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世情澆漓新茶舊茶 授受相疑太上今上2

……這一夜福康安沒有好睡,沒有叫福晉也沒有叫側福晉,自個在傅恒府花園聽秋蟲卿鳴,大睜著眼想事情——潞河驛的是新茶,乾隆本人卻是陳茶!還沒有當太子,人心都變了,連執政六十年威靈赫赫的乾隆都敢怠慢!這里頭的人事太繁複了。他一夜想得眼發青也還是個懵懂惶懼。

第二天是九月初三辛亥日,天氣不好,陰上來了,卻沒有雨,太子冊封大典仍舊如儀辦理。所有軍機部院大臣,誰也不曉得昨天微妙的一幕,俱各歡天喜地站在天街觀禮。福康安位在王爵:心神恍忽地看著颙琰,自己隨班,也看品級山前百官一個個神情雍穆,隨儀節鷺行鶴步莊重行禮,但覺這巍峨宮闕之下,人人心里一把鋸,一把算盤,秉風雷之性懷刀斧之心,卻又具菩薩之相。他異樣奇怪,自己自幼就在這堆人中厮混,怎麼到今天才明白過來?……神思恍忽著,忽聽景陽鍾洪亮地響起,這才憬悟回來,聽贊禮官唱道:

“百官在勤政殿外跪聽。皇太子颙琰領班,諸親王、皇子、皇孫、王、公、大學士、軍機大臣人殿,跪聽皇上聖訓!”

福康安忙隨眾承旨,跟在颙璘身後趨步魚貫而入,已見乾隆高坐須彌座上,他穿得有點臃腫,一件駝色江綢棉袍外還罩了石青小羊皮褂,套著寬寬的瑞罩,束一條鍍金鑲藍寶石線紐帶,腳下的皂靴被袍子半掩了起來。乾隆神情看去還高興,精神也好,微笑著目光流移看著眾人,但眼角有點浮腫,看樣子夜來也沒睡好。太子颙琰穿一身簇新的八團龍褂,紅寶石頂子上綴十二顆閃閃發光的大東珠——這是任憑哪個王爺都沒有的——顫巍巍地背對著眾人,卻看不清什麼臉色——再向左看,還有個黃白頭發洋人,高鼻深目藍眼睛,周周正正扣著頂紅纓帽,傻子似的端在柱子旁呆看,與福康安目光一接便轉過了臉。福康安一下子便認出他來:是瑪格爾尼。這老鬼子也來觀禮了!福康安和他是老對頭了,見了就直巴掌癢癢,但此時只動了一下,他不敢失儀。

“方才詔書已經公布明白。十五阿哥颙琰從今天就是皇太子了。”乾隆端坐著說道,臉上仍帶著笑容,“颙琰謙遜孝順,多次辭謝,百官里頭也有不少官員上表上奏,以為朕年事雖高,身體精神不亞壯年,請推遲明年改元大禮。這都是愛朕,也愛十五阿哥的。自然,也有人舉出史上漢高祖之封太上皇,唐玄宗、宋高宗這些例子動搖朕心,這些人不是別有用心就是不懂經史。朕之遜位出自天意也出自誠意,從二十五歲登極,朕即焚香告天,假使天假余年,決不與聖祖比齊。與不得已遜居後宮者豈得等量齊觀?”

他晃動了一下身軀,神情變得肅穆了些:“朕待太子必能以慈,太子事朕必能以孝。明年太子即位,即為天下之主,是你們的君,你們的為臣之道就要講究忠。”他放得口氣隨便了一點,斟酌著詞句說道,“當然,朕還健在嘛。與軍國大政要務,不能無所事事不聞不問。太子有不易料理的政務,自當隨時隨地訓誨指正,當了太上皇自有太上皇的身份,皇帝有重大政務和人事變更,自當請示而後施行。”他說完一笑,問道,“颙琰,如何?”

“兒臣誠惶誠恐,凜凜畏命,謹遵皇阿瑪聖訓!”颙琰被問得身上顫了一下,忙叩頭答道。

滿殿的王公大臣一片死寂:因為冊封之命已經下達布告,說的就是皇帝,別無異辭。皇帝就是皇帝,事事都要“請示而後施行”,那和臣工有什麼區分?人人都在想這段節外生枝的話,卻一時想不清爽,而且這也不是說話的時地。乾隆見眾人屏息聽命,不無得意地一笑,揮手道:“颙琰的喜日子,在體仁閣設的有筵。就是這樣很好,諸王眾臣工去領筵吧!”又對颙琰道,“還是你代朕,遇到老臣子老奴才,要殷勤勸,不要他們多用酒。”說罷命駕,“朕去壽皇殿歇息。過午之後再回圓明園!”

“兒臣恭送皇阿瑪……”颙琰又叩頭道。不知怎的,他的聲音有點氣怯。

此刻阿桂、和珅和紀昀、劉墉都在班里。太子先出殿,眾人腳步雜遝紛紛跟著,已經亂了班序,劉墉走著,覺得有人扯了一下袍角,回頭看是紀昀在身邊,笑眯眯沒事人般跟著蹭步兒,再看阿桂,卻在紀昀身後,也用眼瞟自己,卻是一臉木然。劉墉便知有話,回身對阿桂笑道:“今兒是和珅當值軍機處。我們倒清閑了,侍會兒到四庫書房老紀那兒,他弄來的好墨,欠你們的字賬今天還。”和珅在前側走,聽見了回頭笑道:“順便給我也寫一幅。”劉墉極爽快地應口答道:“成!”

三個人這般兒默契,胡亂到體仁閣應了個景兒,各自推說“忙”,辭了太子出來,剔牙散步說笑著跟紀昀去了。

在紀昀文卷堆積如山,滿地灰土紙片的公事房里,劉墉做張做智寫了幾幅字,晾著墨漬,也不禮讓就都坐了。略一交換眼神,阿桂開口便單刀直入:“我們千難萬難,竭蹶維持,才得這個局面,別人幾句話幾件雞毛蒜皮小事就動搖,現在最要緊的是第一,三個月內不能再有變故,十五爺要能順利登極;第二,要問清皇上,交不交皇帝玉璽,皇帝單獨接見大臣不?第三,訓政局面看來難以改變了,但詔書是不是單用嘉慶名義?我以為,最要緊的是頭一條,力爭的是太上皇不單獨接見大臣,一定要交玉璽。時辰緊,我們不能長談。我想的就這幾條。你們再看。”他說的十分簡捷明了。大家心里明白,就這樣的聚會也十分難得。紀昀哆嗦著手往煙斗里裝煙,說道:“伍次友老先生有詩‘君子搏小人,如同赤手搏龍象’——什麼也不說了,阿桂的意見都對。但十五爺萬難出面,誰去說?諍諫、苦諫還是譎諫?”

“我去。”劉墉也吸煙,濃濃的噴了一口,“皇上現在是老小孩,不能譎諫。老人懵懂家人子弟也有猛喝提醒的,一味哄順著反而麻煩。”紀昀道:“你一個人不成。要車輪戰,皇上有時糊塗有時清明。軍機處就什麼也不干,也得看守他,要作到無孔不入。”

“太子要一如既往。”阿桂道,“我們不能串連,太子幕里有的是能人,大家心照不宣。”

“是。我們一齊去見皇上,一個人不夠力。”紀昀道。

“我一定拼了老命爭。”劉墉道。


阿桂聽著一個個短促明了的發言,濃濃地鎖著眉著道:“這又不是赴難,不要太繃的緊了,今天不是領了十五爺代天設的筵麼?明天一齊進去謝恩。要和相領銜,把禮部安排的登極儀典奏上,要和珅領銜說十五爺孝恪天地,仁德忠厚。這樣他至少背地不能直接再冒壞水兒了。然後由劉墉召見內務府堂官,皇上任何待遇有絲毫減退,要殺無赦——老羅鍋子要多費心,里頭的人還是怕你些。我們辦事照舊,劉墉你就諫吧,諫不下來,我們再上。”

“成!”這些都是久居相位謀算無了遺的人,一聽便知可行,無由再多說便異口同聲答應。聽著外頭書辦說話:“和相爺您來了?”同時一個微笑散立起來。便聽和珅笑著近來,隔門問道:“老劉,我的字呢?這回筆沒毛病吧?”劉墉笑著迎出來,說道:“晾著呢!他們都說還成——寫的‘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內務府那邊我還有事,你去看吧,好歹回頭再論——紀昀在里頭呢!”說著和阿桂同去了。

紀昀叼著大煙斗,看著和珅進來,笑道:“喏,那是你的,再稍晾晾就得。你就等不及,還親自來了。”和珅笑著看那幅字,又看劉墉給阿桂和紀昀的,只笑著說了句:“你就這屋里抽煙,也不怕走了水(失火)?”又道,“那我再等等來取。”說著就要走。紀昀突然靈機一動,叫住了他:“老和,你略留留,我有幾句話,聽不聽在你。”

“你還和我鬧這個?”和珅站住了腳,他雖蓋世聰明,萬難料到這麼極短的須臾之刻三人已經開了一次會。詫異地看著紀昀道:“請講。”

紀昀神秘地左右看看,挽著胡子拉近了和珅,問道:“你黑山縣有沒有莊子?”

“有的。”和珅警覺又有點迷惘地看一眼紀昀,點頭道,“那是皇上賜的。”

“請人看過風水?”

“看過,那是一塊盤龍地。死後三年再葬最好。怎麼?”

“看地的人是西藏班禪活佛?”

“是呀?怎麼?”

“沒什麼。”紀昀嚅動一下下巴,“馬二侉子聽說福四爺平了尼泊爾,帶著伙計竟親自去了,買紅花、蟲草、買雪蓮……這個這個……”

和珅聽他數落藥材名字,急得道:“這和那塊地有什麼干系?”紀昀這才似乎換過腦筋,說道:“在拉薩他拜謁了班禪。班禪跟他說,那其實是一塊龍眠地,下三代要出真龍大子!……”他指頭搗搗和珅前襟,搗得和珅直眨眼,“——他的伙計前半月來的北京,這事就告訴了劉墉。事夫外藩,劉墉正秘地著人查呢!”和珅一聽就急了,說道:“他真的說那塊地是龍盤地,我這就出脫了它,劉墉要查,我去跟皇上說!”

“你跟皇上說,你賣地,這種事都要查。”紀昀說道,“而且事情叨登明白,這里先免你的軍機,再查!”紀昀一付老子教訓不懂事小兒的神情,“告訴你兩條,一條叫人到西藏,尋著達賴或者班禪,澄清謠言釜底抽薪,二條去太子府,懇懇切切老老實實說明情由,把地納還,或者送了十五爺——比你送十五爺那柄如意強了去!”

……看著和珅嗒然如喪蹭蹈而去,紀昀拈須而笑:這種無根無梢的謠言你和珅也怕?西藏走一趟至少半年,你這頭還得緊粘著太子,這就夠你累的了!

軍機處一個短會若干措置,各人施展手段能耐掣肘和珅,太子造膝密陳反複說明尊崇太上皇,永不擅權。乾隆耳邊又少了和珅許多含沙射影的暗示撩撥,總算穩住了乾隆的心。答應如期內禪,颙琰單獨行政,太上皇不單獨與大臣議政。一切都在這種看似尋常的接見中,或諍言直述,或苦口婆心,又要堂皇正大又要體貼入微,才將“兒皇帝”的位份真正變成“訓政”。但只乾隆咬定牙根,不交皇帝玉璽,說:“由朕代為看護使用,豈不兩全其美?”任是眾人說破嘴皮子耗盡心血,總之不松口。

眼見臘月冬至已過,又近年關,禪讓的日子屈指可數只有三天,臘月二十八,掐頭去尾只有兩天,是劉墉當班,天又下著小雪,下午將退值時,又遞牌子請見。為了颙琰在太和殿授受大統,乾隆自臘月起便進紫禁城養心殿居住,聽見劉墉踢突踢突拖曳的腳步聲,東暖閣向火的乾隆便知又是他到了。劉墉一進殿他便笑了:“朕一輩子不聽人腳步,你腳步聲朕都聽出來了——颙琰什麼話都沒有,只是遵旨,朕說怎麼就怎麼。你怎麼沒完?”


“臣也是老背晦了。”劉墉行了禮,見乾隆指座兒,就杌子上坐了,說道,“就為這傳國璽,不但臣,就是古人也操碎了心。前頭秦王一統,因和氏之壁制成‘受天之命,既恒且昌’,其實到胡亥手里就丟失了。漢興,又用這塊玉。到王莽篡漢,又奪這塊玉,莊大後王政君——是王昭君的姐姐吧?”

“是妹妹,朕記是的。”乾隆道。

“王莽來逼傳國璽,逼得老孤孀太後惱了,當場摔出去,摔爛了一個角兒。”劉墉笑道,“臣想那殿一定很軟,若是現在這樣金磚,一下子就碎得沒法補了。”

乾隆統著手笑了。“朕沒說你是王莽。也不是信不過颙琰——就是當個看櫃子的老爺子,有什麼錯兒?偶爾內廷使用調度朕所需用,朕為針頭線腦的事去聒噪皇帝?”

“臣用身家性命擔保,太上皇一切需用無虞。但皇上想,若派臣下江南,或下山東,又不給臣關防印信,辦差且不論,臣身也是妾身未分明啊。這就是要把名分給足的意思。”

“你不要下山東,你在山東殺造反百姓太多,名聲不好。”乾隆半認真半調侃地一笑,“你在江南賑濟多,還有湖廣、直隸口碑好,你還下江南除暴安良。”頓了頓又道,“玉璽的事不要說了,你反複講,似乎不信任朕?還是不信任颙琰?颙琰說他不要玉璽嘛!”

劉墉咽了一口唾液。說道:“這是堯天舜地的大喜事,不可帶有破相。臣就是這片心思。臣下有一等愚民宵小之輩,知道皇上不肯繳璽,不能領會皇上父子同心同德的深意,造作出流言,是否有傷皇上至意?……這樣,既然太上皇和皇帝同體連心,凡所有督撫提鎮任免,及頒布要緊文告,除用皇帝印璽之外,還要加蓋太上皇印璽,申明‘奉太上皇聖訓’字樣。如何?”這是他作退到最後一步想的話,說的語氣十分懇切,又十分鄭重。說完,目視乾隆不語。

乾隆默謀著。劉墉見他動了心,又道:“皇上當殿親自授璽,才叫完美無缺。初一在太和殿您兩手空空,新嘉慶皇帝也兩手空空如也,不但觀瞻不雅,而且也不甚增吉利祥和之氣。請皇上三思,臣劉墉兩世追隨皇上,慎始慎終,若不為皇上父子著想,只合隨波逐流,何必在皇上面前再三饒舌?”說著,已觸了心事,不由流出淚來。乾隆歎息一聲,聲音也暗啞了,說道:“你父親不容易。他是歿在上朝的轎中。朕親去拜祭他。夜里有時還夢見他……”

“臣父劉統勳在世常說,皇上是超邁千古之君,萬世不遇之主!”

乾隆又沉默一會兒,不無傷懷地歎了口氣,說道:“好吧……朕是看著你長成的,信任到底吧。朕親手授璽,你叫禮部預備儀節。要當殿申明你方才說的那個條陳……”

事情定下來,劉墉頓時一陣輕松,看乾隆戀棧之情,又代乾隆難過,又在乾隆身旁娓娓促膝談心,百般寬慰得乾隆漸次平複,才小心道辭:“臣去了。就按旨意布置。明日臣再進來……臣也老了,只要皇上不厭,一得空就進來和皇上說話,以寬聖懷……”

“朕不厭你。軍機處的人朕是一個個拔識起來的,都不厭。你們多進來。”乾隆作了決定,也就了無掛礙,“你就照這個傳旨。朕從來語出如矢,決無變卦的理——你跪安,明個再進來,啊?”

“是……”

劉墉慢慢退出來,殿外的風卷著小雪撲面一激,凍得他一哆嗦,才意識到天已黑了定了,幾時進來,幾時太監掌燈,竟全然沒有在意……他身上帶著殿中的余溫,小雪花黑地里飄在臉上,倒覺適意的。悠著步子出隆宗門、到西華門外上轎,走了一程,覺得轎中還沒有外頭舒展,才想到是坐了一天費心費神費口舌的緣由。又覺饑上來,因在正陽門西下轎,吩咐:“你們先回去,我帶小奚奴步行回去——把屋里弄暖和點!”因只帶了兩個小總角奴才跟著閑逛。

……已是年關近彌了,此時又是入夜,又飄著雪,空寥的正陽門前原本這時正是熱鬧不堪的夜市,但此時幾乎不見行人影兒。因為地下蓋了一層薄雪,雪光映著,隱約可見巍峨高矗的正陽門輪廓,和守城兵士旁星星點點的西瓜燈在風雪中晃蕩。只有旁邊關帝廟的寓舍里還住著人,那都是羈留京師的外地商賈和等待來年春闈的各省寓京舉人住的,還閃著一扇扇門戶的燈亮。也有幾家餛飩燒賣小吃、湯餅攤兒、和燒雞鹵肉之類的擔子攤兒,是專趁侍候這里客人的,點著稀稀落落的氣死風燈,在砰、叭,零星的爆竹聲間隙中淒涼叫賣:


“餛飩——熱的,一碗保您全身暖,兩碗管教一身汗哪哎……”

“燒雞——瓜子兒!”

“脆皮燒賣——正陽門劉家祖傳高湯,一口一個鮮哎……”

……劉墉覺得饑上來,踽踽走近一個燒餅爐兒,用手煨著爐子問那賣燒餅的:“幾個錢一個?”

“乾隆子兒倆一個!”賣燒餅的也是個小老頭,攤子後頭還有間小客屋,里頭燈下影綽有人吃飯。聽劉墉問,手里擀杖砰叭作響,搓著面劑兒頭也不抬忙活,“里頭有油茶,喝開水不要錢!”說著,掀開爐蓋,在通紅的爐膛里翻弄一下,又忙著趕劑兒。

“我來六個——我們三個人呢!”劉墉說道,回身把十幾枚銅子兒隔案丟到錢匣子里。

那小老頭看了一眼劉墉,伸著油光光的手從錢匣子里又如數把錢撿回來遞給劉墉,笑道:“不敢收您的錢——是我積德!”

“為什麼?”劉墉詫異道。

“小人認得您老。您是劉相爺。”小老頭說道,“清官——茶館里頭整日說書;劉羅——”

劉墉一下子笑了,又把錢遞回去:“就是羅鍋子嘛——收下,你不收,我也就不是清官了。”

“成!我給您老多加點芝麻!”

小老頭忙活著又用心做面劑兒,一面掀開通紅的爐膛,不時地翻弄那溢著香味的燒餅。

隔二日後,乾隆與太子在太和殿授受玉璽成禮,嘉慶朝立。

《乾隆皇帝》全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