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璟牽著馬和劉虎一路快走,不多時便來到碼頭,上了渡船,船只向北岸駛去.
船只剛到漢水中央,劉璟忽然看見一艘游繳所的公船迎面駛來,船上之人他都認識,他連忙揮手大喊:"曹五!"
公船上人看見他,連忙駛近,叫停了渡船,為首什長叫做曹克,排行第五,所以眾人都叫他曹五.
兩船靠在一起,曹五急道:"督曹,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劉璟心中有些不快,今天是大年初一,曹五就喊出事了,這可不是吉兆.
"督曹,張平被人抓走了."
'張平!’劉璟一怔,怎麼又是他,他不悅問道:"被誰抓走了?"
"被甘甯手下抓走了,就在昨天半夜."
劉璟眉頭皺成一團,張平怎麼會和甘甯惹上了,這時,他心念一動,不對啊!昨天和今天都不是張平當值,他出來做什麼?
"到底是怎麼回事?"
曹五看了一眼旁邊的船夫,猶豫一下,"督曹能不能換艘船?"
上了公船,劉璟坐下來問道:"吧!發生了什麼事?"
"今天正旦,本不該張平當值,但他昨晚半夜時忽然跑來,和當值的楊順換了班,然後半夜就出巡去了,帶了十幾個弟兄,今天天剛亮,甘甯派人來送個口信,張平和十幾個弟兄都在他手上,讓督曹過去談一談,具體什麼況我們也不清楚."
這倒奇怪了,張平半夜三更跑出來做什麼?劉璟沉吟片刻,就算不管張平,但是十幾個弟兄他是管的.
劉璟便問道:"甘甯現在在哪里?"
"好像在樊城以西什麼地方."
這時旁邊劉虎接口道:"在鳳翼亭."
"對!是在鳳翼亭."
劉璟當即令道:"調頭去鳳翼亭!"
………
甘甯駐紮之地在樊城以西的鳳翼亭,有一片港灣水泊,岸上有幾十間官房,這里其實是一處行舟驛站,往來的官吏乘舟而至,若是天黑疲憊,便可在這座驛站里投宿.
劉表索性把這座驛站劃給了甘甯,讓他和手下在這里長駐,每月按時送錢糧給他們,實際上就是將甘甯養在樊城,既不用他,也不惡待,既不壞劉表的名聲,也去除了荊襄最大的水賊之患.
劉表用的借口是向朝廷保舉甘甯為中郎將,按照正常的流程,少則數月,多則一兩年,就這麼無限期地拖延下去.
驛站旁邊確實有一座亭子,叫做鳳翼亭,驛站也因這座亭子而得名,亭子築在一座假山之山,高約七八丈,坐在亭子里可俯覽漢水,看大江滾滾南下,視野開闊,令人心曠神怡.
劉璟負手迎風而立,帶著一絲腥味的江風撲面而來,將他的頭發吹得飄舞,江山如畫,大江東去,濁浪滾滾,此此景,令劉璟心潮起伏.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劉璟回頭,正是甘甯向鳳翼亭走來.
劉璟見他不再像上次那樣敞胸露懷,披一件青色英雄氅,腰束錦帶,頭戴冠巾,水賊豪氣消失,多了幾分儒雅的氣質.
"甘將軍這身打扮,倒讓人認不出了."
甘甯呵呵一笑,一擺手,兩名手下在亭中鋪了席子,又擺上十幾樣酒菜,甘甯微微一笑,"早就想請璟公子喝杯水酒,能否賞臉同坐?"
"甘將軍客氣了."
劉璟拱拱手,也不客氣,直接坐了下來,甘甯也坐下,給他倒了一杯酒,眼中湧滿歉意,"公子對我有恩,我卻把公子的手下抓來,我先向公子賠罪,這件事實在是迫不得已."
劉璟慢慢喝著酒,沒有話,他知道甘甯抓張平必有深意.
甘甯歎了口氣,神變得凝重起來,"事有點複雜,容我慢慢,其實這件事的根子還是出在兩個多月前的汝南之戰."
"汝南之戰?"劉璟眉頭一皺,他對那場戰役實在太熟悉.
"是的."
甘甯點點頭道:"當時汝南之戰結束後,曹操留族弟曹洪處理汝南後事,按照曹操的殺絕令,所俘獲的數千黃巾軍士卒是要全部殺絕,以除後患,但曹洪卻動了心思,只殺了一部分,其余全部私賣為奴,撈取錢財,我也得到消息,便命手下扮作商人,買了五百軍奴,准備到荊州轉賣."
劉璟頭有點大了,買賣奴隸不是不可以,但要在官府備案,每個奴隸都要由官府逐一登記,如果未經官府備案同意,就是屬于私販奴隸之罪,如果數量大,便成了大罪.
而甘甯更是私買曹軍戰俘,更是重罪,一旦被劉表知道,這可是惹出大麻煩,甘甯怎麼有點糊塗.
甘甯仿佛知道劉璟的心思,苦笑一聲道:"當時買奴隸之時,還沒有投靠州牧,但我也知道這件事比較麻煩,所以派手下去做,但不知怎麼回事,這件事露了風聲,居然被張允知道了,據我所知,他也在汝南也托人買軍奴,現在他又轉頭來打我的主意."
"你是,他想把你手上的奴隸搶過去?"劉璟大概有點明白了,為什麼張平會昨晚半夜跑來當值,必然和此事有關.
"正是如此!"
甘甯點點頭,"這批青壯奴隸當時是一兩黃金一人買下,轉手可賣十兩,五百人就是五千兩黃金,足夠我的手下開銷一年,所以這筆買賣對我很重要,但張允打聽到我手上有這批奴隸,便托人來找我,願以三兩黃金一人買下,我當然沒有答應,張允便惱羞成怒,放出狠話來,這批軍奴若進得了荊州,他就把名字倒著寫."
"那張平又是怎麼回事,昨晚為何抓他?"
"昨晚我做了一個試探,親自運十名奴隸沿比水入漢水,一路比較順利,不料剛入漢水不久,便被你們游繳所攔截了,為首之人正是張平,他口口聲聲抓捕奴販,結果雙方交手,我把三艘船和十幾名游繳所士兵全部抓獲,包括張平,他現在就在我手上."
甘甯確實很為難,這批人他是放還不放,放了,這批人會立刻告他私販軍奴,不放,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事會更麻煩,所以現在甘甯處于一種兩難境地,他想來想去,只有找劉璟來商量一下.
不料他的人還沒有走,劉璟便自己來了.
有的事確實不用得太清楚,甘甯的意思,劉璟全部都明白了,甘甯現在遇到大麻煩了,僅一個私賣軍奴的罪名,劉表就有了殺他的借口.
而看樣子,甘甯似乎有點不甘心,他請自己喝酒,無疑就是想讓自己幫他這個忙.
這個忙劉璟肯定要幫,但是他不想讓甘甯感覺太容易,這樣就顯不出他的人.
沉吟一下,劉璟道:"這樣吧!先把十幾個弟兄放了,讓他們回家過新年,我們囑咐他們不要出去,至于張平,讓我再考慮一下,他是張允之弟,確實不好辦."
甘甯既然是請劉璟幫忙,當然要給他面子,他立刻吩咐手下道:"除張平外,其他十幾人都放了."
手下答應一聲,剛要離去,劉璟站起身道:"我去先和他們談一談."
就在這時,一名手下飛奔而至,急聲稟報:"啟稟首領,外面來了很多軍隊,是張允來了."
甘甯騰地站起身,怒道:"他果然來了."
他轉身要走,劉璟一把拉住他,"等一等!"
劉璟心思轉得飛快,自己前腳剛到,張允後腳就到了,難道他就是在等自己,他真正對付的其實不是甘甯,而是他劉璟,有這個可能嗎?或者是他一箭雙雕.
想到這,劉璟沉聲道:"甘將軍先冷靜下來,張允率軍前來,恐怕是早有預謀,或者張平被抓,就是張允設的一個陷阱."
甘甯也是一個極為精明之人,只不過他稍稍當局者迷,沒有劉璟這個旁觀者看得清楚,劉璟這一提醒,他也慢慢冷靜下來.
好像是有點這麼回事,那張平綽號水狼,水下功夫極為厲害,就是打不過也可以跳水逃跑,自己抓住他,似乎有點太容易了.
難道是真是張允設的一個陷阱?如果真是這樣,事倒是有點麻煩了.
甘甯並不擔心自己,以他的武力,就算寡不敵眾,但也可以突圍而走,他只是擔心自己手下的安危,這些手下都跟了他多年,他不希望他們被自己牽連,莫名收到傷害.
想到這,他求援似的向劉璟望去,劉璟的冷靜讓他看到一線希望.
劉璟現在是要安穩住甘甯,不想他因為這件事一怒出走江東,使荊州失去一員大將.
"甘將軍不用擔心,正旦有不動兵戈的慣例,這必然不是州牧派兵前來,應該是張允率領自己的部曲,這件事我來解決."
到這,劉璟把劉虎叫上前,低聲對他了幾句,劉虎點點頭,立刻翻牆從水道離開,那里沒有張允的軍隊包圍.
劉璟大步向亭外走去,甘甯擔心他有失,也帶上兵器跟了出去,劉璟卻一擺手,"甘將軍暫時不要出去,我一個人應對便可."
甘甯點點頭,停住了腳步,他會在門口看著,若劉璟有危險,他會立刻出手相救.
驛站圍牆外,千余名張允的部曲將驛站三面圍住,在大門前,張允全身盔甲,手執大刀,目光冷厲地盯著門口,眼睛里不時閃過一絲得意地冷笑.
他其實早已經准備好了,剛剛得到消息,劉璟進了驛站,他便立刻率軍前來,將鳳翼亭驛站包圍.
張平被甘甯抓住,確實是他的刻意安排,他的目的就是要把事鬧大,引出甘甯私賣奴隸之事.
他聽甘甯買到的五百軍奴都是極為精壯的黃巾軍,張允便有心收為己有,成為自己的部曲,不料,甘甯竟不買帳,著實令他惱羞成怒.
今天之事是他苦心策劃,,目的是一箭雙雕,抓捕甘甯,同時使劉璟落下包庇之罪,撤銷他督曹之職.
張允心中得意之極,今天他要出一口惡氣,一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居然想跟他斗,做夢吧!
他長刀一揮,厲聲大喊:"甘甯出來話,否則我殺進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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