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第三把火

在場的聰明人不止一個,而且這些聰明人也不吝于向別人表現自己的'聰明’.

是以,沒用多久,大家便明白了新刺史此舉的意圖.看向那個白玉郎君的時候,眼中帶著幾分敬畏.

"首惡已經伏誅,余者二百三十余人已經被擒,某定會按其罪責嚴加予以懲處,城中若有受其害的苦主,可前去州府衙門告狀,鳴冤,某定會為大家做主……"

崔幼伯立在一排人頭下,嚴肅認真的大聲說著.

"多謝刺史,多謝刺史!"

"小民冤枉呀,還請刺史為小民做主!"

"謝謝刺史郎君……"

一時間,人群中便有不少人高聲回應.

其實,如果是換做是昨天,崔幼伯來說這些話,絕對會出現冷場.真正的苦主也不敢跑去州府衙門告狀.

但,現在不同了,半空中懸著血淋淋的人頭,而'土皇帝’郭別駕也在新刺史的面前退讓了,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湟水,哦不,是整個鄯州,要變天了!

望著群情激奮的眾人,崔幼伯滿意的勾起一抹淺笑,伸手向下壓了壓.

片刻間,大家紛紛住了口.

新刺史的威望達到了新高,對此,崔幼伯心滿意得,郭繼祖卻暗恨連連.

崔幼伯才不管對手如何惱恨,他淺笑著說道:"大家不必多禮,某忝為一州父母,自當為治下百姓做主.放心,不管是何人違反了法紀,某定會嚴查到底,給苦主一個交代."

此話一落,郭繼祖,以及隱在人群中的某些官吏的臉色齊齊一變.

崔幼伯這是什麼意思?

剿匪,立威還不夠,竟還要徹查鄯州官場?

好吧,雖然那些人也沒做什麼天怒人怨的惡事,但做官的人,哪怕他們自己沒動手,他們的親戚或是門下的奴婢,肯定沒少拿著他們的名號去做點兒什麼.

那些人做的事兒,往往都不怎麼合法.

而崔幼伯卻明白的表示,不管'任何人’犯法,他會'嚴查’.端看他今日之行事,郭繼祖等人心知肚明,他的'嚴’能'嚴’到什麼程度!

他,他這是要逼大家團購上吊繩一起去死呀!

郭繼祖恨著恨著,忽又笑了起來,暗道:唔,其實這樣也不壞呀,崔幼伯逼死一個官吏也沒什麼,可他若是逼迫整個鄯州官場的官員都欲生欲死,那情況就有些微妙了.

呵呵,什麼叫官逼民反?

忽然間,郭繼祖也不氣了,抱起胳膊,好整以暇的看著崔幼伯訓話.

但,很快,郭繼祖發現,他再一次看錯了崔幼伯,人家並沒有把整個鄯州的官員都作為打擊對象,而是選擇性的針對一小撮人.

而那個一小撮人,自然是他郭繼祖的心腹.

這不,崔幼伯剛剛訓完話,便笑著對郭繼祖說:"對了,郭別駕,你的舊疾尚未痊愈,還是在家好好休養吧.衙門的事兒,還有我呢!"

三兩句話就把郭繼祖趕回家繼續'養病’去了.


接著,見他拿著帕子掩著口鼻,對陳司兵,王司戶道:"你們的傷風持續半個月都不見好轉,似不是普通的傷風,某擔心是時疫,不如這樣,你兩位和府上的人暫時都不要出門,待大夫確診後,再做決定,如何?"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罷官了,而是直接把兩家人都軟禁起來.

而且,還更險惡的給他們的'病’定性為'時疫’,這不是要逼他們全家人都去死嘛.

這年頭,一人得了時疫,全家隔離;一家得了時疫,全坊封閉;一坊得了時疫,全城都要被放棄.端得是讓人'死絕’的惡疾呀.

"崔,崔郎君~~"

陳司兵頓時嚇傻了,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而王司戶也好不到哪里,他直接癱軟在地上,雙腿間更是流出了可疑的液體.

崔幼伯見狀,用一種'果不出我所料’的神情,說道:"瞧瞧,兩位的病情果然不輕呀,來人,送陳司兵和王司戶回家!"

"是!"

一旁侍立的四個部曲,聞言,高聲應道,三兩步走上前,兩人揪起一個,似拖死狗一樣,把陳,王二人拖走了!

看到新刺史利索的將兩位參軍處理妥當,被下人攙扶的錢,趙兩人早已變了臉色,身子忍不住的抖動起來.

嗚嗚,不要呀,他一個人摔斷腿就好,刺史千萬別把他們家里人的腿都弄斷了呀.

崔幼伯淡淡的掃了一眼滿眼祈求的兩人,片刻後,才皺著眉頭道:"兩位的腿傷還沒痊愈呢,怎麼能隨意走動?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們先回去好好休養,三四個月後,待傷勢徹底好了,再回來當差也一樣."

錢,趙二人聽了這話,雙眼瞬間亮了起來,感覺自己在閻羅殿門口轉了一圈,又有驚無險的回來了.

兩人齊齊甩開下人的攙扶,搖搖晃晃的金雞獨立著,他們也不顧不穩的身子,艱難行禮,感激的說道:"屬下,屬下多謝郎君!"

崔幼伯微微頷首,擺手道:"好了,回去吧!"

錢,趙二人在險些摔倒前被各自的下人扶住,兩人又是一偮,抹著眼淚回家去了.

從頭至尾,兩人都沒有去看郭繼祖.

不能怪他們失禮,實在是被郭某人傷了心,剛才他們四個被新刺史處置的時候,姓郭的居然沒有半分替他們求情的意思.

這個老狗,他也不想想,他們幾個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是為了什麼?

他們對他忠心,結果他卻不管他們的死活,實在太涼薄了!

其實,錢,趙兩位還真是冤枉郭繼祖了,他不是不想求情,只是他明白,就算他說了,崔幼伯也不會給他這個面子.

沒准兒,崔幼伯還等著郭繼祖開口,這樣他才好繼續打郭繼祖的臉呀.

接著,崔幼伯又接連讓幾人回家繼續'養病’,這些人要麼是郭繼祖的心腹,要麼是讒下媚上的小人,曾經多次背地里非議新刺史,當面不給他面子.如今崔刺史發威,將他們全都趕回家吃自己.

這下子,大家都明白了,人家新刺史只針對郭繼祖的心腹和某些過于諂媚的小人,其他人,哪怕曾經畏于郭別駕的威勢不得不屈從的,新刺史也不會計較.

瞧瞧錢,趙兩位參軍,人家不但沒事兒,還能繼續回來當官咧.

郭別駕也瞧明白了,再看看眾人疏離的眼神,他只覺得嗓子眼發咸,嘔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

如此一來,郭某人的裝病變成了真病,他也只能回家養病去了.


崔幼伯迭聲命人攙扶.

望著崔幼伯噓寒問暖,故作親切的樣子,郭繼祖恨得雙目赤紅,偏他不敢張嘴,怕一時忍不住,再嘔出更多的血.

雖然不想承認,但看著四周只剩下一個虛偽做作的崔幼伯,郭繼祖滿心悲涼:敗了,他真的敗了,只希望董達能逃過此劫,這樣他們還有翻盤的機會.

否則,就真的是一敗塗地了.

被郭繼祖寄予希望的董達,此刻正暴跳如雷的罵人.

"你們程家不要欺人太甚,撈過界不說,居然還敢汙我的府兵為盜匪,還,還敢斬殺,我告訴你,我要馬上去都護府告你們,"

董達滿面青黑,跳著腳的指著程宏叫罵著,許是太激動了,脖子上的青筋根根蹦起.

程宏隨意的坐在一張胡床上,翹著個二郎腿,悠閑的哼著小調.

嘖嘖,還是這樣舒坦呀,他家娘子什麼都好,就是世家脾氣太大,看不上這些高足家具,家里弄了一水兒的矮足家具,害得他一進門就要'下跪’.

待董達罵得聲嘶力竭,再也沒有什麼新詞兒的時候,程宏才輕嗤一聲,道:"告我們?好呀,我等著你去告,我還想跟都護說說湖鹽被搶的事兒呢.嘖嘖,十幾車上好的湖鹽被人推入湟水河中化作鹽水,今年的任務全都打了水漂,我還想告你縱兵為匪呢……"

聽了這話,董達好懸沒噴出一口老血.

這厮,這厮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嗎?

什麼打劫運鹽車,什麼打斗中誤將鹽車推入河水中……感情什麼都是你說了算呀.

不過,細思量一番,也只能任由人家去說了,畢竟西側荒谷中確實有'悍匪’,而程家也確實趕著鹽車在荒谷經過.

可問題是,程家改變路線在前,如今他們又說'鹽’都化作了鹽水,想找證據,呸,證據被湟水稀釋了個干干淨淨,還找個毛呀!

程家咬死了這一點兒,任誰也不好反駁.

"我,我要去告你們父子,哦不,我要寫奏本參程處云,對,我要參他!"

董達氣得大腦都有些混亂了,似困獸一般,在屋子里團團轉,一邊轉,一邊念念有詞.

程宏挑了挑眉,嘲諷一笑,"嘁?參我阿耶?哼,你還是想想該如何保住你自己吧!"

如果時間沒有算錯的話,都護府的公文應該到了,公文一到,董達再蹦跶也沒甚作用了.

老天很給程宏面子,他正想著呢,外頭跑進來一個機靈的小兵,抱拳行了個禮,啟稟道:"都尉,都護府來人了!"

董達轉得頭暈眼花,忽聽到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的說:"我還沒去都護府告狀呀,都護怎麼就派人來了?請,快請!"

小兵見董達有些失態,不過礙于身份也不敢說什麼,喏喏的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哈,你以為都護派人來給你做主?錯了,那人是來摘你的官帽滴!

程宏看到董達癲狂的樣子,譏諷的連連冷笑.

PS:二更.繼續求訂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