便有兩套給積微學院做的校服,靈犀瞧了,大眼珠轉了轉便有了主意,直接將那兩套校服沒收,拖著弟弟下去咬耳朵了.

蕭南沒精打采的坐在南窗下,手肘依著個熏籠,溫熱的炭火烤得她全身都暖烘烘的,弄得她越發瞌睡.

其實,蕭南也知道,這段時間自己的情緒不太對,她也不想因為自己弄得全家人都不開心.

可,可她就是忍不住呀,一想到李敬,一想到芙蓉園,一想到前世的慘死,她就忍不住的恐懼,擔心眼下的生活都只是曇花,最終她還會落得前世一樣的下場.

有時,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身處夢中?等睜開眼,她又回到了那個幽閉的大慈恩寺廂房?

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湧入腦海,蕭南就是再想強顏歡笑,她也擠不出笑容呀.

幸好今年他們要守孝,她這個做主母的表情凝重了點兒,外人看了也不會說什麼閑話,沒准兒還會誇她孝順呢.

……呃,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嗎?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小丫鬟的通傳聲:"娘子,大郎和大娘來了!"

蕭南懶洋洋的坐起身子,揚聲道:"進來吧!"

"是~~"

這次回答的不是小丫鬟,而是靈犀.

緊接著,兩個雪白的身影滾了進來,毛茸茸的,不細看還以為是兩只可愛的小貓咪.

蕭南愣了愣,她沒記得自己給兩只做白色的冬裝呀,而且按照規制,兩只的孝期已滿,不必再穿素服.畢竟現在剛過完年,小孩子家家的穿一身的白衣也不吉利.

待她定睛仔細一看,不由得愣了下,咦,這不是她給學院設計的冬裝嗎,因為考慮保暖問題,也為了美觀,提高檔次,她特意在領口,袖口還有衣擺的下圍都加了一圈皮毛,所以遠遠看著才會覺得'毛茸茸’.

不過,之前的設計只是她的空想,如今見一雙兒女穿在身上,別說,真有幾分驚豔呢.

嘖嘖,雪白的棉衣,雪白的狐狸皮毛滾邊,襯上兩只白里透紅,紅里透粉,粉里透著水嫩的小臉,好一對兒精致的金童玉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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