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藏獒(30)



先是一匹狼的嗥叫,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匹狼回應了一聲,能聽出它們一匹在南邊,一匹在東邊。接著,狼嗥便多起來,有時候,不同方向的狼會一起唱起來,而且音調居然是一致的。嗥了一陣就不嗥了,悄悄的,連風的腳步聲也變得躡手躡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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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路人馬繼續朝前移動著,但幾乎在同時,他們看到了狼群,三路人馬看到了三股蓄謀已久的狼群。


沒有了聲音的狼群是靜悄悄等待著的狼群,是用嗥叫經過了動員、商量和部署的狼群。它們知道人就要過來了,是兵分三路的,也知道一個報複人類、吃肉喝血的絕佳時刻已經來臨,狼群既要堵住各路人馬的退路,防止他們重新合為一伙,又要攔在前面,防止他們奪路而逃。狼群緊張而有序地奔跑著,就像經過了無數次的訓練,借著風聲和雪梁的掩護,迅速完成了部署:黑耳朵頭狼帶著它的狼群來到了東邊,外來的多獼頭狼帶著它的狼群來到了南邊,紅額斑公狼帶著滿雪原收集來的已經臣服于自己的命主敵鬼的狼群來到了西邊。三股狼群雖然各有各的打算,但目的是相同的: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里用最快的速度咬死吃掉全部三路人馬。


冷風颼颼的雪梁上,丹增活佛蠻有深意地望著麥書記說:“不對啊,這些饑餓的狼,它們為什麼不去積雪中刨挖死牛死羊呢?往年的雪災中,狼群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人,人把狼怎麼了,它們這是不要命了,是要和人大干一場了。”麥書記望著包抄而來的多獼狼群說:“你知道,狼是最記仇的,它們這是在報複,為什麼報複,你大概已經知道了吧?”丹增活佛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又是一陣狼嗥,四面八方,你長我短,聽著好像有點亂,但絕對又是一種商量和部署。狼嗥剛剛消失,前後的夾擊就開始了,為了避免三路人馬互相照應,在東南西三個不同方向圍堵著三路人馬的三股狼群,幾乎在同時朝著人群逼迫而去。


獒王不同尋常的鼻子已經聞出了十忿怒王地的危險:一個狼群的世界正在形成,一種空前殘酷的撕咬正在醞釀。狼和去救援牧民的人都有了一個錯誤的判斷,以為和往年一樣,許多走不出大雪災的牧民都集中在那里。


不,今年的風向是散亂的,一會兒東西,一會兒南北,牛羊也就跟風亂跑,牧民更是到處奔走,暴風雪平息之後,四面八方都是亟待救援的人。


獒王岡日森格身姿輕盈地在領地狗群中穿行著,似乎那一左一右變化著的步態是一種點兵點將的語言,讓所有藏獒和小嘍羅藏狗都明白了自己的歸屬。領地狗群很快分成了兩撥,一撥圍攏到了大黑獒果日旁邊,一撥跟隨在了岡日森格身後。


獒王岡日森格帶著它的狗群,朝著十忿怒王地的方向,刻不容緩地奔跑起來。


大黑獒果日送別著遙遙而逝的獒王岡日森格,毅然走過去,圍繞著索朗旺堆家的那個老人轉了兩圈。仿佛是早已重複過無數次的默契又重複了一遍,老人意會地從懷里摸出一把藏刀,走過去,割斷繩索,放倒了一頂黑褐布的帳房,然後一刀一刀地割起來。


老人把鋪了一地的黒褐布割成許多方塊,再用它們包起原麥和大米,做成了一個個褡褳。當老人首先把一個褡褳用牛皮繩固定在大黑獒果日身上之後,留下來的領地狗們立刻意識到自己要去干什麼了,它們你擠我蹭地環繞著老人,生怕黑褐布不夠或者糧食不夠,沒有了自己的份。


它們出發了,每一只領地狗都背負著一個屬于它的褡褳,也背負著救苦救難的責任和使命,堅毅地邁開了步子。


奔跑了不到兩個小時,前去十忿怒王地追尋救援隊伍的領地狗群,就遭遇了狼群。


撕咬開始了,不是沉默寡言志在必得的那種撕咬,而是大呼小叫虛張聲勢的撕咬。驚慌失措的狼群亂紛紛地朝後退去。


狼群朝上跑去,迅速接近著野牦牛群。三十多頭野牦牛一個個凸瞪起眼睛,以為自己正在受到狼群的攻擊,頓時就火冒三丈。犄角如盤的頭牛發出一聲法號般宏亮的哞叫,帶著野牦牛群俯沖而下,巨大的蹄子踢揚著積雪,奔跑的速度超過了狼群的想象,很快就是牛角對狼牙的碰撞了。狼影亂紛紛地躲閃著,躲閃不及的就只好在牛蹄牛角的沖撞下橫尸在地。