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八十二章 地痞用起來果然順手


又一個春天到來了,這個春天來得是那麼的突然,以至于我都沒來得及感受去年冬天的寒冷。春天的風是柔和的,吹在身上不再是那種刺骨的寒意,而是像一只溫暖的類似女性的手輕輕摸進來的感覺。天空也不再是那種讓人恐懼的鐵灰色,而是瓦藍瓦藍的,很少的幾縷云彩在天上悠閑地飄,天空顯得又深又遠。我很高興能在每天早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活著,還能在清晨的一縷陽光里愜意地伸上一個懶腰。看著陽光從門縫和窗戶里明目張膽地射進來,那種慢慢升騰的喜悅使我激動無比,夜里曾經做過的關于死亡的噩夢悄然隱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生的意氣。

我經常在跟金高閑聊的時候這樣說:“我他媽怎麼老是覺得有人要殺我呢?奇怪。”

金高笑話我:“你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吧?不然你不會有這樣的感覺的,這叫天殺你也。”

我說:“我做的事情不算傷天害理吧?我從來不干那些違背良心的事情。”

金高哼哼唧唧地亂說:“你說不傷天害理就不傷天害理了?不傷天害理,你哪來的那麼多錢?”

我不以為然,我說:“除了‘黑’孫朝陽那把,我的錢全是乾淨的,無非是跟正常生意來的錢不一樣罷了。”

金高說:“其實也沒什麼,剛開始的時候撈點兒偏門,現在不是走上正規了嘛,抽頭咱們都不收了。”

這是真的,從去年我的生意開始好轉我就再也沒讓伙計們去扒同行的皮,價格也隨大流,只要別人不擠兌我的生意,我從來不插手別人的生意,去年劉所長還把我幫助別的個體戶共同致富的事跡報到市個體勞動者協會,勞動者協會還給我發了一面很大的錦旗呢,就差讓我做巡回報告了。劉所長在給大家開會的時候說,楊遠是咱們市場的先進個體戶,將來成立商會什麼的,我第一個提議楊遠擔任會長。把青面獸那個嫉妒啊。青面獸已經是我們這個市場的大戶了,資產恐怕不比我差到哪兒去。這小子很會玩兒,給我們市場臨近的一所小學捐款建了一個圖書館,還被那所小學聘為校外輔導員了,要不是被閻坤舉報說他是個勞改犯出身,下一步他有可能跟那所小學的女教導主任結婚呢。

閻坤終于回來了,回來得灰溜溜的,像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是我讓他回來的,我有我的打算,我想讓全市場的人都看看我的大度,順便把他困在我的身邊,時時刻刻折騰他。閻坤明知道我的想法,可是他不得不回來,因為他如果離開這里,他將一無所有。我把他的貨全扣押在我的倉庫里,他攤位上賣的錢也全部由那五去收,那五成了他那幫兄弟的老板。閻坤回來的那天,我問他,八爺,咱們的帳怎麼算呢?閻坤說,只要你讓我在這里繼續擺攤,以前的那些資產全是你的。我說,怎麼能是我的呢?是那五的啊,人家那五幫你管理著生意呢。閻坤說,那五的就那五的,只要遠哥高興。我說,你的三個地攤給那五吧,門頭呢,還歸你,不過我要占點兒股份。閻坤說,遠哥不用投資,入干股,百分之三十怎麼樣?我搖搖頭說,不用那麼多,百分之十吧,掛我個名就可以了,分紅的時候我不要你的錢,想再捅我的時候,我就好好跟你分分紅。閻坤說,遠哥你這麼說還不如殺了我,你說什麼我聽就是了,你是我親爹。


我以為閻坤這次回來能夠老實一點兒,可他還是那個德行,除了不敢跟我開玩笑了以外,依然到處咋呼。有一次甚至大言不慚地說,我閻八爺活了這麼大歲數,除了在蝴蝶身上辦了點錯事兒以外,對得起任何人,連蝴蝶都不敢說這句話呢。李俊海把這話傳給我以後,我讓人把他喊了進來,沒等他開口,一腳就把他踹到了桌子底下。閻坤不明白我為什麼打他,躲在桌子底下直喊冤,遠哥,又怎麼了?你不是說這事兒過去了嗎?怎麼又動手打我?我抱著膀子,用一只腳來回扒拉著他的臉說,我動手了嗎?這不是腳嗎?閻坤偷眼看了一下李俊海,似乎是明白了,忿忿地嘟囔道,要不老輩人都說,貧下中農翻了身,比地主還要厲害呢,我算是領教了。李俊海翹著二郎腿說,窮人翻身嘍。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著,有時候閑得空虛,有時候忙得恨不能把自己分成兩個人來用。

攤子大了,難免會跟人發生一些摩擦,把長法收攏過來以後確實管用,這些小摩擦全是長法幫我處理的。

長法的那套地痞辦法也確實管用,再咬牙的主兒到了他的手上也挺不過三天去,非拉即尿。

有一天我請長法吃飯,長法喝大了,摟著一瓶酒哭了個一塌糊塗,問他哭什麼?他不說,依舊哭。我知道他的心里難受,因為好端端的一個大哥,不明不白就當了我的小弟,他能不難受?可他不那樣怎麼辦?他的活動范圍就在我的控制之下,不給我當小弟就必須滾蛋。我說:“法哥,如果你是因為跟我交往沒意思,盡管提出來,我不攔你。”

長法不哭了,一把扯下了他脖子上的一根狗鏈子似的金項鏈,硬往我的手里塞:“遠哥,我哭是因為這半年多來你對我的照顧,我感動。沒有你的幫助,我憑什麼養活那麼多的兄弟?我沒什麼報答的,你拿著這根鏈子,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他越說越動情,咧著大嘴又嚎上了,“我長法白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跟我一起開始混的,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誰能比我‘膘’?我還覺得自己講義氣,夠哥們兒呢,可是誰他媽瞧得起我?你們這些大哥級的拿我當戰斗在第一線的初級小混子,我自己的那些兄弟拿我當保護傘、搖錢樹!我想往大哥級的這邊靠,可是我沒有那個腦子啊,我他媽這幾年一直是在原地踏步,沒有一點兒長進啊……前幾天我去吳胖子那里拿我的辛苦錢,你猜吳胖子說什麼?操他媽,他說,法哥,如果不是看遠哥的面子,你出這點兒力也就值五百塊錢……**,他說的還真對!我聽說了都,剛起來的幾個小哥想去搶我的地盤,把人都組織好了,一打聽我的上邊是你,二話不說就滾蛋了,你說吳胖子說的這話能沒有道理嗎?當初我還沒有個逼數,想跟你斗,唉……你就說老許這個老雞巴操的吧……”

老許這事兒我知道,是金高一手操辦的。差幾天過年的時候,老許找金高結帳,金高說,你曾經給過我一批不合格的對蝦,那部分錢不能給你,而且鑒于你連我都敢糊弄,以前你的貨款也不給了。老許就給我打電話,我說許哥,我不管冷庫那邊的事兒了,你還是跟金經理商量吧。後來老許找過我幾次,我一直躲著他,他急了,跟金高拍了桌子,放賴說,反正年前我拿不著錢這個年也沒法過了,我就死在你這里吧。說完直接躺在了金高辦公室的地上,哭天搶地的打滾。金高說,老許你跟我玩兒光棍是不是?一個電話把長法給叫來了。長法一進門,老許就一骨碌爬了起來,滿面笑容地給金高和長法敬煙,說錢不要了。長法給了他一巴掌,你***活夠了是不是?滾你媽的蛋!老許走了。

金高和長法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誰知道老許找了周天明手下的一個打手,對他說長法亂管閑事,給了他不少錢讓他去收拾長法。老許沒敢提別的,怕人家跟他要提成,所以那個人也不知道長法跟我和金高的關系,就拎著一把菜刀闖進了長法的家。長法正跟他媽在家里吃飯,沒反應上來就被人家砍了一刀,幸虧長法身手好,把那個人制服了,不過自己的腦袋上留下了一條筷子長短的刀疤。老許知道這事兒辦砸了,深夜跑到我家,給我一萬塊錢,讓我跟長法說說,要過年了,別找他的麻煩,再也沒敢提貨款的事兒。我把錢給了長法,長法問我,再不收拾他了?我說,你還得找他,但是別打他,讓他以後不許糊弄我,貨好,價格也得好,不然你每天折騰他一次。過了年以後,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設想來的,貨好,價格也比原來降了不少,我讓長法放出風去,哪個不想在海貨方面干了就去跟老許取經。


等長法抒發完了感情,我把項鏈重新給他掛在脖子上:“謝謝法哥,我應該給你買點兒東西。”

長法還想推讓,我發火了,我說:“你他媽是個男人嗎?我缺你這點兒東西?”

把他推坐下,我皺著眉頭想了一陣,問他:“你准備什麼時候結婚?”

長法說:“我自己倒是不急,我媽著急,說是讓我五一結,那就五一結吧。”

我讓那五回我的辦公室給他拿了一萬塊錢:“法哥,這是看喜錢,也是你應該得的。”

長法推擋了幾下,揣起來了:“遠哥,是不是該收拾一下老錢了?他欠你那三萬應該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